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五百七十五章 保境安民
李信親自主持了前三名冤屈者的記錄工作,余下則交給數名書辦一齊辦理。同時,他又隆而重之的將浙直總督張方嚴請了出來,一同向民眾們表示,朝廷對山東遭受朝廷襲擾一事高度重視,如今已經遣了重臣親往處置,此時此刻,百姓們所能宣泄情緒的行為除了歡呼還是歡呼。
年近古稀的張方嚴一路上受了不少驚嚇,但在民眾們面前卻一掃私下的憂心忡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在露了臉講了幾句話之后便急急拽著李信的袖子下了高臺。到后面僻靜處,再看張方嚴哪里還有人前氣度沉穩的閣老部堂模樣,竟是滿臉的憂急。
“鎮虜侯何以如此沉得住氣,難道就忘了朱棗莊外的上千將士?他們已經與流賊革左五營硬頂了一夜,若是在耽擱下去,只怕……”
李信瞧得出來,張方嚴這是真真為那千余三衛軍將士性命擔憂,亦是心中感動,他自統兵在外以來,還沒見過朝中哪位閣老級的人物,出自真心為他們這些戰斗在第一線的大明軍卒由衷的擔憂過。更多時候,這些螻蟻草芥一般的大明熱血將士們,不過是可以任意遺棄犧牲的卒子而已。
“閣老此言差矣…那千余將士都是李信親手從山西帶出來的,這世上除我李信之外,還有誰能更在意他們的生死?奈何東昌府的形勢若不盡最大可能安定下來,我若現在便走了,閣老可能獨自撐起城中兵事?”
一句話將張方嚴問的啞口無言,老頭子就這一點好,從不因為自己讀了基本兵書便自詡通曉兵事。都說知人難,知己更難,張方嚴此點尤其難能可貴,隨著與之相處日久,李信越發喜歡這老頭的性子了。
只可惜這種人在朝廷上卻很難有所建樹,為何?只因大明朝廷若想有所為,便須在波云詭譎的陰謀政爭中拔得頭籌,否則一切都是空談。或許這就是他在崇禎初年便早早致仕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自知,才使得他左右逢源,左支右拙,自保尚且勉力為之,又何況圖謀大事?
卻聽張方嚴聲音急迫,仍舊在催促:“鎮虜侯何時可啟程?老夫這右眼皮今兒總是跳個沒完…”
李信安慰道:“閣老不必過分憂慮,三衛軍的主力已經悉數派了出去,顧十四和孔有德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他們去了與李信一般無二…”
顯然張方嚴不這么認為,都說將為兵之膽,如果隨便幾個阿貓阿狗都能撐起場面,為何華夏數千年名將亦不過十指之數。其實,就算張方嚴不催促,李信也已經打算現在便動身,帶著身邊最后的百余親兵趕往朱棗莊督陣,只是他還要交代張方嚴關于城防一事。
“閣老,李信若走了,城中便沒有任何有過戰陣經驗的武將了。所以,這保境安民隊必須即可召集東昌本地民眾參與,且必須由閣老親領。遇到有不決之事,可問李信隨從米琰與李達…”
張方嚴十分認真的點點頭,他雖然對李信的很多做派不以為然,但在兵事上他敢斷言,整個大明朝出其右者恐怕屈指可數。
“鎮虜侯所言老夫已經一一記下,保境安民隊老夫親領便是,兵事有不決者,咨詢米琰與李達…還請鎮虜侯即刻啟程上路…”
李信亦不再啰嗦,領著親兵轉而直往東昌府城北門而去,卻忽然遇到有人當街攔路,待勒馬駐足定睛細看時,竟發現是那內應李雙財…
“如何是你?不老老實實養傷,出來閑逛甚?快閃開道路,誤了軍機,你吃罪不起…”
豈料那李雙財竟一掃此前的憨厚之態,從容問道:“鎮虜侯此去可是進擊賀一龍賊兵?”
