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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確不會強留,只是那不同意的人恐怕沒過幾日就得在鄱陽湖上沉船了。”下首的吳睿心中冷笑道。
吳睿,吳家的大公子,只是這位“公子”的年紀有些偏大,他的父親如今已經八十多了,卻依舊秉持著家中的傳統,不肯傳位于他。
吳家是最近幾十年遷來豫章的,原本乃是山東的豪門望族,只是家道中落,守不住家業,只能遠走異鄉,另謀發展。
這一次聚會的目的吳睿很清楚,最近這些天來豫章城內鬧得沸沸揚揚的亂戰,個中緣由,吳睿也都知道。這一次王源召集他們前來為的自然是站隊的問題。
王源暗中投靠了豫章太守王冼,這一件事吳睿也是直到今日才得知,而看在場其他人的表情,顯然他們早已清楚此事。
為此,吳睿心中自然不快。當然,為了家族的利益這一點不快倒也算不得什么,但王源如此作為卻讓他感到了一陣心寒,有一種為人棋子的感覺,對于站隊之后的境遇難免多出一份憂慮。
“吳兄,你怎么看?”王源的目光十分敏銳,吳睿眉宇間的疑慮雖一閃即逝,卻也沒能逃脫他的視線。
一時間場上所有人紛紛將目光投到吳睿的臉上,靜立于王源身旁的王朔也平靜地注視著他。
吳睿心頭一緊,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異樣,笑著回道:“我吳家本就是山東的豪門望族,奈何家道中落這才遠走他鄉,父親與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恢復家族昔日的榮光,如此良機又豈可錯過呢?”
王源聽完后,臉上的笑容溫和了不少,說道:“吳兄盡管放心,這一次乃是七宗五姓七家共同行動,外加太守大人還聯絡了其他郡縣的世家豪門,而我們卻只需全力對付萬家一家,為此,這一回絕無失敗的可能!”
吳睿聞言,滿意的點頭。
一場無聲的風波就此遠去,至少表面上如此。
隨后,達成共識的眾人便開始討論具體的步驟,包括每一家應該騰出多少地皮,在何時以什么樣的價位投入市場,又該在哪一價位收手等較為專業話題,用的也無非是自買自賣的炒作手段。
這一切的步驟自然是盧宗保早已設計好了的,在場的眾人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實施就行。
同樣的聚會不止一場,就在王冼開始聯絡他手中聚集的勢力不久后,豫章郡內地皮交易的熱度開始急劇升溫。
變化最為明顯的便是豫章城內各大坊市的地皮價格,在短短的兩日內便翻了幾番,已經直追揚州當日的價格。
面對如此的行情,從各地趕來豫章投資的外地人一個個激動不已,這些人在這些天內或多或少手上都買進了一些地皮,如今地價暴漲,投入的財富立馬增值,自然興奮不已。
于是,那些在前些天只是淺嘗輒止而沒有全力出手的外地投資者到了這一步也不再留手,精明的人已經開始察覺到了異常,直覺告訴他們這一輪的漲價應該就是豫章地皮爭奪戰的尾聲,要是不牢牢的抓住這一次機會,此后便再無賺錢的可能了。
所以,無論風險有多大,這幫投機份子們卻很少有抽身退出的,財帛動人心,在唾手可得的財富面前能夠控制住自己的的人少之又少。
這一幫投機分子的瘋狂入市,再一次讓豫章城的地皮市場火爆了起來。
而城外耕地的價格同樣漲幅巨大,一個個冒險將手中耕地賣出的零散農戶一夜之間紛紛搖身一變成了腰纏萬貫的富貴人家,引得平靜的鄉間處處飄蕩著浮躁的氣息,那些前些天里被村長攔住沒有將耕地賣出的村民們也開始坐不住,各村村長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
一種如同當初揚州城般的瘋狂正在豫章郡內蔓延…
“日防夜防,終于還是沒能防住啊!”一間寬敞的大廳內,黃憲如此感嘆道。
大廳內分列兩排整整齊齊坐著近十位中年男子,上首位坐著的乃是萬家家主萬德昭,黃憲此刻便坐在萬德昭的左手位,他對面坐的乃是羅家家主羅政,以此二人為首,兩排人分坐于主位的左右,隱隱間自然是按照家族的實力來劃分的座位。
這兩排人的身后,此刻尚各有一位青年安靜的站立在各人身后,黃凱與羅興赫然在內,看來應該是各家的晚輩,而且還是那種將會接任家主之位的晚輩。
黃憲感慨完后,在座的眾人紛紛沉默不語,當初他們費盡心機嚴防死守,為的便是阻止七宗五姓的人,使其無法通過地皮交易禍亂整個豫章,可是如今,豫章郡內處處彌漫著如同揚州城般的瘋狂氣息,猶如一鍋沸油,只要一點火星便能引燃整個豫章。
“我就說當初不應該把土地放到村人自己的手上嘛!要是如今我們手上還有足夠的地皮的話…”羅政心直口快,一下子便將心中的想法道了出來。
不待他說完,坐在他對面的黃憲便怒斥道:“羅政,說什么呢!”
