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 第427章 長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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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秋祭國典順利舉行之后,載著客人們赴盛夜的頭條大船,進入新都云鷗港。(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云鷗港,以青磚白石鋪地,所有建筑的屋頂都呈各色灰白,造型卻各異,若能俯瞰,就是一幅群鷗飛翔的畫面。因此,得名。
青磚也有深淺,越近河岸,越深,展現浪追灘的生動。靠船上岸的浮路用清漆的原木造寬造厚,泊船的白桿挑眼,上百根豎立得壯觀,取大石打磨成圓柱,結結實實扎進河泥之中。石柱上有彩雕,以此區別浮路私家用還是公家用,而且雕得半點不馬虎,堪稱工藝。
貝殼礁石造高的水岸旁就是步道,往兩邊延到人造的丘上。丘上綠草茵茵,一邊是晨晚長亭,一邊是紅木廣閣,點綴著自然的樹木山石,卻安放豎燈,辟出坦道,亭上有遮雨風簾,觀景椅邊裝大傘,精細處顯出的匠心,不怕破壞渾然天成的水景,因為這就是為人們所造得閑適。
從這樣舒坦的碼頭上岸,船工不用卷褲腳下水給人搭板開路抬轎,小姐夫人們不必擔心繡花鞋沾了泥,弄臟裙擺,孩子們在輕擺的浮路上跑跳不怕。而客有客道,工有工道,貨有貨道,常泊的船只還可選擇泊船位,不在乎銀子的,有專用浮路專用出口。
浮路到底多寬?四匹馬車的車駕可以直行到泊船桿,客人可以腳不沾路,從船板直接踩到車上去。
“只是一個港口碼頭而已,不見得多么奢侈華麗,卻已有大開眼界之感。早知道她是個能干的,竟不知道她是個這么能干的。按理,說大了天也就是名匠,但怎么都不能說小了她。”頭批客皇親優先,惠公主也被皇上請來,今日盛裝,一身的鳳紋金繡,滿頭的珠玉,不俗高貴,但她邊說邊拉拽著袖子,時不時扶著頭上黃金簪。(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因她造他人所不能,尋常一個碼頭也可以變成稀罕物。”泫惠左邊站了泫冉,蘭生在玄清觀被人陷害的時候,是他作為本地人留在帝都的最后一日,后來幾日則屬潛伏,而今再入都,已是外客。
泫冉已大半年未見到蘭生,但從帝都傳來的消息中,多多少少要提她一提,起伏轉折真讓他無言以對,不知道是該心服,還是該承認自己配不上。然而,到了這里,是真心服了。口口聲聲喜歡她的時候,他原來壓根不了解她,而她原來才露了小小的尖角。只有老六,才敢這么放縱她。他做不到,更想不到。
服了的,何止他。整船上有多少反對造新都的人,這會兒全啞巴了,一個個看得目不轉睛的。一個碼頭就能造成這樣,怪不得皇上如此堅持,如此頑固,非要將新都造到底,給一個女子開了各種先例。
想到這兒,將心緒放得更深,他好笑看著泫惠忙碌折騰那身公主裝,“惠哥再整下去,有人就要想這個公主是假的了。”
泫惠抬起頭,認命得搖搖腦袋,最后確認上方不會有東西砸下來。她的容顏雖然越發英氣,明亮的眸子此時卻有些黯淡,藏著心事重重。
“就算煩你那樁婚事,這時候最好要讓自己高興一點,別惹注目。”泫惠的右手邊是泫賽,仍硬棱一張酷臉,無動于衷的表情。
泫惠狠狠瞪泫賽一眼,“你何時也管起閑事來了?”
