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相見,又是一場驚心動魄
一個時辰前東都來報,煜王已至。今夜注定不寧。
張家乃至慕汐瑤都以為,只要她一日未成婚,祁明夏就會按兵不動,然,他們都估錯了。
遠眺夜色中安寂的洛州城,張家府邸那處的火光越來越明耀。
用不了多久,城中必定恐慌,若此時再不進城的話,那該死的人,今夜許會僥幸逃過一劫。
納蘭易心思深沉,收回視線,轉而落在跟前拿道巍然不動的年輕輪廓上榻。
祁明夏……到底還是不能全然信任他,更不能將納蘭家的一切都押在他的身上,否則大哥也不會派他一道隨同前來了。
只這個一直被他們納蘭一族推在風口浪尖、生母貴為德妃的尊貴皇子,還能為他們納蘭一族所用多久呢?
方才納蘭易只是淺淺稍作提醒,已聽出他不悅,現下仍舊按兵不動,他到底想做什么謠?
身為納蘭家的次子,當朝皇后的叔父,亦是大祁皇朝權高位重的吏部尚書,即便祁明夏貴為皇族,納蘭易根本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的輕視。
德妃早已故去,李家隨之敗落,如今在京城毫無勢力可言。
之余納蘭家來說,祁明夏不過是他們的傀儡!
人心隔肚皮,始終不是納蘭嵐親生的,他與他們這望門一族毫無血親關系,太過聰明,不得不防。
更何況德妃的死……
“納蘭大人,你覺得今夜七弟會出現嗎?”正是思緒中,祁明夏忽然揚聲問道。
他話語沉而輕緩,叫人難以揣測其心思。
納蘭易揣摩片刻不得其解,只得擰了擰眉道,“探子來報,云王天黑前已入巫峽關,若快馬加鞭,此時就算沒有入城,也該就在附近。”
雖他不明皇后為何執意要慕汐瑤的命,更肯定云王會因她而來,但只要他們出現,則必死!
璟王隨同睿賢王一道坐守京城,煜王假意奉旨前往東都,實則帶兵剿殺張悅廉一黨逆賊。
而明王此番率精兵來此,自是為了將包藏禍心的張家黨羽一網打盡。之余,這還是一個除掉未來大祁儲君的絕好機會!
云王早就進了巫峽關,難不成他還能趕去東都么?
那早就在祁云澈手里吃了暗虧的袁雪飛怎可能不授意自己同樣手段毒辣的兒子,趁亂將其除之而后快!
祁明夏回首來淡淡望了納蘭易一眼,薄削的唇角揚起,道,“那么大人覺得冷世子會來嗎?”
聞言,納蘭易先是不明所以的愣了愣,接著立刻想通關節!
他知道冷家并未有所動作,且是淑妃的心頭肉人在京城,就算冷緋玉要動,首當其沖必去護璟王安然無恙。
可……陳國公和大長公主的獨子還在洛州,昨日還得人送來大長公主親筆書信,懇請祁明夏務必保她愛子周全。
陳國公本有一支極為驍勇的陳家軍,既然祁昕擔心如斯,何以不親自前來?
中計了!
納蘭易登時變色,連忙往前方上多行了幾步,向四處張望,唯恐見到另一隊兵馬。
身后,祁明夏慢條斯理的道來,“本王想,冷世子必定會向陳國公借兵,大長公主救子心切,豈有拒絕之理,陳府白白欠了冷家莫大的人情……”
說到這里,他抿唇淺笑,被月光曬得溫文如玉的臉孔露出幾絲贊許之色。
十二弟隨睿賢王在京城剿殺軒轅余孽,祁煜風東都救駕,他奉命收回洛州,眼下如何權衡,都是冷家得益最多。
如此時候,若他殺了祁云澈,抑或者讓慕汐瑤死在自己手中,待這場風波平息之后,下一個倒霉的怕就是他祁明夏了。
枉費他這么多年早為之所,還未到最后,納蘭家就要將他摒棄。
是已經想好擁戴的人選?
“你早就料到會是這般情景?!”納蘭易站在高地上看了半響,惱羞成怒的回首來質問。
祁明夏爾雅一笑,輕松道,“若非納蘭大人早有打算將本王陷于不義,本王怎會不全然相告?”
