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佛香
“……白廣生的大香坊被柏葉坊吞了。”周鑫開口說道,“剛簽了契約。”
“……柏葉坊?”柳伍德險些站起來。
柏葉坊自開張以來,雖然聲勢強大,卻從無擴展之意,一直安分守己地蜷縮在朔陽,這讓他早就忘了柏葉坊會橫刀出手。
防著黃埔家,防著黎家,千算萬算,他唯一算漏了柏葉坊!
為這白記大香坊,從春到秋,這一年來他可謂嘔心瀝血了,可倒頭來,竟是替人做了嫁。
“……銀子都在這兒,柳大哥點清,我告辭了。”見柳伍德神不守舍,周鑫站起身來。
柳伍德無意識地點點頭,“……多謝周賢弟,他日我定當登門拜謝。”
“……我們絕不能這么算了!”直看著周鑫出了門,柳鳳才大叫出聲,“白記大香坊就是我們的,柏葉坊憑什么搶去?”說了半天,沒見回音,柳鳳一回頭,“……父親,你怎么了?”
只見柳伍德似是想站起來,身子晃了晃,撲哧一口鮮血噴了出去,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父親……”
“老爺……”
一瞬間,大廳里亂成一鍋粥……義父醒了?”見柳伍德睜開眼睛,阮鈺心情一松。
“鈺兒來了……”柳伍德神情倦倦的,“白記大香坊被柏葉坊得了去。”
“我也是才聽說,一點征兆都沒有,柏葉坊突然就出了手……”阮鈺神色一黯,“可惜,黑木是陳國的郡王爺,我和左大人也不敢擅動他。”
柳伍德掙扎著坐了起來,“……我們未必能搬倒黎家了,鈺兒還是早做打算吧。”
白記大香坊的失手和兩次把黎家逼入絕境卻又都被挺了過去,讓柳伍德打心底生出一股退意。尤其這次寧王來大業期間的一些言談動作,讓他嗅到一絲危險信息,隱隱地,他覺得。英王這條船似乎有些靠不住了……
從商多年,柳伍德最擅長的就是能從錯綜復雜的關系中嗅出危險并及時地避開。
多年來屢試不爽,這一次,他仍然相信他的直覺。
“……義父不要氣餒。”見柳伍德心生退意,阮鈺安慰道,“昨兒我才接了朔陽知府錢大人的密信,黎家竟在朔陽開了個香料行。想甩開姚家親自炮制香料,坐鎮的是三公子黎鶴,那黎鶴雖有些才干,為人卻狂妄自大,聽說他私下里很不服黎老爺把家業都交給黎君打理,大有搶奪之心,這倒是個可乘之機……”他堅定地看著柳伍德,“我已聯絡了姚家。這一次,黎家是再逃不掉的!”
姚家之所以出手是因為黎家先動做了,姚世興不過是自衛罷了。以他那點心機手段,又怎是黎君的對手?
看著執迷不悟的阮鈺,想起他和英王師出同門,有這么親密的關系,兩年來卻仍是個四品的輕車都尉,最后竟被英王派了左鋒來大業鉗制他,不覺心里一陣嘆息,一瞬間,他竟有些慶幸女兒的婚宴被左鋒攪黃了,他還有機會重新選一門好女婿。攀上另一條船。
心里翻騰著,柳伍德臉色淡淡的,“……我也才接到姚世興的密信,說是已經布了局就等黎鶴往里鉆呢,鈺兒就給錢大人傳個話,讓他能幫就幫一把吧。”只字未提要協助姚家之意。
沒聽出柳伍德話里的玄機。阮鈺就點點頭,“我這就給錢大人去信,義父放心,我得到可靠消息,為搶占朔陽的香料市場,黎君把黎家所有資金都投到了朔陽,圈住黎鶴,也就動了黎家的根基……”
對付黎君他沒把握,對付黎鶴可是不在話下。
“當,當,當……”一陣宏亮的銅鐘聲,師考場的大門被徐徐打開,有小廝高聲喊道,“……考試結束!”
寂靜的考場頓時熱鬧起來,三三兩兩的師傅們紛紛結伴走出考場。
相較于熱鬧非凡的三、二、一級師考場,高級和頂級師考場這面卻冷冷清清,報考的人寥寥無幾,尤其頂級師,整個考場里也不過二十幾人。
“……我一共辯出不到一百味香,更別說后面的仿香和創香題目了,成績出來一定被人笑死。”和穆婉秋并肩走出考場,冉冰嘟囔道,“就說我不行嘛,大公子一定要我報了名來陪你。”
冉冰是一級師,剛夠報頂級的資格,明知道過不去,她連高級都沒敢報,可黎君聽穆婉秋報了頂級師,就強令她也報了名來陪穆婉秋考試。
自己一向獨立獨行貫了,又不是三歲孩子,哪用人來陪考了?也覺的黎君此舉多余,可穆婉秋心里卻甜絲絲的,空靈的眼底盈滿笑意,嘴里說道,“……考上考不上是次要,這種機會難得,來見識一下也不錯,當初在朔陽時我連香都不會聞,就聽三妮鼓動去報了三級師呢。”
也聽說過穆婉秋這段“輝煌”的歷史,冉冰詫異地問,“真的,白大師兩年前真連香都不會聞?”