說完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主位上的萬德昭一眼,羅政見狀,立馬醒悟過來,閉上了嘴巴,偷偷瞄了萬德昭一眼,見其依舊安靜的低頭沉思,這才心有余悸的大松了口氣。
“羅叔叔,沒有用的!”出聲的不是萬德昭而是其身旁的萬家二公子萬世俊。
對于萬世俊在這樣正式的場合未經父親同意便貿然出聲說話,在場的年輕人都感到十分詫異,萬世俊不是這么一個不知輕重的人啊!
只是在場各家家主的反應卻更加出乎他們的預料,各家家主包括萬德昭本人對于萬世俊的突然出聲,并未露出任何惱怒、不快的神色,甚至于連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仿佛萬世俊在這種場合與他們同等對話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見此,場中的各位年輕人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哦?”羅政看著萬世俊,臉帶疑惑。
萬世俊微微躬身,再次說道:“這一次,七宗五姓乃是全力而來,加上有揚州城的例子在前,為豫章城引來如此多的外地人,這些人可都是帶著錢來的。這一場地皮買賣,說到底靠的還是銅錢的多寡,只要價錢出的高,哪里還怕有人不賣地呢?”
“可是,只要我們將絕大部分的地皮掌握在手上,就算他們有再多的錢,出再高的價格,我們不賣,難不成他們還能強搶不成?”羅政卻也不是好糊弄的,當即反問道。
“呵呵,可能嗎?”萬世俊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羅政聞言,一時語塞,想起了一些事后,便沉默了下去,剛才的話語不過是他一時忍耐不住發的牢騷罷了,事已至此,再去強求過去又有何用?再者,他們選擇將豫章郡的土地分給各村各戶,并且約束各家土地兼并的規模,為的也是一個長遠的目標,這是一個已經歷經數百乃至上千年驗證,最適合他們的方法,比起現如今的危機來顯然要重要的多。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們還是想想該怎么解決吧!”黃憲出言將話題拉回了正軌。
萬世俊看了看父親,萬德昭沒有反應,便沖著在場的眾人侃侃而談道:“對方用的乃是陽謀,為今之計也只能堂堂正正的接招了!”
“怎么做?”黃憲問道。
“他們入市,我們也入市!”萬世俊回道。
“現在?會不會有些晚?”黃憲問道。
“不晚!前期沒有出手,反倒讓我們手頭上有充足的現金,加上我們手中的土地,想要入市做一番事來,也是很容易的,不過就是看誰的操控能力強一些罷了。”萬世俊這話說起來有些隱隱的自傲。
眾人聽完后,習慣性的將探尋的目光投到了萬德昭的身上。
感覺到眾人都在注視自己,萬德昭緩緩的抬起頭來,平靜地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然后開口說道:“據萬安回報,豫章郡各處村鎮內的耕地在如今這春耕時節竟然出現了拋荒的情形。”
萬德昭一出口便是與剛才的話題毫無關聯的事,但是,在場眾人卻在這件事上感到了濃重的危機。
此刻,萬德昭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諸位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黃憲重重的點了點頭,沉重的回答道:“如今豫章郡的農人被這暴漲的地皮鬧的人心浮動,一個個都在幻想著把耕地賣了從而一夜暴富,哪還有心思在田間勞作?”
黃憲身旁另一位年紀頗大的中年人同樣出聲說道:“不錯!不只是城外的農人,就是城內的百姓如今也無意生產,城內各處的作坊如今已經紛紛出現停產的跡象,種種跡象表明,如同揚州城上個月一般的動亂也將會在豫章城內上演,而一旦動亂出現,我們就會和揚州的那幫子世家一樣,受到沉重的打擊。”
“而且,我們身旁還有虎視眈眈的七宗五姓!”萬德昭語氣沉重的說了最后一句。
場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緊張,一干年輕人更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萬德昭也沒有多費時間,接著說道:“豫章的事就按世俊剛才說得來吧!”
“而我,要親自去長安一趟!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一切都是從長安開始的,那么想要終結這一切也只能去長安了!”
黃憲一聽,立馬問道:“萬兄打算如何去做?”
萬德昭笑了笑,只是有些冰冷,淡漠的說道:“來豫章的這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來頭,朝堂之上也大多有著家族親人,要是長安城內突然來一場大的政潮的話,你說他們還會不會安心的留在豫章賺錢?”
黃憲沒有再問下去了,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既然萬德昭已經這么說了,那么長安城內的一場政潮便在所難免了。
“另外,還有個消息,七宗五姓這一回每家都來了個宗師境的高手,一共是七個!如今已經過了長江,進入豫章郡境內了!”萬德昭隨后再次爆了一條重要的消息。
只是各家家主聽見這條消息后卻顯得有些平靜,黃憲再次接話道:“萬兄放心去吧!讓萬安陪同,這七個老不死的,我們會將其拖住的!”
