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x201魚雷快艇為首,四條加裝了艏艉火炮的蒸汽快艇為輔,短小精干的快速護衛隊簇擁下,“東明號”以十四節航速,趁著夜色駛入黃海。
“東明號”內,運載了包括兩個新兵連在內,總數730人的整整一營士兵。另外還有從團練中選出來的后備兵員三百余人,組成一支臨時輜重隊,由厲應九親自率領,作為輔助力量。
這一次,是明面上聲稱為“炎黃公司保安隊”,實則為革命軍第1營的部隊首次整體出戰。
楊浩作為營長,從一開始就對全體官兵講明了此番遠征高麗的意義。
經過四個月的訓導教育,能夠留下的人無一不是明確了他們即將投入的,是怎樣一種極具意義的偉大事業。
雖然楊浩沒有明確告訴他們要造反,而更多地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信念來引導他們。所有的士兵和軍官還是都清楚了,他們今日的冒險作戰,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還是有他們自己的家人親友,不會遭受外敵的侵略殘害。
更重要的是,能夠保證他們現在好不容易過上的好日子,不會被打斷。
現在的第一營士兵,不僅僅是日照本地人。大量從沂州、青州、膠州等地跑來討生活的人,紛紛加入其中。
尤其是沂蒙山區出來的人,周遭多匪患,時常有官兵剿殺、大軍沖突。民風彪悍敢戰。
這年頭的人,腦子里多半都存著“吃誰的飯為誰賣命”的念頭。只要楊浩帶著他們出來辦事,其實并不在乎到底有幾成是為了大清國。
在“皇權不下縣。縣下是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出于倫理”的時代,楊浩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哪怕沒有那么多的啟發教育,單純拿錢號召他們一起打仗拼命,都不是問題。
不過這顯然不是楊浩想要的。那樣一群人仍然是暴民,而不可能成為革命的隊伍。
三個多月的辛苦教育。終于初步扭轉思想。打過一仗的那二百來人,就明顯好了許多。以他們為基干擴充而成的一營人馬。在軍心方面不必太擔心。
航船出行十幾個小時后,所有的官兵基本適應了海況。有少數暈船的,也都吃了藥安置好。
楊浩等一眾軍官頭目們,卻聚集到橋樓頂層會議室中。對著一副惟妙惟肖的立體沙盤,做最后的推演部署。
根據提前潛入高麗戰區,和預留在漢城附近的情報人員發來的消息,沙盤上準確的標示出清軍和日軍的當下事態。
清軍大部在平壤周圍聚成一堆,僅僅派出少量偵察部隊,向外推出四五十公里,就裹足不前。除此之外,還在北方六十公里外的安州留下數千人馬,守住后路。
反觀日軍。上來就分別從高麗東側的元山、南側的漢城兩路并進。其中在仁川登陸的主力又一分為二,層層遮掩,顯示出極好的軍事指揮素養。
之余在成歡驛落荒而逃的葉志超。和被拖累的聶士成部,卻還在兜圈子往平壤機動。按照隨軍記者發回的密電稱,起碼還得數日才能抵達平壤。也就是日軍事先沒有準備妥當,兵力又不足,才讓他們得以逃脫。
否則的話,他們那士氣低落的五千人。一個沖擊說不定就要打散。
尤為令人惱火的是,明明兵力占優的情況下。葉志超所部仍舊打的一團糟。居然讓日軍繳獲了上次冒險運去的五百袋糧食,許多彈藥,還有八門大炮!
那些物資,被日軍寫上“成歡之戰利品”、“清兵大敗之證”,在大島混成旅團返回漢城時,為各國記者拍下照片公然展覽。
這些照片,也成了揭穿葉志超謊報軍功的佐證。奈何清廷上下仍在勾心斗角,戰爭指揮權居然不掌握在李鴻章的手里,剛剛失去了翁同龢幫忙的光緒,手底下都是一群比手畫腳的空想家。上下脫節,混亂的無以形容。
又因為通信不暢,眼下的葉志超還不知道自己被《國聞報》掀了老底。否則的話,不定惱火成什么樣呢。
楊浩看得心中窩火,尤其看過這場戰爭中清軍的拙劣表現資料,他是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可奈何。郁悶的狠狠揉搓一番頭皮,對擔任教導員的丁惟汾說:“先發報讓跟隨葉志超的人撤了吧。那幫混蛋知道真相,會殺人的。”
丁惟汾可不清楚其中內情,訝然道:“我們那些人事記者,他也敢動?”
楊浩冷哼道:“整個清廷從上到下,就沒有幾個人真正了解記者與媒體的價值和意義。反倒是對《國聞報》不斷揭露他們的丑行,感到十分惱怒。我敢斷言,平壤那邊的清軍,不但不會讓記者靠近。甚至打起仗來,把記者干掉都很正常。”
“這…簡直是淺薄無知!太瘋狂了!”
