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年年 第269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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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年年_20
作者:風玖藍大小:1753k類型:穿越時間:201111716:33:24
見到她昏昏欲睡的樣子,他上前抱起她,“一會睡一覺休息下吧,我要晚上才能再過來,有什么事都跟洪復心說,我讓他在外面守著,要是用熱水什么的外面廚房也有,午飯的話暫時就讓他出去買,也沒幾天功夫,不用開火了。”
江琳點點頭,問,“父親剛才……”
“是關于早朝的事,有人彈劾我因為父親被抓而對皇上不滿,刻意不早朝視為不敬。”賀敏中嗤得一笑,“二叔還真是費盡心機,可惜皇上也沒如他的愿,”說著頓了頓,似想到些什么,片刻后才接著道,“我現在要去宮里一趟請罪。”
聽到皇上并沒有什么責罰,江琳也放了心,問起賀定跟李益,還有兩個丫環的事。
賀敏中抬手摸摸她頭發,“他們都受了傷,也不算很嚴重,休息些時日就好了。”他語聲低沉下來,有幾分愧疚,“兩個丫頭沒能救下來……”
江琳身子一僵,她在聽到慘叫聲的時候就曾想到這些,現在親耳證實仍是有些接受不了。
畢竟也是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而且她們還那樣年輕,本以為跟著她這個主子會有安穩的日子可過,誰料結局會是這樣悲慘
賀敏中走后,她著實難受了一陣子。
而聽說那院子里一具黑衣人的尸首都沒有留下,唯有滿地的血跡能證明這兒曾發生過激戰。
至于賀定跟李益,一個傷了腰,一個傷了腿,其實都算很重的,起碼得在床上躺幾個月才能完全康復,現在已經被安置在衙門后院,才叫大夫來看過,等休息了幾天才能搬到其他地方去繼續靜養。
賀敏中走出大門的時候還在疑惑著,聽岳父大人說,早朝的事,皇帝并沒有予以追究,這讓他是有些疑惑的。
其實賀家雖然向來低調從事,但畢竟是楚國的開國元勛,是幾代皇帝的眼中釘,只是礙于一些特別的原因才沒有下手罷了。現在父親被人抓入大牢,還是那樣大的罪名,皇上或許應該趁熱打鐵,借著他不敬的理由把爵位徹底剝奪掉,反正二叔是成不了大器的,早晚能尋到錯處,那么賀家也就必然消亡。
但是皇上并沒有那樣做,莫非還有別的想法?
等他去到宮里,皇上也準見了。
到天完全黑的時候,賀敏中才回來,江琳在房里枯坐了一整天,趕緊迎了上去。
都說伴君如伴虎,她豈有不擔心的道理?
“爺,皇上可說了什么了?”她替他脫下官服,官靴,外面又下雪了,白茫茫一片,他身上也都是,她便又蹲下去添了些炭火,火紅的光映著她臉龐,洋溢著暖意。
賀敏中靜靜得看著她,腦中又回想起皇上說的話。
皇上一句都沒有提到父親,也沒有提早朝的事,竟然跟他談論起軍情來,還說到幾年前他曾在朝中說的養兵論以及一些兵法,那還是做大理寺左寺丞時候的事,沒料到皇上竟然到現在還記得,不知道這都表明了什么意思?
他一路都在細細琢磨,只覺心里忽冷忽熱,難以安靜下來。
有時候就算機關算盡,也不過是別人掌中的棋子罷了
他沉靜的臉在燭光下半明半暗,藏著無數心事,江琳遞上來一杯熱茶,知道他是承擔了太多的壓力,所以有些事反而不能輕易說出來。
半響,他終于開口,看看她,“我想,也許是有必要去見一見朝華公主了。”
江琳心里咯噔一聲,大概皇帝到底還是說了些話才會促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莫非皇帝身子真的不行了么?
他安撫似得握緊她的手,“你不要多想,只是多條路比較好,瑞王還是挺尊重朝華公主這個妹妹的。”
如此說來,假使瑞王真的做了皇帝,那么以朝華的品格,她既然說得出來勢必會努力做到,他們賀家也許就能少些風險,就算最后仍是要面對什么,至少也能有充分準備的時間,他大概是這個意思吧?可萬一是齊王或二皇子呢?
似是猜中她的心思,賀敏中很肯定的道,“不會是他們。”
“為何啊?”江琳皺起眉,“二皇子也許不可能,但齊王還算優秀,不然皇上也不會留他在京城了。”
賀敏中笑笑,“你想想瑞王是什么時候出事的?”他略帶了些自嘲,“皇上也是聰明絕頂的人,我倒是忘了這一點,也是才想到的。”
江琳就認真想了會兒,忽然驚道,“是商議立太子之后吧?那日敬王也是其中”
“沒錯,之后瑞王就出事了,若不是他被立為太子,又何必急著要除去他?”賀敏中沉聲道,“我們早就在懷疑敬王是內應,所以皇上未必不懷疑,如此隱忍實屬罕見,看來清王再如何擅于領兵作戰,到最后勝利也是很難落在他頭上的。”
江琳有了些安慰,“總算不至于國破家亡了。”既然皇帝心里早就清楚,那么內應便不是威脅,只不過清王到底兵強馬壯,兩軍對峙勢必仍要持續一段時間。
賀敏中看她一眼,心里泛起一股苦澀意味,這個國家不破,但家未必就能保全下來,一切都還得指望著他呢
前幾天去了趟麗江,觀光了虎跳峽,香格里拉等景點,就一個感覺,累風景還是挺不錯的,但跟團確實很趕,有些走馬觀花,這里要提醒下以后要去麗江玩的童鞋們,最好什么都在網上查查清楚再去,不然很容易被人坑,我們還算好,就被坑了幾百塊。。
還有在那邊什么藏藥啊,藥材等買的時候一定要謹慎,我們同行的人就有被騙了一萬多塊的,不得不說,世風日下,中國可能再無圣潔的地方。.。
第268章回府
兩人的談話并沒有就此結束。
因為江琳又想起了一件事,既然皇帝是聰明絕頂的人,那么賀敏中去跟朝華公主聯手,是不是會惹怒到皇帝呢?雖然他是想將皇位傳給瑞王的,可身邊的人急吼吼的要坐實這一點,難免會讓人不高興,不然也不會有什么廢太子之舉了
賀敏中聽了就叫她別擔心,他自有分寸。
于是,沒過多久,兵部的人接二連三得被送進了大理寺,其中包括兵部郎中賀通賀大人。
而同時間,賀敏中也恢復了權職,由他與兵部左侍郎以及吏部某位大人一起主審軍需物資的克扣事件。
在證據充分之下,哪怕兵部左侍郎有維護之意,但始終沒有辦法解救賀通,他一共涉及三項罪名,其一便是誣陷工部侍郎賀瑛,是以被判處斬刑,五日后處決,賀通嚇得當場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此事共牽連了二十余官員,光與賀通勾結,直接收受他銀兩的便有十五人。
這就是賀府銀子的流向了。
但賀瑛的罪名卻也沒有徹底清除,他作為朝廷重臣,居然讓身邊的妾氏鉆了空子與外人勾結陷害他不止,還卷了銀子跑路,足見愚蠢皇上大筆一揮,連降他三極,即日起調到某個偏遠地方去任職去了,而賀家的爵位就此被奪,只保留賀府以表皇帝的仁慈寬容。
這也許已經算幸運,江琳踏入大門的時候,在心里算了算,不知不覺,離開這里原來也已經有兩個月了。
而現在距離大大不過只有十天。
羅管家自然也回歸了賀府,正跟賀敏中說起過年的一些事宜,隨后就退了下去。
賀敏慧帶著賀敏謙從遠處奔跑過來,兩人的臉頰都是紅通通的,滿是喜色。
“大哥,大嫂,你們可回來了”賀敏慧撲向江琳,搖著她手臂,“可把我急死了,幸好二叔,哼,幸好那混蛋被治了罪,不然咱們家還不知道被折騰成什么樣呢對了,大嫂,那個女人也被抓了,羅管家說已經賣去做了奴婢,也是活該”
宋依最后還是落得這樣的結果,江琳搖搖頭,只不過是水中撈月一場空,不知她此時可會后悔?若是安安穩穩,有賀瑛如此對她,本應該是可以過個不錯的人生的。
“大哥,家里出了那樣的事,你竟然讓我跟個女人一樣窩在家里,實在太窩囊了要不是四姐死活攔著,我可不愿待在家里”賀敏謙怒氣沖沖得瞪著賀敏中,“以后再出這種事,我絕不會躲著了,就算四姐也攔不住我”
賀敏中難得的沖這個弟弟笑起來,抬手拍拍他肩膀,“好,以后這個家就交給你,男子漢說話要算數,遇到事不要逃。”
賀敏謙挺起胸膛,“那當然”
江琳在旁邊聽著,沒來由得有些怪異的感覺,這個家交給五弟么?他現在年紀還太小了些吧?
賀敏慧這時又說道,“現在嬸嬸還住在這里呢,我可不想看到她,累得爹爹爵位不保,還去了那么遠的地方,實在太可惡了大哥,怎的沒有把她一起定罪呢?她肯定是共犯要咱們還養著她,那可辦不到”
賀通夫婦倆感情還是好的,饒是自個兒被嚇得暈過去,但也沒有供出張瑞芳,這一點上江琳還是挺佩服的,當下笑了下,“四妹不用煩惱,我這就去看看她。”讓賀敏中去解決這件事顯然不合適,而大夫人不在便只有她可以了。
張瑞芳,她走在路上不禁低低念了下這個名字,現在想想,認識她也有兩年半的時間。
這個人從來都是看不清的,而現在卻是看得那樣清楚,只不過為一個爵位罷了,如今這樣,誰也撈不到她又會是個什么樣的心情?
那個院子靜悄悄的,門前只有一個婆子無精打采得坐在那里。
見到江琳跟個護衛過來倒是嚇一跳,結巴道,“大,大少夫人,您,您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嬸嬸。”江琳往前看了看,“她可在里面?”
“這個……”婆子猶豫了會兒,點點頭,“在,在的,老奴現在就去通報。”
“不用了。”江琳說著就走進去,天陰陰的,刮得風似在嗚咽。
走到張瑞芳住的最后一進院,只見房門開著,她的神態完全不同看門的婆子,端端正正得坐在堂屋的大椅上,好像早就料到江琳會來一樣,沖她笑著道,“喲,大侄媳來了啊可是好久沒有看到你了。”
這語氣讓江琳產生一絲幻覺,時光還停留在以前。
然而,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她亦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是好久沒有見到嬸嬸了。”
張瑞芳見她走進來立在屋正中,下頜微抬了下,“有事嗎?好端端的忽然來我這里?”
“自然,我是想看看嬸嬸什么時候搬走。”即便是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她也不會放低警惕也不會同情她,因為太多的事實證明,張瑞芳是只殘忍的猛獸,加上梅姨娘死之前的刺殺,所以她才會帶一個護衛同行。
張瑞芳面色平靜,皮笑肉不笑得道,“我可是你長輩。”
“沒錯,但二叔是賀家的罪人”江琳冷笑道,“難道嬸嬸就沒有些話可說?”
張瑞芳嘴角一動,目光陰冷了幾分,“那是他犯的錯,與我何干?莫非大侄媳要把子虛烏有的罪名扣到我頭上不成?哼,咱們張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如今大嫂不在賀家,你真當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江琳哼了聲,“嬸嬸也好意思提娘么?要不是二叔,咱們家的爵位豈會沒有了說起來,嬸嬸難道不心疼?”
張瑞芳變了臉色,她在賀府籌謀多年無非是想替夫君奪得安國公的爵位,一樣是嫡子,賀通甚至比賀瑛能干,憑什么他們就得寄人籬下?可惜營營役役,最終卻是什么都沒有得到,還賠了丈夫一條命要說恨,誰比她更恨?
她捂著嘴低笑幾聲,肩膀都抽了起來,“心疼?心疼啊我當然為咱們家心疼了,好好的一個爵位就沒有了,好好的爵位……”
江琳看著她,幾步轉回頭從護衛手里拿過幾本賬冊扔在桌上,“你這幾年在家里也撈了不少錢,別以為二叔沒有供出你,我們就不能拿你這么辦可惜家丑始終不可外揚,出了二叔這樣一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也不想再讓人笑話,你好好收拾收拾帶著堂哥回張家吧”
張瑞芳怒道,“你敢趕我走?”
“事到如今你還想賴著不成?”江琳盯著她,“你們張家借由賀家也得了不少好處,若還想讓咱們供著你跟堂弟,那就真把人當傻瓜了也別跟我提什么長輩不長輩,就算趕你出去又如何?這賀府有你一分一毫嗎?說得好聽些,以前不過是看在二叔的份上收留你們,如今還看什么?看你害死王姨娘,還是讓三妹受那么多苦,手上一條條的人命?”
