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二百九十六章 軍容差距
“這一次,英國佬應該長點記性了!”
在虎門對岸的南沙,守漢臨時豎起的帥旗下,通過望遠鏡,他將整個戰場看得清清楚楚。江面上殘破的木板,燃燒的風帆、緩緩下沉的船只,在波濤中載沉載浮的落水者,被廣東水師從江中撈起的俘虜,都無聲的說明了這場戰事的結局。
“華梅這丫頭水上的本事算是練出來了。”
一旁督率水師在蕉門水道候命出擊的張小虎,沒口子的稱贊著世侄女的長進。
“小六子,你也莫要謬贊了,免得讓孩子聽到了傲氣。”
話雖如此說,但是那個做父母不愿意聽到別人夸獎自己的孩子?
“主公,廣東總兵官、領著惠州參將、督理廣州海防參將等各軍將領,廣東布政使姜一洪引軍兵前來會戰,現在在外遞手本求見。請主公的示下,見是不見?”
“見什么?!告訴他們,戰事未定,營壘未成,讓他們學學于禁!把各自的軍兵安頓好了再說!”
虎門、南沙等處,珠江兩岸成了一座大軍營。
“為子當盡孝,為臣當盡忠。朝廷百姓皆辛苦,寄于厚望養兵伍。每日袖手不需勞,舒舒服服吃月糧。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自古將相多行伍,休把當兵自看輕。”
“一要用心學操練,學了本事好立功。軍器是爾護身物,時常擦洗要干凈。二要打仗真奮勇。命該不死自然生。如果退縮干軍令,一刀兩斷落劣名。三要好心待百姓,糧餉全靠他們耕。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四莫""人婦女,哪個不是父母生。爾家也有妻與女。受人羞辱怎能行。五莫見財生歹念,強盜終久有報應。縱得多少金銀寶,拿住殺了一場空。六要敬重軍中官,越份違令罪不輕。要緊不要說謊話,老實做事必然成。七戒賭博嫖與娼,官長查出當重刑。安分守己把錢剩。養活家口多光榮。你若常記此等語,必然就把頭目升。如果全然不經意,輕打重殺不容情。”
被囚禁于木柵圍成的臨時監牢之中的威德爾等人,倒是沒有受到想象中的虐待和鞭打,只是被搜查了一番,將隨身的武器、尖銳物品。甚至是繩索腰帶等物一并搜去,至于說隨身的財物,倒是看也沒有人看一眼。
“這倒是奇怪了。我們若是落到那些奧斯曼海盜手里,只怕身上一根草棍都剩不下!”會計師一面奇怪一面感慨,“這難道就是文明的力量和自信?”
對于會計師的言論,威德爾爵士顧不上評論,只是在自己的航海日記本上記錄下這時的見聞和想法。
“在操演和學習之余。李大帥的直屬軍隊喜歡唱歌,這些歌曲中,似乎有關于軍事技術和軍人道德的勸導。”
對于南中軍歌聲好奇的,不僅僅是俘虜威德爾。
被戰火摧毀的虎門鎮外,豎起了守漢的帥旗和南中軍的軍旗,帥旗后面,一座以鋼筋做骨架,多層棉布夾著棉花板制成的大帳,便矗立在這里。
以帥帳為中心,百十步內。近衛旅的士兵們,或是持著火銃,或是肩扛長矛,或是手按刀柄,警惕的望著周圍的景物人員。
在帥帳的左右。用布袋、竹筐盛滿了沙土,壘砌起來兩座炮蕾,每座炮壘中安放著兩尊十磅炮和一尊大佛郎機。
黑洞洞的炮口將不遠處的軍陣完全封鎖。
同廣東本地官軍相比,南中軍的軍容極其嚴整。
在虎門列陣的廖冬至旅,雖然名義上是以廣東籍貫的義軍組成,但是內中有著大量的南中軍老兵充當甲長,又經過數月訓練,軍容自是嚴整。