在場的眾人沉默的點頭。
“有勞了!萬安隨我一起去,家里的老人便有些不夠了,加上兩位家中的,數量上依舊差了一些。”萬德昭說道。
“沒關系!不就是幾個老匹夫嘛!我們手上同等的人雖然少了一些,但是豫章是我們的主場,我們人多,不怕壓不死他們!”羅政霸氣四射的回答道。
“好的!”萬德昭微微頷首,隨后又說道:“還有就是世俊的事,世俊今年才十九,本該明年加冠禮的,但是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老爺子決定按照老規矩辦,今年就讓世俊行冠禮,好在世俊這孩子也堪堪能挑起這副擔子了。”
“萬兄盡管去!世俊賢侄這里還有我們這幫老家伙在!”黃憲神情凝重的說道。
黃憲的話更像是一個保證,一個對萬德昭“托孤”之舉的保證!
七宗五姓全力而來,萬家如今也不得不破釜沉舟,七位宗師境高手已到達豫章,萬安和萬德昭二人想要突破他們的封鎖從容而去,哪里有那么容易?更別提入京之后想要達到目的所將要面臨的巨大風險,真可謂步步危機,萬德昭有此托孤之言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世俊賢侄這一次的成人禮是大典還是小典?”羅政斟酌著問了一句。
此問一出,場中眾人紛紛期待的看著萬德昭。
萬德昭笑了笑,輕聲道:“老爺子說了,這一回兇險過大,開大典!”
眾人一聽,頓時喜上心頭,臉上的表情立刻輕松了不少,紛紛長舒了一口氣。
片刻后,眾人收拾情緒,全體站了起來,朝著上首位的萬德昭深深地鞠了一躬,神情凝重,一同低沉的說道:“有勞萬兄,萬兄此行,一切珍重!”
萬德昭平靜的接受了眾人的大禮。
場中突發的一幕讓在場的年輕人紛紛震撼不已,只有萬世俊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雙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擔憂。
與此同時,豫章郡東北的一處地處交通要道的小鎮,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內,七位裝束不一的老者,此刻正或坐或立安靜的待在院落中。
七位老人看上去與平常的老者沒有多少區別,只是有幾位的身上穿著名貴的衣衫,讓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不凡的出身,而另外幾位身著布衫的老者,除了雙眼中偶爾露出的攝人精光能讓人察覺到他們的不凡外,看上去只像是個平常的老農。
而此刻,七位老者中唯一在一張石桌前就坐的兩位老者,正端著手中的茶盞靜靜地品味著手中的香茗,另外五位見此卻也沒有絲毫的不耐。
這要是讓他們家中的晚輩看到這一幕,定然會大為驚奇,自家平時高高在上的老祖怎么也會有如此安靜等待的一刻呢?
“不錯!這豫章的茶雖然清淡了一些,但是倒正和我們這些老家伙們的口味啊!”其中一位在石桌前就做的老人,開口如是說道。
老人面容消瘦,十指修長,身形也不如對面那位壯碩,看上去倒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只是配合他的裝飾倒也顯出了一派仙風道骨的味道來。
而對面那位身形健碩的老者,四肢粗壯,花白的胡渣零亂的分布在下巴上,眉宇間有一處淺淺的傷疤,傷口看上去很淺,但明顯歷經歲月的侵襲,只是不知以老者的身家與深厚修為,為何這么一個小小的傷口依舊清晰地留在額頭上深深的皺紋之中。
身材壯碩的老者一口氣將茶盞內的清茶全部喝光,隨后大嘴開動竟然將茶葉一同嚼碎了咽下肚去。
一邊嚼著還一邊抱怨道:“什么破茶!淡出鳥來了!不過,這茶葉嚼起來倒還有那么一股子清香。”
“這茶葉哪來的?喝了這么多年茶,還真沒嘗出來這是何處產的茶葉?”身材健碩的老者嚼完茶葉后感覺不多,便出聲問道。
對面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對于他這牛嚼牡丹的行為沒有任何言語或者神情上的表示,只是平靜地回答道:“聽賣的人說這茶喚作‘西湖龍井’,杭州產的茶。”
“沒聽過!”身材健碩的老者聞言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后便大手一揮:“不管了!回頭找人拖上幾百斤回去就是!”
這一回那仙風道骨的老者終于有了反應,淡淡了乜了對方一眼,說道:“這茶葉一兩黃金一兩茶葉!”
“這么貴?”身材壯碩的老者瞪大了一雙牛眼驚呼出聲,隨后仿佛放棄了一般,嘆息道:“那算了!不要一百了,就來五十斤吧!”
仙風道骨的老者沒去理會這頑童般的言語,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抬頭掃視了院內的幾人,認真的說道:“這次來豫章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多余的話,我也不多說,只有一點,所有人必須牢記!”
“咱們既然是帶著破家滅族的想法來的,那就別想心存僥幸,萬家那幾個老家伙實力也不弱,拼死之下,咱們這里的人難免死傷幾個,但我把話放在這里,最難的那個我會頂上去,至于你們…要是避而不戰,事后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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