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五十章 岳托定計
陸九從旁嗤笑:“王總兵您現在沒有一兵一卒,連自身都難保,拿空口白牙許給俺十三哥,替你去賣命么?”
王樸面色不改,反而笑道:“這位兄弟說的好,我王樸現在就有空口白牙,但卻不是讓你們命,而是精誠合作,各取所需!”
兩個人一番對話落在李信耳中,更是云山霧罩,他在思索王樸所謂的合作從何談起。但見到此人后與原本的歷史印象竟然反差太大。史書上的王樸完全就是一個臉譜化的人物,貪財,膽小,無能,可以說一切形容蠢貨的詞匯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但見到本尊之后,卻發現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王樸或許貪財,卻絕不膽小,也絕不無能。這個身陷囹圄,兵馬盡失的落架總兵將來可能面臨皇帝最殘酷的懲罰,卻依舊面不改色的謀求復起,單憑這一身氣場,就足以證明此人不是庸碌之輩。
但有一條,李信卻是知道,古人最看重的便是一個忠字,自己雖然與孫承宗沒有從屬關系,但他的身上早就已經深深的打上了孫承宗的烙印。如果他此時改換門庭投入王樸麾下,無異于背主求榮,試問天下之大,還能有他李信立足之地么?
李信相信,王樸既然敢如此提議,便一定有著他不為人知的手段,能在明末官場上屹立不倒,并且節節高升的人物,他或許貪婪,或許卑鄙,或許殘暴,但卻沒有一個是庸碌無能的蠢貨。
“王大帥言重了,李信不過是一介草民,得孫閣部青眼才做了這高陽軍的教習,如今大帥有所圖劃盡管吩咐便是!”
就沖著王樸的這份氣場李信也不愿在言語上輕慢了他,不過卻是鮮明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幫忙可以,投效你王樸那是萬萬不能的。
“孫閣老慧眼如炬,他老人家看重的人自然不會差,本帥也不勉強,不過當下卻真有一份天大的功勞送予李兄。”
“李信洗耳恭聽!”
“李兄可知宣大總督,總督天下勤王兵馬的是何人?”
“盧部堂大名,天下誰人不知?”
“目下你我最合適的去處便是他那里。”
說到此處,王樸換了一個舒服點姿勢,席地坐下,他還是虛弱的連久站都稍顯吃力。又長嘆一聲。
“盧部堂也甚是不易,雖然名義上總督天下兵馬,但重權卻握于楊閣部之手,高監軍更樂得從中作梗,按兵不動。獨木難支卻撐到今日,誰人看了不心生悲哀,但今時今日盧部堂卻真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王樸雖然領兵作戰的本事一般,但自問看人還從未失手過。以李兄之能,隨我以大同鎮的名義去為這位盧部堂雪中送炭,必然能夠置之死地而后生,驅除韃虜,聞達圣聽。”
李信聽到王樸自詡看人從未失手,不禁暗自腹誹,當初你便沒看出張李之輩是詐降么,就那么心安理得的收受了賄賂銀子。但一轉念,看透又如何?銀子收下,張李敢反再打便是,說到底他們根本沒將這些泥腿子放在眼里,終至養虎為患。
就實而論,王樸的這個計劃還真有可取之處。不過,對李信而言這并不是最佳的選擇,如果單單只想聞達于崇禎皇帝御案之前,他手中便有現成的一樁大功。
但這張底牌卻是不能輕易揭破的。
李信笑而不語,久久沒有動靜。王樸突然覺得自己可能低估了這年輕的民壯教習,看著他的神情,似乎另有主意,自己一直以為能穩穩的掌控兩人之間博弈的主動權,誰知此人似乎對此并不感興趣。他這是走投無路萬不得已才想去燒盧象升這冷灶,于他看來這是下策,但對于那些從未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一個在職的總督天下勤王兵馬還抵不過一個過氣的前閣部么?換做旁人恐怕早就對他感激涕零,急不可耐了。
但以王樸對李信的動作表情變化的觀察,此人竟然半點都不曾動心。除非此人是那種城府極深的老奸巨猾之徒,否則總是有跡可循,可他連一丁點蛛絲馬跡都沒尋到。
“王大帥且將養好身體,李信保證讓您看場好戲!要比去尋那盧部堂還要精彩!”
誘導不成,王樸并沒有放棄。
“也好,本帥便坐看李兄唱戲,若何時想通了再來找本帥不遲!”
河間府城,原本大明官署的正廳當中一盆炭火正燃的劈啪作響,岳托斜倚在仆從專門為他抬來的臥榻之上,臥榻之側則是他手下的將軍。
“肅寧那股明軍余孽須盡快剿除,這個李信究竟是何來路?孔有德叛我大清,也必須予以嚴懲,以震懾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咳,咳……”
岳托突然沒命的咳嗽了起來,原本在真定時便身感風寒,路上并沒有大礙,可自打返回河間后竟然愈來愈重了,許是路上顛簸,又遇到那股明軍追殺受了驚嚇所致。
“瑪濟克愿為大將軍分憂!”
