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生氣是一件很有氣質的事情……
蘇若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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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汐靈滑了胎,還是慕容嫣所致!!
竟然那么快,直讓汐瑤措手不及。她不曾想到這三妹妹行事果斷,連自己的孩兒都下得狠心。
不……她應該早有所料,心中最怕的亦是如此,可還是晚了。
身后祁云澈咬牙切齒的怒聲回蕩在空寂的殿中,她不敢回頭,明知道又虧欠了他,然而叫她放任不管,她做不到!
唉,原來一直食言而肥的人是她啊…琬…
懷著重重心思,一口氣跑到翎逑殿,殿外左右得八名羽林軍把守,氣氛果真沉肅異常,從殿中吹拂出來的淡風中都凝著風波褪去的緊迫味兒。
她緩步下來順平了氣息,才走上前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里面行出一道孤影,竟是祈裴元!
汐瑤連忙退到一邊,福身作禮藤。
哪知道這裴王像是刻意出來迎她似的,見了她人之后,意味不明的笑著道,“來得不太早,也不太晚。”
也就是剛剛好的意思?
汐瑤抬頭去看人,他步子已再邁開,“進去吧,她正在等著你。”
那身影遠去,汐瑤面上得一愣,從前從沒把祈裴元當一回事,怎的今日與他面對面,會有種他是個難得的明白人的錯覺?
僵立了片刻,視線中早無人影,她才回過神來,向那幽幽深殿投望了去,心下盡是黯然。
殿中一派安逸寧和,絲毫叫人察覺不出早先發生過什么事。
精美的爐中焚著安神的香,汐瑤刻意放緩了腳步輕聲行了進去,里里外外竟無半個下人。
直至內殿,一眼,就看見那朵錦繡繁花的屏風后,倚靠在床的靜淡女子。
“大姐姐可食過午膳了?”聞得有人來,慕汐靈甚至都未側頭來看,只淺淺揚起嘴角,如尋常般問候道。
汐瑤沉吟少許,站定那處冷聲道,“若你覺得這樣做會得我同情,那就打錯算盤了。”
她確實后悔讓她去對付慕容嫣,昨日一說之后就在心里悔青了腸。但不代表就能給慕汐靈這樣一個機會,犧牲掉腹中的孩兒。
且是想因此而讓汐瑤感到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姐姐“聽潮閣”,全文字何出此言?”倚在床邊的女子垂眸淺笑,毫不在意的模樣,“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你也知慕容嫣不易對付,要出手就需一擊即中,讓她再無翻身的余地。”
所以她做到了,一命換一命。
“傷害皇族的罪名不小,姐姐來得急,或許還沒聽說吧?皇上將慕容嫣關入暗牢,秋末發配邊疆,你知道女囚去邊疆是做什么嗎?”
“慕汐靈!!”汐瑤切齒,沖到她的面前對她怒目,“那是你的孩兒!”
說完這句,才望清她憔悴的面容,還有那對毫無悔過之心,直勾勾向自己回望來的無神美目……
汐瑤微有怔愣,不確定道,“你早就有此打算?”
她怎如此狠?!
“這個孩子留不得,或者該說,他的意義只為此。姐姐應該為此寬心。”
素白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在扁平的肚子上,慕汐靈緩緩說來,“原本,我是想用他來對付你的。畢竟我娘親的死,你有莫大的關聯。”
才剛滑胎使得她氣色差得嚇人,細若蚊蠅的語調聲,更有種擠壓久已的陰寒氣息。直讓汐瑤無言以對。
對張恩慈的死她始終耿耿于懷,昨日來翎逑殿之前就想過那種可能。真的見了以后,又被慕汐靈初初顯露的孕相所擾,想起前世剛懷有身孕的自己。
那時的汐瑤多歡喜啊……
有了所愛的人的骨肉,為他孕育子嗣,可是到頭來只是一場傷痛。
她觸景生情,竟心生惻隱,一時忘了防備。
“那你為何沒有這樣做?”沉默了會兒,汐瑤問。
慕汐靈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只道,“娘親在死前與我留下書信,我是后來才發現的。她與我說只要我不招惹你,你不會傷我。也交代了張家一直以來都在密謀的事。如此想來,我娘的死并非全因你,而我猜想,你亦是為求自保,卻是知道的不多,萬般無奈下,才對娘親處處緊逼。”
剛失去至親,又得知一個驚天秘密,身邊沒有信得過的人,慕汐靈害怕得寢食難安。
博學的爹爹城府極深,外祖父的張家狼子野心,當中厲害關系,她不是不會權衡。
那時的她自保都來不及,縱然對慕汐瑤怨恨未消,也不敢輕易找她尋仇。
“我想那種滋味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意味深長的一嘆,她看向慕汐瑤。
眼前的人,她的大姐姐,何嘗不是在只剩下自己之后才懂得綢繆打算?