納蘭易面目陡然僵硬,“明王殿下,老夫不知你在說什么!”
不想認嗎?
也是,在此時認下對納蘭一族來說毫無益處。
他們早就知道何謂——養虎為患!
只如今才想將他的羽翼折斷,未免太晚了。
仰頭看那當空皓月,此時月色正濃,洛州城方是熱鬧起來,張家已經沒了,祁明夏應該多謝慕汐瑤,替他立下一件大功!
至于此刻……
醞釀少許,他饒有興味的對說道,“大皇兄早已放棄皇位,此件讓母后痛心疾首,卻是無能為力。故納蘭家全力輔佐本王,委實讓本王感動。然,本王雖未詳查生母德妃的死因,如大人所猜想,若他朝本王能夠繼承大統,你納蘭家——”
他定了定,在納蘭易越發驚悚的注視下,溫淡一笑,字句清朗深刻,“本王必誅!”
納蘭易渾然一僵,繼而周身都顫抖起來,“你……你好狂妄的口氣!!!”
他厲聲大喝,引得祁明夏身后隱沒在密林中的精兵齊齊涌動,以兵刃相對之,竟對明王不敬,該死!
見狀,納蘭易又是大詫!
站在祁明夏身后的定遠將軍可是他納蘭家一手栽培起來的,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兵馬何時只認他明王一人?
“想來納蘭大人疏忽了一點。”
祁明夏說話始終有條不紊,語氣沉緩,連面目都顯得溫善非常,一如他長久來的偽裝,世人稱他為賢王,難道他真的賢明嗎?
他只是借‘賢明’這一詞,來修飾妝點自己,待時機成熟,反守為攻,絕不心慈手軟。
如此而已。
“無論納蘭家有幾位宰相,出過多少皇后,這天下是姓‘祁’的。”
音落,一支暗箭破空而來——
納蘭易正怒火中燒,還未來得及斥祁明夏忘恩負義,猛然間感到巨痛噬心,垂下頭看去,鋒利的箭頭從他胸口穿出。
鮮血似火擴散,點滴消耗要了他的命,他不可置信的瞠目看向對面身姿挺拔的祁家男子。
他就這樣死了……?
眼看著納蘭易倒了下去,在他還沒完全咽氣之前,祁明夏遺憾對他嘆道,“本王也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只是暫且,本王還不想與冷家為敵。”
“你……你……”身后步聲靠近,納蘭易血如泉涌,伸出手顫顫指著祁明夏,本還想說些什么,可是時不與他,話未出口,人已歸西。
“七皇弟來得正好,著實替為兄解決了一件難事。”
為了慕汐瑤,祁云澈定會趕來,可他同樣深謀遠略的七弟怎會疏忽了他?
故而祁云澈來此,并非先入城救人,而是來找他做個了斷。
跨過納蘭易的尸首,來到祁明夏面前,祁云澈俊龐無瀾,深眸無波,只問道,“你想要如何?”
知道眼前的人早有所料,連引納蘭易站在那般顯眼的地方說話也是。
誠然,殺了納蘭易不但為祁明夏除去一個阻力,對他來說亦是省事,至少此時,他不想花太多心思在這里。
“七皇弟可是掛念城中之人?”
對方才發生的事,祁明夏只字不提,更將剛被折了性命的吏部尚書生生無視了去。
他淡容上掛著溫和的笑,一啦啦文學llwx.彎星眸,儼然一副兄長的模樣,好似他們兄弟二人只是在這處巧遇,并無什么特別。
可是他問罷了,回應他的唯有祁云澈的沉默。
多日不見,都忘了他的七弟素來就是個生人勿近,不善言笑的。
揚手屏3gnovel.cn看最快更新退了身后欲上前來的護衛,再用欣賞之色將祁云澈這一身蒙人貴族裝扮細細打量。
末了,祁明夏才道,“為兄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與你在這般情況下見面,與你——為敵。”
最后那一字出口,祁云澈身后暗流肆涌,殺機四伏,悄無聲息的夜魅在周圍徘徊,風吹,草動,奪人性命出其不意。
祁明夏俊容不驚,始終含著一縷笑,微微回首看看自己的身后,想得天下者,哪個不是早有所備?
只有時候行到某一步,不得不孤注一擲。
“倘若天下和美人,只能讓你選擇其一,你當如何選?”
