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五百二十九章 塵埃落定
李信呵呵一笑,卻對代善沒有半分不敬之意,而是十分誠懇的與之說道:“請禮親王來錦州也是情非得已,眼下局勢非你我配合,不能達成雙贏之目的,不知禮親王肯否賞臉與李信一同并肩作戰?”
對于這個一直只聽傳聞,而不見其人的李信,代善既好奇又厭惡,但此人所言半分不差,眼下他能選擇的的確只有兩人通力合作一途。
“李將軍言重,至于如何并肩作戰,只須李將軍交代下來,代善無不應承便是。”
李信手中握著代善父子二人的性命,眼下如此客氣顯然不是商量,代善不愿與之多作虛應,反不如直截了當的打開天窗說亮話。各取所需,也省得徒然的浪費時間。
代善在院子里走了幾步,忽然又道:“李將軍,不知這城外是否已經有了變故?”
李信心中訝然,看來著代善果然不簡單,他被軟禁于此,與外界消息斷絕,竟然也能從蛛絲馬跡里推測出城外的變局。李信也不否認,點點頭,“的確如此,城外局勢的發展完全按照預想中的軌跡在進行,令郎執行的計劃倒也算配合。”
什么叫配合?代善心中冷笑,不過是逼不得已罷了,或者說薩哈璘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權威,將八旗軍整合起來,就在他代善被抓緊錦州城的那一刻起,八旗大軍各自退卻其實便已經成了定局,沒有任何人能夠更改,除非皇太極再生,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因此想必此刻錦州城的圍已經解了。
代善其實是很有憂慮的,他在擔心,只怕李信會將其父子綁縛進京以此向明朝皇帝邀功,畢竟能生擒堂堂禮親王這等功勞不說空前絕后,也確實是一輩子都消化不完的大功勞啊。
瓦克達卻在一旁道:“大將軍此前與阿瑪所立約定不知還有效否?”
李信淡然笑道:“自然有效,你放心,我不會拉你們父子去京師,亦不會毀約毀諾,今日便是踐約之日。”
代善忽然便愣住了,他雖然久居上位,但虎落平陽,任人宰割,昔日的風度城府已經沒有半分的作用,反倒成了他內心極為沉重的包袱,甚至影響了對某些事情的判斷,盡管理智告訴他李信八成會與之合作,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驅逐出內心的恐懼。
只是令他難以啟齒的,這種內心卻不能為任何人道也,包括最近親疼愛的兒子瓦克達,一個身為父親與親王的雙重自尊,都使得他不得不將這種深深的恐懼埋藏在內心。可這也正如寒冬臘月喝涼水一般,再難受也要強撐下去,一想到即將可能的囚徒生活,便有生不如死之感。
瓦克達與李信的問答恰恰解了代善心中的糾結,一旦心結去除,整個人便猛然松懈下來,此前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陡的放松了。
卻聽李信道:“李信踐諾,還望禮親王亦能嚴守約誓,拋開大明大清且不論,你我二人之間亦能坦誠相待。”
李信言語中十分客氣禮敬,是不想代善因為俘虜的身份而過于難堪,不過他卻對這代善的定力頗為嘆服,盡管身陷絕境,卻未在此人的言行中發現一絲一毫的畏懼與焦慮,或許自己與之易地相處,也絕然難做到這一點。
而且,代善是個聰明人,這一番頗為冒險的籌謀終究是將他趕進了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才挖好的坑里,其中固然有豪賭的因素,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他贏了,代善亦試圖將計就計,好在最終事態的發展又回歸了正軌。
李信將城外兩黃旗與兩白旗相繼撤走的消息如實告知代善,此人直到這時才明顯的愣怔了一下,盡管其早就由此預料,但真真切切證實之后,還是能看出來他眼中的不甘與落寞。
畢竟圍攻錦州攜大勝之威勢返回盛京的計劃徹底失敗,而且自身又身陷囹圄,這種打擊對任何人都將是難以承受的。也就是代善年過半百城府已經深到了極致,這才會“泰然”處之。
代善亦是十分誠懇的與李信保證,“李將軍且請放心,漢人有言季布一諾,代善雖非圣賢,卻不會食言而肥。”
李信看著代善一本正經的模樣,暗中卻腹誹道,如果不是此前已經與他有了些交道,沒準真就相信了他這沒邊的謊言。兩軍相爭之下,約誓與承諾自然是不值一提,決定一切的還不是利益使然。如今,代善父子二人雙雙身陷領馭,他若不表態通力合作,又豈能安然脫身回到盛京去?
