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一百零三章 皇帝內疚
李信撲倒黃二之后,立即又是一個起落來到榻邊,伸手抄起雁翎刀便朝窗戶沖了過去,但見黑衣人已經破窗而入,揮刀便砍。那黑衣人也許是沒料到屋中之人竟然有雁翎刀這等兵器,慌急之間舉起手中的弩來格擋,卻哪里抵擋的住,弩當即被劈成兩截,黑衣人卻是再沒有招架之力,被一刀劈中頭部,當場斃命。
李信從抽刀到黑衣人斃命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他剛穩住身子,便從窗戶外又飛身躍入兩人,直撲過來。這些人伸手矯捷,顯然都是專門訓練過廝殺格斗的,李信這種出入戰陣而歷練出來的手段卻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但千軍萬馬之中練就的戰場直覺卻是旁人所不及的了。
就在黑衣人一齊沖上來的同時,李信就地一滾雁翎刀離著地面尺把距離橫著掃了出去,靠前的黑衣人反應不及當場被削去左足倒地慘嚎,但身形稍慢的黑衣人則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橫掃過來的雁翎刀,同時他手中鋼刀亦向下砍去。李信力道用老,再想揮刀格擋已是來不及,眼見這鋼刀帶著風聲直奔面門砍來,心道這就要結束了?電光石火間,李信右手腕猛然用力,反手掃了回去,這下又直奔那黑衣人小腿掃去。
這一招使得的同歸于盡,其實也不算同歸于盡,如果黑衣人一刀將李信斃命,那他就得承受至少被砍掉一條腿的代價。那黑衣人也著實了得,在這種情況下果斷的做出判斷,疾向后退去,然后一個起落躍出窗戶,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三個黑衣人一死一傷一逃,李信毫不停留,見最后的黑衣人逃走也不去追,而是來到被削去左足的黑衣人面前,俯身揪住那貨脖領子,雁翎刀鋒利的刀刃卡在他脖子上,立時便刀鋒入肉。
“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黑衣人顯然也是了得,呼哈怪笑兩聲,雙眼直勾勾的瞪著李信,扭動脖子用力在刀鋒上一劃,頓時鮮血四濺,眼見是活不成了。
李信沒料到這貨竟然如此手狠,將自己的性命了結了,看來這伙黑衣人背后的黑手不簡單哪。黃二公子就算再有定力,也沒見過這種血腥場面,李信在瞬息之間竟連斃兩人,場面實在太過震撼,黑燈瞎火的也瞅不真切。這哪里還是他熟悉的那個討酒吃的李兄?
短暫的失神之后,這才想起中箭的隨從,試探之下才發現已經死透,幾枚斷箭沒入胸口未必就能死的這么快,說不定是弩箭之上抹了劇毒。
黃二伸手默默的將那隨從還未來得及閉上的眼皮撫下。
李信一把抓住黃二手腕。
“此地不宜久留,趕快跟我走!”
此時,他也顧不得什么暴不暴露的問題了,接二連三的有人來謀害于他,這套組合拳肯定還會有后招,再傻候在臺基廠是嫌小命活的太久。
黃二這回沒有掙脫,而是任由李信拽著他向外去。
“李兄,咱們去東郊米巷。”
李信頭也不回,腳下不停。
“那里安全嗎?前日不還有刑部的人來拿人?”
由于李信走的快,黃二在后邊有點跟不上步伐,但又被強拉著向前,不由得一溜小跑,累的氣喘吁吁。
“官差,沒,沒甚可怕的,他們不敢用強!”
出了這臺基廠李信實在也找不到可靠的地方,內城之中又是紫禁城腳下,即便是晚上錦衣衛遍布街道之中,一個不小心被撞見那就全玩完了,只好奔米巷而去。
這一回輕車熟路,進了臨街正屋,立即便有人圍了上來,將李信團團圍在正中。
黃二一擺手。
“是他救了我,你們都下去吧!”
幾個漢子這才回了后邊院子。
“李兄莫怪,家嚴經營貿易,經常在京城與邊鎮之間行走,雇了不少力士!”
李信心道,難道果如他所說,這僅僅是個商賈的臨時落腳點?隨即李信頓覺好笑,經過數番變故,怎么變得如此疑神疑鬼了,這可不是他的性格。
黃二來到屋后門口叫住其中一個頭目模樣的人,和他嘀咕了好一陣,這才回到臨街的正屋之中。只見此時他又恢復了之前的神采,在那雙明亮的眸子里已經看不出半點驚慌失措的影子,只是面色還稍顯蒼白,忽然頑皮一笑。
“明日一早臺基廠小院都會恢復如初,下次要李兄請吃酒才是呦。只可憐了黃福,隨我多年……”繼而幾顆淚珠撲簌簌滾落。
看著眼前這青袍書生,李信忽覺有點對不住他,人家只是路過,卻受連累隨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說,還死了一名仆從,人家不但沒有埋怨半句,還著人去給自己清理現場,那日暖酒吃肉的情景竟又歷歷在目,自穿越以來一直疲于奔命,又何曾有過如此閑暇溫馨?突然,他對這個短暫相識的青袍書生竟生出了幾分親切,又夾雜了幾分內疚,雙手去扶他肩膀,卻又不知道如何勸慰:“不就是吃酒嗎,請你吃一百頓又如何?”