瑪濟克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在肅寧城外被李信一槍打中面門,可憐大好的英朗面容被打塌了鼻子,此仇不報,不共戴天。也正因此,岳托不認為他是最合適的領兵人選。
倒是瑪濟克身邊一名白凈面皮的將軍開口了,“二賊皆是由高陽城中放出,鰲拜難辭其咎,自當率軍前往,大將軍不必憂慮。”
岳托點點頭,鰲拜此人的能力他是知曉的,由他去雖然有牛刀殺雞的嫌疑,但盡快蕩平后路,才能避免更多的財貨損失,如今已經有整整兩隊財貨被劫走燒毀,此事萬萬耽擱不得。
“撥給你兩千人馬,一千騎兵,一千步卒,盡快去吧!”
鰲拜擺手道:“何須兩千,五百騎兵,五百步卒足以!”
瑪濟克對于自己被岳托和鰲拜無視十分不滿,但又想禽獸宰了那毀他容貌的南蠻奴,是以又出言求岳托。
“大將軍,不如瑪濟克給鰲拜章京做副手如何?”
岳托耐不住瑪濟克軟磨硬泡,忍不住又沒命的咳嗽起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止住。
“鰲拜正好也缺個扶手,不如就讓瑪濟克跟了去。”
議完此事,岳托話鋒一轉,又將話題轉移到多爾袞身上。
“明朝高啟潛部已經北上,只可惜路徑不明,他未來河間府,沒準便奔保定府去了,睿王那里可曾有異動?”
鰲拜嘆了口氣。
“自從軍營變亂睿王已經隔絕了鰲拜的一切消息途徑,軍議也被排除在外,具體細節不甚清楚,但總歸是沒有特殊的狀況。”
“這就好,高啟潛部盡是關寧鐵騎,戰斗力不輸于我大清甲兵,小心才是上策……咳咳……”岳托又是一陣沒命的咳嗽。“我這就休書一封,提醒于他。”
雖然兩人一直暗中較勁,但岳托在大局上并不犯糊涂,不會干自相傾軋便宜敵人的蠢事。
岳托話鋒再次轉回肅寧。
“這李信,屢屢敢于以弱擊強,力挽狂瀾……咳咳……此人不除,將來必是我大清禍患!”
鰲拜神色間流露出不以為然,眸子里又閃現出一抹興奮之色。他不以為然的是李信此子他也見過,并沒有太過出眾的地方,所賴者不過是淫巧奇技與那天上掉餡餅一般的運氣,興奮的是終于可以與之堂堂對戰,一雪前恥。
鰲拜的神色岳托自然瞧在眼里,他知道勸說誠然無益,也不啰嗦。
“撥你兩千兵馬,攻下肅寧,瑪濟克為前鋒……”
既然岳托執意多撥付兵馬與自己,鰲拜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于是起身肅容道:“三日之內提李信孔有德人頭來見大將軍!”
肅寧城西豬籠河河谷,李信撤出肅寧城后便帶著人暫避于此。天色漸晚,斥候帶回了清軍重占肅寧城的消息,并且清軍人馬不多,粗略估計不足千人。果如李信所料,不過一日功夫,岳托便派了人來,動作不可謂不快。
更讓李信驚訝的是,這次統兵的主將居然是被他開槍打傷的瑪濟克,這貨生命力頑強,被一槍擊中面門都不得死。
放眼河谷,白茫茫一片,又隱約透著斑斑暗紅,那是鏖戰之后留下的血跡,如今已經被大雪逐漸覆蓋。這回跟著李信前來的還有一部分沒有離去的難民,李信曾苦勸他們抓緊逃命去,豈料這些人竟認準了跟著李信才更安全。李信也不好用強,只能任由他們跟著,但卻嚴令這些人不得私自外出,一切行動必須由他來統一調度指揮。
太陽西斜,西風漸冷,陸九隨李信巡視。
“咱們既然要攻城,又何必放棄肅寧?”
李信不答反問:“去高陽聯絡的人可曾派妥了?”
“下午時便已經上路,一共三波六人,當不會出錯!”
“好,你可知為何放棄肅寧而后再攻城?逃跑不是目的,咱們之所以在這保定與河間游走,還不是為了牽制韃子,消滅其有生力量?所以,咱們走后,韃子必然以為我高陽軍不會再回來,當然會放松警惕,此時你我出現。”
說到此處李信一頓笑著問陸九。
“想不想看看那瑪濟克看到你我出現在城中是何表情?”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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