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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英國人上門問罪(一)

手機請訪問  劉公島炮臺上空的轟鳴聲驟停,燃燒的松樹叢噼噼啪啪的爆響,不停地散發出夾雜著香味的煙霧,在海風吹動下毫無規律的不停變換方向。

  丁汝昌和張文宣從地下掩體鉆出來,爬到傷痕累累的旗頂山炮臺上,驚魂未定的望向遠方海面。

  五條沉沒的英國戰艦還有部分桅桿露出在水面,上面爬滿了水兵。遠遠看去,活似家里沾滿蒼蠅的電燈線。

  “這都是…打沉了?!”

  丁汝昌不敢置信的驚呼出聲,方才的猛烈轟擊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士兵們也都一門心思的拼命裝填發射。到底戰果如何,一點也顧不上關心,但現在看來,似乎挺不錯的。

  一名通信兵跑過來,滿臉興奮的叫道:“丁大人!英國鬼子的戰艦都給咱們打沉了!五條啊,全都干趴下了!剩下的三條還在跑,咱們海軍的戰艦已經追上去了,管保他死死的!”

  累得氣喘吁吁的炮兵們一聽這話,登時歡聲雷動,嗷嗷的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張文宣“啪”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干的好!狗日的英國鬼子耀武揚威那么些年,今兒可算是撞了南墻,再教你狂!”

  丁汝昌的身子晃了兩晃,一把扶住被爆炸熏黑了《的炮臺石墻,好似渾身筋骨都給抽走了一般,有氣無力的嘆道:“可算是踏實了!”

  這話別人估計聽不出什么道道兒來,張文宣卻能理解,拿拳頭輕輕一搗他的胸口。笑道:“你個老倌兒沒啥念想了吧?咱早就跟你說過。到了今日這般田地。要么當縮頭烏龜樣兒,窩窩囊囊的賴活到死。要么痛痛快快的干他娘一場,就算下去見了祖宗,那也能揚眉吐氣!”

  丁汝昌臉上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沖他一咧嘴,花白胡須顫抖著,卻是滿肚皮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自從去年遭到炮擊重傷以來,他也算看清楚了天下大勢。楊浩集團沒有被清廷一舉覆滅。李經方又加入進來,李鴻章急流勇退,他就明白總有一天會發生現在的變化。

  楊浩和新軍的一系列變化,那股子對洋人毫無畏懼的剛強,在他這位官場老油子想來,弄出沖突是早晚的事。可對于洋人的德行他實在太清楚了,特別是強大的英國人,那真不好惹。偏偏中國要想直起腰來,還就得先把英國人干挺,這就是個無解的死結。

  呆在任上硬挺了這么長時間。他哪一天的安穩覺也沒睡過,總提心吊膽的憂慮。今天終于塵埃落定。還是以如此暴力兇殘的方式,與英國人徹底翻臉成仇了,一點念想都不留。

  丁汝昌懸著一年多的心思噗通落地,以后不用三心二意了,踏踏實實的準備跟對英國人死磕到底啵。

  張文宣就是看出老丁的心思,才那么說法。

  深深幾個呼吸之后,丁汝昌平復下心中慌亂,重新直起腰來,對官兵們喝令:“英國人悍然進犯我軍港,被我正義之士擊退,此正所謂邪不壓正。不過咱們都是文明之師,卻不能不管落水的的兵丁。來呀,速速傳令海防艦艇,前往救援。讓英國佬好生瞧瞧,我中華軍人的風范!”

  “得令!”

  傳令兵喜氣洋洋的下去,這倒不用跑多遠,炮臺下面的掩體中就有電話機,抓起來就能要通整個威海衛防區,卻是方便的太多了。

  把任務都安排下去了,丁汝昌回頭與張文宣道:“此番與英國人撕破臉,下回只怕沒這么容易了。咱們須得想辦法加強海防,預備不測啊!”

