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醫娘 番外(四) 安寧
在麗朝的史書上,記載了數名文武官臣,然而最耀眼的,只有那么兩位,武官戰神蕭戈,文官首輔劉炎梓。
蕭戈威名在外,就好像守護神一樣,鎮壓住麗朝邊緣蠢蠢欲動的外族的野心,讓麗朝的百姓享受了數十年無戰事的和平。
劉炎梓,為麗朝的持續繁榮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他從一舉奪得狀元開始,出現在大家的眼中,憑借同安寧長公主的親事,迅速獲得了重權。
然而不久之后,許多人都忘記了他是如何掌權的,而是被他自身的魅力所折服。
美人如玉,溫文爾雅,這種詞匯仿佛就是為了他所創造的一般,跟他接觸過的人,無一不被他身上淡然優雅的氣質打動。
再加上劉炎梓真才實學,對各個領域似乎都有涉獵,他會成為陛下最看重的臂膀之一,毫無懸念。
官位上平步青云,為百姓謀得了無數好處的劉炎梓,在生活作風上也是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兒。
跟尋常的寵臣不同,劉炎梓的生活十分平靜。
因為尚主,除了安寧長公主之外,府里并無其他女子,也從不曾傳出劉炎梓又任何粉色的緋聞。
京城閨秀名媛無一不對安寧長公主眼紅,能夠得到劉炎梓這般儒雅男子一世的專情,她該多幸福?
安寧長公主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必然是幸運的,極其的幸運。
夫君年輕有為,忠誠上進,跟自己又是相敬如賓,府里沒有多余的人,膝下子女雙全,該是多么令人艷羨?
事實上,她也確實很應該感恩,自己能夠嫁給劉炎梓,真真是她的福氣。
雖沒有甜膩肉麻的情話,夫君對自己卻是十分尊重,府里的事情從來都由她做主,自己使小性子耍小脾氣的時候,他也只是如常的淡淡笑著,然后用特有溫潤的聲音安撫著自己。
就好像清泉一般,潺潺地就能將自己心頭的燥火給熄滅。
安寧這一輩子,過得極其舒心,然而又極其幽怨。
她知道如果自己這樣還幽怨的話,那就是作死,多少女眷在深深的后宅里要跟妾室通房斗智斗勇?但她不用。
有多少女眷被婆婆壓制,妯娌管束,為了后宅里自己的一份落腳之地而愁得容顏消逝,自己也沒有那樣的顧慮。
夫君不爭氣的話,也是十分困擾的事情,那意味著自己在女眷里壓根站不住腳。
可安寧長公主在京城的社交圈子里,但凡她出席,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會落在自己的身上,各種羨慕的,嫉妒的,討好的……
她知道這些很少因為自己是長公主的身份,大部分,還是她劉夫人的頭銜帶來的。
安寧這一輩子受足了恭維,在別人憧憬的目光中過來的,然而她卻知道,若是京城里有那個人在的話,那么也許,自己就不會有這般的風頭。
沈素年,這個跟自己相識已久的女子,安寧到后來子孫滿堂時,對她的印象都極為深刻。
真正的恩愛不是自己這般平淡如水,發乎情而止于禮,而是應該像蕭戈和沈素年那樣,夫唱婦隨,甜膩得讓人都打顫!
平定國公雖然一直在京城之外,可他的事跡,京城里還是時時會有耳聞的。
據說他們開了一家武館,那可是平定國公開的啊!京城里只要是武將世家,誰人不想子孫能夠學到平定國公哪怕一分的風采?
于是呼啦啦不少富貴人家特意將出息的子孫往蕭戈那里送。
就連皇上都不例外。
能夠讓皇上開口指定誰去平定國公那里受點教訓,誰再回到京城,必然會炙手可熱。
平定國公跟他的夫人在京城之外的小鎮子上活得十分滋潤,雖子嗣薄弱,可平定國公到死都沒有沾染上風流韻事。
安寧覺得似乎蕭戈跟劉炎梓的遠離妻妾之擾的行為,是不一樣的。
蕭戈是因為對蕭夫人的喜愛,他看不上除了素年之外的任何人所以終身只有素年一個妻子,而劉炎梓……
安寧說不好,大家都以為他是對自己的尊重才會嚴于律己,只有安寧知道,劉炎梓只是對誰都淡漠而已,包括她自己。
他的所有熱情都分給了國事,為天下百姓,劉炎梓能夠做到廢寢忘食。
安寧十分心疼他,不時得勸說身子才是頂頂重要的,麗朝也不只是他一個臣子。
然而劉炎梓很感謝安寧的勸說,轉過臉去卻依舊挑燈夜戰,像是要將他所有的生命力都燃燒起來,奉獻給整個麗朝。
這樣的劉炎梓必定會有所建樹,還是極大利國利民的,讓皇上很是看重。
安寧在嫁給劉炎梓之前就知道他才華橫溢,她幾乎以為這就是劉炎梓的性子,對國事之外的事情,都是一視同仁的平淡。
然而,安寧卻看過一次劉炎梓的反常,就那么一次。
春闈趕考,多少胸懷大志的年輕學子匯聚一堂,京城里彌漫著濃濃的書卷氣息和緊張的味道。
那時的劉炎梓,已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學,想要得到他指導的學子,想盡了辦法走門道、遞名帖,若是能夠入了劉大才學的眼,那簡直比中了狀元還要讓人激動。
劉炎梓對這些年輕的學子們也很是愛護,從中挑了一些文章做得好的,或是有不一樣思想的學子,讓他們進府。
也不說教導,只是讓大家一起在水榭內席地而坐,共同討論一些無傷大雅的國事,希望能夠在這些可造之材心中,提早埋下造福民眾的種子。
這些學子里,安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蕭安平。
那是蕭戈和素年的兒子,是他們十分疼愛又極為驕傲的孩子,小小年紀已中了小三元,面若潘安,卻又全然沒有文弱書生的孱弱,據說在蕭氏武館,那是當仁不讓的,習慣性習武的皇子們在他的手下走不過幾個回合。
素年的身影讓安寧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素年在劉炎梓的心中是一個什么位置。
她以為時間長了以后,沈素年的影響會幾乎不存在。
可當她看到了這個名字,曾經素年的一顰一笑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畢竟那樣特立獨行,身上有令人著迷氣息的女子,想要忘記是很不容易的。
自己尚且忘不掉,那么,劉炎梓呢……?
