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315 分家(二)
“息怒!本宮如何息怒!”
“你們一個個的,個個都來算計本宮!當本宮是個擺設!捧著看著算計著!”紅月大長公主又痛又怒道:“當本宮是傻的還是愚的!啊!分家!好的很!你們要分家!便分家就是!散了也就干凈了!好的很!”
她這么多年,辛苦地維持這個家,到頭來居然落得人人嫌棄境地!
何苦來哉!
紅月大長公主閉了閉眼,兩行老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心灰意冷地道:“本宮一直都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想分家。本宮從前想著,為了你們祖父在天上看著,也要在我活著的時候,將你們一直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別說什么楊府富貴招忌的話,本宮就不相信,憑本宮大長公主的身邊,會護不住你們一家人!”
“本宮為著什么?”紅月大長公主指著武興候道:“不錯,你身上沒有流著本宮的血,本宮早該將你分出去過……而不是看到你日日在眼前,說是盡孝,卻總是提醒本宮,本宮的丈夫曾經有過另外一個女人,還生下了孩子!你以為本宮愿意聽你喊母親!”
“本宮為什么!”紅月大長公主痛訴道:“還不都是因為你們父親!”
“是兒子不孝!”武興候羞愧地低下頭:“還請母親不要動怒,保重身體。”
“本宮有親生兒子,并不需要你孝順。”紅月大長公主聲音有些冷,道:“你媳婦既然揚言本宮在你們父親牌位前將這家給分了,本宮便是不分也得分了!”
不然,她還能出來辟謠,其實是她一位媳婦鬧矛盾自作主張不成!她紅月就丟不起那個臉面!
“如此,那便如了你們的意……分了罷。”紅月大長公主重重長嘆一聲,略一思索,便道:“小北媳婦,你取了筆,且幫著記錄。”見興國公、武興候似乎要勸。她擺擺手,搖頭閉上了眼睛。
興國公和武興候對視一眼,各自垂下了腦袋。
很快有人上了紙筆,研好了磨。林宜佳站在方桌前,將雪紙鋪好,用鎮紙壓住。而后挽了一下衣袖,凝神執起了筆。
紅月大長公主睜開雙眼,聲音平和,只是略顯疲倦,緩緩說道:“按照舊例。公中財物。分成十份。老二為興國公。為皇后娘娘之父,今后你一脈便為宗房。宗房獨得五份。”
她看了一眼楊廣北,嘆息道:“小北你父親雖然為長,奈何他過世太早。而你如今年輕,又志不在廟堂……宗房責任大,所以傳給你二叔父……你不要怪祖母偏心。”
楊廣北聞言當即搖頭表態道:“祖母所言極是。孫兒胸無大志,難當重任。由二叔父接任宗長,孫兒認為最合適不過,并無任何意見,更不會不滿。”
紅月大長公主點頭,而后看向武興候,緩緩開口道:“你不是我生的。且并不是那無用指靠著公中過日子的沒用人。按例公中所有。只能分你一份,我也并不打算另外補貼你什么……老三,你可有不滿?”
武興候重重叩了一個響頭,道:“兒子承蒙母親教養長大,就是一份不得也是終生感激您的。如今母親體恤。兒子并無任何不滿。今日之事,全賴兒子媳婦糊涂不賢,兒子惶恐,不敢請求母親寬宥,只愿母親別再為此氣悶傷身,別不讓兒子孝敬您!”
“孝敬不孝敬的,此話以后再說。”紅月大長公主擺擺手,而后對楊廣北道:“說起來,你早年失去雙親……”她心中有許多話,此時卻說不出來,最后嘆息道:“那剩余的四份,便給了你吧。另外,我百年之后,我的私產,分作了五份,獨給你三份吧。另外兩份,一份給你姑姑,一份給你二叔父。我曾經答應補貼你一輩子做個富家翁的,我說話算數。”
楊廣北此時心中有些復雜。
紅月大長公主一輩子攢下的私產,數目絕不小。給他的三份,那價值……足夠他一輩子富家翁的花用了。
紅月大長公主待他,還是很好很好的。
而他……
為著這分家一事,他在其中做了多少推手,才有了眼下這個不得不將分家擺在臺面上。
正如他祖母所言,說什么富貴潑天遭忌的話,那都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話。真正的原因,也不過是他心中的那一點兒小小的念頭罷了——
楊府于他,不像是個家。
他住在微光院,更像是府上的租客。只不需要向房東交房租罷了。
對著二房和三房的人,他只感覺到疏離和陌生,從來沒有屬于一家人的,親人的感覺。
而林府就不一樣。
林宜佳是他心愛的人。他同自己心愛的女子成了親,他心愛的女子又懷上了他的孩子……這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他“寄居”的楊府搬出來,擁有自己一家人的、溫馨的家,所以便……
如今,他終于達成了他的意愿,
他是自私的。他從未想過分家對于自己的祖母是怎樣一種感受。
早年,為了“保護”他平安長大,他一直被紅月大長公主將他同二房三房人都隔離開來,在他十二歲之前,他都從未同任何一位親人出現在一地兒過。
但紅月大長公主很忙,她也難抽出多少時間去陪楊廣北。而漸漸的,楊廣北性格形成之后,雖足夠地尊敬自己祖母,但卻難以同其親近起來了。
“祖母,我……”
楊廣北默默觀察一番紅月大長公主,心想:她看起來似乎也沒有怎么生氣憤怒的樣子?至少,沒有氣病了不是么?