洛州,城東。
身后遠處的張家那方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驚動了周圍的百姓。
鑼聲、鼓聲震天響起,秋日天干物燥,火星流竄,緊挨著的房房舍舍極容易被波及,弄個不好半座城都要遭殃。
站在東城門的小門外,汐瑤回首看了半響,眼見火勢愈大,她的臉容也不自覺跟著沉了沉。
慕汐靈站在她不遠處靜靜望她,時隔一年多,回想初見時,她只覺這女子虛張聲勢。
明明只長自己一歲,小小的便做了武安侯府的主子,來到慕府揚威耀武,偏生母親等人對她皆畢恭畢敬。
那時,慕汐靈多想看大姐姐狠狠的當眾出一次丑!
只后來想起,才恍然她是打心底羨慕她的。
而今物換星移,眼前的慕汐瑤何其明耀。
換下艷紅繁瑣的嫁衣,她著一身類似騎裝的深紫色衣裳,青絲完全束在腦后,除了一根簡單玉笈子之外,再無任何裝飾。
她堅定的黑瞳中流光溢彩,比一年前更為成熟,渾然,周身都煥發著一種說不出的英氣。
臻首娥眉,倩影驚鴻。
淡風淺拂,揚起她的發,絲絲縷縷從她面頰拂過,為她卓越的身姿平添幾許柔情,只站在那處空地上,稀薄的月芒籠上她娉婷身姿,將她身影拉得纖美柔和。
方是一瞬,她竟是變得遙不可及。
慕汐靈微微怔忡,暗叫奇怪,分明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卻叫人見得一眼輕易難忘卻。
也仿佛,這正是慕汐瑤的本事呢。
正望得怔怔出神,忽得那女子回身來四目相對,慕汐靈愣了一愣,局促的神色方是沒有收住。
“三妹妹怎么了?”汐瑤對她盈盈一笑。
知道她看了自己許久,本不想理會,可轉念想來,慕堅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今夜與張家一齊葬入火海,而她……
“姐姐莫要用這種眼神看靈兒。”
避開汐瑤含笑揣度的直視,慕汐靈斂下眉目,清冷說道,“我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爹爹與張家一樣,于我來說可有可無。姐姐覺得我涼薄也好,無情也罷,只要姐姐能讓靈兒依附,靈兒保證不會多生異心,你若不信,大可將我斬殺在這里。”
聽得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站在一旁的凝香焦急得都快哭出來。
張家已亡,連她這個小小的侍婢都知道,她們王妃今后只能依附于大小姐。
“妹妹多憂了。”汐瑤淡聲,神態輕松自若。
“我早就說過,我從未將你和你的母親當作敵人,往事已矣,妹妹仍舊是高高在上的裴王妃,無人會傷害你。”
“原來姐姐根本不屑殺我。”慕汐靈由衷的松了一口氣,“如此靈兒便安心了。”
不知哪時開始,她便是有種毫無緣由的肯定。
此一生,和慕汐瑤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東面的城門被打開一條縫隙,吊橋放了下來,在張家被大火吞噬的同時,一小隊人趁著夜色,離開了洛州城。
城外夜色深沉,月涼光稀。
三里外的送別亭那處,早有沈瑾瑜為汐瑤等人備好的馬車和千里良駒。
“軫宿,柳宿,你二人送靈兒回東都。”
汐瑤已跨上坐騎準備啟程,將將吩咐完,忽然遠處傳來陣單一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很是急促。
這就稀奇了。
出城前她不是沒料想過,此時是極有可能與祁明夏的人馬相遇,那個男人深諳詭詐,不好對付。
但聞來人單槍匹馬,說是明王又不太可能。
故而翼宿等人并未有所動作,只將手放在各自的武器上,伺機而發。
轉瞬間,來人行進,阿鬼最先望清馬背上的——
“冷世子。”他道。
話音落,冷緋玉已快馬飛奔到跟前,卻絲毫不減速度。
見到來人,汐瑤當即松懈幾分,可又見他只身一人,便是心生古怪。
大抵冷緋玉也能猜到那女子心情,就在她莫名注視下,他倏的揚起一笑,迅捷的與她錯身之際,探手將人橫腰提過,再調轉馬頭,大喝了一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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