徐番步履匆忙,迎面的虢國夫人款款行來。品書網 徐番望了一眼,有些眼熟,卻也來不及多想,點頭示意后,腳步未停。
當朝三位宰相,一向對滿朝權貴很上心的虢國夫人還是認識的。
見徐番正眼都沒看她一眼,心中憤然。
若擱在以前,虢國夫人是不會在乎這樣的小細節的,畢竟就算她再驕傲,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人家宰執天下,不搭理自己也很正常。
可眼下因為許辰等人,連帶著徐番這個還沒被確定的老師也被她恨上了。
銀牙暗咬,狠狠瞪了徐番一眼,轉而便進了楊玉環寢宮的大門。
貴妃娘娘的姐妹來訪,自然用不著通報。
昨夜剛回來的楊玉環,一回宮就和李隆基翻云覆雨一番,晚上雖未同枕共眠,但連日來在玉真觀擔驚受怕、患得患失,回宮之后,心也踏實了下來,連日疲憊,早早就睡下了。
直到第二日上午依舊未醒,還是剛剛進來為徐番通告的那個小太監吵醒了她,既已睜開了眼,想想也就沒有再睡下。
招呼了一干宮女進來為其更衣、洗漱的楊玉環才剛穿好衣服,虢國夫人便走了進來。
“嘖嘖,幾日不見,小妹這身段越發窈窕了!”一進門,虢國夫人便取笑開來。
“姐姐這話說的…”聞聲識人,楊玉環轉過身來,瞧著走近的虢國夫人,忽然眼前一亮:“呀!姐姐你…”
揮手讓宮女后退,楊玉環快步上前,繞著虢國夫人轉了一圈,驚嘆連連:“姐姐你這是用了什么秘藥啊?怎得如此光彩動人?”
說著,眼中除了羨慕外變多了一分渴望。
“有嗎?”身上的變化也就在這一夜之間,光顧著生氣的虢國夫人是真沒注意到自己的變化,如今連著聽了楊國忠、楊玉環兩人的贊美后,這才快步走到楊玉環屋內的銅鏡前,細細的打量著:“這…這還真是有點變化啊!”
銅鏡雖模糊,但鏡中儼然少女一般的模樣還是讓虢國夫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何止啊!”楊玉環走了過來,一臉羨慕道:“姐姐簡直返老還童呀!”
“好你個玉環!”虢國夫人轉過身來,白了楊玉環一眼,啐道:“變著法說我老是吧?”
“要是姐姐這都算老的話,妹妹可就是行將就木了!”楊玉環的話酸溜溜的,索性一家人,她也沒有客套,直接問道:“姐姐你到底服了什么秘藥?可不能忘了小妹啊!”
“哪有什么秘藥…”虢國夫人是真不清楚身上為什么有如此驚人的變化,甚至連一點頭緒都沒有,但話剛說一半,想著今日來意,望著楊玉環那滿眼的渴望,實在也不敢實話實話:“也就是府上新來了個廚子,會做幾道不錯的藥膳,小妹若是需要,改日讓他進宮來就是了!”
“這個…”楊玉環一聽,略有遲疑。
“唉!你瞧瞧,你瞧瞧!”虢國夫人見狀,連忙虛拍了自己一巴掌,歉意道:“忘了小妹身在皇宮大內,外頭的男人不凈身進不來。”
楊玉環笑笑:“總不能讓人為了做飯絕了后,還是閑暇之時我去姐姐家中吧?”
其實倒不全是這個原因,主要上回為了爭寵,楊玉環特意跑去御膳房想為李隆基素手作羹湯,哪曉得弄巧成拙,把御膳房大小太監趕了出去,喧賓奪主,惹得李隆基生厭。
想是皇帝也覺得自己這個貴妃沒有點體諒下人的寬容。
如此,楊玉環哪還敢為了一己私欲讓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凈身入宮?
“也好!”虢國夫人反倒松了口氣,畢竟是一時敷衍,正要讓她馬上送人入宮,她還真不知道上哪找人去。
如今有了時間,回頭也能事先做好準備。
“姐姐今日入宮,不知所為何事?”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楊玉環三個姐姐雖有隨時入宮的權力,但也不可能拋家棄子日日待在宮中,尤其另外兩位都有家室,平日里來的最勤的就算眼前這個虢國夫人了。
另外兩位丈夫都在,也都得了李隆基的賞賜,在京城謀了個差事,每年除了國夫人的俸祿之外還有男人養著,而虢國夫人正好相反,要養一大堆的男人。
平日進宮,楊玉環也不會讓她空手而歸,說打秋風有些不雅,只能算姐妹間的接濟吧。
雖然這次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錢,而且還是一筆大錢,可虢國夫人也是要臉面的人,哪里會承認:“也沒什么事,就是有些日子不見,怪想念的,今日得了空,入宮來看看小妹。”
楊玉環只是面上笑笑。
真要是關心我,豈會連我被趕出宮中多日都不曾知曉?