張瑞芳忽的站起來,指著她道,“你可別誣陷我”
“誣不誣陷老天知道,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嬸嬸也是這樣,倒是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凈。”江琳嘴角一挑,“二叔怕是有些委屈呢,幾日后人頭落地,也不知能不能瞑目”
聽到這句話,張瑞芳只覺腿一軟,整個人坐倒在椅子上。
江琳來到門口,吩咐守衛,“你看著她們收拾,天黑之前務必送出府。”本也是可以把張瑞芳送去牢房的,但不忍看賀心連著失去雙親,或許這樣的方法最好。
守衛拱了下手,“小的明白,請夫人放心。”
她便點點頭往院門那邊走去,遠遠得聽到張瑞芳尖銳的咒罵聲從身后傳來,但被風一吹也就散了。
從此后,府里大概會清靜很多。
想到這些,她也許該輕松點,可心里不知怎的就是惴惴的,現在賀瑛也不在京城了,大夫人又在南寧,而賀通夫婦也已經清除干凈,加上沒了國公爺的爵位,勢必會減少些政治上的壓力,照理說她得到了一些自由。
可為何……
她正想著,就聽前方幾聲清脆的笑聲,“夫人,夫人……”
是香凝幾個丫頭來了,她們一別兩個月卻是從未見過。
“夫人變瘦了啊”青玉拉著她的手,撅著嘴,“夫人就該帶奴婢一起去的,聽賀定說夫人老是自個兒動手做活呢,叫咱們聽得好生心疼。”
紅豆瞥她一眼,打趣,“夫人別聽她的,她就是心疼也是心疼賀定大哥,剛才才巴巴得送了老母雞湯過去,哎,看來夫人回來的正是時候,到時候可要好好替青玉姐姐辦喜事呢”
本是久別重逢,但被紅豆一說,大伙都笑起來,唯有青玉羞紅了臉。
江琳卻是很高興,連連點頭,“患難見真情,青玉你再不承認也不行了,趕明兒我跟世子爺說說,等賀定身子一好,你們就把事情給辦了,咱們府里也該熱鬧熱鬧。”
幾個人說說笑笑得往院子走去。。.。
第269章合作
大大很快就要到了,在羅紀的協助下,江琳把各種事情都處理得很妥當,也真正明白做個當家主母有多勞累。
現在沒有任何人會管束她,當自由一下子落在頭上的時候,她同時卻又肩負起了更大的責任,所以不免有些無所適從,這跟她與賀敏中在那個院子單獨生活可是大不一樣的,那會兒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可原來在賀府,即便有自由,那也同樣無法做到。
這幾日更是忙得跟陀螺似的,畢竟新年到了,有太多的人或事需要處理,人是指與賀府平常保持聯絡的家族,事情么更是五花八門,因為換了主子,所以那些下人們事事都要請示,唯恐新主子與往常那位習慣不同,惹惱了吃不了兜著走,是以江琳不得不每每派出香凝去應付。
說到這個,香凝跟青玉雖然表面上還是大丫環,實則跟管事媽媽差不多,就等她們嫁人后升職。
到了最后兩天,賀敏中總算也能休息下來,偶爾幫她解決些問題,這才在白日有閑暇享受些時光。
“大飯有清燉蟹粉,水晶肴蹄,金壽福,雪花雞……”鳳仙在旁邊報著晚膳,末了道,“夫人可還有要添加的?若是可以,奴婢這就送去給大廚房了,好讓他們早些準備,里面有幾樣是需要泡發一日的,省得到時候吃著味道不好。”
江琳滿意得點點頭,到底是大夫人身邊的人,這菜式配得很好,“就這么辦吧。”
鳳仙福了福身就退下去了。
紅豆適時得遞上來一盤點心,眉開眼笑,“才做好的,夫人嘗嘗。”
這丫頭就喜歡獻殷勤,而且從不遮遮掩掩,江琳好笑的道,“可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啊?”
“夫人真聰明”紅豆豎起大拇指稱贊,“總是能猜出奴婢的心思。”
江琳啐她一口,“你這句自己說不膩我都聽膩了,你且說來聽聽,要是不過分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紅豆忙搖頭,“不過分不過分,也就是文秀哥哥的婚事,他今年都十七歲了,夫人您是個大好人,總是能給眾位姐姐們找到如意郎君,所以奴婢就想,夫人能不能給文秀的哥哥指個姐姐,好讓她有個大嫂呢?”
文秀的哥哥在門房當差,人還是不錯的,江琳也曾注意過,就笑道,“我還當什么事,倒也不難,底下那些丫頭也都年紀不小了……”看來文秀自己不敢說,紅豆是想做做好事,她平日里上躥下跳,跟幾個丫環的感情都不錯。
紅豆高興極了,連說謝謝。
要知道江琳現在可是賀府的女主人,雖說現在沒有爵位了,可風水輪流轉,誰知道哪日是不是會回來?再說,世子爺也還是四品官,這賀府家底雄厚總也不會垮的,那么夫人指的人必定也是她看重的,將來文秀的哥哥就有福氣了。
一般人都會這么想,江琳也理解,加上紅豆極為伶俐,文秀也是不錯的,她看著也喜歡,自然也就隨她們的意了。
兩人正說著話,賀敏中進來了,見她舒舒服服的躺著,手里還捏著塊點心晃悠晃悠,忍不住搖頭道,“你倒是會偷懶,偏差遣著我出去干事,有你這么當妻子的?”
紅豆撲哧笑了,掩著嘴溜了出去,反正世子爺在夫人面前是越來越不像個官兒。
江琳撇撇嘴,“你們男人總是覺得在外邊兒苦錢最累,現在只不過讓你嘗嘗管理家事,就在那兒不平衡了啊?”
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歪理,賀敏中看著她,奇道,“我什么時候覺得苦錢累的?”再說,他都沒有苦錢過啊,他又不是商人
江琳偷偷笑了笑,在未來,這可是男人跟全職太太最大的矛盾,男人自以為是覺著全職太太完全就是在家享福,根本比不得在外面賺錢的男人,是以很瞧不起自己的妻子,所以才想起說這話,但賀敏中定然不是的,就上前挽住他胳膊,塞了個點心過去,“我是隨便說說,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爺處理起事情來能比兩個妾身呢,事半功倍,非爺莫屬”
賀敏中差點把點心噴出來,一點她腦袋,“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了都跟誰學的?李益?”
“李益那水平怎比得上我?”江琳拉他過來坐好,“倒是正好有事跟爺商量。”
賀敏中喝了口水,“你說。”
“我瞧著這府里太冷清了,要不要把娘接回來?”現在賀瑛也不在,四妹,五弟六弟還是有個娘親在身邊比較好,反正該清理的都清理了,就是丟了爵位的事不知道大夫人會不會受到刺激,這個她可拿不準,但大夫人總會知道的,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賀敏中思考了會兒,“也不是不好,其實娘一個人在那邊我也是擔心的。”
“嗯,要不讓陸媽媽去接吧?她到底也服侍了娘那么久,知道怎么說話能讓娘放寬心。”她也知道賀敏中的心思,清楚大夫人早晚都得接回來,所以這話不如由她主動來說。
賀敏中抬頭看看她,“你不是一直想把富安莊那邊……”
江琳微微搖了下頭,“娘既然想保他們許家,我也不想為難他們,只要一日不做得過分,我也不會管。經過那么多事也想清楚了,只有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其實忍讓點又有什么關系?就如同爺來說,都能包容得了妾身的不孕……”
賀敏中打斷她,“那又不是你的錯,何必再提?再說,我們時日還多”
她笑了笑,“爺太過在意我的感受了,所以我又如何不能在意爺的感受?相信娘知道咱們家發生了這些事情后,也會有所改觀,畢竟世事難料,該珍惜身邊的人才對。”
賀敏中嘆息一聲,摟她過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這話顛過來也是一樣的,可是她還是覺得不踏實。
事實證明,前方正有無數的風浪翻涌過來,京城與皇宮也一樣不安定。
先是二皇子出外狩獵,坐騎發瘋,直接摔下馬背喪命,后有齊王勾結邊疆幾位王爺意圖謀反,且有證據可查,隨即便被鎖入皇宮后方的龍亭臺,但齊王妃在當晚離奇失蹤,而接下來的事也是讓江琳心里發寒。
敬王全家上百口人命在一夜之間被屠殺干凈,詭異的是,敬王的尸首還被碎成了無數小塊,拼都拼不起來,自然也就弄不清是不是本人了。
這消息一樁樁傳來,致使江琳晚上都睡不著覺了,在床上翻來翻去煩躁無比。
她先是想到二皇子,好好的狩獵就能遇到坐騎發狂,這得要多倒霉啊可見早就謀劃好的了,跟當年瑞王在賀府時一樣的情況,而說到齊王,居然在這檔口去勾結邊疆王爺,他這是怕自己不夠短命?再有齊王妃的失蹤,這她能猜到,畢竟是曲越的妹妹,許是他想辦法救走的。
最后就是敬王,她咽了下口水,手段太狠了,居然把人家全家人都殺掉了不是皇帝還有誰有這能耐在京城大肆屠殺?
但前兩個到底是誰做的呢?她可沒有忘記朝華公主說的話……
“怎么了?”賀敏中這時醒了,側過身道,“哪里不舒服?”這大半夜的還不睡很是少見。
江琳正愁無人解答,就道,“爺怎么就能睡著呢?最近京城發生那么多事。”
賀敏中微微皺了皺眉,“但都不關咱們的事,你何必操心?”
“怎么不關了?”江琳翻起身,一股冷風立時鉆了進來,她忙拿起旁邊的厚襖子披在身上,大有一副深談的架勢,誰讓賀敏中這幾日又開始忙了,晚上回來的時候也不太說話,她覺得太不對勁了,反正現在離早朝時間也不久,還不如就不睡了呢
賀敏中把她往下拉了拉,“大冷天的也不怕,有話不會明晚再說?”
“爺每日都忙我哪有時間打擾爺”她不免有些怨氣。
“好好,你說。”賀敏中受不得她的語氣,也坐了起來,伸手把她緊緊抱住,又小心掖了掖被角。
江琳清清嗓子才說道,“爺覺得二皇子跟齊王的事情到底是誰做的?朝華公主嗎?”只有這兩人徹底沒有競爭能力了,她的皇兄瑞王才能穩穩得坐上皇位。
賀敏中不答,似在思考。
不好的感覺又涌上她的心頭,江琳也沉默了會兒,鼓起勇氣道,“我記得爺曾經說要見一見朝華公主的,后來對付兵部的那些人似乎就變得容易多了,可見爺最后是接受了朝華公主的建議,是不是?那么,二皇子跟齊王……”她很怕這兩件事跟賀敏中也有關系,這才是睡不著的最重要的原因。
賀敏中有些無奈,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關乎賀府存亡的,也并不一定就能解釋的清楚。
“爺不說就是默認了。”江琳的心直沉到底,最后他仍是迫不得已要卷入那些人的皇位之爭嗎?如此一來,未來可謂更加模糊。
可在賀敏中的心中,未來卻是清晰可見,也是他必將要克服的,而克服不了,也許就唯有一死
“那你對此有何想法?”他仍是沒有解釋,聲音頗為寒涼,如同一絲絲從袖口鉆進來的風。
江琳往后靠了靠,似要把自己融入他懷抱里一樣。
“不管爺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此時此刻,也許就算他殺人,她也會當幫兇吧?這樣的感覺她從未有過,好像血脈相連似的,不,或者說,從某時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交纏在一起,而且她也相信他絕不會做錯的決定,哪怕她會疑惑,但也會堅定得站在他身邊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而她耳邊道,“再怎么樣,我都不會讓你失望的。”
可如果可以看到盡頭,那該多好?
第270章談話(一)
春天又來臨了,緩緩得融化了冰雪。
陸媽媽被派去南寧接大夫人回來,而賀敏謙,賀敏陽跟馮寶意馬上就要去考童試,各自都很專心的溫書,常常在房里一整天都不出來,只聽得見朗朗的讀書聲。
江琳每日叫廚房做了補腦的菜肴送進去,比如芹菜百合,魚頭豆腐湯,還有些核桃糕等點心,三個人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變聰明,反正身體是日日胖了,讓賀敏慧好一陣笑,說大嫂是在養豬。
這日江琳剛從景春堂出來,她是叫王媽媽吩咐幾個秀女今日趕件嫁衣出來,當然是給青玉穿的,因為賀定的身子日漸好了,兩個人的感情也越來越甜蜜,一日里不曉得要見面幾回,為了早日結束這種相思之苦,自然就得要成親了。
可還沒到院門口,就見紅豆急忙忙得跑了來,說宮里有小太監來了,正在外面大堂等著,意思是好像嫣貴嬪要招江琳進宮。
江柔在前段時間又再次進封,做了正三品的貴嬪娘娘,她那會兒也是送了大禮的但并沒有進宮相見,聽說母親江夫人倒是去了幾回。
不知道這次是有什么事,她也是好久沒有見到江柔,便稍稍打扮了下就跟著小太監前往皇宮。
一路上腳步有些匆匆,算起來,江柔也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所幸的是并沒有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可見她自己也是謹慎的很。
后宮向來是最殘酷的地方,近十年都沒再聽到哪個妃子誕下了孩子,而江柔顯然是最近時段中的第一個,不知道有多少貴妃麗人虎視眈眈,她母親也是常常嘮叨著,說要是能誕下個皇兒,指不定貴嬪就能變成正二品昭儀什么的。
說起江夫人,為了賀家爵位的事也沒少抱怨,畢竟以前是沖著這個來的,如今落到這個下場,總是有些竹籃打水的感覺,很是失落。
江琳就煩她提這個,幸好她最擔心的還是江宇的安全,但說到這個又是眼淚汪汪,總之,她近段時間是被這個母親折騰得夠嗆的了!