看著一臉誠懇的代善,李信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略顯嘲諷的冷笑,卻并沒有就代善的表態而作回答。卻聽代善繼續說道:“犬子瓦克達自幼深受代善嬌縱,疏于管教,李將軍乃人中龍鳳,不世出的人杰,代善卻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李將軍代為管教一番,將來必然受益終身……”
實話說,代善此言出口之后,此前他于李信心中的形象頓時坍塌殆盡,本來那種上位者似乎與生俱來的氣質此刻已經被一幅無恥政客骯臟丑陋的臉所取代。為了達成目的,竟然連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都舍得出來,此時的代善既不是慈父,亦不是什么堂堂親王,他只是一個無恥之政客。
瓦克達陡然間便愣住了,他萬沒想到這等話居然出自他最信任的阿瑪之口,這哪里是讓李信提攜自己,分明是將自己當作了人質啊。也許是代善怕李信不放心,抑或是他怕李信反悔,總之其內心之理由不可為外人道,這以瓦克達為人質的話卻是再也收不回去了。
人倫父子,敵不過這利益二字,或許代善心里最重視的只有他自己吧。瓦克達完全被代善的話打擊懵了,他只覺得阿瑪的形象在眼中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清晰,這不是他所熟識的阿瑪,想問問為何要如此待他,卻是一個字也問不出去。
“既然如此李信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時間緊迫,還請禮親王這就上路吧,再晚了,怕是連兩紅旗都撤的干凈了。”
李信當即著人拿來了早就擬定好的密約,讓代善簽字蓋印。這等儀式卻是頭一次經歷,沒想到這種私下勾結的約定,竟然也要見諸于文字,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由不得有半分退縮,只好硬著頭皮以滿漢文字分別簽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又將隨身攜帶的一方銅印重重的叩了上去,隨著銅印與桌面砸出咚的一聲,他只覺得自己心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這等恥辱或許是一輩子不足為外人道,他在心底里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定要一雪今日之恥。
代善走了,帶著李信的承諾走了,清廷內部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他曾被俘虜過,那些韃子只能聽到一個經過加工的故事,代善不過是迷失了道路,才晚了一日而已……
李信回頭瞧見瓦克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忽然便動了惻隱之心,想安慰一句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擠出一句話來。
“你這也算是回家了,從今以后你或許可以選擇一個全新生活。”
瓦克達卻一反常態,聲音有些激動:“全新的生活,和豪格一樣,被圈養起來,生不如死嗎?”緊接著又顫抖的補充了一句,“若是如此還不如死了的好…”
李信卻眨眨眼,“本帥不是答應了你阿瑪待他管教于你么,豈會假手于人…”
瓦克達聞言愣怔了一陣,似乎若有所思。
忽然有親兵來報:“大將軍,劉閣老身子好轉,請您去有要事相商…”
李信不愿耽擱,錦州之圍解除之后,后續計劃還要仰仗這位內閣大學士,否則以他一個區區總兵,又如何與內閣中的那些文臣抗衡?他回頭看了眼愣在原地的瓦克達,“去看看河洛會吧,最近他在三衛軍中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卻不料,瓦克達突然應聲回答:“李達謹遵大將軍令旨…”
李信沒想到這瓦克達倒是見機的快,以一個新的身份在三衛軍中,自然便再無代善第四子了。
劉宇亮已經得知城外韃兵已經解圍而去,之所以急吼吼將李信找來,是有迫在眉睫的事需要立即處理。
“李將軍啊,眼下解圍了,不知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劉宇亮并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卻是先問了李信的意見。
“當務之急自然是穩固修復錦州周邊的堡寨,同時報請孫閣老派兵大舉進駐,然后在最短的時間里一舉恢復關寧錦防線……”
沒等李信說完,劉宇亮卻是抬手一拍床榻,道:“糊涂啊,到了這個時候,你是想把你拼了命才換回來的功勞拱手讓人嗎?”
劉宇亮的話讓李信心中一陣,亦如一言驚醒夢中人,只是對方可是孫承宗啊,他又怎么可能會將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劉宇亮仿佛是看透了李信的心思一般,冷笑道:“你忘了去歲斬首岳托之功為何人所竊?”
李信登時呆住,可那只是朝中有奸佞作祟,又與孫承宗何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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