虢國夫人這話讓楊玉環忍不住臉色微變,便是敷衍客套的心思也淡了許多。
虢國夫人一直在觀察楊玉環的表情變化,眼見對方變了臉色,不由心中一緊,可也不知那句話說錯了。
兒時在蜀中,楊玉環是家中老幺,楊父寵著慣著,幾個姐妹處處都要讓著她,虢國夫人本就是要強的性子,打小就不喜歡這個小妹。
奈何人家命好,先是嫁給了壽王做了王妃,后來竟又被當今圣上看中入宮做了貴妃娘娘。
身份大變,虢國夫人除了羨慕之外,心中卻也再不敢對其生出怨念。
畢竟,如今的楊玉環不是她能企及的,欺軟怕硬的她很明白自己該有的態度。
察言觀色一番后,虢國夫人不敢直接提自己的目的,而是狀若隨意問道:“對了,剛在門外見了徐相,小妹和相爺都聊了些什么?”
“不要亂說!”楊玉環皺了皺眉頭,瞪了她一眼:“本宮身在大內豈能私見朝中大臣?”
“呵呵,是姐姐說錯話!”虢國夫人干笑一聲,轉念一想,卻也動了點小心思:“這個徐相是剛拜相吧?可聽人說,好像很早就入了圣上法眼…”
虢國夫人經常在長安的權貴中走動,對于徐番也有些了解,但眼下要針對人家,自然希望得到更多關于徐番的情報。
“何止啊!”楊玉環不覺有他,只當姐妹閑聊:“早年圣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已和徐相相交,幫著圣上出謀劃策,為圣上登基立了不少大功,聽說當初圣上是準備為他封侯的,只是徐相沒有接受…”
“什么?”虢國夫人一驚:“封侯?”
大唐的國公不少,但基本全集中在開國初期,一百多年過去當初的權勢大多隨風而去,如今僅剩的一些,侯爺已經是最頂層的權貴了。
“對,就是當初那些跟在徐番后面為圣上辦事的人也有不少授了爵位,聽宮里一些人私下編排徐相手下的人馬最低也是個縣子…”
“我的天!”
楊玉環只當閑聊,將一些平時從宮女太監那里聽來的閑言碎語說給虢國夫人聽,只當打發略顯尷尬、冷淡的氣氛。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虢國夫人這下算是真被嚇到了!
原本以為一個新進的宰相沒什么了不起的,尤其徐番自拜相之后對長安的權貴多番打壓,便是自己的一幫老友也頗有微詞,至于另外那些受損嚴重的權貴更是從未放棄過對徐番的詆毀。
幾乎每一次長安城里權貴們的聚會,總也少不了高談闊論,畢竟多數沒什么實權的勛貴也只有用這種方式寄托雄心壯志,才不負滿腹的經綸。
而在其中,針對徐番的言論大多沒什么好話。
虢國夫人時常出席這樣的聚會,類似的言論聽過不少,然而幾乎沒有一點政治素養的她哪里分得出好壞?
若不是突然對徐番的學生生了怨恨,她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會和當朝宰相產生交集。
可也正因見識有限,聽完楊玉環的話后,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恐懼,繼而大感僥幸:“還好沒聽他的…”
在虢國夫人的認知里,平常接觸的那些權貴已經就是整個天下最有權力的一幫人了!
很自然,手下全是勛貴的徐番儼然就被她當成了大唐王朝最有權力的宰相。
見識淺薄的她分不清什么是實權什么是虛爵,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也不明白什么叫“破家縣令”、“滅門府尹”…
一直以來被她崇拜的那些權貴都是人家徐番的手下,自己卻要對人老大出手,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如此想著,報仇的心思不由淡了。
楊玉環耐著性子客套了許久,還沒等到虢國夫人想要離開的表示,今日的她沒了接待的興致,便起了送客的心思。
“小妹剛得了些南海的珍珠,姐姐拿些回去找人配條鏈子吧!”
說完,便讓宮女下去取東西,人卻已坐到了梳妝臺前,拿起炭筆開始描眉。
虢國夫人見狀,明白人家不想久留自己,也不愿留下惹人生厭:“姐姐家中還有些事,那就不叨嘮了。”
接過錦盒后,虢國夫人對楊玉環行了一禮,便轉身走了。
“哼!什么玩意兒,當老娘叫花子嗎?”出了楊玉環的寢宮,回想她今日的態度,虢國夫人心生怨氣:“還不就是個再嫁之婦,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是老娘也碰到這樣的機會,不會比你楊玉環差!”
忿忿不平的虢國夫人徑直朝宮門走去,受楊玉環那一番話的影響,也沒了去皇帝面前告狀的心思。
然而她并未發現,幾乎和她擦肩而過的李隆基此刻正在回頭看她。
“那人是誰?”雖只驚鴻一瞥,但光彩靚麗的虢國夫人還是讓李隆基雙眼一亮。
今日跟在李隆基身旁伺候的孫德勝連忙回道:“回圣上的話,那是虢國夫人!”
原本孫德勝說好要給虢國夫人報信,但見李隆基要去楊玉環那里想著正好順路,也就沒有多此一舉。
哪曉得這樣的擦肩而過、驚鴻一瞥恰恰給了李隆基一種只如初見般的驚艷。
“三姨啊,怎么看著像是年輕了許多…”
本書來自品&書#網/book/html/12/12863/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