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343 上元
“你不要安慰我了。冰火中文”柳母突然開了口。
她今年不過四十來歲,也就比興國公夫人她們大上一兩歲而已。但,一眼看上去,卻仿佛比興國公夫人大上十多歲,兩鬢斑白,皺紋橫生,仿佛比大長公主殿下還顯的老態一些。
早年,柳母無疑吃過許多苦。
就是近十來年家中條件好了,但她一個茶娘子,能懂的什么保養之法?就是柳慎之找來許許多多的法子,她也是做不習慣的。不肯去費心。
“富貴人家認義父,不過是要個名頭而已,哪里是當真的?”柳母嘆息道:“娘知道你有本事……你要做什么,娘都管不著。只是,慎之啊,娘什么時候才能看到自己兒媳婦?喝上媳婦茶?什么時候,娘才能有自己的孫子孫女逗樂?”
柳慎之默然。
柳母嘆道:“娘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娘,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柳慎之連忙說道。
柳母搖頭:“娘知道你看不上小戶人家的姑娘……可慎之啊,那些真正貴人家的女兒,她們當然是好的,但她們怎么會愿意嫁給你一個大夫?從前在江南,那些鹽商漕幫,哪一個不是萬貫家財,卻是連知府家的庶女都娶不到!”
“你不肯認柳家門,咱們就不認,娘就由著你。”柳母語重心長地道:“可慎之,娘說不出別的大道理,只知道你既然做了這選擇,怎么就不肯認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找一個溫柔性子好的小家姑娘,娶妻生子,踏實地過日子呢?”
柳慎之揉捏的手停了下來。
“娘知道你不愛聽這些……只是,”柳母頓住,像是在找合適的詞語。
柳慎之繼續給柳母捏著腿。笑道:“娘,我沒有不愛聽。娘你說的有道理,我會好好想想的。”
他這么說,柳母只能作罷。不放心地囑咐道:“那你一定趕緊想……”
柳慎之點頭。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暗夜之中,那少女仰望的面龐,那么皎潔。
微光院。
林宜佳才光裸著站在木盆中,讓幾個丫鬟們用燙的熱熱的毛巾擦身。她的頭發顯然才洗過,正用一大塊吸水的厚棉布密密實實的包起來,固定在頭頂。
地龍燒的很燙,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而那燙毛巾敷在身上,林宜佳立即覺得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從內而外,都溫暖舒服起來。
林大夫人說:坐月子。盆浴要不得,但擦洗還是可以的。既然不出門,就談不上見冷風,所以,偶爾洗頭也是可以的。
林家出來的人。無不是對林大夫人的話信服無比的。
所以,阿慶嫂子帶著幾個丫鬟,替林宜佳收拾起來,熟練利索的很。
阿慶嫂子一邊忙活,一邊說道:“奴婢坐月子那會兒,還是大夏天呢,婆母硬是不肯讓我洗頭洗澡。只肯讓我擦擦臉。才一兩天,身上就不是那個味兒。”
“奴婢實在不能忍了,便逼著阿慶在夜里偷偷地弄了熱水進屋,偷偷地洗了……他那是也是不敢全信奴婢的話,奴婢就讓他問奴婢身上,然后問他:‘你是不是想兒子吃一個月的餿奶?’他估計也是受不住味兒。才肯答應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林宜佳就道:“這也是你婆母和丈夫疼你……聽你這么說,就知道我當年沒有將你嫁錯人。”
“可不是?”阿慶嫂子也感慨:“阿慶一脈單傳,奴婢頭胎生了個丫頭,一家人什么都沒說,全是樂滋滋的。”
“我娘生了三個女兒呢!”林宜佳就笑。
“奴婢可不敢同大夫人比福氣。”
阿慶嫂子替林宜佳擦干了身上。迅速地替她穿上新的細棉布里衣,才慢慢將剩下的也穿好了,扶著林宜佳在榻上半躺著,松開她頭上的棉布,開始替林宜佳絞頭發。
“不過那會兒奴婢也想了,若是奴婢下胎也是丫頭,婆母逼迫,就求主子您將奴婢兩口子調到外地去……嘻嘻。”阿慶嫂子這些年生活幸福,笑起來便是爽朗明快的:“幸好這第二胎,是個小子。”
林宜佳就問了她的兩個孩子。
“丫頭五歲了,過兩年就送到主子身邊學規矩;小子才三歲,成日里斗狗攆雞的,皮的很,將來也要讓伯爺給調、教調、教……”
主仆二人說著家常話。
說著說著,林宜佳想了起來,有些愁苦地道:“我的這幾個藍,你也給她們開了好頭……就是早走的藍玉,如今小日子過的也挺不錯的,是不是?藍巧,你說藍思怎么就不想嫁人呢?藍心那丫頭,更是死心眼兒……”
藍心和藍思十六歲,還能緩兩年再說。
但藍田眼瞧著就十九了……這讓林宜佳怎么能不替她操心?