誰不想一直活在庇護下,隨心所欲的過想要的安穩日子?若時不與人,不想任人宰割,就只能全憑手段了。
“我害怕了一陣子,待娘親入土為安后便開始做打算。我想既然無人依靠,緊要的便是給自己找個靠山,如若能擺脫那一切就更好了。”
京城天子腳下,當然要依附于皇族!
慕汐靈神情變得狡黠,“姐姐猜最先我看上了誰?”
她是張恩慈的女兒,毋庸置疑的美貌是她最大的資本,在這點上汐瑤毫不懷疑。
女子的美有很多種,有的只在剎那綻放,有的要靠妝容華裳。
而慕汐靈美得直接,標致的五官無需多加形容,最為特別的是她周身時時散發出的需要人保護的柔弱氣息,連此時的病態都千嬌百媚,招人疼惜。
或許正是如此,最能勾起皇族男兒的注意。因為他們是天之驕子,習慣手握權利,將美麗的弱小護于身后。
她這想法似極了汐瑤重生之初,只她們境遇不同,所想所慮亦諸多差別,她真不知她起先看上了哪個。
慕汐靈見她不語,便慘淡的呵笑兩聲,接著道,“云王神秘,性情也淡薄,我對他最沒把握,且是他與璟王跟姐姐太相熟,這兩位王爺都不在我考慮之內,明王與人感覺太過正直,若我去爬他的床,姐姐猜想他可會將我狠狠訓斥一頓?”
“你可是想嫁與煜王,做他的側妃?”汐瑤自知不該問,卻還是不可控制的開了口。
“不。至少那時不是這樣的。我選中永王,哈哈……”當今大祁第一皇子,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那時的慕汐靈渴望的。
“祁永晨身份尊貴,又置身權利爭奪之外,他的正妃性情溫和,對待府中姬妾一視同仁,我想……我想就算我主動貼上去,只做一名小妾,能得一方小院安穩度日,不說錦衣玉食,她們定也不會少我三餐溫飽,若將來能生下一男半女,此生更加平順,可是……”
她嬌容流露出一抹濃得化不開的悲哀,連垂在身側的手都忍不住緊緊揪住那絨毯,“我好不甘心!”
憤然的情緒從牙縫中泄漏出來,僅僅只是這樣?僅僅只能這樣?!
“永王今年已三十有一,他最大的孩兒只小我幾歲,哈……莫說讓我做他的小妾,就是許我正之位我都不痛快!那永王府上歌姬舞娘都有十幾名,這些姐姐的大表哥不是最清楚的么?”
那祁永晨最會享樂,動輒便逍遙山水間,每次去哪里回來,身邊都會多出一個美人兒陪伴,風流艷丨史道都道不完!
慕汐靈實在沒有辦法了,否則哪里會看上他?
“我知,若我愿意對他花些心思,他定會抬我入府,受些委屈也罷了,我只有自己,能自保已不容易,偏生此時,張家竟然來了人。”
她永遠都忘不了祁璟軒辰宴那日張家姐妹望她的眼神。
一道鄙夷,一道同情。兩種都是她平生最恨!
她自有傲骨,不需她們雪中送炭,亦求莫要落井下石,而那老嬤嬤還狗仗人勢,欺她無依,叫她怎不怒?!