“嗯,連七八歲的孩童都不如……”想起當初去姚記應聘的經歷,穆婉秋笑著搖搖頭。
說著話,兩人已經出了門,一眼瞧見黎君等在門外,冉冰身子一頓,“大公子安……”余光艷羨地看向穆婉秋。
黎君點點頭,目光看向穆婉秋,“阿秋考完了?”
“……黎大哥怎么來了?”也發現了黎君,穆婉秋欣喜地叫了一聲,正要上前,想起冉冰又停在了哪兒。
冉冰嘻嘻笑道,“有人來接你,我先走了……”說完,不待穆婉秋說話,朝黎君一福身,一溜煙跑了。
感覺她目光別有深意,穆婉秋臉騰地一紅,正要開口叫住,黎君已走過來,把手里的暖爐遞給她,一邊幫她把鶴氅系好,嘴里說道,“外面冷,阿秋仔細凍著……”
“……我才沒那么嬌貴。”嘴里分辨著,穆婉秋心里卻暖暖的,只靜靜地站著讓黎君幫她系好鶴氅,又把帽子戴嚴實了,就聽黎君調侃道,“你現在是大師了,這鼻子最值錢,我是怕你把鼻子凍壞了調不了香。”
穆婉秋就朝他撇撇嘴,做了個鬼臉。
黎君寵溺地瞪了她一眼,扶著她上了不遠處的馬車。
“……柳鳳感染了風寒,沒來考試。”一上馬車,穆婉秋就興奮地說道,“可惜了,我還想看看她怎么過頂級呢。”知道柳風不會,黎君特意在香行會里下了功夫,防止她作弊。
花費了很大的精力也沒能買通香行會的人透出考題,柳鳳就索性裝了病。
看著她一臉的興奮,黎君笑著搖搖頭,隨手把薄毯給她蓋在腿上,嘴里問道,“你怎么那么恨柳鳳?”想起她因為報復柳鳳,竟不惜要把清白的身子給自己,黎君心里充滿了好奇。
只是那日被她的眼淚嚇昏了頭,他壓根就沒敢問。
當然恨了。
她前世就是被柳鳳和阮鈺活活逼死的,這一世不殺了他們,只搶他們的東西已經是她仁慈了。
想起前世這個時候阮鈺已經是歸德將軍了,這一世因為她和黎君的出現,竟生生地改了他一路亨通的官運,穆婉秋別樣的開心,沒發現,即便再一次想起這些,她的心也沒那么疼了,一抬頭見黎君正看著她,就胡亂說道,“同時被御賜為一級師,我當然又妒又恨,喜歡和她攀比了。”
“才怪!”黎君心里說道,嘴上卻沒言語,只縱容地搖搖頭。
“我今天把所有的香味都辯出來……”靜默了不到一刻鐘,穆婉秋又和黎君談起了考試題目,說的眉飛色舞,宛如剛剛通過先生考試的孩童。
安靜地聽著,黎君眼底都帶著笑。
馬車輪軋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車外朔風凜冽,侵人肌骨,車內卻是一派春光,溫馨明媚……
不覺間,便到了白府,黎君剛一挑起簾籠,便見秦健迎上來,“……公子讓奴才好找。”
“……什么事兒?”黎君跳下馬車。
“安康急信,內務府要訂購佛香……”秦健從袖籠中掏出一封信遞上來,“……時間很緊,老爺讓奴才把信帶給您和白姑娘。”
“……什么佛香?”穆婉秋扶黎君下了馬車,嘴里問道,“都年關了,香坊大都封鍋了,怎么突然要訂貨?”
黎君接過信看了一眼,一手扶了穆婉秋往屋里走,道,“外面冷,進屋再說。”
來到廳里落坐后,穆婉秋一邊吩咐人上茶,嘴里問道,“怎么回事?”
“……西域國要舉辦十年一度的大朝圣,使者剛到安康,萬歲準備賜佛香一千萬支,著內務府采辦。”黎君把信遞給她,“因數量大時間又緊,怕僅靠皇商供應不上,萬歲下召各大作坊均可參與,正月十五之前送上樣品由公內務府和西域國使者篩選,二十出結果,被選上的作坊要保證三月初十日之前供貨……”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這幾天圣旨就能到大業了……”這消息是黎家在安康的密碟發出的。
“大朝圣的日子不是七月十五嗎,怎么竟訂的這么急?”看完信,穆婉秋皺皺眉。
冬天出香要用烘香室,又是碳又是人工的,成本比夏天要高出近一倍,這大批的佛香要是能挪到四五月份出是再好不過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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