走到儀門,桃紅早早就迎了出來,笑道,“賀夫人來的真快呢,咱們娘娘剛用完午飯在歇息。”
江琳也沖她笑笑,問道,“娘娘最近身體可好?我又帶了幾雙繡鞋來,上回娘娘不是說穿著很舒服嘛。”其他的她也不敢帶,食物什么的有時候真說不清楚,既然江柔喜歡她做的鞋,有空便多做了一些存著,有機會的話就帶過來,也省得再想別的合適的東西。
桃紅高興得接過來,“這個好,娘娘就喜歡您做的鞋,上回一個丫頭不小心弄臟了,被娘娘痛打了幾板子呢,現在對這鞋子可小心了,多幾雙那就更好!”說著又頓了頓,“娘娘最近脾氣不太好,太醫說是正常的,一會若是跟夫人您發脾氣,還得擔待些。”
江琳暗想,她可是娘娘,還需要別人擔待?發多少脾氣都是可以的,而自己也必須不還嘴!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桃紅道,“娘娘也只有跟夫人在一起的時候,還能像以前那樣,所以我才會說這些。其實娘娘是很想念夫人的,只不過前些時候實在是不方便,胎兒不太穩,如今算是穩當了才叫夫人過來呢。”
有回母親倒是提到江柔聞到了紅花香味,這種花常易致使孕婦流產,簡直稱得上是后宮專用害人的物品之一,桃紅指的大概就是指這件事吧?
她也不多做回應,點頭道,“現在安穩了就好,母親也是擔心的很。”
兩個人一前一后進去內殿,沿路的迎春花纏繞在欄桿上開得極為燦爛,而殿前苑里的有些花也已經開了,迎風吐香,襯著佳木翠英,綺麗優美。
這兒一年四季的風景都是不一樣的,她每回來都覺得新鮮。
江柔此刻正閉著眼睛坐在屋檐下曬太陽,她的肚子已經十分隆起,臉上神態是安詳的,身上穿著件暗綠色織金并蒂蓮寬大薄襖,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而下面是條素白色長裙,僅在群幅下邊綴以深綠花邊,一直拖到地上。
她面前擺著一個紫檀木長幾,上面放滿了各色點心瓜果,遠遠就飄過來一陣甜香,勾得人口水都要流出來。
“娘娘,賀夫人已經到了。”桃紅上前輕聲喚道。
江柔微睜開眼,目光掠過下方的江琳,臉上露出抹笑來,“五姐姐到了啊,瞧我都睡著了。”
江琳行了禮,“倒是打擾娘娘休息了。”
“說什么客氣話。”江柔嗔道,“我叫你來可不是想聽這些,不然宮里大把的人呢,何必非得你?”自從她被封為貴嬪后,每日都有妃子或過來請安或過來送東西,她都閉門不見,專心養胎,幸好劉皇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暫時也沒有打她的主意。
江琳也就不再客氣,在她右側邊的椅子上坐下,“既然如此,妾身恭敬不如從命了。”
江柔抬手揉揉自己的肚子,嘆道,“真是餓得快呢,桃紅,叫廚房再做些火腿鮮筍粥來。”
現在剛過正午,看來懷了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樣,江琳掩嘴笑道,“娘娘辛苦了,看來寶寶是個很能吃的,將來必定健健康康。”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但這個是機密,太醫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說,男嬰的話江柔就更加危險。
“是啊,你不知道,還調皮得很,經常踢我呢!”她滿臉的笑,洋溢著幸福的光芒。
母愛真能改變人,有了孩子,興許她的人生就有了新的動力,江琳也為她高興。
廚房一會就送了鮮粥來,桃紅用銀筷子試了試,又自己嘗了下這才拿給江柔,江琳也陪著吃了些東西,一時笑語陣陣在庭前飄蕩。
眼看太陽慢慢往西移去,江柔就回了屋。
宮女們也自退下去,江琳扶著江柔的手,小心得往前走著。
“五姐,以后咱們也許得好久才能再見到了。”江柔忽地說道,語氣有幾分古怪。
江琳腳步滯了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好久不能見到?就算生孩子也不該如此啊,她生下來的話,作為家人總是可以去恭賀的。
見她疑惑,江柔微微搖了搖頭,“最近京城發生那么多事,難道五姐沒有什么察覺么?竟還會那樣鎮定!”
如果是指這些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也曾為此擔憂得睡不好覺,幸好跟賀敏中那晚談過了她才徹底放心下來,只要有他在,哪怕天塌下來又會如何呢?若是再每日想這想那,無疑于杞人憂天,而賀敏中也希望她能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這樣也就好了,朝堂上的事她再無可以插得上手的可能,不如順其自然。
江柔看到眼里,目中閃過絲黯然,“五姐真是幸福,什么都有人為你擋著,才能如此安心的活著。”
江琳側頭看她一眼,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五姐不贊同?”她眉頭挑起,眼角有了厲色。
“娘娘說得對,妾身無話可說。”江琳放開她的手,略微低下頭,桃紅提醒說嫣貴嬪如今脾氣不好,她豈能得罪?
江柔冷冷哼了聲,“縮頭縮腦,五姐姐也怕我這個貴嬪嗎?”
“妾身也是常人而已。”江琳并不否認自己的膽小,這樣一個地方,因為一句話而丟命的人可不少!
江柔審視她幾眼,往左轉身在一張鋪了白虎皮的軟榻上坐下,才又說道,“你其實是清高,這么久以來,哪怕我青云直上,除了那次與我合作之外,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借助些力氣!所以,就算哪日我做了皇后,你恐怕同樣也是眼高于頂!”
這個她也承認,誰讓從小就學過一句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這兒,一切都是表面的恭順,心底她是不屈從于任何人的。
“那么,哪怕賀府從此灰飛煙滅你也不來求我嗎?”江柔低低的聲音在房里響起。
江琳心頭一震,抬頭只見她正翹著長長的美麗緋紅指甲在觀賞。
“哦,看來你還是在意的。”江柔的笑聲聽起來頗為尖銳,“若不是我建議皇上奪了你們賀家的爵位,現在豈能坐上貴嬪的位置?”她記得如此提議之后,皇上就贊她不袒護血脈相連的姐姐,贊她明事理,沒過幾日就封了正三品貴嬪。
江琳靜靜的聽著,眸色如屋外水潭中的水一般流轉著。
做便做了,何必要告之于她?為了示威么?還是為了表明她江柔可以把賀府握在掌心隨意蹂躪?
真是可笑!可笑之極!
執掌天下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當今皇帝,即便江柔不吹這枕頭風,不去顯示自己的大義滅親,難道皇帝就不會奪爵?說到深謀遠慮,只怕世上沒有幾個人可以比得上他,因為這天下并非普通人可以站穩,而梁瀟能掌管幾十年,自然有非常人的心思,豈是江柔可以左右的?
所以,要奪賀家的爵位根本就是皇帝早就下好的決定!
第271章談話(二)
她雖沒說話,可那樣鎮靜的舉動卻讓江柔心里涌起了怒氣。
這世上為何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明明她高高在上,皇后之位也未必不能掌握,而她不過是個四品官的夫人,自己竟會這樣嫉妒!嫉妒的每每想到她,恨不得就能投胎重新活過,然而,一切都已經不可能,自她踏入皇宮的第一天起,什么都無法挽回了!
她咬著銀牙,賀瑛沒了爵位,賀敏中不再是世子爺,難道這個姐姐就沒有一點遺憾?
“你不怨我?”她瞇起眼,終于忍不住又問了句。
江琳看看她,微微一笑道,“沒什么怨不怨的,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信命,想必七妹比我更能體會這句話。”她的目光有幾分憐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常常在想,七妹你已經十分不幸,所以從來也不愿苛責你,甚至你要去做一些事的時候,我也不曾阻攔過,如今想想,也許是錯了。”
“錯了?”江柔高高得挑起眉,“五姐姐后悔曾幫過我了嗎?”
她嘴角微曬,“我若真的幫過你,你或許此刻不會在宮中。”
江柔身子些微得抖了下,臉色像雪一樣白。
江琳見狀咬了下唇,都忘了她還是孕婦,言語也是受不得刺激的,忙上前去扶住她,輕聲道,“我失言了,娘娘還是保重身子的好。”
她語氣里有真的關愛,江柔眼睛霎時紅了,卻一把推開她,“你也只會惺惺作態罷了!”
江琳嘆口氣,見她深呼吸了好幾下,總算沒有發現什么不妥才放下心來。
也許江柔說得對,自己不過是惺惺作態,她到底有多苦有多疼她這個姐姐又何曾真的操心過?就算有也都是舉手之勞罷了!在這樣人情淡薄的家庭里,她初來乍到也是利用一切機會在生存,如同大自然的法則那樣,優勝劣汰!
“我即將要誕下孩子,而姐姐你也要面臨一個難過的關。”江柔靜了片刻,轉看向她,“你說,我們到底誰能走到最后呢?”
難過的關……
看她表情不像有假,江琳心里頭是涌上擔憂的,但也沒表現出來,只說,“人從出生到死總要面對大大小小的關,無論哪個闖不過去,命運都會改變。七妹,你現在有孩子了,比我還要艱難,相信你能走過去的話,我也一樣可以。”
江柔抬頭發出幾聲笑,“好,五姐姐總是很自信的,但愿賀……大人不會留你一人在這世上!”
“什么?”江琳這次真被驚倒了,“你說他……”
那瞪大的眼睛里滿是驚懼,江柔欣賞似得瞧著,手指在空中劃出道優美的弧線然后指著江琳道,“你真怕了,”她聲音漸漸低弱,“不過這可是真的,我說得難過的關其實是他要去闖,而你不過安安逸逸的活著,又豈能跟我相提并論?”
江琳腦中一片空白,有好久的時間都不能思考,賀敏中會死嗎?
“到底怎么回事?”她大聲喝道。
“天機不可泄露。”江柔眨眨眼,隨即就叫來桃紅領著江琳出去,她絕不會讓她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這樣一直到這件事情發生,這個姐姐恐怕都會處于驚疑的狀態,這樣也許她會好受些,其實高高在上有時候也是好的,不是么?
至少她能接近楚國擁有最大權利的人,也就能多知道一些事。
而人往往最怕的便是無法預測的將來……
江琳回到府里的時候頭還在疼著,這句話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的賀敏中怎么會死呢?還是,皇帝非要他死不可?
“夫人!”香凝過來接她,只見她的臉一片慘白,立時就上去撫了撫她的額頭,“夫人可是著涼了?那么冷!紅豆,快去請大夫!”說著就擁她快步往前,到了房里找出厚披風裹住她,又讓廚房熬些滾燙的湯來。
江柔的個性她是知道的,絕不屑拿些謊話來說,所以這必定是真的。
江琳只覺心都疼了起來,又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整個人也就變得木木的,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
“夫人,夫人,您別嚇我們啊!”送湯的鳳仙輕輕搖著她手臂,細看之下,只見主子額頭有汗溢出來,當下又絞了手巾給她擦拭。
青玉也從未見過她這個摸樣,跟香凝面面相覷,低聲道,“可是在宮里受了什么刺激?興許是娘娘說了傷人的話了,不然夫人肯定不會如此,香凝,你倒說說看該怎么辦?”
香凝也急得出汗,“我哪里知道,哎,世子爺還得過會兒才回來,就等著大夫來看了!”
幾個丫頭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卻見江琳忽地一下站起來,目中又恢復了原本的神采,喃喃道,“我總不能讓她得逞的……”
“夫人好些了嗎?”香凝看她終于有了反應,也松了口氣。
江琳眼睛眨了眨,嘴角輕輕一扯,又呼出一口長氣來,頗有些內疚,“剛才嚇著你們了,我沒事。”她自己摸了下額頭,才覺滑膩膩一片,竟是出了很多汗,見鳳仙又遞上來手巾,便接了說道,“現在好多了,剛才只是覺得頭疼。”
“紅豆去叫大夫了,”青玉也擠過來,“剛才奴婢幾個真是嚇得摸不著南北,幸好夫人自個兒好了。”
“是啊,幸好好了呢,咱們也都出去吧,讓夫人休息休息。”香凝到底謹慎,總覺得主子這次的反應很蹊蹺,而且看著頗為勞累,就領著幾個人退了下去。
江琳見大門慢慢合上,轉頭去了里屋。
她確實需要休息,也需要思考。
而楚國境內,皇帝與清王對持的形勢也漸漸起了變化。
敬王一死,清王似被刀劍刺中的猛獸,本來已經被皇帝派出去的二十萬大軍壓制于并州以外的婁孤城,誰料一夜之間奇兵突起,也不知他哪兒招來的虎豹騎軍,竟然從后方突襲,導致大軍亂了陣腳,損失近五萬兵馬,而清王一鼓作氣,趁勝追擊,又再次攻到了并州城外。
這場拉鋸戰可謂空前的綿長!
