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將計脫身
呂惠中的尷尬很快就一掃而空,他猛然意識到程銘九的被抓,對這些桀驁不馴的三衛軍起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本就對陸九沒甚好感,由太原到鎮虜衛的路上,這廝從來都是冷言冷語,有時候甚至是以近似于折磨的態度來對待他們,因此說起話來便鋒芒畢露,毫不客氣。
“都說識時務者為俊杰,陸將軍當可算在其中呢…”
陸九干脆利落的笑道:“陸九不過區區五品武官,還稱不得將軍,識時務這句話倒是敬謝不敏了…”
這句話一出口呂惠中差點沒笑出聲來,這陸九粗人一個,今日如何也想著拽文了,而且詞不達意甚至還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呂惠中在打量著眼前三衛軍中的驍將時,便突然覺得籠罩在這些人頭上的光環竟然已經消失了,曾經的仰視之感現在想起來竟然有幾分可笑。
“既然陸將軍識得時務,就抓緊奉令赴任吧。”說著又掐指算了算時間道:“就以三日為限,不能再拖了,各地形勢不容樂觀。”
“呂某雜物纏身,先行告辭!還望陸將軍好自為之…”
眼見著陸九頗為恭敬的將他送了出來,呂惠中大感提氣,出了一口憋悶在胸中已久的悶氣,囂張跋扈如陸九等人也有今日,看來那李信與洪部堂斗法第一局便失了先機。
呂惠中走后,幾名資歷尚淺的營官立即湊了上來,“姓洪的欺人太甚,難道咱們真要束手就范么?”
看著消失在遠處的呂惠中的背影,陸九臉上蕩漾著的笑意瞬間便消失無蹤,“不走又如何?程銘九的性命捏在那洪承疇的手中,剛剛姓呂的還拿此來做要挾,都準備準備,三日之內起行吧…”
眾人這才恍然,一直以為程銘九不過是尋釁滋事而已,誰想到竟是被那姓洪的以性命相要挾,來脅迫大伙復命,心中憤憤然卻無能為力。紛紛罵道:“咱們兄弟沖在前邊出生入死,那些大老爺可倒好,拿咱們的性命直入草狗一般,任意處置,寒心哪…”
“行了,都別抱怨了,有這功夫還不抓緊回去集結部署,人在矮檐下低頭也是難免的…”
“出了宣府,姓洪的就不怕咱們拍拍屁股跑了嗎?”
“如何跑?程營官的性命你就不顧及了?大將軍一直訓導咱們不能拋下任何一個兄弟,更何況……”
眾人心有不甘,又連連嘆息,“散了,散了,大將軍在就好了,大家何止于此,甚狗屁朝廷,摘了現成的果子又過河拆橋。”
陸九喝止了他們的抱怨,這等話若是傳將出去,突然給大伙添亂。
三衛軍順利的就范,使得呂惠中揚眉吐氣,這件事由他一手促成,又在其中多為出力,自然被視作在洪部堂面前立身的根基。而且洪部堂也穿了話下來,稱贊其有勇有謀,辦事得力。并著人送來了財物與下人,讓他有甚要求只管提出來便是。
有了呂惠中的這一番表現,戰地服務隊于宣府城中更加耀眼了,儼然成了洪部堂麾下極具特殊地位的一撥人馬。宣府上層之中,都紛紛傳言,洪部堂準備以戰地服務隊為骨干成立一支由文人直接掌控指揮的新軍。
這其中,呂惠中便成了這支新軍首領的熱門人物。當初一齊從太原出發的戰地服務隊諸生有三十余人,經歷了數次大戰以后到現在只剩下了十幾個人,所以他們內部也比以往更加抱團緊密,也因此一直保持著同吃同住的習慣。
這一晚,趙白生卻苦著臉找到呂惠中訴苦。
“城中風言風語,子安兄可聽說了?”