收起臉上的情緒,慕汐靈昂起下巴,狠狠道,“就在那時,我改變了主意。”
“如姐姐所料,那夜我原想去勾丨引煜王,但轉一念,忽覺祁煜風雖權勢大,可卻不如祈裴元好控制。再者跟了前者,我熬到苦盡甘來也還是個側妃,十皇子就不同了,他看起來不起眼,但我要做他的正妃,機會還是很大的。”
所以她顫巍巍的摸進那間房,和她而今的夫君達成共識。
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面色神色一變再變,汐瑤說不出心底是何滋味。
今時今日的慕汐靈與她有何區別?
與之相比,自己還有沈家,還有甘愿犯險相助的陳月澤……
可這女子什么都沒有,想到此,汐瑤雖什么都沒說,已為她感到難過。
“姐姐不用替我難過。”望見她那抹神色,慕汐靈無謂的笑,大有揚眉吐氣之意。
“你看如今,連那從來對我不屑一顧的納蘭沁都要親自來看望我,璃雅郡主算什么東西?見了我還不是照樣要低聲下氣,小心陪笑。她對祁煜風癡戀成狂,卻不知她的心上人早與我一度,還有了他的骨肉……”
“你說什么?!”汐瑤驚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祁煜風的?!!
慕汐靈全不在意,反而抒懷之色越加明顯,“這時姐姐不應該夸贊妹妹一句‘本事了得’么?”
“為何你要如此糟踐自己?為何你……”
“我不是已經說了?這個孩子只有這些許價值,再多的便沒有了,我都是自身難保,生他下來作甚?與我一樣身不由己,活得惶惶難安么?”
她肯定極了,連一絲一毫的傷痛都沒有。她只是在必要的時候,做了該做的事。
汐瑤這才意識到慕汐靈走這一步的用意。
煜王的陰狠手段眾人皆知,她分明是想借祁煜風來報復自己!
要不是慕容嫣遇到了,此刻關在暗牢的會不會就變成她慕汐瑤?
人是會變的,人心更是難測。
“大姐姐,我們其實一樣。”冷不防,慕汐靈倏的伸手將她抓住,冰涼的指尖讓汐瑤不禁一顫,臉容神情變得更加艱澀。
卻,沒有掙脫開。
“你以為我可以置身事外,可我是張家的人,也是慕家的血脈,我比你還不濟,我才是真的只有自己。”
那個孩子她哪里敢留啊……
留下來,從今往后就多了個牽掛,多了一個明顯的把斌。
沉下了眸色,緩和了極端的臉容,慕汐靈再無比清楚說道,“然,我們也不同。我比你狠得下心,我害了人也不會“小說領域”看感到悲憫愧疚,連祁煜風都在我鼓掌之中。你還要小瞧我么?”
“我從不曾小看任何人,也包括你。”汐瑤幽幽望她,猶豫了下才問,“此事……裴王知道么?”
說起祈裴元,慕汐靈對他驚奇得很,那語氣里也是贊賞有加。
“自然是知道的,還是他親自為我安排讓我接近祁煜風。他早就在袁雪飛的面前喝下絕育的湯藥,連那個祁成昊都一樣,這孩子留下,他沒有說‘不’的權利,不留,他自然高興。”
這些年幼時就失去母妃的皇子無不悲哀,想要活命就得付出沒有子嗣的代價。
這就是皇族,深宮……真實的模樣丑陋不堪。
汐瑤未想能得知這些,那袁雪飛果真狠毒,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皇位,什么都做得出來。
只要與那四道宮墻里的有關,一切都不會美好。
而慕汐靈能算得這樣深,當真出乎她的預料。
兩對有些相似的眸子再度對上,汐瑤只問她一句,“你做那么多就只想得我信任,與我聯手?”
“眼下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況且我不說你也該知道,若你不答應……”
話不盡然,她眼中溢出詭謫。下一個,就會對付她。
“雖然我很好奇你想拿什么對付我,不過我沒有那么多空閑的心思。你的心胸還沒有寬廣到連殺母之仇都不報的地步,你預想的下一步定需要我去做,否則此一時,不是你死,已是我亡。”
一語道破了她,汐瑤將自己的手抽離,轉身坐往床榻另一邊,恢復冷漠,“說吧,你的優勢在哪里?”