而遠在京城的江琳似乎再也沒有為此而擔憂,她每日都心情愉悅的承擔著自己的責任,好像完全忘了江柔那次說過的話,只不過畫圖的時間更多了些,也與劉琨等私底下見過幾回面。
童試越來越近,賀敏謙三個人都躲在書房不太出來。
其實他本不是一個那么用功的人,但人與人只要在一起就會有競爭發生,所以賀敏陽跟馮寶意顯然是他前進的動力。
“要不請個夫子來傳授傳授經驗?”方姨娘提了個小竹籃笑瞇瞇得看著屋里的三個人。
江琳也在那邊,看了一眼她的籃子,笑道,“這三個人已經吃胖了一圈,上回我都被爺說了,又不是會試殿試,用得著要這般伺候著他們,哎!你看看你,又來送飯,生怕我不給六弟吃么?”
方姨娘現在是可以自由出入這院子的,與賀敏陽也經常說說話,對這個少夫人是感恩戴德,聞言就眼睛紅了,“賤妾哪里敢這么想,少夫人是天下最好的人,六少爺都是這么說的,賤妾還不是想給他們換換花樣么,少夫人可別多心。”
江琳見她認真起來,忙擺手道,“我也是開玩笑而已,不過你說請個夫子傳授經驗倒是不錯,爺本來也可以,但忙得都看不到人,而二弟……”賀敏安到現在都沒有振作起來,加上賀瑛跟大夫人都不在,日漸張狂了,上回還被賀敏中狠狠訓了頓,總算收斂了點。
方姨娘嘆了口氣,她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可惜了呂姨娘,不但丟了性命,兒子也沒有任何長進,反而更加不堪,這樣下去早晚都得跟張瑞芳一樣被趕出府邸。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方姨娘才道,“聽說夫人有個堂哥是進士?”
被她一說,江琳才想起江庭佑這個人。
“是的,我這個堂哥人品也不錯,倒是個好提議。”她連連點頭。
回到院子里,江琳就寫了封信給江夫人,說讓江庭佑這幾日抽空來一趟,教教府里的三個孩子,反正他現在在翰林院當庶吉士,總有空閑的時候。
青玉是在旁邊看著她寫信的,掩嘴笑道,“要叫堂少爺來?夫人還真是……”
江琳瞥她一眼,“你過幾日就要成親了,難怪想什么都想得多……還笑,快拿去找人給門房送過去。”
香凝卻是在旁邊一頭霧水,“不就是請個堂少爺來,青玉你笑什么呢?”
“哎,夫人,不是奴婢說您,除開香雪,香凝是跟您最久的人了,如今只余下她一個人,您就忍心?”青玉沖她做做鬼臉,“還是快些嫁出去吧,不然人就容易變得笨了!不信看看人家香雪,想得多遠啊,都已經開始給兒子準備彩禮拉!”
香凝的臉立時紅了,啐道,“你胡說什么,嫁你的人去別扯上我!”
青玉大笑著拿著信走了。
江琳便又看看香凝,“你真不考慮考慮?我看李益也還是不錯的,你們性格正好互補呢。”
香凝嘴角直抽,“夫人你可是做媒做出癮來了,奴婢才不離你!”說完轉身就走。
江琳聞言摸摸下頜,又默默點了點頭,看來這事情真有癮!
第272章相見
沒到兩日,江庭佑就上門來了。
兩年多的時間他已經從羞澀的少年變成落落大方的男人,但江琳看到他,仍是忍不住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害羞的臉紅。
江庭佑今日穿著件素緞夾袍,中間束著墨綠腰帶,下方綴著塊白玉,頭發用玉冠壓著,一絲凌亂的頭發都沒有,顯得干凈利落,加上人長得眉清目秀,頗有些玉樹臨風的感覺,這可以從紅豆臉上的紅云看出來,正當情竇初開,是很容易被這樣的人吸引的。
不過紅豆性格大大咧咧,江琳不擔心什么暗戀會發生在她身上,充其量也就是瞬間的事情。
“見過賀夫人。”他很四平八穩的行禮,聲音也比當初渾厚了些。
江琳笑道,“什么夫人夫人,我可是你堂妹,不用這樣拘禮。你既然來了,想必母親也已經告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三哥說你文采很好,當年童試也讓考官頗為稱贊,所以才想到請你過來教導他們幾句。”
江庭佑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再說我文采又豈能比得上賀大人。”
“他太忙了,根本就沒有時間管兩個弟弟,”她說著頓了頓,又笑,“倒不是說堂哥不忙,只不過我夫君有時候太過嚴厲,我覺得由堂哥來做個榜樣再好不過。”
江庭佑露出幾分敬仰之色,點點頭,“賀大人確實日理萬機,為百姓造福,乃是我等的榜樣。”
額,太文縐縐了,他該不是成了一個酸文人了吧?江琳揉了揉額頭,她覺得最難應付就是這種人,真不希望江庭佑是這個樣子,就站起來說道,“今日天氣也不錯,前兩日都在下雨,堂哥一來就出了太陽,不如我們去散散步,順便就去看看他們吧。”
江庭佑也抬頭看看窗外,臉上露出笑容來,“好。”
倒也干脆了,江琳暗暗拍了下胸口。
兩人出得門口,沿著一路小橋流水春風嫵媚的景致往前走去,不多時就到了賀敏謙三人專心念書的地方,遠遠就聽到不同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嫌彼此太吵?江琳十分好奇這個,因為每回來都有這樣的疑問。
她自個兒念東西是喜歡默念的,古人就是奇怪,非得要大聲念出來,好像這樣才能記住似的。
她在這兒想不通,旁邊的江庭佑卻是聽得很高興,偶爾也跟著念上兩句,見到江琳看過來,他笑道,“他們很認真,比我那會兒認真多了。”
江琳打趣,笑道,“既然如此,那應該很保險,你都考上的,那比你認真可不是更加容易。”
“正是如此。”江庭佑點著頭。
剛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江琳正要踏步而入,卻聽一個清楚的聲音道,“大嫂,你也來了啊!”
那人當然是賀敏慧,前兩日一直下雨所以沒來,今日天那么好自然要來關心下弟弟們的,不過,她剛要撲上來又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旁邊的江庭佑身上,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了。
那個人那樣沉靜,雖然眉宇間尚顯稚嫩,可整個人卻是穩如山的,而目光又如清風一般,溫和的吹拂過她的臉頰,在這十四年里,似乎第一次她像這般愣住了,眼睛像被陽光霎時遮住了視線,在他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
江琳略微皺了下眉,她也沒料到賀敏慧會是這種反應,只想著反正也是親戚,見一見總是好的,至于有什么緣,似乎并不在她控制之中。
“四小姐好。”卻是江庭佑先開了口,打破了寂靜。
江琳才想起來介紹,忙道,“這是我堂哥江庭佑,來給五弟六弟,還有寶意教書的,哦,也不算教書,是來指導兩句,省得他們到時候臨場發揮不好。”
賀敏慧回過神來,臉上泛紅,低頭道,“見到江公子。”她早聽說大嫂有個堂哥堂妹,堂妹是江庭春,她向來不屑,如今也被打入冷宮,而卻沒想到江庭佑卻是那樣一個人物,果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呢!
江庭佑只是微微笑了笑,也沒再說話。
“紅豆,你領我堂哥進去吧,我也不方便打擾他們。”江琳吩咐,她還要看看賀敏慧的后續舉動呢。
江庭佑沖她略低了下頭便進去了。
賀敏慧自剛才失神過后眼睛就沒再看他,直到江庭佑進去也沒有再瞟過一眼。
還是很有大家閨秀風范的,就算心里喜歡也不曾再暴露出來,江琳往那掛著布簾的門口看了看,可惜賀敏慧錯失了一個機會,若是她當時往后再看一次的話,就會發現其實江庭佑在進入門內時曾回頭看了她一眼,若是就此目光相撞,那是否真會火花四濺呢?
她不免開心起來,這件事看來是做對了!
回去的路上,賀敏慧不停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會摸頭發,一會拉裙子,一會又翻袖口,就沒有消停過。
江琳看著她那小女兒樣子,忍不住打趣,眨著眼笑道,“非常好,好得很,不用整了,整個府里就你最漂亮呢!”
賀敏慧臉騰地紅成一片,嬌羞的叫道,“我哪有整,只是,只是,只是身上癢罷了!”
江琳大笑起來,撫掌道,“是了,是了,堂堂大小姐臟得身上長了虱子,傳出去哪個敢娶你呢?哎,娘馬上也要回來了,這個責任我可不敢當,你一會趕緊洗洗干凈去,省得讓我當這罪名,反正廚房里的水是足夠你用的。”
賀敏慧被她說得差點跳起來,但居然忍住了,哼了一聲道,“我懶得理大嫂!”說完飛奔著就跑了。
一直沒說話的青玉此時發出嘖嘖兩下,“哎呀,四小姐總算春心萌動了,也是真不容易呢,奴婢瞧著這兩人也是配得很。”
是很困難,想當初她對賀敏中還有依戀之情,幸好這個問題解決了,不然恐怕自己現在還在處理與賀敏慧的矛盾,江琳也笑起來,“改日我找母親商議商議,再看看堂哥的意思,若是娘親也同意,那就多找些機會給他們相處相處,適合的話也就可以定下來了。”
等到賀敏中回來,她也跟他提了這件事,賀敏中對江庭佑的印象也不錯,覺得兩人性格互補,倒是很贊同。
又過了些時日,大夫人終于從南寧回來。
江琳起先還是惴惴的,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決定,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跟大夫人之間的罅隙已經堆積很久,如今她主動伸出手來和好,別人卻也未必接受,那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呢?
可事情并沒有那樣糟,大夫人和藹慈祥,對她親昵的好像完全不記得往事。
賀敏中自是很高興,跟他娘一直聊到很晚方才回來臥房。
江琳那時候是識相的離開的,故意讓這娘兒倆說說話,但心里始終不太安穩,是以看到賀敏中的時候就忍不住問起來了。
他心情愉快,抱她坐在腿上,“陸媽媽都把事情說清楚了,娘也能想得開,說咱們賀家雖然一直有那樣的榮耀,但也始終被捆縛著,如今沒有也便沒有了,只要一家人齊齊整整也就滿足了。不過說到二叔跟嬸嬸,娘還是有些傷懷,沒料到他們如此貪得無厭。”
“既然娘想開了就好。”江琳吞吞吐吐,“那娘……”
他笑著捏捏她臉頰,“你別擔心,這些時日都是由你在管著賀家,娘又不是想不到,自然是感激你的,還讓我好好待你呢。”
江琳吐出一口氣,又仰頭看著他,“爺可要記得,娘都這么說了呢。”
他目中有什么一閃而過,霎時又恢復了滿是溫柔的樣子,低頭吻著她的嘴角道,“你還不信我?就算到死,我也總會保護著你,保護著這個家的。”
聽到死這一字,江琳整個人一顫,仿若見到了噩夢,伸手就抱住他脖子,“呸,不吉利,爺別胡說!什么死不死的,爺絕不會死,就算死……不,你不會死的!”
他沒想到她的反應那樣激烈,忙抱緊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道,“是我胡說,我們定然會長長久久,白頭到老。”
她鼻子一酸,差點有眼淚流下來,其實這些天又哪里真能忘了江柔曾說過的話呢?只是深深得藏在心里罷了,只是想永遠就這樣安寧快樂的跟他生活下去,而如此擔心的心始終沒有讓他發現,可是這個時候,她終于沒有能忍得住。
伏在他懷里沉靜良久,她輕聲道,“以后不管爺做什么,我都要跟著去。”
賀敏中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怎么會這樣說?莫非你要日日跟我去大理寺?”
她再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他,呼吸著熟悉而溫暖的味道,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絕不會放棄!說什么死,假如死亡就是分開的界限,那么她不會讓他死的,絕不會!
感覺到她有些抖的身子,他的心忽地一下子縮緊。
她那樣聰明的人,莫非是猜出了一切?
自己到底也沒能讓她無憂無慮的生活,想起這兩年多來,其實她過得也許比他還累,然而,自己又還能再做些什么呢?假如可以不要生命換得全家平安,他也會在所不惜!
第273章軍司
那一日終于到來,皇上在早朝的時候接納新任兵部尚書的建議,任命章景華為虎威大將軍,統領三十萬大軍前往滄河剿滅清軍,而賀敏中主動要求為國效勞,被皇帝指派為軍司,三日后隨大軍出發前往并州,協理軍務,督查將帥!
清王的軍隊簡稱清軍,皇帝在朝堂上說一而再再而三的征兵,百姓已經怨聲載道,這次可謂傾力而出,言下之意是要求他們打不贏清軍不要還朝!
可如今的形勢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上回派出去的大軍都已經死了七七八八,聽說并州城外遍地都是尸體,腐臭的味道能引人嘔吐,更是引來禿鷹成群啄食,慘絕人寰!
消息傳到賀府的時候,賀敏中親自給大夫人說了這件事,生死存亡的事是絕對瞞不住的,倘若他此去不能返回,也就是最后一次見到娘親了,又如何不能接她從南寧回來?兩人抱頭痛哭一場,幾個兄弟姐妹自然也是眼淚漣漣。
江琳卻是異常的冷靜,她早就有所預測,賀敏中是要去戰場,去那個馬革裹尸,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只是沒料到事情來的那樣快!