聽那李雙財如此問,李信亦不驚訝,此前顧十四曾與他有一段對話,言及此人頗有心計,在入城之前投靠之心并不實誠,但甘冒奇險火燒城墻,又與賊首曹兆吉公然搏斗,這一切都頗為反常。后來在城外救下的女人畫兒口中得到印證,才解釋了此人為何如此孤注一擲,一切變得合理起來,但顧十四仍舊固執己見。
但古往今來雄主之所以可雄踞天下,出奇之處便是這用人與信人。很多人未必天生便是良才,亦有很多人未必天生便是忠臣,但關鍵要看駕馭他們的人,正所謂,收韁則為良將,脫韁則必亂國。很多頗有能力之人,卻德行有虧,但只要使用得當仍舊能夠化腐朽為神奇。正如滿清初入關時,大肆重用明朝二臣,卻從不信之。因此,似洪承疇這等二臣,雖然為滿清立下汗馬功勞卻落得個慘淡下場。
這李雙財顧十四斷言其腦后有反骨,李信卻認為此人倒頗有些膽識,若用之得當未必不能事半功倍。但眼下形勢晦暗不明,他還不打算帶著此人倉促上戰場。
豈料李雙財卻突然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不已的秘密,使得李信不得不對其刮目相看,以至于必須帶著此人一同出城…
“稟鎮虜侯,小人為亂賊做斥候時曾無意間發現,賀一龍曾在堂邑東北的閻寺藏有大批糧草,小人愿為鎮虜侯帶路…”
這則消息讓李信大喜過望,同時也解釋了心中的一個疑問。因為在攻下東昌府后,清點城中糧倉卻發現存糧不多,奈何當時的庫兵都已經被斬殺殆盡,沒有人能對糧倉府庫原本的存量說出個子午寅卯來,眼下有了李雙財所言的印證,正好便解釋得通了。
看來那賀一龍還是十分狡猾的,以東昌府做幌子,實際上早就將自家的兩道布置在毫不起眼的地方。
李信當即便讓人牽來一匹無主戰馬,“事不宜遲,頭前帶路…”
就在李信一行人呼嘯出城之時,張方嚴亦重新登上高臺,并當眾宣布了成立東昌府保境安民隊的決定,一時間得到了百姓們的積極響應,兩家子們踴躍的報名加入行伍,這是張方嚴始料未及的,若是在往常征集民壯時,都要靠官府的皂隸與兵卒挨家挨戶的去抓,似今日這等情形,實在是他生平第一次所見。同時,亦不得不承認,李信調動百姓的積極性還真有一套,不過是開了個公審大會,便盡收城中百姓之心。
念及此處,張方嚴甚至不無遺憾的假設,倘若當今圣上若有李信這等知民料民的本事,這天下又何以會糜爛如斯?只不過假設終究是假設,睜開眼他還要面對殘酷的現實,面對已經千瘡百孔的大明江山,具體而言正如這失而復得的東昌府。
“本鄉本土,保境安民,內治安定,外御賊寇,百姓們深明大義,老夫之心甚慰…”
張方嚴按照李信所交代的,走的是親民的套路,是以從始至終一直和顏悅色,時間長了百姓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邊有人直接對他喊道:“閣老莫文縐縐的,俺們聽不明白,只說這保境安民,保的都是自家,俺們山東子弟豈能袖手旁觀,當然責無旁貸。”
城中老弱婦孺被賀一龍悉數趕出了城去,留下來的青壯們,當然視流賊不共戴天,盼著有一天找回失散的父母妻兒老小…
“就是,就是,閣老只說,咱們怎么個打法,俺們就打的賊子屁股尿流…”
一番哄答,打斷了張方嚴的長篇大論。可張方嚴不但沒有生氣,一雙干涸的老眼里反而有幾分濕潤了,低聲喃喃道:“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哪…這大明中興豈能無望?”
經過清點,東昌府城中原本有居民,一萬又八千,經過兩次兵亂,在籍的人口減少了一多半。后來又有附近鄉民或逃難入城,或被亂兵裹挾入城,但卻成為了甄別對象。只因這些人身份相對尷尬,他們是以亂民的身份入城,誰也說不住他們有沒有禍害城中百姓,但畢竟是無知亂民,不能將之與流賊一概而論。為了不計劃對立情緒,張方嚴便使出了一招,提出來只按照官府所存東昌府城中籍貫名冊來招募保境安民隊。
即便如此,經過第一輪的甄別后,報名加入保境安民隊的竟達五千人之多,這讓張方嚴大為咂舌。
五千人便已經是一營人馬,區區保境安民的鄉勇民壯而已,何須如此之多,再說這么多人,以府庫中的糧食,也不足以維持規模如此龐大的隊伍啊…
誰知當張方嚴以這個困難為借口,只取其中兩千人時,竟有絕大多數的落選者站了出來。
“俺們只為保護家鄉父老,尋回俺們失散的親人,就算官府不供應糧食,俺們自備糧食就是,還請閣老開恩,讓俺們加入保境安民隊吧…”
百姓們盛情拳拳,一時間張方嚴竟不忍心拒絕,最后只好折中了一下,這些自備糧食的,由各里坊推選自成一組,專門負責本里本坊的治安,然后由官府統一提調。而官府負責開支糧草的鄉勇則只負責四門城防,抵御流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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