“嗯?小弟為何發抖?可是著涼……”
一夜無話,次日三更不到,李信便早早起來,今天是進宮面圣的日子。他大難不死,便更要去見皇帝,倒要看看這滿朝的文武是誰想取他李信的性命,此仇不報豈非君子!
戰馬還在臺基廠小院里,來不及回去取,好在紫禁城距離東江米巷并不遠,于是便步行而去。剛走上東長安街準備直奔承天門而去,李信便聽到有人在遠遠的喚他。
“李將軍,前邊可是李將軍?”
李信二銨回頭,發現竟是昨日給他送東西來收拾屋子首領太監,于是停下腳步等他,那首領太監帶著兩個小太監一溜小跑,氣喘吁吁的來到李信跟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
“咱家,剛去了臺基廠沒尋到李將軍,您這,這是要去哪?”
李信心道,你自然知道我要去上朝,如何由此一問?
“自然是去承天門,進宮面圣!”
只見那首領太監一拍大腿道:“哎呀,這也全怪咱家沒有交代清楚,承天門不是什么時候都能走的,平素里大臣進宮面圣是走東華門的。”
原來如此,幸虧遇到了這太監,否則不定還有弄出什么簍子來。
李信躬身施禮,“幸虧得遇公公,如此還有勞公公帶路!”
那首領太監笑著擺手,“李將軍客氣甚來,您一身肝膽,甘冒殺身之險,也不舍棄麾下士卒,下城與大伙同生死,宮里邊都傳開了,別人都是聽的風言,咱家卻是親眼所見,咱家,咱家實在佩服的緊呢!”
這一番話說的甚是真誠,加上此前他一直和善有加,與書中和影視劇中奸詐的形象竟是截然不同,李信竟不自覺的生出好感來。
那首領太監領著李信直奔東華門而去,路上還不停的叮囑他各項需要主意的事宜。
“待會到了文華殿,萬歲會先接見楊大學士,薛大學士,兵部傅尚書。楊大學士和傅尚書都好說,一定要記著,那薛大學士千萬要敬而遠之。”
這番叮囑讓李信有點摸不清頭腦,他若警告自己注意楊嗣昌到很好理解,在他的印象里,史書中楊嗣昌的形象就是個嫉賢妒能的迫害忠良的小人,為何那首領太監的警告對象不是楊嗣昌而是薛國觀呢?
帶著這份疑惑,李信很快便進了東華門,又拐進文華門,后于文華殿外。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將他與那些重臣們一同喚了進去。
重臣們都行至丹墀之下,然后行叩拜之禮,李信早就得著太監的指導,進了門口便停下,遠遠的對坐在御案之后的朱由檢行三叩九拜之禮。那些重臣叩拜完畢,已經齊齊站起身,李信還在那一遍遍的重復著叩拜,他一邊叩拜一邊暗暗數落:來京城這幾天,算是把前半輩子沒磕的頭都補回來了。
幾位朝廷重臣像看雜耍一樣,看著李信在那重復著生疏而又笨拙的叩拜之禮,而心生笑意鄙夷。可這一番滑稽落在御案之后朱由檢的眼睛里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御案上還放著孫承宗遞上來幾封奏章,其中一折詳詳細細介紹了李信其人,以及斬殺岳托等人的真相,這些功勞的的確確,都是李信一力而為,他孫承宗對那運籌帷幄之功愧不敢當。
此前朱由檢雖然看不上孫承宗,但對他的為人卻是十分欣賞的。他既然說這些功勞與自己無關,那便斷然無關。這李信也當真是好樣的,受了如此委屈不但沒有喊冤叫屈,仍舊兢兢業業一心為朝廷甘心效死,并且在遭遇了獻俘大典的極度不公之后,還惦記著城外戰事,第一時間出城戰斗,這是何等的公心?放眼朝中文武百官又有誰能及得上這份公心?
朱由檢為此前自己如此對待公忠為國之人的行為感到內疚,若不是孫承宗還活著,將真相告訴了他,恐怕他將會被劉宇亮的那份奏報蒙蔽一輩子。看著李信在殿門口笨拙的行禮,一雙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李卿快快平身,到朕身前來,讓朕好好看看……”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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