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284 對答
皇后娘娘到底不是找林宜佳只為拉家常的。
兩個人談及往日今時,富貴輝煌的殿堂內,氛圍顯得輕松融洽起來。
茶香裊裊。
秋日明亮的陽光透過鏤空的窗欞,照在高案上那一盆金絲珠簾的菊花之上,散發出迷人的如珠如寶的柔光,美麗異常。
皇后娘娘品了一口香茶,長長一聲嘆息,道:“本宮請你來,想必你已經知道為何了?”
林宜佳聞言微微迷茫,隨即眨一下眼睛是為了然,微笑著撫上自己的小腹,道:“回皇后娘娘……臣妾同胎兒都很好,已經是萬幸之幸,唯有誦經禮佛感念天恩,再不敢做其他想。”
也就是說,因為她和孩子都并未傷著,所以她不會再追究安憫郡主如何了。
皇后娘娘動了動身體,道:“你能如此想就好。只是,本宮弟弟卻為了你們娘倆鳴不平,起了意氣之事,你可知曉?”
林宜佳愣了一下,連忙問道:“敢問娘娘,伯爺他犯下什么事?打從有孕起,伯爺他到我面前都是只笑言趣事,其他一概都是不準我打聽的。就是昨日我娘家人離京,伯爺也不準我出門去送,實在不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事……”言辭之間,很是焦急。
皇后娘娘目光微動,聞言便笑著安撫林宜佳道:“你不必緊張,不是什么大事兒……本宮這個弟弟啊……”
她便將楊廣北意氣之下不再免費供給百姓新作物種苗作為遷怒泄憤的行為笑意吟吟地說了說,倒是說得林宜佳不知作何表達,垂著頭十分羞赧難安的模樣,臉上也紅了。
林宜佳吶吶道:“娘娘且放心,臣妾必會勸得伯爺回心轉意,以大局為重的。”她又想要替楊廣北解釋,又不好解釋,有些坐立不安,突然起身就要下跪道:“還請娘娘恕罪,不要過于責罰于他。”。
皇后娘娘抬了抬手。阻止了林宜佳行禮,示意她再次坐下,才嘴角流笑,道:“雖則說起來本宮弟弟這行為顯得孩子氣了一些,卻也是因覺得難以替妻兒討公道、憤憤不平之下的泄憤之舉,想必他此時已經同皇上認錯了……你放心,皇上是不會如何罰他的,最多也就是罰些銀錢俸祿……”
“那就好。”林宜佳送了一口氣,對皇后娘娘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至于安憫那里,皇上也并不是要包庇她……”皇后娘娘面色轉為平靜無波。道:“只是她如今性情大變。竟是有了瘋癥。一時間只能將她禁錮起來,倒不好說怎么罰她……”
“她是太皇太后養大的,落的今日這境地,難免……”皇后娘娘抿了一下唇。道:“聽說慈寧宮這幾日端進去的飯菜都動的極少,皇上已經很是憂心了。”
說道這里,皇后娘娘心中也覺得不爽快。
本來若安憫所行眾人都三緘其口,皇室囚禁了她,已經算是不小的責罰,眾人面子上都能過去,很快事情淡了,誰也不會再找沒趣地提出來說道。但沒想到安憫之事不知怎么就傳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而楊廣北為了妻兒竟然不依不饒。借新作物之風更是將整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這種情況下,若是再無名旨懲處安憫,那未免要影響皇上的威望。
但若是懲處安憫——安憫是皇室女,她是太皇太后養大的,是皇上的親姐姐……懲處了她。誰的面子上能有光?
竟然是一個怎么辦都糟心的局面。
倒不如一開始,應慶帝就雷厲風行罰了她,反而能落得一個公正嚴明的好名聲。且也不會有這般糟心難受的局面了。
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腦海中突然想起幾年前楊廣北站在她面前,同她說能“圓她心愿”的沉穩模樣。他那時候的神情,與平日的他絕不相同。“圓夢”歸來,到了這偌大的空曠的寂寥的深宮之中,楊元心總難免想起楊廣北來。越是想,越是覺得,她這個大弟弟,讓她看不透,仿佛從前她從未認識他似的。
那么……她那樣的大弟弟,真的會“意氣用事”么?
皇后娘娘微微搖頭,將心中冒出來的多余想法甩到了一邊。
沒錯,就是“多余”。
楊廣北如何,是真平庸還是假愚蠢,關她何事?