  張文宣瞪眼道:“這話丁大人不應當跟我說啊!張某一個陸軍總兵,手底下不過兩千兒郎,海上爭鋒的勾當你才是正管啊!不過據我所知,那楊家幾位爺可都瞧不上在自家地頭折騰的買賣。我估摸著,海軍接下來當真要拒敵于國門之外了!”

  丁汝昌給他說的老臉一紅,自忖還是太過保守了些。想想也是那么個理兒,人家楊氏跟李中堂可不是一路人,首先就沒有那么多的負擔,頭頂上也沒有人說三道四。人家從一開始眼里也沒有朝廷和洋人,也沒把軍隊當成看家護院的打手。

  陸軍之前對日本開打出盡了風頭,而今海軍到了他們手里,估計也要耍出花兒來吧?

  當真能將辛苦經營數十年的海軍應用得當,也不枉一番辛苦。丁汝昌想到此處,心中不知怎的居然一陣輕松,面色略見紅潤,呵呵笑道:“那自然是好。當真能看到那一天,丁某又何惜給將士們牽馬墜鐙?”

  張文宣鄙夷道:“你老倌好歹是一品大員,北洋水師的提督,給海軍兵丁當馬夫的活計只怕還輪不到你。我看吶,起碼是個大總管的職位!”

  丁汝昌哈哈大小,心胸暢快許多。

  大總管,那也不錯啊!聽說海軍也要重新編練,除卻成立司令部外,更要編練什么北海艦隊、東海艦隊的,更有海軍陸戰隊的編制。不出意外的話,張文宣的兩千北洋護軍只怕就是其中一部。而他這位陸軍轉職的水師提督,應當會是海防司令的職位。

  前途一片光明,前提是,得能夠抗住英國人的壓力,并頂住接下來必然要爆發的一場激烈大戰!

  丁汝昌的目光越過煙霧升騰的海面望向遠方,那里的戰場,估計也不輕松吧?

  美租界,車水馬龍,熱鬧依舊。

  全面開放的131畝地核心區內,幾乎每一座建筑從里到外都人頭攢動。尤其是那幾座規模驚人的百貨商店,更是被來自全國乃是外洋的各色賓客擠得水泄不通。若非有黑衣警衛嚴格把控每次放進去的人數,只怕四面的鋼化玻璃早都被他們擠碎了。

  混血兒的安德烈.馬卡洛維奇or馬揚,身穿一套中隊長服侍。手里揮舞著兩尺長的警棍。滿嘴熟練的漢語、英語、俄語來回捯飭。不住的呵斥一個個打扮整齊的顧客。

  “哎哎哎,說你呢!把號牌拿出來。沒有?沒有你往里擠個什么勁兒!”

  “穿紅外套的那位先生,這里是員工通道,顧客免進。什么?你是英國人?法國人也不行,后邊兒排隊去!”

  “還有那位,把您的口袋塞好了,雖說咱們租界治安好,可總有那不怕死的進來犯事兒。你說你好不容易排上號。進去一趟再兩手空空,那多掃興啊…嘿,不用謝,應該的!”

  “您幾位先生是什么情況?有銀色vip卡啊,那是不用排隊,趕緊的里邊請!”

  …一套套的話兒從馬揚嘴里利索的禿嚕出來,中間不帶打一個哏字兒的,那叫一個爽利。

  旁邊維持秩序的警衛豎起大拇指贊道:“馬揚隊長,您這一嘴的活兒都快趕上天橋那說書的先生了!我瞧著您也別在咱隊里混,趕緊的去大戲院那兒找‘天橋八大怪’拜個師。保準能得了真傳!到時候,您就是天下間頭一位洋學徒。這得多場面兒啊!”

  馬揚沒好氣的一瞪眼:“丫閉嘴吧!你以為老子喜歡站這兒當門崗兒費唾沫?要不是穆勒那榆木疙瘩死腦筋不肯通融,爺們早都通過考核,去上頭上班了!”

