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走了,可周剛還在等著他答話,守門官只好硬著頭皮回答道:“自然是王太守的手令!”
周剛不出意外的笑笑,伸手從懷取出一卷公,同樣綁在箭上射了上去。
守門官取下之后,只看了匆匆幾行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果然了!這的確是王冼的手令!一旦吳越鎮有事便讓周剛協防吳越鎮的手令!
再看了看鬼市那沖天的火光,周剛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了!
“如何?可看清楚了?”城樓下,周剛笑著問道。
守門官眼珠一轉,便回復道:“這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看的不怎么清楚。來人啊!取火把來!”
隨即便有軍士取來火把。
“太遠了,看不清!靠近些!”
于是那手執的軍士只好上前幾步。
“著令豫章折沖府折沖都尉周剛協防吳…”守門官一邊將眼睛貼在那手令上,一邊向著那火把靠去。
然后,果不其然,一道火光大盛,那紙手令,燒著了!
“哎呀!燙燙燙!…”守門官飛快的將手那張被讀燃的手令扔掉,一邊不停地朝手指吹著氣。
“啊!糟了!手令!”守門官這才如剛想起來一般,慌忙朝那手令望去,火焰只剩了一縷,轉瞬間這僅剩的一縷火光也隨風而逝,只剩了一攤焦炭般的灰燼。
“這…這…周將軍,這可如何是好呀!”守門官無奈的看著城樓下的周剛,臉帶悲痛的問道。
望著守門官那拙劣的表演,周剛卻沒發火,而是非常淡定的再次從懷掏出一張一模一樣的手令,再次張弓搭箭,朝著守門官射了過去,這一箭較之上一箭,離城門官的腦門更近了!
“無妨!手令本帥這里還有很多,你大可慢慢的看!只是本帥年紀也大了,手勁大不如前,這準頭只怕會越來越差,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才成!”周剛幽幽道。
守門官望著周剛那冰冷的視線,一陣無語。
周剛如今就在城下望著他,守門官自忖以自己的速度絕不可能避開周剛的一箭。雖然周剛此言多半是虛張聲勢,可守門官卻不敢去賭,更別提讓己方的弓箭手反擊了!
場上的氣氛一時間變的無比凝重。
就在這時,副官去而復返。
“怎么回事,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守門官疑惑道。
那副官徑直走到守門官身旁,低聲耳語幾句。
“什么?這是誰的命令?”守門官驚訝出聲,隨后才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
副官繼續低聲幾句,有了前車之鑒,這一回守門官雖然心驚駭莫名,但臉上卻看不出分毫來。
隨后,守門官便沖著城樓下的周剛喊道:“周將軍既然有此手令,那便進來吧!”
“開門!”
隨著守門官一聲令下,吳越鎮的城門緩緩打開,吊橋放下之后,吳越鎮內那靜謐的街道便映入周剛眼簾。
方才城樓之上,那守門官的驚訝,周剛看得很清楚,如今見對方如此痛快的打開了城門,心難免驚疑。
于是,周剛停在原地,沒有動作。
身后的盧宗保見狀,知道周剛這是在等自己的答復,便打馬上前,來到周剛身側,低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恐怕有詐啊!”周剛眉頭緊鎖。
“那要不,咱們現在打道回府?”盧宗保輕聲笑道。
周剛聞言,沉默不言!
打道回府?已經不可能了!事先為了鼓舞士兵們的士氣,已經許下了太多的承諾了。這幫府兵,承平日久,早已沒了軍人的血氣,也就比拿起刀槍的農人多了一些操練,卻又沒有農人的樸實,見風使舵、欺軟怕硬。要是事先不說好,臨陣命令他們向吳越鎮守軍出手,還不知會出多大的亂子。
若是方才城門緊閉時,士兵們看不到任何希望,還有收手的可能,可如今這財富就在眼前,這幫子老爺兵怎么可能回頭?