阿慶嫂子便抿唇笑道:“她們還不是仗著您寵愛。不然,您狠下心就做主給她們配了人,她們還能不答應怎地?一個個的,持寵生嬌呢!”
“這話有什么用,你比她們都大,可也得替她們操點兒心。”林宜佳瞪了阿慶嫂子一眼。
阿慶嫂子便笑著應下來。
頭發絞干之后,林宜佳起身在房間里走動了盞茶時間,而后才重新到床上半躺著,讓人將福姐兒抱了來。
才不過十來天,福姐兒就全然變了一個樣子一般。
小臉兒白嫩嫩的,眼睛也全部睜開了,眼珠漆黑如點墨,水汪汪的,看人一眼,便能讓人心都軟下來。才生下來的時候,早產,總是有些瘦的。但十天過去,小家伙的胳膊腿兒上已經有了肉肉,分外地可愛起來。
她這會兒正醒著。
林宜佳將修剪的干干凈凈的小手指頭放到小家伙手邊,待她一下子抓緊了,就輕輕地提起來,放下,再提起來,玩的很開心。
緋芍引了云媽媽從外面進來,沖林宜佳行禮。
“殿下想姐兒了,請將姐兒抱過去瞧瞧。”云媽媽和藹地道:“大少夫人今兒覺得怎么樣?”
“我很好。就是覺得閑的難受。”林宜佳笑著將小家伙給了藍思,看著她將小家伙包裹的嚴實了,就道:“云媽媽趕緊去了。姐兒已經醒了一會兒了,正好給太祖母請安去。”
云媽媽便不耽擱,護著小主子,領了好幾人朝榮享堂去了。
福姐兒越長越好,紅月大長公主便越來越喜歡,從日日要看,到一日幾看。她年紀大了,府上又是十來年沒有小孩兒出生了,于是總是惦記著。
也多虧了微光院和榮享堂之間的距離并不遠,而最近也總是晴朗無風的天氣。
待福姐兒被送回來時,已經是在楊廣北懷中香香甜甜地睡著了。
林宜佳琢磨著,估計楊廣北從外面回來,問了福姐兒在榮享堂,便過去請安,順便將小家伙給接回來了。
楊廣北放到將小家伙放到隔間內,笑容溫柔地看了一會兒,才重新走了出來,問林宜佳道:“我聽說,你又洗了澡?雖然岳母大人經驗應該沒錯,但如今到底是寒冬臘月的天,你現在體虛,總要小心一些。”
林宜佳心中溫暖,口中卻說道:“這不才洗第二回?就惹了你說。”
楊廣北拿了她放在床頭上的書,見是一本話本,微微點頭之后,避開了這話題,轉而說道:“一會兒我進宮,坐一坐就回……你們娘家兒在家里,要小心一些。”
今兒是正月十五上元節。
他們這樣的人家,是一定要到宮中坐上一坐的。
林宜佳沒有太在意,只是“嗯”了一聲應了下來。
楊廣北隨意瞧了一眼,問道:“你那個大丫鬟呢?出城還沒有回來?”
“你說藍田?應該快回來了吧。”林宜佳答道。
藍田一早就走,到莊子上同藍玉坐一會兒,天黑之前怎么也要趕回來的。
果然,就在楊廣北離開去了皇宮不久,藍田便從外面回來,換了身衣裳之后,才到了林宜佳面前。
“怎樣?”林宜佳抬眼看藍田,見她微微凝眉,愣了一下,低聲道:“難道出了事?”
“也不算出事。”藍田沉吟一下,低聲答道:“鐵牛哥是一直記得供奉的。聽我說要過去看,二話不說便帶了我過去了。過去之后……”
藍思頓了頓,低聲道:“遠遠的,奴婢瞧見那墳前站了一個中年婦人,衣著很樸素。看到我們過去,就立即上了一輛馬車離開了。奴婢覺得奇怪,就多瞧了幾眼……仿佛覺得那婦人面善,卻始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林宜佳也皺起了眉。
秦家曾經也是一門榮華,但早就被先帝殺的只剩下一對孤兒寡母,算是給秦家留了香火。但秦母在秦明遠未成家之前便早逝去了,后來秦明遠也……
如今,若非趙玲瓏的存在偶爾會讓人想起秦明遠死的難堪,誰還會記得曾經榮華過的秦家,以至于連掃墓拜祭只能依靠一個曾經的仆人。
那么,那個婦人又是誰?
趙玲瓏恨死了秦明遠,當年連后事都不參合,至今只怕都不知道秦明遠最后葬在哪里,怎么會派人去祭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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