得到如此結論,楊廣北心中便踏實許多,道:“多謝祖母偏愛。只是……”
他本想說不要,但想起不久前還同紅月大長公主哭過窮,這話便也不能說了。他正想找一個別的理由,推辭一番,卻見紅月大長公主擺擺手,道:“你不用說了。只當是我給了你媳婦肚子里的重孫。”
“本宮曾想過,你母親不在了。待他出世,本宮多少能幫著看看的。”紅月大長公主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她想要將孩子抱到自己處養著?林宜佳執筆的手一顫,筆尖一點墨差點兒落在了紙上。楊廣北也是心中一緊,想到紅月大長公主還想給他找個“伺候人”來著,未必做不出抱養孩子的行為,心里剛剛生出的那點兒難受一下子消失不見,道:“多謝祖母關心。”
話都顯得有幾分硬邦邦的。
他一向話少的很,紅月大長公主倒也沒有聽出什么。
她揉了一下太陽穴,似乎還想要交待什么,但又什么也沒說,擺擺手,道:“你們也都不是那沒本事吃靠都是公中的,所以應該不會為了些許銀錢就生出罅隙來。那便這樣吧,你們去老侯爺牌位前上柱香,回去之后,挑個好日子熱熱鬧鬧地搬出去吧。”
“遲早有這一日。”最后一句話,她聲音放的極低,以至于林宜佳在她身邊也沒聽出什么來。
紅月大長公主露出了倦色,眾人便陸續告退。
出了門,興國公和武興候臉上難免高興不起來。打發了眾位小輩休息,他們喊住了楊廣北。
“嫂子,我送你回去。”楊錦心道。
楊廣北點點頭,對林宜佳道:“你一路小心些。”看著林宜佳同楊錦心穩穩地離開了,才回頭同二位叔父行了禮,道:“二位叔父有什么吩咐?”
興國公看著面容沉靜的楊廣北,眼神中生出一些復雜,低聲道:“我一直想問你,關于當年你祖父的事……你是不是真有什么證據?”
興國公和武興候二人緊緊地盯著楊廣北的臉,想要同他的臉上看看出什么來。
楊廣北微微一抬起眼瞼,眼神淡然,輕聲說道:“當年之事,已經做了了斷。二位叔父此時再來追究,并無半點意義。”
這也就是說,當年老侯爺真的死得蹊蹺?
興國公和武興候聞言身體都是顫了顫。
武興候聲音發緊,難免問道:“了斷?如何了斷?”
“了斷就是了斷。有人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便是了斷。”楊廣北聲音淡漠,卻讓人聽了心驚。
“那么說……”興國公的話沒有說完。
楊廣北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那就是陷害了老侯爺的人,也已經以命抵命。再聯想到先帝死的荒誕……興國公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道:“你……可收拾干凈了?”
楊廣北淡然搖頭道:“并沒什么可收拾的。”
他有足夠的耐心謹慎。且景和帝死在天威之下,眾目睽睽,無從查起。
武興候道:“今上年輕有為,你……小心些。”
“我一個靠運氣而上位的同安伯,有何小心的?”楊廣北道:“二位叔父若無吩咐,我便回去了。”
興國公和武興候終是沒有開口攔他。
無話可說。
攔下他,還能再說什么?
一想到剛剛一番對話中,楊廣北所透露出來的內容,饒是二人從前有些猜測做足了心理準備,也是心神劇震,一時難以回神。
只能目視楊廣北并不高大的身影離開,最后,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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