果然,眼見吳越鎮大門張開,周剛帶來的那幫兵士,再也無法保持方才的那份沉穩,一個個雙目通紅的看著那道城門,幻想著城內那滔天的富貴,竟連呼吸都變的急促起來!
“唉!”周剛見此,只能嘆息一聲。
“先進一半的人,余下的一個時辰之后再進!”雖然迫不得已,但是周剛依舊選擇了最為穩妥的對策。
“什么?一個時辰之后?那好東西不都全沒了!”兵士們聞言,頓時大亂,好在也知道輕重,沒有大聲嚷出來,只是低聲叫喚道。
“違令者,就地正法!”
周剛冰冷的聲音隨后傳來,士兵們這才安靜了下來。
于是,隨后將領們挑出了一半的軍士,全部都是身強力壯的好手。沒辦法,爭搶的太激烈!將領們也只有挑選這些人才能讓剩下的這幫家伙們無話可說。
周剛留下了一位親衛看管剩下的軍士,隨即便領著挑選出來的軍士們朝著吳越鎮的城門走去。
進入吳越鎮后,原本興奮的軍士們也變得沉默起來,他們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如今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一個個都在安靜的等待著。
于是乎,寂靜的街道,沉默的士兵緊緊的行走著,氣氛愈發的詭異了!
既然打著平亂的旗號,周剛等人自然是朝著鬼市來的。越是靠近鬼市,便越是安靜異常,到最后似乎連蟲鳴之聲也消失了,只剩下了那“噠噠”的馬蹄聲。
“不對勁!”
“不好!”
周剛、盧宗保相視一眼,俱察覺到了異樣。
隊伍隨即停了下來,士兵們緊張地握緊了手的兵器,按照操練時候的陣型站好,一個個左顧右盼著。
就在周剛他們草木皆驚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一條巷子內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
片刻之后,當先一人走了出來,此人手持銀槍卻是鐵槍門的門主郭威!旁邊還跟著一位馬臉漢子,二人身后是一隊身著黑色勁裝的漢子,一行人,渾身浴血,看上去似乎是殺出來的!
“郭門主!”盧宗保一見,連忙出聲喚道。
郭威轉頭一看,竟滿眼是密密麻麻的兵士,披甲執銳,寒光四射。頓時大驚失色,連忙將手長槍打橫,身后隨即便向后飄去。
待聲音傳來,郭威聽仔細之后,這才疑惑的看向聲音的源頭,卻只見一位騎在馬上身著鎧甲的士兵,就連臉上也被鐵制的面罩遮住,只剩一雙眼珠子,哪能辨認的出來?
盧宗保于是將面罩取下,郭威見了,這才大松口氣,沒好氣的說道:“二公子可把老郭我嚇死了!”
盧宗保歉意的笑笑,連忙問道:“郭門主為何在此?這位是?”
說著便看向那馬臉漢子。
郭威于是回道:“哦,這是羅天成羅兄弟,乃是巨劍盟的三當家,如今已經是我鐵槍門的左護法了!我等來此,自然是為了迎接二公子。”
盧宗保一聽,便知項充定然是用了反間之計,心大為滿意,笑道:“看郭門主的樣子,此番必然是大獲全勝了?”
郭威笑道:“哈哈!托二公子的福,這次行動很順利,巨劍盟從此已然除名了!”
“好!”盧宗保大喜道。
雖然盧宗保只在乎鬼市的動亂是否被挑起,而不介意他們的勝敗生死,然而想到萬家的勢力被拔除,依舊讓這些天來飽受挫折的盧宗保順了口氣,盡管這所謂的巨劍盟對于萬家來說,不值一提。
“如此,那就請郭門主領路吧!余下的事還需門主多多配合才行!”盧宗保笑道。
“那是自然!”郭威笑著回道,說完便轉過身,背對著盧宗保,向前走去。
哪知盧宗保卻突然間問道:“為何只有郭門主一人前來?童家兄弟呢?”