同一旁亂糟糟喧囂吵鬧叫罵聲不斷的廣東本地官軍,令廣東本省官吏們覺得,這默不作聲,只是站立的筆直雙眼平視前方,整個軍陣如同刀裁斧剁一般整齊的南中軍,倒是更配的上國家百戰精銳的稱呼。
相比而言,廣東本省的軍隊倒更像是一群民夫。
惠潮副將馬如錦,潮州參將夏之木、肇慶守備鄒維勛、香山守備王猷、南韶守備施逢源等人,督率著自己的部隊,頗為有些尷尬的站立在廖冬至旅和近衛旅的左側,等候著大帥的召見。
整個空地上的部隊大約有一萬七八千人上下,分屬六個部隊,除了隸屬于南中軍的廖冬至旅和近衛旅之外,其余的將近一萬人,則是被上述五個將軍分管。但是,沒有一隊人馬超過兩千五百以上的。就是這些人中,一半還是老弱,個個身上軍服破爛,大多數人臉上根本看不出經受過正式訓練的氣質,完全是拉來湊數的市井之人,身上破爛的軍裝號坎,在江上吹來的秋風一打,不時的有破爛的布條在風中飛舞。各人手上的兵器也是極為低劣,很多人便是一根木棍,上面綁著一根矛頭,不知道是生鐵還是熟鐵打制成的矛頭上銹跡斑斑,一看就沒有經過很好的磨制、上油等保養。
相對來說軍容、裝備比較好些的,就是各位副將、參將、守備身邊站立的家丁們,每位軍官根據職位、分管防區的不同而導致的經濟條件,所豢養的家丁數目也是不盡相同,多的有數百人,少的只有二三百人,最少的只有百余人。大多是青壯年漢子,衣甲兵器頗為精良,看得出來,都是些敢打敢拼的亡命之徒,不過他們的陣列也是站的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典型的烏合之眾。
這些家丁們,以南中軍的軍紀看來,都是些刺頭,不遵守軍紀。甚至是帶頭破壞軍紀的兵油子、兵痞之類人物,都是些不合格的兵,但是,放在如今大明各地軍鎮之中,已經是最主要、最核心的作戰力量了。
這也就是難怪。為什么號稱數萬人馬,居然對英吉利東印度公司商船隊的區區五條武裝商船、幾百名公司保安而束手無策的原因。
潮州參將夏之木披了一身的鐵甲,系著一件大紅錦緞制成的披風,在自己的認旗之下倒也顯高大魁梧,威風凜凜。不過此時他也是臉帶艷羨,目光不時掃視站立在自己旁邊的廖冬至旅的士兵們。仔細的用目光打量著站在鐵血十八星軍旗之下的那些士兵。
那些才是好兵,俱都是挑選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青壯年,身材結實,嚴守紀律。在江風卷著從珠江上襲來的陣陣水珠掠過各個軍陣時,水氣浸濕了他們身上的盔甲衣袍,但是在這種天氣情形之下他們依舊只是持槍肅立。
從當年的廣東總兵官戚繼光、到后來的俞大猷之子福建總兵俞咨皋都曾經對廣東軍隊有過影響。都試圖將這扼守南海的廣東軍隊好生整頓一番,奈何,一件事,錢糧!
從萬歷后期,隨著所謂南倭的逐步被平息,加之遼東反賊的興起,明軍的戰略重點逐漸北移。這被數代人經營的南海防御體系便逐漸荒廢。
以之前我們提到過的南澳為例,最初南澳游兵原有兵員1835人,各種船只40艘,至天啟二年(1622年)減至874名官兵和34艘戰船,到崇禎十年(1637年),只剩下8艘戰船和721名官兵。在嘉靖年間設立的海防六座水寨之中,只有在瓊州的白沙水寨,因為守漢的手早就以協防的名義伸進了白沙水師,這才保持了原有的規模,不過。是水師左翼的實力罷了!