然而,這顯然不是單純的一次調兵遣將,賀敏中主動提出隨軍是身不由己,皇上對他有很重的疑心,那么與其苦苦掙扎的話,還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前皇上就提及他曾說過的兵法策略,其中含義不言而喻,如今大舅子都被重新派上戰場,他利用這樣的機會,一來可以表示些忠心,二來,此后生死難測,有賭博的意味,打得贏就不死,打不贏,那就死,相當于某種苛刻的條件,這也將成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而此刻的江琳還不明白,她找不到皇帝要他死的理由。
所以當賀敏中跟她單獨相處的時候,她只有滿腔的疑惑,到底他是何時得罪這個皇帝的?
見她目中并沒有驚慌詫異,他暗暗嘆口氣,她果然是猜出來了,一時也不知道是何種滋味,只是靜默的立在那里,心里有些空茫。倘若真的就在那里回不來了,她能承受得住嗎?抑或現在也不應該考慮這些,早在此前他就無數次的想,自己一定可以平安回來,然而,真的要面對這一刻時,他才發現自己是忐忑不安的。
“琳兒,我……”他看著她,欲言又止。
他從來不這樣猶豫,江琳上前抱住他的腰,輕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說過,你去哪里都要帶著我。”
他微微皺了皺眉,覺得無法應付她這句話,默了會兒道,“我是要去打戰。”
“我知道。”江琳笑了笑,把臉貼在他胸口,那樣的溫暖她是割舍不掉的,哪怕是去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跟著去。
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伸手摟住她。
“爺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去嗎?”她只有那一個疑問。
如果不告訴,也許就沒有機會了,賀敏中想了想說道,“上回查敬王的事恐怕已被皇上察覺,他本就是疑心很重的的人,又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難免覺得我隱情不報是想采取觀望的態度,加上他命不久矣,為新皇著想,咱們這最后一個開國元勛就成為可能存在的絆腳石,雖然已經沒有爵位,可斬草要除根,勢必是不會罷休的。所以,我若不主動提出的話,以后只會愈加危險,這是權宜之策。”
原來如此,在皇權面前,人可真是螻蟻啊!
江琳聽完就離開了賀敏中的懷抱,“我知道了,但現在要出門一趟,爺等我回來。”她說完轉身從某個抽屜里拿出幾張草圖推開門就出去了。
賀敏中愣在那里,現在他是完全的一頭霧水。
一路上,江琳只覺整個府邸都安靜下來,下人們似乎連竊竊私語都沒有了。
天邊飄著幾片白云,襯得天空更是如藍寶石一般美麗。
馬車穿過賀府來到一條街道上,兩邊是稀稀拉拉的店鋪,并不在繁華京城的中心,顯得特別幽靜,她下了馬車,走進一家叫飄香的茶鋪。
茶鋪不大,但布置的很雅致,共有三層樓高,此刻最底層有三個人在喝茶,小二見有人進來忙上前招呼,江琳并沒有在任何一張桌子上坐下,而是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他便立時恭謹起來,領著她去了第三層樓。
茶很快就端了上來,果然很香,濃郁的味道如酒,可喝上去卻是清淡的很。
她坐了很久,終于有人上樓來。
“賀夫人久等了。”
江琳忙站起來,沖來人一福身,“不敢,倒是有勞朝華公主。”
朝華公主笑了笑在她對面坐下,輕輕拂了下袖子,“不用拘禮,這鋪子是本宮開的,你就當自己是茶客,本宮是掌柜。”她頓了頓道,“你今日既然想見我,怕是有關于賀大人的,沒想到父皇真會派章都督出戰,賀大人也命為軍司……不過這事我實在插不了手,父皇做得決定不會更改的。”
就算之前她跟賀敏中有過合作,可瑞王當上新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她又豈會勸阻皇帝改了心意,得罪她父皇什么好處都沒有,這一點江琳自然理解,便道,“我不是要皇上反悔,只是希望公主可以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話,允許我隨同夫君前往并州。”
朝華公主一愣,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幾個轉兒,問,“你要一起去?”
“是。”江琳堅定得點了點頭。
朝華公主露出幾分贊許之色,但很快又搖起頭,“雖然你們夫妻情深,可按規矩女眷是不得隨行的,本宮恐怕幫不了忙。”
江琳就把手邊的一些草圖遞過去,“這是我畫的,公主不妨看看。”
上面都是些打戰要用到的兵器,有士兵們沖鋒陷陣用的,也有攻城守城用的,她并沒有發揮完全的才能,只是在現有兵器的基礎上稍稍加些修改,有些甚至是錯誤的修改,本意是想體現下自己的優勢所在,但也并不十分明顯。
加上她曾經改良過水車,是以很容易信服。
饒是這樣,朝華公主也仍是很吃驚,畢竟江琳是女子,別說兵器改造了,就算要說出常用的一些,一般女子也不可能做到,而這也表明了朝華本身就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她指著其中一件兵器道,“這看起來能打很遠。”
“還沒有實踐過,不過應該是比慣用的遠一些。”這是張改良的弓。
朝華公主盯著她看,“都是些男人所用之物,不知賀夫人是如何懂得的?”
“妾身平日就喜歡這些東西,家中書又多,便常常尋來看,久而久之便有些心得,而關于兵器,我夫君與三哥都極為喜歡,耳濡目染也就熟悉了。”江琳神色平靜,像是在說很自然的事,她也相信朝華必不會追究,所謂識人用人,知道能用就足夠了,又何必管他是如何能用的。
果然,朝華目光凝住片刻,終于道,“你既有如此才能,我必會告之父皇,與清王的戰爭持久不止,也許是該在兵器上下些功夫。”她頓了頓,“但父皇未必會如你所愿,懂兵器者皆在工部,你有此想法反而會留在京城,不過,我會說你也略懂兵法,輔佐賀大人事半功倍,反正賀大夫人是在京城的。”言下之意總有挾持,皇帝并不在意多放賀家一個人去戰場。
江琳站起來欠了欠身,“多謝公主成全。”
朝華公主便沒再多說,拿起那幾張草圖起身走人。
她之所以會成全江琳也都是為了自個兒的皇兄,將來皇帝真的一命嗚呼,瑞王繼承大統,到時候勢必要重新整頓朝綱,而她既與賀家合作過,有了起先的基礎,若是就此扔掉未免浪費,他們需要可以相信的人。而江琳又展示了自己的才華,兵器在那個時代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其實在后世也是一樣的,朝華權衡再三,自然會做出有利于他們那一派的決定。
到時候以她的聰明才智,說服皇帝不難。
江琳下得樓來,走出大門的時候輕輕呼出一口氣。
香凝迎上來,她早知道江琳決定的一切,當下眼睛就紅了,扶著江琳走上馬車,輕聲道,“夫人真要如此嗎?”親赴戰場是件多么危險的事,顯然她也不肯帶著自己,至此一別,又有誰能知道將來?
江琳倚在車窗口,眼見慢慢往后移動的風景,心里也是忽上忽下,半響道,“要我留在家里等他,我實在辦不到,恐怕夜夜都難以睡著,還不如就一起去呢。”若是尋常的戰爭,她也許可以不用擔心,可與清王……那樣拉鋸戰一樣的打法,不知要折磨到何時?她總要去貢獻出自己的力量的,都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而一個家庭的興亡,她也責無旁貸!
香凝聽了無言,只是默默地低下頭抹著淚。
馬車往前行駛著,輕風從窗外灌入,如同誰的吟唱聲在耳邊拂過,她只覺心漸漸安靜下來。
第274章啟程
回到賀府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眾人都不知道江琳去做了什么,一時仍都沉浸在賀敏中即將上戰場的悲傷中。
到了第二日才傳來消息,說皇上準許四品誥命江少夫人隨行去并州,賀府又掀起了一陣波浪。
首先賀敏中就極為震驚,他沒想到江琳說到做到,真想到法子讓皇上同意此事,看著立在身旁的人不禁又喜又悲,喜得是再也不用分離,而悲的自然是擔心她的安危。如今形勢百變,前途可謂步步驚險,他只能更加小心謹慎。
而接下來驚詫的便是大夫人了,這段時間的親昵不過是看在兒子的面上,到底賀家如今元氣大傷,內部再有矛盾的話只會更增添兒子的壓力,是以也一直妥協著,直到賀敏中被派去并州,她還在想是不是這個媳婦真不是旺夫的命,或者說本就是克夫的,但她沒料到江琳竟然會主動請求隨夫出行。
所以后來就單獨留下江琳,說有些話要叮囑她。
門在身后慢慢合上,江琳看著端坐于紫檀木高椅上的大夫人,很好奇她會說些什么,好奇她們之間的罅隙可會消除。
大夫人亦認真得盯著她看,許多往事在眼前一閃而過,仿若就在昨天,然而,從初見這個媳婦到現在卻已經有三個年頭,而中間發生那樣多的事,有時候真像是夢一場。
“坐吧。”她淡淡開了口。
江琳就慢慢坐下來,沒有旁人在場,她也不想再演戲,之前還說些兒媳自作主張云云的話,而如今要的卻是坦白面對。
“你怎會想到跟敏中一起去并州。”大夫人微搖著頭,“親家夫人若是知道,不曉得該急成什么樣,你說自作主張確實沒有說錯,這樣的大事總該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才是,剛才敏中都驚慌成這樣,我可是從未見過的。”
江琳欠了欠身,“請娘原諒,但媳婦早就做好決定,他去哪里,媳婦便要去哪里。”
大夫人目光閃了閃,“難為你如此體貼,可戰場畢竟是男人去的地方,咱們做人妻子的,安頓好家人才是最為重要的責任。不過說這些也是晚了,你既然要隨行,定當事事小心,敏中擔著大軍勝負的壓力必是難以考慮到你。”
是怕她拖后腿?江琳抿了抿唇,終于沒有忍耐得住,“娘親如此說來,兒媳真是慚愧,想來嫁入賀家也有兩余年,兒媳仔細想了想,似乎并沒有讓相公有難做的地方。如今他要去并州,兒媳也只是想利用自己的長處助他取得勝利,竟又被娘說得一無是處!而什么作為妻子要安頓好家人,賀家有娘坐鎮,難道兒媳還應該放不下心嗎?敏慧已經懂事多了,五弟也漸漸長大,這個家對兒媳來說,唯有相公是難以放心的,清軍再次進攻來勢洶洶,難道娘就能安心居于京城?”
被她一番話說出來,大夫人身子都搖了搖,自從賀敏中被任命軍司后,不亞于從她心里挖了塊肉,要不是竭力支撐,她豈能還清醒著!可這緊要關頭她如何能倒下?賀家的支柱本就是賀敏中,他一日未能安全,這個家她就得撐下去!
“娘必也是擔憂的,既然如此,媳婦又如何不能陪著他?”江琳站起來道,“兒媳會幫著娘好好照看他,然后一起平安回來!”
大夫人有瞬間的失神,只覺胸口一陣激蕩,眼眶就紅了,點點頭,聲音有些哽咽,“好,好,為娘等你們回來。”
從堂屋里出來的時候,江琳覺得輕松多了,至少到最后,大夫人是理解支持她的,那就足夠了,哪怕此前有再多的矛盾,可總有化解的一天。她相信,當他們平安歸來的時候,人生就會徹底變了方向。
再過兩日他們就要起行,賀府眾人忙忙碌碌,而江府自然也是一樣的。
得知江琳也要去并州,江夫人眼淚汪汪流不止,除了她最疼愛的兒子江宇外,現在大哥章景華,五女兒也要離她而去,去那個該死的地方,她如何能不痛恨!可皇帝又豈是她能得罪得了的,便只能哭,還說要進宮讓貴嬪娘娘江柔想想辦法,讓江琳頭疼不已,勸解許久才慢慢安靜。
時間轉瞬即逝,帶著家人的擔憂,他們終于要啟程了。
賀敏慧拉著江琳的手依依不舍,也許這是最后一次面對面,也許不是。
江琳伸手抱抱她,輕聲叮囑,“娘身子不太好,以后家里都得靠你,我跟你大哥會得勝歸來的,不要太擔心。”
賀敏慧紅著眼,只覺得鼻子酸得難受,捂了會兒才舒服點,點著頭道,“我曉得了大嫂,你跟大哥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不然……娘會受不住的,爹爹還在監牢,五弟又太小當不起家,咱們這個家會支撐不了的!”
“我知道。”她拍拍她的肩,“但你長大了,要知道世事難料,很多事并不是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我如此說也是希望你們放心,可到底命運如何,我們都猜不到,你要堅強起來。”
賀敏慧一口氣堵在胸口,悶得心疼,她實在無法想象會失去大哥跟大嫂,可也明白了大嫂說的世事多變,她還有別的親人,有娘親爹爹,有二哥五弟六弟,大嫂說得對,以后她要更加懂事勤奮,她要守著家等他們回來!
見她目中轉動著堅定的光,江琳欣慰得笑了。
而與此同時,賀敏中也正跟賀敏謙說著同樣的話,在這個家里,賀敏安是指望不了了,而賀敏陽由于以前的經歷做事總有些畏手畏腳,所以,賀敏謙作為嫡子,勢必會擔起整個家的重任。
一一話別之后,江琳向幾個貼身丫環投去最后的一瞥轉身上了馬車。
要說的話早已在昨夜說盡,而眼淚也已經不足以表達不舍,陪伴在她身邊許久的姑娘們,分別的時候終于到了,下次見面不知又在何時?