“不愧是大姐姐。”慕汐靈費勁唇舌都沒將她心擾亂了去,難免有些悻悻然。
整理了思緒,她道,“眼下大家不止想活命,還想活得稱心如意,首要便是將功補過,張家只能由你我來扳倒。至于我的優勢——”
身為張家的人就不說了,能得祁煜風另眼相待更不值一提,望了望坐在那端的人兒,端的是不為所動的顏色……慕汐靈自若的笑,“我在河黍張家,有比陳月澤更為可靠的眼線。”
說完這句,果真見汐瑤動容。
她很滿意。再道,“因為有此人相助,我知道姐姐前幾日去過塔丹,可惜空手而歸,白忙一場,姐姐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皇上有多重視。我有法子將那東西弄來,但要你親自去取。你,敢么?”
離開翎逑殿已過申時。
站在偌大的殿門外,身后是壓抑的黑暗,而眼前,雨勢漸大,暗沉的天空像是藏著吃人的猛獸,隨時,就在不經意的一瞬,那些預料不到的便會突然出現,將渺小的她吞噬。
汐瑤“六夜言情”看靜靜的抬目望了一會兒,思緒翻飛,努力平復心底的不安。
然后最終,腦海里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都還未曾變得和從前一樣清晰,就已能將她寬慰。
再想起午膳時分她跑得干脆,身后是他氣急敗壞的怒呼她的名字,那一幕滑稽而又帶著幾分諷刺。
難不成前生的最后他對她太過絕情,老天都看不過眼了,所以叫這一世毫不知情的他吃些苦頭?
就算是不同的,祁云澈還是祁云澈,是她愛的那一個,這一點如何都不會變。
淋著小雨,一步步往璞麟殿方向挪,她心里不是沒顧慮的,擔心不知何時就崩斷了他的底線,真的被他所棄。
可是……
慕汐靈的話尤在耳邊,又要讓她選嗎?
正是走到一幽靜處,汐瑤想得出神,阿鬼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驚得她大喊了聲,心都快跳出來了。
“小姐莫怕,是小的。”與鬼長隨比起來,祁云澈那張面皮可要溫和多了。
鬼氣森森,汐瑤怎不怕!
“你為何在這里?”
四下看看,這里正好是個分叉,往西面是她那個小院,東面是璞麟殿,阿鬼等在這里,用意至深。
不得回話,她心神一閃,變得很緊張,“他……是不是很生氣?”
阿鬼面無表情的凝著跟前的女子,似靜止了小會兒,才認真的點了點頭,在她露出苦哀哀的表情的同時,又道,“不過,沒說要打斷你的腿。”
她的雙腿保住了,是不是該感恩戴德啊……
“那你在這里做什么?”汐瑤明知故問,這就是祁璟軒常說的……找存在感?
“小的在等你。”阿鬼與她肯定道,而后回頭向身后看去,飄然的說,“王爺來了。”
這鬼使神差的一句著實讓明知理虧的人陡然一僵!順著那視線舉目望去,分明連個半個影子都沒有。
“你是騙我的吧,他怎會……”
沒等她僥幸完,只見得那曲徑盡頭,一道淡然爾雅的身影緩緩行出,不是祁云澈又是哪個?
他穿的還是早晨那身紫衣,層層輕紗將他身形罩住,和水霧一起模糊了他的輪廓。
在他手中兀自撐著一把繪了牡丹圖案的油紙傘,那傘緣正正將他半面擋住,與人看不見他是怎樣的眼神表情。卻是姿態高貴,難以接近。
走得幾步,他似乎看見了那呆如木雞的人兒,便意外的駐足而立,再不往前多行半步了。
汐瑤有些無措,何以只遠遠望得一眼都能覺出那生氣的味兒,既然生氣,那不是該避而不見么?
身后,阿鬼非常機敏的,陰森森的道,“王爺來接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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