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八百四十七章 失蹤艦隊
鄭芝龍一向頗為賞識這個侄子,但這幾日鄭采的表現卻讓他有些失望。先是,海戰借口有病不能出海,這一點暫且不去追究,就算現在他面色紅潤,也不代表病情是假的。可鄭采居然反對自己出兵北上,這與他此前一貫張揚的主張大相徑庭。鄭芝龍覺得自己有點摸不透自己這個侄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李信出爾反爾,本帥已經依言派了出身浙江大族的副將前去談判,他仍舊將本帥的特使攆了回來。如果再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到讓他們覺得咱們色厲內荏,在有求于他們了。你說說,如果不出兵,難道還忍了不成?”
面對鄭芝龍的質問,正才略一沉思道:“李信所依仗無非是他擁有的平蕃艦隊,只要咱們的水師將其徹底殲滅于海上,就不愁他不乖乖就范。畢竟一旦全面開戰,于我鄭家也也靡費甚巨。”
鄭芝龍點點頭,這個說法也說的過去,正才此前的確是一力主張與平蕃艦隊在海上進行決戰,只要消滅了對方的賴以依仗的水師,三衛軍將在沿海處處都陷于被動挨打的局面。屆時,的確能取得一定程度的優勢,但終究是見笑太慢。
經過進一個多月以來的相互試探,尤其是邵武一帶的三衛軍被殲滅后,鄭芝龍已經有所察覺,三衛軍并不像外界宣傳的那么強大,或許這種夸大的傳言,正是他們外強中干的掩蓋。
鄭芝龍有個習慣,一旦下定的決心便不會輕易更改,所以鄭采的勸說毫無用途,他甚至還反過來說服鄭采,教訓了一通之后,許是覺得自己語氣過于嚴厲,便又放輕了聲音。
“聽說你最近寒熱高燒,一定要好好休息,養好了身體才能上陣殺敵。等過了幾日,捷報傳回,你來本帥這里吃酒!”
鄭芝龍可是極少主動邀請部將喝酒,對于宗族子侄約束要求更是嚴格,更何況時人禮數森嚴,叔侄是萬萬不能同桌而飲的,但以示看重的態度卻已經呼之欲出。鄭采立刻做誠惶誠恐狀,“大帥厚愛,標下何德何能令大帥若此相待?汗顏直至,汗顏之至!”
這時鄭芝龍進一步放緩了語氣,“哎,你我既是軍中上下,又是血緣至親,豈非尋常之人可比?”
既然鄭芝龍主動提及了兩人的叔侄關系,鄭采當然不能駁了他的面子,于是畢恭畢敬道:“既是大伯有命,鄭采安敢不從!”
鄭芝龍呵呵一笑:“這就對了,咱們都是海上人家,不講究那些繁縟俗禮,只論親疏。”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鄭采還能說什么,他只能服從鄭芝龍的安排。
戰勝的消息來的很快也很突然,僅僅七天之后,捷報自北面傳回安平。倭寇襲破溫州府分水關以及平陽縣城,鄭家步卒越境之后相繼收復失土,第一站旗開得勝。
捷報傳回后,府中上下一片歡欣鼓舞,都沒想到勝利來的如此順利,如此突然。接下來,他們的重點目標便是地處沖要的溫州府城,一旦拿下溫州府城,勢必會對這將上下造成不可挽回的震動,李信若想扳回局面可沒那么容易。
因為在鄭芝龍的計劃里,水陸兩路并進是個相輔相成的關系。陸戰的勝利必須由海戰來鞏固,否則便不扎實,隨時有可能被三衛軍扳回去。只不知他的水師現在到了何處。
鄭聯作為水師主將已經在溫州、臺州外海巡弋了十多天,據可靠情報,平蕃艦隊曾頻繁在此出現,如果不是一場假暴風雨使得他們耽擱了形成,說不定此刻的大海之上早就已經塵埃落定。
而現在,他們不得不在各個海島之間往來,尋找著平蕃艦隊的下落。鄭聯對于即將到來的一戰有著充分的信心,聽說平蕃艦隊的前身是荷蘭人的一支分艦隊,被那李信連人帶船都活捉了去,加以改造后搖身一變就成了現在的平蕃艦隊。其戰斗力可想而知,并不會比在荷蘭人那里時更強。而荷蘭人,則不止一次成為他鄭家的手下敗將,根本就沒有什么好畏懼和擔心的。
現在他鄭聯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茫茫大海上將那只平蕃艦隊找出來,然后消滅他們。
不過,鄭聯帶著船隊往福建福寧補給的時候,路過臺山島海域從海里打撈上來幾個落水的海寇,卻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一條驚人的消息。
嘩啦一聲,鄭聯手中端著的瓷碗失手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什么,你再說一遍?”