“甚風言風語?洪部堂準備成立新軍嗎?”說起新軍一事來,呂惠中大為興奮。洪承疇不愧是知兵,善用兵之帥。他仔細研究過了李信三衛軍的獨特之處后,便決定也仿照三衛軍成立一支新軍。今日洪承疇還將呂惠中叫了去商議了整整一個下午,足見對他的重視。
“唉,不是新軍。有人在說咱們吃里爬外,賣身求主呢…”
這對呂惠中無異于當頭棒喝,此時此刻他最嫉恨別人如此形容他們,盡管他口口聲聲戰地服務隊與三衛軍并無瓜葛,但或許連他心底里都不清楚,自己一直在為踩著三衛軍上位的行為有所不齒。
“三衛軍里的人在造謠?讓他們先說去,沒幾日便都滾蛋了…”
趙白生搖頭道:“是宣府內部的軍將們,這幾日有些人看咱們的眼神都不對了,唉,咱何時受過這等鄙視…”
呂惠中一直忙于他的上層路線,一直是總督府的座上賓,自然忽視了與軍中的低級將官連結。
“成王敗寇,這是亙古顛撲不破的道理,理他們作甚?新軍眼看就要成立了,有個任務得交給文九兄。”
趙白生現在對呂惠中言聽計從,自然一口應下。
“子安兄但講便是,小弟盡力為之…”
“不止要盡力,是一定要成功…”
看著呂惠中鄭而重之的面容,趙白生認真的點頭,只聽呂惠中嘆息道:“新軍組建,洪部堂點名提了元長兄。我與他的關系已經到了如今這地步,如果出面肯定會適得其反,這事只有拜托文九兄了…”
兩日后,三衛軍集體離城赴任,宣大總督洪承疇親自出面,各級文武盛裝隨行,百姓軍卒夾到歡送,場面之盛大遠超大伙想象。呂惠中看在眼里胸中卻涌起一股復雜難言的滋味。趙白生在一旁小聲道:“洪部堂這是唱哪一出啊,明明逼得三衛軍沒有招架之力,今日卻又如此明顯的示之以恩遇。”
呂惠中略有失落的小聲回答他。“還能如何,上位者行事,豈是你我能輕易揣測清楚的?”但卻沒說出心底里的擔憂,洪部堂恩威并施,這是真有收了他們的心思啊。他突然感受到了因為競爭所產生的威脅之感,新軍的成立必須盡快將方案拿出來,讓洪部堂看到希望,看到他呂惠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陸九與洪承疇演戲演的都頗為到位,臨出城前洪承疇還特意下馬與陸九兩個人把臂同走了一段路,期間談笑風生,陸九畢恭畢敬頻頻對這位進士出身的總督示以敬意。
可這一幕幕落在呂惠中眼中,卻讓他胸口里騰起了無名之火,洪部堂雖然對他也看重有加卻從未如此程度的以示過對他的恩遇。呂惠中本不是個善妒之人,也許是戰地服務隊的經歷于他帶來的心理傷害太過深刻,從高高在上的官家公子,狠狠的跌落到人間地獄,受盡了鄙視和折磨,此前一切心理的優越感早就被無情的擊碎。現在牢牢占據他心房的恐怕,除了自卑還是自卑,這或許就是他急功近利想急于證明自己的原因之所在。
只是此時此刻的呂惠中直如一個迷了路的異鄉客,在沒有任何人幫助,也沒有任何路標指示的情形下,在一條歧途上越走越遠。
各方的做戲終于進入了尾聲,陸九跨上戰馬,與宣大總督洪承疇依依作別,一聲令下大軍如雷鳴般開動,牛皮靴大踏步嚯嚯頓地,聲勢赫赫,使所有人都為之一振,如此一支威武之師,難怪洪部堂有心將之納入麾下。
大軍出了宣府往北直走出去十里遠,各營營官來找陸九作別,準備各自赴任。豈料陸九卻冷然高呼道:“大將軍已經到了鎮虜衛,密令我等急速趕往鎮虜衛城,眾兄弟們,可愿意隨俺陸九趕赴鎮虜衛見大將軍?”
原本還有幾分喧鬧的現場頓時靜了下來,只有戰馬焦躁的打著響鼻,不耐煩的抬蹄子刨著滿是塵土的地面。隨即眾軍中暴起了響徹云霄的歡呼之聲。
“愿意…愿意…愿意…”
陸九滿意的點點頭,隨即揮手示意大伙收聲。
有人卻立即提出了擔憂,“程營官還在那姓洪的手中,咱們走了那廝狗急跳墻又該如何?”
陸九哈哈大笑,伸手一指身后面罩鎧甲的軍將,“眾兄弟請看,這是誰?”
軍將扎下面罩露出本來面目,赫然竟是程銘九。眾三衛軍一片興奮之聲。
“難道是洪部堂將營官放了?”
陸九啐了一口,“那廝豈肯,他小瞧了咱們三衛軍的能力…”
洪承疇指定的監軍文官見到此情此景早就意識到不妙,想要開溜卻是已經晚了。陸九一聲令下,眾軍卒如狼似虎一般撲了上來,將那百十人建軍隊伍悉數綁了起來。
“都帶上,回去見大將軍…”
宣府城中,呂惠中情緒沮喪,卻越發的想盡快將新均組建方案拿出來,可他畢竟沒接受過三衛軍具體的訓練科目,對三衛軍體系的了解也都是一知半解,因此列出的條目也都是似是而非,不甚滿意,這令他大為惱火。
不過趙白生卻風風火火的來了。
“出事了,程銘九的第一步戰營也跟著陸九跑了…”
呂惠中的第一反應就是三衛軍拋棄了程銘九,可轉念一想,這不符合他們的行事作風,便又問道:“洪部堂座核反應?程銘九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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