門簾掛上的那一刻,她看見賀敏中復雜的眼神,對于這件事,他幾乎沒有表達什么意見,但并不代表他沒有想法,也許是不想說,也許是沒想好,反正她沒有問。
在馬車行駛到行軍臺,她等了半個時辰后,只聽幾聲響徹云霄的號角之后,真的旅程開始了。
由于是章景華領兵,是以江琳還是得到了一些優待,比如可以隨時看見賀敏中,他就在外面騎著馬,掀起車簾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次皇上一共派出三十萬大軍,這種浩大的陣勢就算在電視里都不曾看見,所以她還是很震驚的,時不時得出來觀看軍隊的連綿不絕,好像沿路的青山一樣,一眼看不到盡頭,只有耳邊喧鬧的腳步聲能讓人覺得確實是身在其中。
但很快她就累了,軍隊趕路可不像旅游,時不時能停下來休息,更何況并州情況危急,稱得上是披星戴月,她幾天馬車顛簸下來,渾身都沒了力氣,只是盡量保持著清醒。
幸好那些士兵也不是超人,這日章景華就下令全軍就地扎營歇息一晚。
江琳暈暈沉沉得下來馬車,要不是賀敏中扶著,恐怕就得直接摔上一跤。
“爺不用去跟舅舅商議軍事嗎?”她問道,同時也有些不好意思,雖說想著不拖后腿,可到底身體弱了些。
賀敏中用略有責備的語氣道,“如今也知道打戰非同兒戲了吧?現在還只是趕路呢!”已是來到營帳門口,他攔腰抱起她就進了帳篷,本來還想繼續數落,可看到她灰白的臉色又于心不忍,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江琳伸手戳戳他胳膊,“爺可是怪我?”
他沉著臉不說話,怪與不怪如何答?她情深一片他如何怪得了?可又心疼她以身涉險。
“爺怪我也是應該的,我認罰。”江琳搖著他手臂,“但是爺也得明白我的苦心,因為若是爺事先知道必不會同意,那么此刻我們又怎會在一起呢?”
賀敏中挑起眉,“在一起又如何?一起死嗎?”
“一起死就一起死,反正我不會獨活的!”她緊緊抱住他的腰,“但我知道,爺不會舍得,所以我必須來,那樣爺更多了一些動力,不是嗎?”
他無奈,低頭狠狠吻了她一口,這樣的出其不意實在非他所料,可是能有人同生共死,也是難得的一種幸福!不過她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皇上能允許她來必定是有原因的,便道,“我現在倒是想聽聽你的見解。”
“我的見解就是,放棄支援并州,直攻隆中城。”
隆中乃是清王第一個占領的城市,若是一舉拿下,勢必會讓清軍士氣大降,但要直取隆中需得改變路線,還必須攻破附近幾個小城,而并州岌岌可危若是不去救援顯然是不行的,賀敏中低頭沉思,這些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是命他去并州做軍司,若是私自更換,恐怕就算打贏也無濟于事。
江琳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我自是要跟爺一起去并州的。”
既然要置于死地而后生,那么,就來得更徹底吧!
第275章并州
在賀敏中與章景華商議之后,大軍繼續往前行進,直到幾日后在某個分岔路口才宣布大軍此后分為兩部分,三萬軍隊由章景華的下屬陶將軍與賀敏中軍司帶領前往并州,而章景華則往隆中方向,這消息一出,立時激得軍中內應紛紛暴露,半路就被攔截擊殺了十數個。
可見清王的勢力也漸漸入侵,很多人采取觀望態度,乃至有倒戈的傾向,這計劃也算去除了一些內部的危險。
過了兩日,離并州越來越近,探子回報說兩軍昨日大戰,各自死傷無數,正是修生養息的時刻,但也帶來一條極壞的消息,清王雖然人數也在日減,可后援馬上就要到達。
賀敏中聽罷立即跟陶將軍商議,隨之令全軍即刻出發,務必趕在清王后援之前到達并州。于是,經過一日一夜馬不停歇的趕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大軍終于趕到并州,并且與清王前方部隊短兵相接,但在城中士兵的匯合下總算順利進入城內。
江琳也總算透了口氣,她這幾日體力透支的厲害,剛才與清軍交戰的時候更是膽戰心驚。
這樣活生生的戰場呈現在眼前,得有多大的勇氣才可以正視!
空氣中滿滿的血腥味,回頭望一眼,滿地都是尸體,如同早前聽到的一樣,真有成群禿鷹烏鴉來啄食……是啊,那樣多死去的士兵雙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清理,唯有不停地戰斗,不停地制造一堆又一堆的死者。
她撫著胸口,再也不敢去看。
迎上來的是江宇,見到賀敏中跟江琳,高興地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伸手就緊緊抱住了他的五妹。
“居然真是你們!”他又放開她,看看賀敏中,“剛才在城墻上只聽到有援軍來,遠遠看到覺得眼熟,但一想又不太可能,你們怎么可能會來呢!一個是大理寺少卿,一個是賀家少夫人,我心想,就算沒認錯五妹夫,但五妹總不會來的,誰料……”他搖著頭,浮現出愧疚之色,“這下娘更要擔心了吧?”
江琳沒答這句,母親不擔心才怪,只笑道,“若我不來,你怎么能回京城呢?”
江宇摸著鼻子笑,看著身邊的守將王興,開玩笑道,“瞧瞧,這就是我五妹,看來咱們是真有救了!”他又環顧下四周精神頹靡的士兵,“回頭咱們把最后幾頭牛給宰了吃了,也算給將士們犒賞犒賞,現在既然有三萬援軍,總能喘口氣吧?”
他雖然不是什么將軍,可在守城時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是以王興也真把他當成自己的戰友,就拍掌道,“好,好,這個提議好,早就聽說賀大人威名,當年在朝中提到的兵法論王某也是有幸聽聞,如今賀大人來坐鎮,王某真是放心不少啊!”
賀敏中自是客套幾句,幾個男人要商議軍事,江琳借說休息就退了下去。
領路的是個小士兵,看上去只比賀敏謙大了一兩歲,兩只眼睛圓溜溜的極為有神,就是身形瘦弱了一些,他給江琳介紹著城內的建筑,臉上時時露出笑容,看著十分高興。
“是不是因為有援軍來了?”江琳笑著問。
“是啊,要是打敗清軍,我就能回家了!”小士兵目中閃著喜悅的光芒,“我是南寧人,本來跟娘是來走親戚的,結果就被困在這兒了,哎,有段時間咱們大軍還把清軍趕跑過,但是娘正好在生病,我又不能帶娘走,誰料這么一耽擱清軍又打回來了,現在城里人越來越少,為了保護娘我也不得不去參軍,而現在有援軍了,自然高興咯!”
江琳好奇道,“保護你娘?你們只是百姓,我偷偷說一句,就算并州城真被攻破了,清軍也不會為難你們吧?”
小士兵奇怪得看她一眼,用力搖著頭,“哎,也只有夫人您會這么說。”
江琳更奇怪了,“這話什么意思?”
小士兵性格活潑,見江琳平易近人,也就放開了話頭,“我也偷偷說一句,其實本來也沒想過上場殺敵,娘親也是不準的,說我年紀小,而以前清王也確實不為難百姓,只不過最近卻不是這樣了。”他壓低了些聲音,“上回還屠城呢,死了幾萬人!哎,夫人您說,要是咱們并州城真被攻破,清王怎么可能不屠城呢?咱們這并州的將士可是殺了不少清軍啊,他肯定恨死咱們了!”
江琳聽了一驚,清王還屠城么?這消息倒是還沒有傳到京城。
“所以我肯定要誓死保護并州的!”那邊小士兵語氣堅定無比。
江琳接不上話來,真是如此的話,并州三番兩次擋住清軍的進攻,阻擋著他往京城前進的腳步,清王又豈會不恨呢!那么,攻破并州的話,正如小士兵所說,真是要死不少人,看來清王的耐心已經漸漸磨去,他等了幾十年,到最后關頭,莫非是等不了幾年了?
也許當成功遙不可及的時候人心會容易平靜,而唾手可得反而會讓人浮躁吧?
他們邊說邊走,正要穿過條街道的時候,見兩個人迎面而來,身后跟著幾個守衛,小士兵立即行禮,口稱應大人,應五小姐。
來人正是應洪林與應以珊,許久不見,卻是認不太出來了,應以珊明顯黑了,瘦了,但是精神卻格外好,目光跟小士兵一樣,極為明亮,而應大人有些憔悴,可能因為當值的緣故,壓力特別大吧,見到江琳倒是露出笑容來。
“老夫聽說賀大人,賀少夫人跟陶將軍帶著援軍來了,哎呀,真是松了口氣啊!”
“這些時日辛苦應大人了,滿城百姓都會感激您的。”江琳極為尊敬的說道,這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應大人摸摸胡須,謙虛道,“哪里哪里,這是老夫分內之事,要說百姓感激,倒是你家三哥真是功德無量,好幾次城門差點被攻破,都是他力挽狂瀾呢。”他說著看了一眼應以珊,笑著道,“你跟賀夫人也是相熟的,想必賀夫人路途勞累,老夫也不宜多說,你就陪著去休息休息吧。”
他自是要去跟賀敏中幾個匯合的,江琳也知道,就多謝好意。
見父親走了,應以珊走上來幾步,她心情極為激動,沒想到那日一別,兩人卻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命運真是奇妙的很。
“賀夫人由我領路,你回去吧。”她打發走小士兵。
江琳也很愉快,聽應大人剛才的話明顯對江宇是很滿意,那么,兩家人要結為姻親看來是不難的,當下就笑道,“你父親對我三哥貌似印象不錯,我總算放心了,你是不知道,為三哥來并州的事,我瞞著母親很久,后來她知道了也是擔心的很,我還怕三哥付出那么多始終仍是達不成心愿,都為他擔心呢!”
應以珊微微紅了臉,“賀夫人真是心直口快。”
她是溫婉理性的人,這性格江琳很喜歡,不然也不會極力撮合他們兩個人,她笑著拍拍應以珊的手,“都這時候了,我還跟你客氣嗎?說句不好聽的,假使咱們守城失敗的話,性命都保不住,又何必還來虛的?”
應以珊聽了臉上露出悲切之情,咬了下牙齒道,“正因為如此,我現在也不想談這些,可惡的清軍殺了咱們好多人,咱們一定要報仇!”她在并州待了不少時候,相識的人自然也是多的,而有些即便不認識,可活生生在她面前死去,其中的感受又比江琳來得深切的多。
江琳一嘆,攏了攏她的肩,“誰笑到最后才是真的勝利,我們一定會贏的!”
應以珊用力點著頭,兩個人肩并肩得往前面走去。
賀敏中很晚才回來,雖然這次帶了三萬援軍,但形勢顯然不樂觀,為了大局的勝利,二十七萬兵馬勢必是要留給章景華去發揮的,而他們并州也即將迎來一場大的沖擊。
天色漸漸黑暗,江琳倚在床頭怎么也睡不著,這一晚還是寧靜的,也許明晚就將是金戈鐵馬的喧鬧。
“你還有別的什么沒有告訴我,是不是?”賀敏中伸手摟住她的腰帶入懷里,初夏的夜微微帶了燥熱,有些薄汗從身上透出來,他順勢就掀開被子,只見她只穿著身貼身水紅色衣服,月色下顯得動人無比。
江琳微嘆口氣,“爺就不能裝不曉得嗎?”
“不會。”賀敏中輕笑著道。
她斜睨他一眼,“這節骨眼上,還以為爺焦慮得都不上來睡覺呢。”
“本來是,可江宇說我勞累趕路非得讓著來休息一晚。”賀敏中解釋,他作為軍司自然是要傾力而為的,“也就躺一會,馬上還得出去。”軍情緊急,合一下眼功夫就當睡覺了,真以為可以跟她一樣休息整晚不成?
江琳就推推他,“反正爺都知道,我才懶得說呢,既然三哥等著你,還是快去吧。”
賀敏中就下床了,臨走不忘叮囑幾句,“別再自作主張,不然我不饒你。”
江琳沖他扮個鬼臉,轉過身睡覺去了。
第276章守城戰(一)并州本來算得上是個很堅固的城池,但它前后左右共有四個大門,東南是乾坤,橋通,西北則是撫新,西巖,因此在守城的時候,必須幾個門一起防守,這就造成了極大的困難,常常會顧此失彼,曾經好幾次就由于這樣的原因差點失守。
而幸好這次援軍有三萬,總算彌補了一些缺陷,每個門都能添些將士,但即便如此,眾人也仍是擔憂的。
清軍可是有二十幾萬那,而他們不過區區四萬
這樣人數的差距確實讓人難以安心,江琳坐在床頭想了會兒才梳洗干凈出來,等來到大廳外的時候,賀敏中正在跟幾位將軍安排各個城門將士的調配。
其中江宇仍出了不少建議,最后決定最易攻的西巖門由吳,劉兩個將軍防守,他們都是反應極快且有膽識的人才,西巖門決定了整個并州的生死存亡,勢必是要這樣的人來擔當。
而乾坤門有陶將軍負責,另外兩個門則有剩下的三個將軍負責。
并州在長期戰斗的狀態之下,所剩原駐地的人已經不多,有多位優秀的將軍都已經戰死,說起此事江宇很是唏噓。
他能活到現在,其中運氣也是占了一些的。
如今萬事俱備,就等著清軍的到來。
探子收到消息,清王率領的清軍已經在來的路上,大概就半日的路程,賀敏中從大廳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江琳,她兩只眼睛下面是烏青烏青的,顯然也沒有睡好。
“怎么不多歇會兒?一會可就休息不成了。”他掠了一下她的頭發,這場戰爭的艱辛顯而易見,可若是能牽制住對方的大軍,有可能就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江琳看看他的臉,這些時日也是黑了瘦了,但比起平日里的風采,卻是添了不少英氣,她低頭一嘆,“我雖是女人家,可這種時候又哪里能睡得著?”她頓一頓,“爺看如今這情況,咱們能挺過去嗎?”