  那警衛連連點頭,一臉的同情:“沒錯沒錯兒!甭說別的,光是您幫著楊先生逮住那刺客,這份大功勞怎么獎賞都不過分啊!讓您跟咱們一起值班,屈才了!”

  馬揚一點也不見謙虛,咧開嘴露出兩排大白牙,倒是沒有得意忘形,一點不耽誤手邊的工作。

  好不容易把最猛的一撥兒觀光客給歸置利索了,他掏出手絹兒擦擦汗津津的臉,嘖嘖嘆道:“哎呀我的媽,這來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你說他們怎么想的都,兜里那些錢賺的容易么?巴巴兒的就送上門來讓老板坑?算嘍算嘍,那不是咱該操的心,先喝兩碗涼茶去去火!哥幾個都盯緊了啊,萬萬不能出狀況!”

  “放心吧隊長,保管沒錯兒!”

  馬揚沖警衛們揮揮手,把警棍掛回腰間,溜溜達達的離開大廈廣場,朝租界外頭行去。

  警衛室和租界警局都有茶水供應,馬揚嫌太差喝不習慣。租界里也有茶舍,可那都是專門用來坑進來壯闊的顧客的,一碗水下去能干掉他一天的薪水,他舍不得。

  租界外面倒是新規劃了一片商業區,走的是親民路線,各種小吃琳瑯滿目應有盡有,物美價廉。走幾百米過去也就到了,不算遠。

  不過今天好像注定了他不得安生,剛到租界門崗,就聽到外頭一陣響亮的吵吵,一個滿含傲慢的聲音生硬的叫道:“我們是大英帝國的代表,要進去見你們的頭頭,立刻讓開道路,讓我們的馬車進去!”

  馬揚心說這是誰啊這么牛叉?還想著把馬車開進去,美得你吧!

  他快步過去一看,赫然是英國駐天津領事館的馬車。站在下面叫囂的人他也認識,車窗里面伸出一個熟悉的人頭,可不就是駐天津公使寶士德么?

  “他怎么來了?難道是興師問罪?還是…。”

  馬揚腦袋里閃過幾個念頭,迅速確定了最可疑的那一個,當即精神一振,暗道:“機會來了!只要把事情辦好,本大爺以后再也不用整日的巡邏!”

  他當即一整帽子,大步流星沖過崗哨,用英語沖英國人大聲喝道:“嚷什么嚷什么?!看清楚這里的規矩么?租界里面,所有車輛一概不得入內!任何人也不得攜帶武器,你們有什么資格例外?!”

  美租界的護衛雖然經過培訓,能熟練說英語的還是少數,他這么一接茬,正好替門崗解了圍。

  馬揚在租界區也算小有名氣,英國人也認識他,對這個睡了許多英國小姐貴婦的小白臉格外的討厭,當即沒好氣的呵斥道:“你要搞清楚,我們是大英帝國的外交人員!這一次,要找你們的楊統帥問罪,請立刻讓開道路!”

  馬揚心中大喜,這正是他期待的場面啊!回頭示意崗哨給里面打電話,而后對英國人冷笑道:“沒搞清楚狀況的是你們吧?大英帝國又能怎么樣?到這里一樣得守規矩!要不然,打哪兒來還回哪兒去!要是敢硬闖,別怪我們槍彈不長眼!”

  門崗上稀里嘩啦一陣拉槍栓的聲音,黑洞洞的槍口好似樹杈子從碉堡哨樓上伸出來,瞄準英國人馬車。

  寶士德在車里氣的臉皮發黑,但看到馬揚嘴角的冷笑,卻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寒意。中國人連皇家海軍的戰艦都敢擊沉,對他這區區的馬車又怎么會在乎?強壓怒火,他敲敲車窗,悶哼道:“好啦,不要跟一個看門的混蛋爭吵,我們下車!”(

飛翔鳥中文    立鼎1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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