隨著戰略中心的北移,加上國家財政的日益困難,便無法供給龐大軍隊的糧餉需求,必然削減錢糧,只滿足一小部分所謂精銳士兵的物資待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反應到軍中,將領也必然將這部分糧餉,用來優先供應自己身旁最忠心,最有戰斗力的親兵護衛。如此,必然出現許多兵為將用的情況,這就導致了明末的家丁制出現。家丁的作用是矛盾的。一方面,各邊將召用家丁,厚其養贍,用備前鋒,每遇征戰,家丁當先,弱兵隨之,可以鼓勇取勝。所以當遼東一度革去大部分家丁,并且存留下來的家丁也只支給單糧時,一時亦覺省餉,以后遼兵遂不能戰(《明經世文編》卷四二二李化龍《摘陳遼左緊要事宜疏》)。
另一方面,家丁盛則將領專倚之,忽視一般士兵,厚養家丁,而以營兵充其役,馳其馬,且聽其騷擾,朘軍食而供之,家丁盛而軍心離矣(《明經世文編》卷三四六戚繼光《練兵條陳疏》)
為了豢養這些家丁,帶兵將領們則是大力克扣其余兵馬的糧餉來供養這些人,常常有兵冊上兵額數量萬人,而實際能戰之兵不過千人的事情發生。
而且隨著帶兵將領的升遷調動甚至是離職,這些家丁私兵也隨之而去,這就形成了用國家的軍費而為帶兵官豢養私兵的怪現象。
此類軍隊怨氣十足,戰力極差,勝時一擁而入,敗時潰逃千里,就算將領身旁有部分英勇善戰的親兵家丁,也扭轉不了這種惡性的局面。
將領手握精銳重兵,也必然有軍閥化的危險,只注定自己小團體的利益,忽視了國家的利益。朝廷花重金養出來的軍隊,反而在關鍵時刻。有投敵叛變的危險,明末這種例子太多了。
明亡時的宣府軍,關寧軍,南明的數鎮軍隊,都是如此。
當然,大明家丁制度的產生原因是復雜的,沒有私兵,便容易為他人左右,特別是朝廷。
家丁,兵為將有。軍將侵軍餉厚家丁而薄軍士。厚此薄彼,那些被放棄的軍士不是沒有思想的機器人,被人視為廢物,豈會沒有怨恨?這些人在戰場上往往是最先崩潰的對象,他們造成了很壞的局面,就算家丁們再能戰,也無濟于事。
而且家丁都是軍官們的私產,很多人還是將官們的家奴。軍官們除了侵吞軍餉外,就是大量占有田地來養活自己的家丁。要裁撤軍官們的家丁,談何容易?這都是他們的命根,要斷人命根,他們就會跟你拼命!
最明顯的一個例子便是遼西的祖氏家族。祖大壽多次降而復叛,遼東軍隊也是多次嘩變,但是朝廷壓根不敢處置他們。就是因為祖家和后起的吳家有著盤根錯節的姻親關系,在遼東各地官將之中一呼百應,而且兩家都有為數眾多的家丁私兵。這也就是他們能夠勒索朝廷,在朝廷與遼東反賊、日后的李自成大順軍之間首鼠兩端的本錢。
所謂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只是見勢不妙,給自己找一塊遮羞布,作為叛變投敵的借口罷了。
同九邊軍鎮、北方各地官軍相比,廣東的明軍之中,將領豢養家丁的習慣也是根深蒂固。不過,稍微好些的是。因為災害不像北方那么嚴重,所以,普通營兵的伙食和營養狀況比起內地根本吃不飽的情形要好很多。
而南中軍同內地官軍相比,外人看來差距在軍容、在士氣、在裝備、在飲食。實際上,最大的差距則是隱藏的更深。一支是處于上升期的近代化軍隊,一支是處于沒落階段的封建軍隊。
南中軍是因為大量的糧食、肉食奠定了工業化與貿易的發展,積累了足夠的錢糧物資來維持軍隊的裝備與訓練。而軍隊戰斗力的提高和規模的擴大。又為這些工農業產品提供了更大的市場。
正如南中軍中流傳的一句話,“咱們打仗,是為了家里的爹娘兄弟姐妹,老婆仔女!搶來土地給爹娘兄弟種,搶來地方好賣爹娘婆娘織的布、燒的瓷!”