丁惟汾等人面面相覷,難以理解。
楊浩無奈的道:“我們都明白了,這場戰爭實際上是兩個國家爭奪話語權的致命一戰。日本輸了,他們不過回到原樣。但大清一敗,則定然成為列強瓜分魚肉的開端!可惜這樣的現實,包括李鴻章在內都不以為然。”
中日之戰的重要性,清廷上下始終不清楚。
日本為這場戰爭準備的無比充分,從宣戰詔書上,他們就申明這是在幫助一個主權國進入“文明開化”。這樣的借口,是剛剛披上文明外衣的列強強盜最為喜歡的。他們同樣在自家的媒體上大肆宣揚,一點一點的給日本洗掉丑陋的眼色。
為了證實他們的行動“秋毫無犯”,日軍甚至允許超過一百多人的各國記者,跟隨他們拍照記錄。
比起他們的合作態度,清國仍舊堅持“高麗乃大清藩屬,出兵乃是幫助其整理家務,與外國無關”。
這年頭,洋鬼子都學會了當婊子立牌坊,干什么事兒都打著文明的旗號,明明到處殖民,卻宣稱是幫著“野蠻原始”的國家成為“文明”人。滿清的這種做法,跟他們想要的背道而馳。
如此情形下,應該支持誰,也就不言而喻。
楊浩可是知道本世界里,那些操縱輿論洗地的手段到底有多厲害。強大的米利堅帶著一群小弟,每年撥出的大量專項費用收買的gzjy,控制的各種媒體,不斷地黑中國,宣揚他們所謂的民主,動不動就以人權為借口粗暴的干涉他國內政。
這種手段玩的何等利索。日本人剛剛學會,就把貌似龐然大物的清國,給迎頭擊倒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誰讓你清國現在如此的“肥大”呢?不把你徹底搞臭黑透,已經披上文明外衣的強盜們,怎么好意思下手爭搶瓜分,分尸而食?
楊浩他們了解的夠多,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斷地做相關宣傳,甚至花錢雇傭外國記者,提前在各國制造輿論。奈何這種一廂情愿的做法,架不住列強內心已經作出選擇。一直在不斷抹黑丑化華人的美國,從一開始就選擇相信并且支持日本。在兩國宣戰之后,公然贊美日本“幫助他國進入文明”的義舉。
清廷派出去的那些外交官,愚魯遲鈍,屁事不懂。不但多數不懂外語,全靠翻譯和從員幫忙,遇到這種輿論危機,居然也不明白其中的危害,更別提危機公關了。
楊浩把該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到了兒還是無法徹底扭轉局面。
丁惟汾咬著牙恨聲道:“歸根到底還是我們太弱了。如果由我們來掌握國家力量,憑四萬萬叁仟萬人民的根基,如此龐大的國土和力量,不但能夠輕松擊敗日本。便是列強,又有何懼?這世界,拳頭大的說話才有人聽。滿清做不到,換我們來做!”
他這話其實說出了國與國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爭奪生存空間和話語權的真諦。
中華文明強大之時,表面上的文化鼎盛,背后必然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做基礎。兩樣一旦瘸了腿,你再是花團錦簇,照樣免不了覆滅的下場。
楊浩要的就是這股勁。
他輕輕一拍桌子,目光熱烈的環顧眾人:“我們這一次,不但要盡可能的拖住日軍,給他們以足夠的殺傷,間接減輕平壤守軍的壓力。更要設法不讓日軍獲取更多地戰利品。我相信,一次死傷足夠慘重的戰斗,會讓他們瘋狂進攻的勢頭,有所減緩。”
楊浩還有一句話沒說,他希望能夠刺激的日軍越來越瘋狂,把他們偽裝掩蓋下的暴戾獸性給激發出來!到時候,看看在列國媒體上,他們怎么個洗地法兒。
8月15日夜,“東明號”順著大同江逆流而上,一直開到與載寧江交匯處,下錨停船,把所有人和裝備轉運上岸。16日天明時分,楊浩帶著主力一路急行,趕奔黃州之南的山川之內。
前面開路的一連剛剛進入鳳山郡,偵察小隊徒然遇到一伙奇兵。連長劉勇親自趕過去一看,頓時大感意外:“清兵什么時候也變得如此訓練有素了?!”
更令他意外的是,對面那數十人的清兵居然離著很遠就看到了他們的蹤影。其中十幾人縱馬向前,余者立刻尋找隱蔽,舉槍嚴陣以待。
為首者身材高大,雙目有神,遠遠地一聲高喊:“對面是哪里的人馬?報上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