“我不知道。”賀敏中搖搖頭,“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史上太多的事實證明,人力決不是制勝的一切,有時候一個小小決策的失誤就能扭轉戰局,很多以少勝多的例子就是如此,但這并不表示他們就能輕松得打贏對方,還得看清軍的領頭人物是何等實力。
江琳聽了沉默一會兒,“我本想在兵器上做些改進,可時間終究來不及,不過我差人去找過丁柳方。”
丁柳方是毒方面的專家,曾來賀家辨識過方姨娘送與大夫人的繡圖,江琳也是那時候認識他的,只不過賀敏中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人。
他一直都知道她畫圖,也見過兵器的改進,是以初時覺得她會想以此來改善戰斗力,所以才會昨夜提醒她這是難以實現的,沒料到她最后反而自己舍棄了這種想法。
但找丁柳方……莫非她有別的妙計?倒是他沒有想到的,于是也很有興趣聽聽。
后世有種說法叫生化武器,江琳也是突發異想,既然未來都在隱蔽性得研制這種東西,那么她何不嘗試一下?就算大范圍不行,小范圍總是可以有用武之地的吧?便讓劉琨找了丁柳方,結果他還真做出了一些藥劑,江琳隨身就帶過來了。
賀敏中聽完點點頭,這到后面也可算作殺招,但若操作不當的話只怕會反受其害,便讓她跟江宇好好商量下,他要督查前線沒有時間,同時也相信那兩人的判斷,就全交由他們自行決定。
兩人邊說著就往城墻那邊走過去,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刻天陰沉沉的,一如眾人的心情,將士們握著兵器,手心里都已經攢出汗。
過不到兩個時辰,清王的援軍就已經到達并州。
瞬間幾十萬大軍把城池圍得水泄不通,那黑壓壓的盔甲與白亮的兵器在太陽下閃著刺耳的光芒,讓人看著心里不發憷都難
應大人立刻又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看到這樣龐大的清軍,他心里的壓力是可怕的,這場戰爭中,勢必會失去無數的生命,甚至自己也未必可以活下來,但最后他只說了一句,各位務必保重
也許確實什么都不用說了,形勢就在這里,要擊退強大的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同生共死
清王率先攻擊的果然就是并州最薄弱的城門,西巖門。
黃昏時候,清軍向大門進攻了,戰況十分激烈,城內的士兵不停得把早就準備好的大石頭跟大木頭向城樓下的士兵砸去,盡管清軍的裝備良好,用了鐵盾,可石頭從距離那樣高的地方落下,仍是沒有多少懸念,清軍死傷慘重,不一會兒,尸體就在城墻下堆成了山。
江琳聽到慘叫聲不時地傳來,終于是沒能再看下去,轉身去了后方。
而清王在后面看得暴怒,嚴令士兵如果一日內不能拿下乾坤門,軍法處置
到了晚上,清軍的攻擊就更加兇猛了,既然只能進不能退,退了就要被處置,那么他們自然是用盡一切力量破門的。
而由于城墻上的石頭太猛,城墻極為堅固,清軍最后放棄了攻城大木,瘋了一般的用兵器砍起城墻來,也許是人數眾多的原因,眾志成城,竟然頂著無數飛石硬是把城墻砍出了一個大口子。
這時并州的士兵不免有些慌亂,幸好吳,劉兩位將軍作戰經驗豐富,極富靈活性,沒有率領士兵們撤退,或者去修理城墻,而是迅速的用樹木修剪起木欄來。
賀敏中看了也是大為贊嘆,這種時候若是慌了手腳,清軍就會有可趁之機,到時候利用這個口子攻入城內,后果不堪設想
由此可見,選擇將領是非常重要的,不過眼前的情況就算有木欄擋著,但終究并不穩固,加上潮水般的清軍實在人數太多,西巖門的士兵們體力漸漸不支,賀敏中便又招來守護其他門的其中兩位將軍領兵前來助戰。
然而,情況仍不樂觀,在慘烈的戰斗中,雙方都沒有后退的勢頭,將領們都親自上陣,劉將軍,還有本來應該守護南北門的兩位將軍全部戰死城內城外倒下士兵無數,鮮血染紅了大地,在月色下泛著暗紅的光。
江琳遠遠看著只覺心都要跳出胸腔了,手腳都隱隱發麻。
可她無處可逃,因為這是必須要面對的戰斗
東風從身后乍然襲來,吹拂起她的一頭長發,她手指一下子握緊,也許是時候了,再晚些的話,只怕清軍立刻就要攻進來。
“三哥,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好了沒有?”她伸出手向不遠處的江宇搖晃著。
江宇也明白此刻的形勢,當即就道,“好,我立刻讓人行動”
不到一會兒,清軍就發現城內新冒出來的士兵手里拿著奇怪的東西正對準了他們,還在愕然之間,只見一陣風起,鼻尖就聞到奇特的香味,隨后紛紛倒地。
這個現象讓清軍陣腳大亂,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人對于未明的東西總是會恐懼的,他們也是如此,那一刻,行動就慢了下來,被并州將士乘機斬殺,重新殺開了一條血路。
而賀敏中也趁著這個空隙,命令后方的士兵迅速休憩城墻。
這是一場極為綿長的戰斗,最后應大人都親自出來督戰以求鼓舞士氣,江琳站在城墻之上看到了遠處的清王,他穿著雪白的戰袍,即便在不甚明亮的晨光里,也仍是格外醒目。
而在他身邊騎在馬上的人,卻是有些眼熟的身影。
江琳心里微微一沉,那人是曲越嗎?
記得賀敏中曾說過,曲越提到與他在戰場上相見,沒料到,一語成籖。
她忍不住想,他這次真是輔佐清王來攻打并州城的嗎?可是這里有江宇,有賀敏中,都是他的朋友,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讓人情何以堪
賀敏中至少還知道曲越的事,可江宇呢?他若是知道又會如何?朋友變成戰場上的敵人,只怕他從未想到這樣的情景
但這些不容她多想,很多事都是瞬息即變,就在她觀望的那短暫時間,一支箭迅猛得從遠處飛來,像神來之箭,準確得射到了應大人的身上。
她看得很清楚,這一箭正是出自于那個眼熟的身影之手,若是沒猜錯,他一定就是曲越
幸好,傷口并不致命,只傷到肩頭,但是在血流不止的情況下,應大人再也無法督戰,而士氣自然也受到了損壞,清軍趁機又發動猛攻。
這戰斗如同噩夢般,兩方都以命相搏,從黃昏一直打到晨曦,然而,在這樣的煎熬下,江琳最后還是等來了勝利。
因為在后方士兵的努力下,城墻終于又修補好,再攻下來,清軍只會死傷更重,眼看也是無望繼續,隨著一聲高亢的號角,他們潮水般得又退去了。
江琳攏了攏頭發,只覺額頭上一片滑膩,身上的衣服更不用說了,全是冷汗。
她抬頭看著天,天終于徹底得亮了,只是在那樣的亮光下,卻是讓人無法正視的凄涼。
第277章守城戰(二)并州的將士讓清軍刮目相看,他們本以為自己必定是會贏得壓倒性的勝利的,結果并不是如此,這一戰的慘烈讓清軍在之后的幾天內都沒有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這讓并州城內所有人都緩了口氣。
事實證明,清軍此刻的按兵不動是巨大的失誤,因為不久之后,他們只能面對更為頑強的防守。
五日后,清王再次發功了大規模的進攻。
他們決定攻打陶將軍負責守衛的乾坤門,乾坤門乃是并州城最重要的城門,士兵多數都集中在此地,這于清軍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所以,不止賀敏中,就連江琳都開始覺得疑惑,清王在此前是個多么厲害的人物,文韜武略都非常出眾,現在竟然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
先不說攻打并州的戰略,就只談皇帝派來的援軍人數,想必清王也是清楚的,可賀敏中最后只帶來三萬兵馬,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其他二十七萬士兵去了哪里嗎?
反正江琳是沒看到對面的清軍有何變動,依舊仍是滿當當的人,而算起來,如無意外的話,她舅舅章景華應該就要到隆中了
那么,隆中附近定有探子,加上清軍也是長時間在打戰,不管人員還是軍需都消耗巨大,隆中的士兵肯定也是不足的,可清王居然沒有派兵去支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以城換城,還是有別的圖謀?
他們無法了解,而此刻也唯有全力應付破城的清軍。
但這次清王并沒有采用人墻戰術,而是使用了巨型的攻城車,這種車極為堅固,是沖開城門的利器,只不過,它也有其缺點,一是拆卸困難,二來行動緩慢,清軍敢在這時用攻城車也是仗著人多的優勢。
眼見攻城車越來越近,雖說并州城墻之上有無數箭石,可若真的被他們接近,戰況仍是難以預料的,江琳靈機一動,指著遠處攻城車上一個圓環道,“爺看見那個沒有,只要射中,這車就會難以前行,還有這個,完全破壞的話,就用不起來了。”
她指的全是關鍵部位,賀敏中多年狩獵,早已練就一手射箭的本事,聞言從身邊士兵手里拿過弓箭,稍加瞄準過后搜得就把箭射了出去。
可惜歪了,到底不同獵物,攻城車四周都是士兵豈有那么容易的
江宇也在旁邊,立時也操起把弓箭,搜搜兩下連著發出兩箭,其中倒真有一箭打在了圓環之上,但也沒能射準。
此時只聽一聲大喝,“護住沖車全力前進”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曲越,江宇咋看到這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半響道,“他,他不是……怎么會?”他完全摸不著頭腦,曲越怎會在清王的軍隊里,而且看著好像還是個將軍?
“清王是他師父,三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難過。”江琳低聲道,“但我相信他對你的朋友之情是真的,不過立場不同,當斷則斷”
江宇一時有些蒙,但當聽到“當斷則斷”四個字的時候,身子一震,喃喃道,“沒錯,既然他投了清軍,那我與他之間再無情意”說完蹬蹬蹬得跑下城樓。
讓江琳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直接打開了城門
清軍們頓時激動起來,攻城車還沒有到門口呢,這乾坤門居然自動打開了,但出來的人卻是令他們大吃一驚。
江宇領著幾百騎兵直沖敵方,而清軍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立時手忙腳亂,攻城車都顧不得推了,等到拿起兵器抵抗的時候,早已被江宇打得落花流水。
而最前面的曲越虛晃一槍,敗陣而走,自然江宇也沒有傻得去更遠的地方,在遠處清軍沖過來的時候便迅速退回了城內。
后來清軍這日再也沒有進攻乾坤門。
這場攻城戰一直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攻下來,所以并州顯然是算占了上風,但這樣持續下去,就算占上風又如何?早晚都會被拖垮
賀敏中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覺,應大人自從受傷后,各種病癥就聚在一起爆發了,到現在都不能下床,而城中將軍死得七七八八,所以他完全承擔了指揮全軍的重任。
江琳看著都覺得心疼,他每日在四個城門來回巡查,督促將士做好準備工作,別說睡覺了,有時候飯都沒有空吃,一個月下來,人瘦了一大圈,她也只能盡力協助他,以減輕些負擔。
但總算堅持下來了,并州軍民用堅強的意志抵抗住了清軍的進攻。
而不久后,章景華那邊也傳來好消息,他們已經成功攻破隆中,并且活捉了平王
這不亞于一劑興奮劑,要知道,隆中城乃是清王最初崛起的地方,現在被攻破,勢必會大大降低清軍的士氣,而對于并州將士來說,卻是正好相反。
這時候,清王那邊開始鬧內訌了,聽說當夜就有兩名大將被推出營帳直接斬首,還是清王身邊很得力的將軍,可見此人的暴怒。
江琳聽了就推推身邊的賀敏中,“看來清王要氣數盡了,咱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賀敏中卻沒答話。
江琳轉頭仔細瞧一眼,卻見他一臉的陰沉,絲毫看不到有什么高興之色,就奇怪了,“難道我說的不對?清王現在走投無路,連身邊的人都開殺了,他這樣絕對是自取滅亡。”
賀敏中微微搖頭,“只怕會要拉并州墊底。”
都說狗急跳墻,清王孤注一擲,不顧隆中安危一心要拿下并州,結果最后仍沒有成功,還失去了隆中城,可以想象他心中的怨恨有多深如此一來,他可能就算破釜沉舟也要再次進攻的,到時候,他們還能抵擋得了嗎?
江琳聞言也是黯然,他考慮得很對,從人數上來說,清軍實在占了太大的優勢,現在久攻不下不過是靠意志力在堅持,可軍需物質在漸漸消耗,總有一日是撐不下去的,清軍要攻破并州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清王在失去理智之下,誰知道會做出什么決定呢?