數十匹高頭大馬從守漢的大營轅門內飛出,馬背上的騎士背上的認旗被急速奔馳的駿馬和江風撕扯成為一個平面,人們可以清楚的看到認旗上的字。
“傳令通信。”
這支小小的馬隊后面,是七八輛四車緊緊跟隨。
“大將軍有令!各處官軍來援,皆有功勞!發恩餉!”
負責傳令的騎兵們在五位廣東本地軍將的陣列中往來穿梭,高聲將李大將軍的這個恩典傳達到每一個士兵的耳朵里。
時下大明各地欠餉已經成了常例。不欠餉反倒是奇怪的事情。不但九邊欠餉,內地官軍欠餉,便是地處商貿發達民間富庶的泉州、漳州等處一樣欠餉。其中漳州衛欠餉三月,泉州高浦等處欠餉十個月,銅山所更是欠餉二十個月。為了謀生。官兵們只得各顯神通,給人幫工者有之,自己做小生意的有之,但是更多的還是四下里勒索,甚至是打劫。
戰兵營家丁每月需要銀餉二兩三錢五分,再加本色米五斗,南兵每月有餉一兩五錢,本色米五斗,這個數字,對于馬如錦、夏之木等人而言,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若是全額給餉,便是自己傾家蕩產來供奉也怕不夠。
但是,陣列之中的士兵們卻是大為興奮。
很多人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很多人半年來沒有領到一文錢的軍餉。想不到這次跟著參將大人到虎門跑這一次,便領到了軍餉,雖然腳上磨出了幾個血泡,身上挨了家丁幾鞭子,但是想想那即將領到手的軍餉,這點事又算得來什么?只求各位大人們能夠少克扣些!半年了,天可憐見,上面的大人們終于發糧發餉了。
而各位軍官們,則是眼睛發出綠光,死死的盯住了那騎士們身后的四車,從那沉重的車身,深深的車轍都可以看得出來,車上裝載的都是銀子!只要銀子發下來,今晚老子就去珠江上的花船!
“李大將軍就算所部兵馬再能戰,也是一條過江龍,要想在這廣東剿滅匪患,還得靠老子們這些地頭蛇!”
香山守備王猷心中不無得意。他已經打算好,這筆恩餉發到手,要先去廣州城中的幾家鋪子里,為家丁們配齊南中的盔甲刀槍,免得在南中軍面前落了下風。
不過,奔跑到各位將軍陣列前的騎士們又一輪呼喊,登時將軍官們心頭一團熱炭火澆的冰冷。
“照大明軍制,衛所軍馬軍月支給米二石,步軍總旗月支給米一石五斗,小旗月支給米一石兩斗,軍士月支給米一石,守城者如數發給,屯田者半數發給。軍士月鹽,有家口者兩斤,無者一斤。戰兵營家丁每月二兩三錢,給米五斗,普通營兵餉一兩五錢,本色米五斗。我家主公恩典,不分家丁營兵,每人發給銀元三塊!甲長加一塊!把總十塊!千總十五塊!”
這他娘的!將這軍餉之事如此公開,還讓我們如何上下起手,從中侵蝕克扣?!有人便要發作,但是看看周圍近衛旅和廖旅的兵士,又不得不將這口怨氣壓了下去。
“還是老子有先見之明,把鄉下的家奴佃戶都臨時召集起來充當營兵來應付,這一下好了,幾千塊銀元到手了!”
潮州副將馬如錦坐在馬上不無得意的看著一口口銀箱被南中軍兵士從車上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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