鄭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間整個船體劇烈的上下起伏,他好懸沒站穩被掀翻在甲板上,若非有著多年的行船經驗,說不定就被拋出了船外。海上突起的大浪讓人摸不到頭腦,明明是萬里晴空,微風徐徐,這種反常更讓鄭聯的心緒莫名煩躁。看著面前甲板上縮成一團的死里逃生者,心中就是一陣厭惡。
“將軍,小人是楊六大頭領麾下的人啊,大頭領他千真萬確被平蕃艦隊給活捉了去,而且北桑島的老寨也被他們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到現在是片甲不留了。將軍啊,您一定要為大頭領做主,報仇啊……大頭領他……”
終于,這個人再也說不下去,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這怎么可能,鄭聯不敢相信,楊六在鄭芝龍扶植的海盜中算是規模與戰斗力都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就算不敵平蕃艦隊,也不至于被人連根拔起,就連楊六本人都被捉了去吧?
鄭聯以懷疑的目光審視著面前這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死里逃生者。那人哭了好半天,得不到鄭聯的回應,這才注意到對方狐疑的目光,于是又連聲賭咒發誓:“小人說的句句屬實,如果有半句假話,就讓,就讓小人葬身魚腹,不得超生。”
鄭聯才不信賭咒發誓那一套,說一套做一套的事他見識多了,不眼見為實,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擁眾數千近萬的楊六已經全軍覆沒,灰飛煙滅了。
“轉向,去北桑島!”
鄭聯傳令下去,他打算順路前往北桑一趟,反正往福寧州補給的航線距離北桑島也不過幾十里,多兜個圈子而已。直到荒涼破敗的島寨出現在眼前,鄭聯才不得不相信了那人所說并非虛言。
這個發現讓鄭聯有些發傻,他很難想象平蕃艦隊是怎么將擁有龐大武裝力量的楊六鏟除的如此徹底,徹底到幾乎連漏網之魚都沒有幾條,只怕身在安平的鄭芝龍此刻還不知情呢。鄭聯做了幾十種假設,但讓他沮喪的是,每一種假設都無法如此徹底干脆的將楊六徹底消滅。
此時此刻鄭聯才想起了哪個得救的楊六手下,此人一直不受待見,鄭聯怕他是李信派來的奸細,一直將旗關押在暗無天日底艙,他這才想起來來向其人仔細詢問平蕃艦隊的作戰經過。可令他惱怒的是,等軍卒們打開底艙艙門后,發現那人已經斷氣多時,而且身上也有了發臭的跡象。很顯然,他已經死了不止一日的時間,在陰冷潮濕的底艙里已經開始腐爛發臭。
由此,鄭聯收起了所有的輕敵之心,在福寧州獲得補給之后,開始在浙南與福建外海瘋狂的搜尋著平蕃艦隊的下落,然而一連三天后卻仍舊一無所獲。
“鎮虜侯,紅毛番的船已經在外海游弋了三日,平蕃艦隊如果再不回來,萬一……”
李信抬頭瞧了一眼在面前喋喋不休的杭州知府范有明,他身為杭州本府的父母官,有守土牧民之責,當然對荷蘭人的艦隊游弋在錢塘江口感到如芒刺在背。
這時,高振輔又急吼吼的趕了來,“大敗,又是大敗!倭寇已經圍了溫州府城,眼看著,眼看著就頂不住了!”
李信卻輕描淡寫的回答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后面不是還跟著福建官軍呢么?溫州前腳城破,他們后腳收復,土地不是還在朝廷手中?”
鎮虜侯的話讓高振輔難以理解,“這,這分明是鄭芝龍那廝驅虎吞狼之計啊,照這么打下去,連臺州都得丟了!”
看著一副倉惶模樣的高振輔,李信安慰道:“放心吧,這就是最壞的局面了,接下來一切都會好轉。”
李信這話,三衛軍眾將如果聽在耳朵里,肯定會無條件的相信。但是高振輔和一旁戰戰兢兢的范有明,卻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畢竟這兩位還沒見過,李信那些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為。
作為三衛軍出征數營的官階最高武將,牛金松在碼頭一刻都不敢放松,荷蘭人的艦隊出現在錢塘江口外海已經三日有余,而且從嘉興、紹興、寧波等地送來的情報匯總,荷蘭人頻頻出現在以上各地的外海,很顯然是在尋找著什么。
難道真讓鎮虜侯說中了?平蕃艦隊現在已經成了眾矢之的?不但鄭家水師在尋找他們的蹤跡,就連荷蘭人都參合了進來。只是,此時此刻平蕃艦隊究竟在何處,就連他本人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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