這次文會安寧打算親自去給他們送上茶水點心,她想要親眼看一看,蕭安平到底是個什么模樣,劉炎梓是不是因為他是素年的兒子,才會讓他入府的。
劉府的水榭文會十分有名,能夠得到機會出席,必然格外珍惜,盛裝打扮,將自己最高雅杰出的一面展示出來。
水榭里不分主賓之位,大家很隨意地坐著,由劉炎梓提出議題,所有人發散思維,可踴躍發言。
這些學子都是有真才實學,劉炎梓如何會讓走后門的人入府?就算是求到安寧那里,安寧也是不敢答應的。
她知道劉炎梓的脾氣,別的事情好商量,一旦關乎學問,那幾乎是劉炎梓的死穴,她不敢去碰觸。
水榭內不斷傳來年輕稚嫩的聲音,他們神采飛揚、侃侃而談,引經據典、熱鬧非凡。
有劉炎梓不斷點頭微笑作為鼓勵,一些束縛也都漸漸消失了,只留下無盡的暢快感。
能夠有一群可以引起共鳴的人,大家提出各種論調,就算是爭論得面紅耳赤,也是一種幸運不是嗎?
蕭安平坐在劉炎梓的右手側,他的臉酷似素年,兒子肖母,說的真真不錯。
素年是個大美人,蕭戈的相貌也是人中龍鳳,蕭安平自然長得讓人挪不開眼。
小小年紀已經有潘安之貌、才子之學,若是再過上幾年,性子再沉穩上一些,到時候,會勾得多少閨閣中少女趨之若鶩。
劉炎梓面帶微笑地看著他,神情絲毫不變,眼中卻透著贊賞。
蕭安平的眼睛跟素年一樣通透,帶著靈動,他一開始只是安靜地聽著周圍人的爭論,只在適當的時候才會出聲。
可他每每出聲,總會讓爭論暫停,使所有人都陷入思考,然后順著他的思路繼續往深了去想。
而蕭安平仍舊低調,嘴邊帶著令人放松的笑容,不驕不躁地坐在那里,繼續聽著。
是個好苗子,素年和蕭戈的兒子,如何會差了?
爭論告一段落之后,劉炎梓會將他珍藏的一些古籍拿出來供他們傳閱,這些雖然并不是會試的重點,然學無止境,多看看對他們總是有好處的。
今兒天色并不是太好,日頭不強烈,蕭安平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睛有些吃力,便將書卷放下,用手在眼睛周圍按了起來。
“蕭兄,你這是何故?”
一旁的學子瞧著有趣,蕭安平這樣眉眼如畫的人做起這樣的動作,別有一番樂趣。
蕭安平揉了一會兒才將手放下,微笑道,“這是家母教授與我的,可以讓眼睛放松休息,以達到明目作用的動作罷了。”
“說道明目,學生聽聞劉大人也有一番獨特的手法呢,似乎跟蕭兄的又有所不同?”
劉炎梓一愣,臉上的僵硬慢慢散開,“說是不同,萬變不離其中,也不過是按壓眼睛周圍的穴位,已達到放松的目的。”
蕭安平這時忽然笑起來,“想必劉大人的按壓動作定然比學生的這套要優雅得多,家母曾經跟學生說過,教于我的這套動作,實在有些……不太好看,雖然效果不錯。”
“家母說就是因為不好看,她曾經想要將這套揉壓的手法教給一位謫仙的人,后來發現不妥,那人是她見過的最讓人覺出仙氣之人,所以她不愿破壞,不過學生的話,家母就沒有那么多顧慮了,基本是怎么難看怎么來的。”
“哈哈哈哈,蕭兄這話著實有趣……”
周圍的學子都因為蕭安平的委屈的話而笑起來,水榭內一片輕松的氣氛。
然而這些笑聲,慢慢地在劉炎梓的耳邊變得淡薄。
他很突兀地起身,連招呼都沒有來得及打,快步走出了水榭。
假山石邊,劉炎梓站住了腳步,他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可青竹叢、丁香花,那一團團的紫色和莎啦啦的響聲,自己閉著眼睛似乎還能夠看見。
他選擇了自己的抱負,所以他從不敢懈怠,他想要活的更加有價值,可終究,心中還是有會有后悔出現。
若是當初放棄一切陪在素年身邊的話,如今又會是個什么模樣?
劉炎梓閉著眼睛,嘴角是苦澀的笑容,如何后悔?他已然選好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還有什么資格去后悔?
這一世,劉炎梓沒有虧待過任何人,卻獨獨虧待了他自己。
他睜開眼睛,眼眶還留著沒有消失的紅色,那就下一世再彌補吧,他不再要任何遠大的抱負,只希望能夠遵從自己的心意……
劉炎梓離開后,從一旁的假山石邊,安寧走了出來,后面的侍女手中捧著茶點。
安寧的臉上是掩飾不掉的苦笑,然后歸于平靜。
世人羨慕她一世安寧,有尊榮的身份,聽話的子女,和恭敬的夫君……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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