泫惠的婚事不能再拖,一來就讓太皇太后拉著相看,這家誰子年輕有為,那家何兒才華俊表。偏偏她還來早大半個月,看了二十來個,頭都炸了。
她心里有了人,只是那人看不上她,一氣之下就想選了別人嫁。看似閨蜜一個個的,但真能讓她暢所欲言的,竟是一個都沒有,反倒和見過幾面相處沒多久的蘭生通著信,把心里話寫了進去。
蘭生勸她,別因為跟自己賭氣毀了一輩子,還是要找個喜歡的人,但把眼光放寬了,多看看多尋尋,一定找得到的。
結果,唉,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軍中啥都缺,就不缺漢子,她怎么就死心眼,看來看去就看得到那一個。
所以,借著上都的機會,逃也似得離開北關,何成想還沒透到氣,太皇太后又撒網將她兜起來了。
“事關到她,哪有閑事?”泫冉一語意味深長。
泫賽的婚事可以說是大榮最神秘且不可解之謎,眼看都要到大婚日,泫冉還親自趕去慶賀,結果于家那位小姐的母親過身,只得回去守孝,再延了婚期。
泫賽神情不動。泫冉話里的深意,他自然聽出來了,不過他行事從不在意他人,隨堂兄弟明侃還是暗侃。
泫惠沒那么多心思,以為泫冉說得“她”是“他”,是泫賽自己,“我才不是煩婚事,只不過天熱得悶躁,想著今晚上可千萬別下雨。聽說那個競技場沒有屋頂,雷直劈下來怎么得了。”輕哼,抬高下巴,秀驕傲,“這事,跟賽哥沒關系吧?”
泫賽也沒回應泫惠。他就是這么個性子,惠哥雖是他堂妹,但他還真不怎么上心。能讓他上了心的人,他自然而然對之好,順著自己的心意,不需跟任何人交待。望一眼西邊朵朵帳包,今日他要做的,就是無論出現多糟糕的情形,堅守到底。
泫惠睜睜望著泫賽下船去,抱怨道,“一大把年紀不娶媳婦,性格越來越古怪了。”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泫冉臉上那片陽光般的明笑慢慢淡去,老六說得不錯,他不如泫賽,城府也好,情也好。
泫惠撇撇嘴,跟著泫冉下船,卻不料他突然停步。她好奇探出頭去,一看究竟。但見那條非磚,非石,非泥,如玉帶一般平整漂亮,寬闊的大路上,自北行來一長列輕車。
說它們輕,因為每駕車只有一匹馬拉著。車架子也不似尋常那種木板拼木板造的,是一根根長短不一的木圓條架構,看著好不簡單。兩片一高一低的橫板,大概是坐人的。車壁用一塊彎圍的玻璃,里面才一目了然。沒有車頂。車輪子特別高,卻是鐵制的,看上去又窄又細。
馬車來近,車輪壓過路面,車夫不僅僅穩坐,還跟著車身一彈一彈。
一名負責來迎客的大太監尖嗓道,“翼車最多可坐兩人,皇上說了,一路風光好看得很,就用它們代替了宮車,請各位上車。車子雖然只有一百駕,但路近車快,繞回來也不過三刻時。這批上不去的,請稍等。若不想等,也可自行選馬過去。”
宮女們上前,示范如何上這種翼車。
泫惠是公主,當然有車候駕,而且還是獨乘一車。看著要散架的車子,坐上去的感覺卻意外得穩固。車身不與軋著路面的車輪同僵抖,倒像搖籃似的,前后左右地輕晃,舒服得很。
轉出港灣,她的眼睛再度睜大。
廣闊的平原,粗糙粗礪,尚未完工的一群群龐然大物,輪廓宏偉。最茂盛的景象卻是裸土塵灰,望不盡孤石嶙峋,傲桀,肆意,張狂。野草密綠,又鋪展了秋黃。飛鳥成云,在遠處淺灘歡舞。晚蝶秋蟬,竭盡夏日的最后一唱。斜陽,到處點金,將秋黃無限燒旺起來,耀灼了雙目。
經過皇宮,正以為再也沒有更奇美的景致了,忽然眼中跳進一座金色的大物。
它本身并非金色,是褐土黃,卻被周圍灰亮的地映得無比挑眼,又那么巨大,仿佛壓在地平線,輕車一直向前,似也碰不到它的邊緣。
簡直就是另一輪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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