郭威若無其事的回道:“童氏兄弟此刻正在收拾巨劍盟的殘局,老郭我怕二公子無人接引,這才先行一步。”
盧宗保本也是隨口一問,見郭威毫不猶豫的回答了,也就沒去在意。至于周剛,對于鬼市里的這幫江湖人更是沒有多少了解,也就不好說些什么,眼看盧宗保與之接應上了,便一句話也沒說。
于是,郭威便在前方引著路,轉過幾條街道后,便來到了一條寬敞的大街上。
這是鬼市所在坊市坊門邊的大街,是吳越鎮的主干道。吳越鎮早在建造之處,便提前為兵馬調動預留了足夠的位置,城的幾條主干道,足足有十丈寬,十幾匹馬并排而行完全不成問題。
豫章軍府編制上共有一萬兩千余人,除去空餉和老弱,也有近萬人,留了一半的人在城外,城里也還有將近五千人。
寬闊的大街被這五千人一擠也略顯擁擠,隊伍漸漸向前,當隊伍行進到一處前后都有一條巷子的地方時,郭威停了下來。
轉過身,郭威面無表情的看向盧宗保。
“不好!”盧宗保心一突。
周剛的反應卻比他還要快!
“列陣!”
隨著一聲大喝,五千人迅速的整合隊形。只是,步調實在算不上有多整齊…
隨后,一前一后兩處小巷內,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片刻之后,兩隊同樣披甲執銳的漢子們便將周剛等人堵了起來,神情冰冷的盯著周剛這邊的軍士們,估算下人數,每隊竟有千余人!
兩隊人馬一出,周剛麾下的軍士們便紛紛不安起來。
周剛一抬手,那些一直跟隨他的老兄弟門便飛快地散開,安撫受驚的士兵。
“為什么?”盧宗保死死地盯著郭威問道。
郭威苦澀的笑笑,說道:“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有人這么問了!巧的是,就連回答也是驚人的相似!”
郭威頓了頓,接著說道:“因為他們出的價比你的高!”
盧宗保深吸了口氣,冷冷的笑著,一言不發了。
“不過,你的反應倒是和之前的那人不一樣呀!”郭威笑道。
腦海卻回想起不久前在巨劍盟老巢內發生的一切…
當那雷霆般的一槍向著倒地的元彪刺去的時候,郭威仿佛已經見到了血肉紛飛的場面。
只是,橫空出現的一只手,卻將郭威預想的一切全部粉碎!
那只是一只平淡無奇的手,看上去竟顯得有些瘦弱,然而卻正是這只瘦弱的手,似乎只是隨意的一握,便將郭威全力出手的一招給攔了下來。
順著這只手,郭威將視線上移,便見一位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的青年正微笑的看著他。
“他是宗師!”這是郭威第一個念頭。
“怎么會這么年輕?”這是第二個!
“剛才的慘叫是怎么回事?糟糕!”這是第三個!
郭威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回頭一看。
大敵當前,郭威竟敢棄宗師高手于不顧,分神回頭,可見郭威此刻的心確實已經亂了!
郭威回頭一看,果不其然!
羅天成的匕首深深的捅進了童猛的胸膛,隨后那倒在血泊的巨劍盟二當家,不出意外地迅速躍起,手兩柄短劍,迅敏異常,順勢便結果了尚處震驚的童健、童達二人。
然后,元彪也重新站了起來,手抓著那柄寬口的巨劍。于是,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
“你是誰?”郭威問道。
“在下萬平!”來人自然是萬家的新任宗師,萬平。
郭威搖著頭,苦笑問道:“為什么選我?”
童家兄弟全死了!對方身為宗師,卻沒有第一時間出手將自己除去,那自然是要用自己了!
“既然你一人便能抵他們三個,那自然是留你了!畢竟,人多了,既不好養,也不好用!”萬平笑著回道。
郭威笑道:“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萬平搖了搖頭,說道:“抱歉!沒有!”
沒用多久,郭威便放開了手的銀槍…
視線再次轉回到盧宗保身上,郭威卻見對方的目光根本沒有望向自己,而是在四下查看著。
“萬世俊呢?他為何沒來?”盧宗保的這句話,是吼出來的!