她不過是要履行一任皇后的職責,按照皇上的心意,將事情辦的不差就行了……只是,為了這些事情操勞,難免不爽快。
皇后娘娘悄然吐出一口氣,瞧著林宜佳忐忑不安卻強作鎮定的樣子,又見她小腹微凸顯得她整個人瘦弱蒼白,想起了早年她一把雙丫髻嬌俏天真,心中柔了下來,對林宜佳道:“你并沒有任何錯處,且放寬心吧。太皇太后是個明理之人,不會輕易遷怒于無辜之人的。”
應慶帝未必暗示她詰難林宜佳,她自然不想多生是非。
更何況,在她身為楊元心時,不但是楊廣北的姐姐,還一直對楊廣北懷有感激之心,感激他曾經替她“圓夢”。所以,她是愿意站在楊廣北這一邊的。
知道楊廣北愛重林宜佳,她也愿意盡可能地照顧林宜佳。
林宜佳自然收到了皇后娘娘傳出來的善意,露出一個略顯放松的感激笑容,想了想,問道:“敢問娘娘,不知臣妾一會兒是否需要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問安?”
她便將自己擺在弟媳的位置了。
皇后娘娘微微沉吟,對林宜佳道:“此時怕兩位老人家沒空見你。這樣,你既然頭一回進宮,不到兩宮走一走也是失禮,一會兒本宮……”
她本來想自己陪著林宜佳走上一遭,但一想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此時對林宜佳的印象不佳,若有她陪著,看在她皇后的面子上,定然要見林宜佳,而心情不佳的情況下,難免要斥責林宜佳幾句……林宜佳此時正有身孕,萬一有個什么不好,就是大麻煩。
想到這里,皇后娘娘話音一轉,道:“一會兒本宮派流云領你認下路,在宮門口全了禮節吧。”
林宜佳笑著稱“是”,又謝過了皇后娘娘。
事不宜遲,她便告了罪,跟著流云往慈寧宮和壽寧宮拜會。皇后娘娘所料不差,她果然沒有獲得召見,只能分別在兩宮宮門前恭敬地行了大禮。
返回的時候,林宜佳問流云道:“……不知郡主情形到底如何了?早些年先皇仙去之時,郡主狠狠地病過一回,連眼睛都看不見了,情形很是不好。后來有宋駙馬時時寬慰,才終于好轉了些。卻沒想到,進京之后,又……”
林宜佳走路的時候,手自然而然扶住后腰。此時,她微抿著唇,面容有些不忍,低聲道:“人人都說郡主苦……但宋大哥他……早些時候,他們是那么恩愛的,怎么就成了這樣子。”
林宜佳有些惆悵,道:“有時候,就連我娘也跟著自責感慨,說真該在宋大哥成親之后同他保持距離的。可是,流云姑姑,我娘家真的就有錯么?宋大哥他……他難道有什么錯么?想來這個時候,宋大哥還在一心歡喜地等著郡主回廬州呢……”
言下之意,若是郡主乖乖地早些回廬州過好日子,何至于到今日這地步?
而宋階呢,他娶了一位公主,一心想要愛重她,卻是接連沒了兩個嫡子,他心中難受不難受?即便這樣,他還是包容了她,只是為了香火不得不納了兩個妾生下孩子,又明明這兩個妾室都是安憫找來的,怎么安憫反而又后悔,撇下他們賭氣上京來呢?安憫上了京,做出了這樣狠毒之事,換在一般人家,怕夫妻二人再無生活下去的可能,和離休妻了事,可安憫是皇室女,能和離或者休妻嗎?
宋階的人生,算是都要毀在安憫郡主的手上了!
可宋階他哪一點錯了!
他真的沒有一點錯!
何至于此!
所以,當林宜佳聽說楊廣北借口將安憫郡主所作所為鬧開了之后,心知他是為自己討公道之余,也是為了宋階——宋階總要擺脫安憫這個女人且不傷名聲不為皇室記恨才是上策!
也幸好宋階此時遠在廬州,京城這里無論因安憫折騰出多少事,都不會與他相干!將來無論安憫落得何等下場,世人見到宋階,只能有同情二字!
林宜佳當然要為宋階喊喊委屈。
流云是皇后娘娘的人。她聽到了,皇后娘娘當然也就聽到了……
聽到林宜佳如此說,流云也萬分動容,扶著林宜佳,低聲同她說道:“郡主那日被帶回宮中之后,就神情有異。御醫扎過針之后,她昏睡了一夜,再醒來,就目不能識人,也不能交流,只一直在念念叨叨,卻聽不清楚說什么。”
“御醫說,郡主那般,絕對是犯了瘋癲之癥,且難以救回了。”流云低聲道:“一位郡主害人不成反而瘋癲……皇室丟不起這個人,所以對外都稱郡主重病,需要幽閉靜養……夫人,郡主的病情,您心中知曉便好,還請不要往外宣傳。”
“我明白的。”林宜佳悵然嘆息一聲,鄭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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