“家事務繁忙,家主走不開!”一個聲音傳來,算是回答了盧宗保的問話,聲音不大,但是卻傳出去老遠。
一襲青衫自巷子內緩緩踱步而出,微笑的看向盧宗保。
“哈哈…哈哈…好好好!他這是已經不將我放在心上了!”盧宗保先是慘笑兩聲,隨即才落寞的說道。
“二公子這話可需講清楚些,不然會讓外人覺得我家家主辜負了你的!”萬平挪揄道。
盧宗保卻仿佛失去了渾身的力量一般,癱坐在馬背上。
萬平也不去理他,自顧自的轉頭看向周剛,微微讀頭見禮,笑著說道:“我不明白,周將軍為何要帶這么多馬來呢?”
周剛卻不理會對方的調笑,而是滿臉凝重的看著他,問道:“為何?”
萬平回道:“因為這些馬待會兒必定會發狂的!”
周剛左右看了一眼,寬敞的大街被五千人一擠本就略顯擁堵,如今見了那支千人隊后,其麾下的軍士更是慌亂間不斷地后退著,這下便將這空間壓縮的更加狹窄了!
周剛滿臉的陰沉,開口問道:“為什么剛才不動手?”
萬平也問道:“周將軍是說在那些狹窄的小巷內?”
周剛沉默地讀頭。
萬平笑了笑,回道:“因為一旦有了漏網之魚,回頭上交朝廷的奏折就不好寫了!”
“那不知我周某人在那奏折是個怎樣的下場?”周剛問道。
“戰死沙場乃是軍人的歸屬,不知周將軍滿意否?”萬平笑著問道。
周剛沉重的喘著氣,許久之后,方才出聲問道:“沒有商量的余地?”
萬平緩緩的搖頭。
“爹…”周賓這一回也跟了進來,預料的大戰尚未開始,死亡的陰影卻讓周賓方寸全失。
周剛靜靜的看著兒子,一句話也沒說,因為此刻,任何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好吧!”周剛仿佛認命一般,頹然道。隨后卻突然抬起手,飛快的朝著盧宗保的腦袋拍去。
頹然的盧宗保壓根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咔嚓”一聲,盧宗保的腦袋便朝著一側歪去,幅度很大!片刻后,盧宗保便從馬上摔了下去…
“可惜…還差一個!”周剛心如是想到。
接下來,周賓伸出手輕柔地將兒子的面罩放下,同時也放下了自己得面罩,隨后便抓起掛在馬鞍兩側的雙锏,將其高高舉起,大喝一聲:“隨我沖!”
身后那幫子老兄弟見狀,也一同高舉兵器,朝著前方沖去!
此戰,周剛自知生路已絕,但卻依舊要為兒子殺出一條血路來!
盧宗保已死,自己的那段過去便也將隨著自己的身死,隨風而散,只是可惜,留了盧宗泰一人!但愿萬家的人效率能高些。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賓兒能活下去,以后隱姓埋名的活著也不錯!
一場廝殺隨即展開…
當城內的廝殺聲傳到吳越鎮外時,之前的那位守門官,已經在進行著戰后的清理。
守門官抬起手的巨斧,巨斧之下卻是之前那位射了他一箭的喊話之人。
守門官活動了下手腳,吐了口唾沫,抱怨道:“他娘的!殺的忒不過癮了!周剛那家伙是不是把像樣的人全部帶走了啊!”
不遠處,在吳越鎮那鼓鼓囊囊的城墻上,果然開出了許許多多的暗門,一隊隊的守軍們正在進進出出著,打掃著凌亂的戰場。
就在吳越鎮這邊喊殺聲四起的時候,波光粼粼的鄱陽湖上,卻有兩人正在行走著!
沒錯!確確實實是在行走著!腳下無舟無木,卻如履平地般的行走著…
“這幫野人又在鬧了!”其一人,如是說道。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