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我已經派人去找章都督,但愿他能及時趕到。”賀敏中握住她的手,只覺冰涼冰涼的,忍不住一嘆,把她摟過來,輕聲道,“就算擋不住了,我也一定會護著你離開,到時候你……”
江琳鼻子一酸,伸手掩住他的嘴,“別說這種話,要死咱們就一起死,不過我相信爺一定能守住這座城”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閃著信任的光,就點點頭,“好,我一定守住。”
果然沒到兩日,清王再次發動了更大規模的進攻。
比起前幾次的攻擊,這次顯然是瘋狂的,他幾乎不給清軍任何后退的可能,制定了極為殘酷的軍規,這幾日,單單因為撤退清王就處決了無數士兵。
江琳看在眼里不由欣喜,軍規的嚴格固然是好事,可也必然是一個很大的缺點,當自己的領軍人物成為那樣一個可怕的人時,手下那些士兵必定是壓力極大的,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清王已經失去了平王與隆中城的后盾,就算此戰打贏,可如何面對即將趕到的章景華,這明顯又是個難題。
識時務者為俊杰,賀敏中一方面頑強抵抗著清軍的大力進攻,一方面又派人散播消息,動搖敵方軍心。
效果是明顯的,清軍內部果然出現分化,有一日就有名將軍帶著幾萬人連夜出逃,此后,清軍一日不如一日,而并州城軍民卻愈加團結,也就更難以攻破了。
這晚清軍終于消停沒有來攻城,只遠遠駐扎在城外,城內軍民總算能喘口氣,江宇就叫上賀敏中跟江琳,三個人來到一個小攤子上吃點東西。
說是說小攤子,其實根本也沒什么好吃的,并州城內物資奇缺,除了米飯還夠外,幾乎是沒有東西可享用的了。
不過酒還是有的,三個人一人一杯,難得的清閑。
江宇看得出來很高興,用筷子敲著碗碟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響,一邊道,“舅舅已經在路上了,沒有意外的外,應該兩日后就能達到,只要咱們再撐上這兩天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這樣的日子,睡覺都能成為奢望,江琳苦笑,又忍不住揶揄道,“睡覺算什么,等舅舅到了,你速速帶著應五小姐去京城才是正理。”這日江琳看得很清楚,江宇出去城門外的時候,應以珊嚇得臉都白了,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平安回來,她才恢復過來,可見對他的關心,這種時候,尤其能體現感情,不然怎說患難見真情呢?
江宇聽了笑,“這還用你說,反正岳父大人早就首肯了。”
看來是鐵板釘釘的事,江琳也為他高興,拿起酒杯恭賀他。
“哎,可惜曲越那混蛋”江宇喝了一口罵道,“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投奔清王,我到現在都難以想通”
賀敏中此刻卻說道,“你也不用氣他,今日這種情況興許咱們都得感謝他呢。”
一席話說得其他二人都愣住了。
第278章決戰
曲越投奔清王怎的卻還要感謝他?江宇把筷子猛得一擱,怒道,“他背信棄義,無情無義,若不是顧忌城內情況,我真想跟他打一場”
江琳知道他定然是氣極的,不過賀敏中說的話倒是讓她心靜下來,說起來,清王的反應確實匪夷所思,簡直是一改往日的作風,略次犯錯實在不像是個深謀遠慮的人。
但要不是如此,他們并州城興許此刻已經被攻破。
“難道曲越做了什么手腳?”她微微皺起眉,問賀敏中。
江宇還在憤怒中,冷哼一聲,“他難道還會幫著咱們?別忘了,應大人就是他一箭射傷的,還有攻城車,若不是他提醒的話,興許早就被咱們破壞了”
賀敏中淡淡道,“但你也別忘了他的箭術,若是真想射死應大人,恐怕不會只傷了肩膀,還有攻城車的事,若他沒有激你,你會認出他繼而沖出城門嗎?”
江宇被他一番話問住了,只拿起酒杯狠狠灌酒,完全不想思考這件事。
曲越是他很早就認識的朋友,甚至早過賀敏中,這些年來談天說地無所不言,哪里想得到他不聲不響得就去投靠了清王。而他死守并州見過太多的犧牲,一直沒有想到曲越也是敵方其中一員,或者他此前是在負責別的地方的清軍,以至于他們到現在才相逢。
然而,卻再也不是朋友了
見他悶聲不吭的只知道喝酒,江琳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跟賀敏中說道,“倘若曲越真的是有意相幫,那么接下來他會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大概也能猜到曲越在想什么,之前他就已經就在搖擺不定了,不然也不會告知內應的事情,而據那個小士兵說清王曾經屠城,可見此人越來越殘暴,曲越雖然因為師徒情誼亦或是救命之恩而站在清王的一邊,但人是會變的。
倘若當初的那個人再也不是自己認識的摸樣,那么他們之間的恩情還會繼續嗎?
賀敏中沒有回答,只道,“算起來,章都督應該要到了。”
他說的沒錯,章景華正在行軍的路上。
其實就算賀敏中沒有派人去請求支援,他也會及時趕到的,因為隆中雖然是清王的老巢,可并州卻是通往京城的必經之路,若是賀敏中沒有防守成功的話,清王就此把并州作為基點,那甚至比占據隆中還要來得有利。
所以,他必須要阻止清王,是以這幾日不分晝夜得向并州前行著。
六月十二日,章景華的大軍到達并州附近,為了徹底消滅清軍,他兵分兩路,分別占領了屏風崗跟東湖,同時還封鎖了清王唯一可以退卻的渡口,徹底擋住了敵方的退路。
賀敏中得知這一消息,也重新整頓城中士兵,力求與章景華來個前后夾擊
清王看對方援軍已到,又見退路都被封鎖,便主動從并州附近撤退,前往北蒼河,想與章景華的大軍在此一決勝負。他此刻顯然已經沒有耐心,并州攻不破,就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到章景華的軍隊上來,同時也在想,若是此戰能打贏,并州必定是囊中之物
第二日,雙方就在蒼河上布陣了。
而并州城內,賀敏中卻一直沒有派兵出擊,當他得知清王去了蒼河方向后就再也沒有任何行動,這讓江琳很是疑惑。
“莫非爺覺得舅舅一定會贏?”她很好奇的問,兵法她可是不懂的,雖說清王在并州損失了不少士兵,可加起來總也有二十萬左右,而隆中城是清王的后盾,章景華能打下來必定也是損失慘重,兩相比較起來實在分辨不出來誰的人數占了上風,恐怕是半斤八兩。
賀敏中回道,“城里現在就剩幾千人,若是在附近的話尚能出擊,可北蒼河……空城而出太過冒險,萬一清軍來個回馬槍,咱們輸不起。”
“就因為這個?”江琳擰起眉,“爺之前還在想前后夾擊滅了清軍呢,可一聽說去蒼河了立刻就松了口氣。”她現在可是很了解這個人的,什么喜怒哀樂都逃不過她的眼
他眸子一轉看向她,笑道,“還真瞞不過你,其實章都督在水戰一項頗有心得,而縱觀清王此前的戰役,在水戰上面毫無建樹,想來必不擅長,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會選擇去北蒼河,實在錯的離譜。”
“哦,”江琳恍然大悟,“那么他肯定要輸了”隨即就高興起來,上前摟住賀敏中的脖子,“咱們總算安全了,哎,這些天可把我嚇死了,就怕城守不住呢”到時候命也丟了,來這世上短短幾年,真是太過冤枉
賀敏中挑起眉,捏住她的鼻子,“不是說要跟我同生共死的?大概早就在心里后悔了吧?”
她忙搖頭,舉起三個手指道,“天地良心,我可沒有后悔過我是真的……”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因為賀敏中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這些天來,從沒有像今日那樣放松過,他此刻覺得什么榮華富貴都已經不重要,就算高高在上,權勢在握又如何?總有一日有天翻地覆無法掌控的事情發生,因為只要是人,就總會面對無窮的變化。
而他只要她在身邊,平平安安就足夠了。
但即便是如此簡單的要求,興許也不是那樣容易,他需要更多的努力
北蒼河邊,當清王看見章景華的巨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錯誤估計了對方的實力,他本以為章景華匆匆而來一定是沒有做好準備的,可沒料到,他竟然帶了如此強大的水軍
但此刻已經不容他逃走,退路被封,而前方是攻不破的并州,偌大的地方,他卻無處可逃,唯有迎擊,也只有迎擊這一條路
然而,清王畢竟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他身先士卒,帶領前軍前行,在靠近章景華軍隊的時候,出其不意得向章景華的前軍發動了攻擊。
章景華前軍大亂,沒有想到在己方占盡優勢的情況下,敵方居然敢主動出擊,急忙派出艦隊迎戰,而此刻,曲越率領手下的艦隊分成了好幾處,從不同角度圍攻章景華的巨艦,至此對方顧此失彼,在混亂中,被曲越帶著士兵沖上軍艦,殺死了上方將士,并且徹底占領了該巨艦。
章景華在第一回合算是失敗了。
在此后的幾天,清王愈加信任曲越,而他也發揮了自己優秀的軍事才能,好幾次差點刺傷章景華,給敵方造成了很大的威脅,也以此奠定了他的地位,在清軍中漸漸起到了領袖的作用。
不過章景華到底是經驗老到的大將軍,他這一生不知道面對過多少種戰役,加上絕對的優勢,于是,在經歷數十次大小交戰中,終于把清軍徹底逼到了死路。
那日殘陽勝血,血流成河,雙方加起來本是幾十萬大軍的此刻已經只剩下十幾萬人,他們拼死廝殺,眼睛都已經充血,慘叫聲與哀號聲飄蕩在北蒼河上方,令人聞之膽寒。
清軍終于是真的敗了,在最后一場傾盡全軍的決戰中,清王親自站在船頭指揮作戰,他隱忍了幾十年,成王敗寇非他所愿,在他心里,不成王那就等于死
而老天也成全了他,當尖利的飛箭刺穿胸膛的時候,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若回到幾十年前,他還會如此隱忍謀劃嗎?
應是會的,仇恨總是那樣根深蒂固,他的皇弟搶去了所有的一切,他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坐擁天下
所以,一切都早已注定,有生就有死,或許就這般死去也是一種解脫。
但戰斗并沒有結束,盡管清王戰死,可還有曲越,他替代清王成了清軍的靈魂人物,并且在如此強大的圍攻之中突圍而出,消失在了蒼河之上。
江琳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知道該是什么心情,正如賀敏中,其實他也一直在思考該如何面對這件事。
他本以為曲越暗中幫助,致使清王一再做出錯誤決定,使清軍徹底失敗之后會選擇回來,然而事實并不是如此,他竟然完全替代清王繼續帶領著清軍在某些地方活動。
不得不說,這是令他極為意外的。
而江宇就更是憤怒了,之前還覺得這個人也許有悔改的可能,誰料還是那么可惡不過其中有些地方確實蹊蹺,但一時也難以想通。
然而,并州總算是徹底安全了,全城歡呼,軍民都極為高興,鞭炮放了整整一日。
消息傳到京城,皇帝立刻嘉獎,封江宇做了副將留守并州,而因為賀敏中上書說清軍不除絕不還朝,也讓皇帝頗為欣慰,準他繼續追擊清軍,但把章景華召回了京城,只給賀敏中留了五萬兵馬。
這個決定江琳也是意外的,她沒有想到賀敏中會主動要求留下,曲越畢竟跟他曾是朋友,難道他真要把他趕盡殺絕?可之前的態度分明不是這樣的。
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風,究竟他真實的想法是什么呢?
第279章邊疆生涯
在并州待了幾日后,江琳就告別江宇隨賀敏中去了楚國西北邊疆,因為清軍已經撤退到那里,并屢次出來挑釁駐防將士,雖人數稀少,可戰術靈活多變,令人極為頭疼,加上楚國內憂外患,鄰近的奚國也是蠢蠢欲動,那么,勢必是要有人去壓制的。
當江琳踏上馬車回望并州時,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完成了轉變。
賀敏中不回京城是絕對明智的選擇,皇帝病臥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以至于那日圣旨都不是他親手所寫,而是劉皇后代勞的。如今瑞王還沒有成為太子,但皇帝駕崩后并無多少懸念,因為沒有別的太合適的人選,他登臨帝位的把握是很大的。江琳沒有忘記以前的事,瑞王想拉攏賀家沒有成功,而雖然朝華公主與他們有過合作,可為了掌控整個天下,反悔曾經的諾言不過是件很平常的事。
現在劉家一直沒有動賀家也是因為清軍沒有徹底清除罷了,江山還不夠穩當,他們自然不敢胡亂作為,她想著嘴角微微翹起,章景華不愧是皇帝曾信賴的人,審時度勢乃是長處,不然恐怕曲越沒有那么容易逃走。
當然,他也有他的聰慧與悲天憫人,若是此前真的相助清王奪取并州,未來將是難以預測的長久戰亂。
然而,這樣不停奔波的日子何時到頭呢?
她以前就想無拘無束得去遠方,現在已經夠遠了,但卻是那樣的不安定,她不知道何時將會再發生大的風波,這一切要取決于京城的狀況,而如何應付卻是要他們幾家一起去努力的,包括身在宮中的江柔。七月五日,嫣貴嬪誕下一子,皇帝當日奇跡般得清醒過來,抱著這個兒子喜不自禁,親筆賜名燁之一字,并升江柔為正二品貴妃,此后幾日精神竟日日好了,連連說梁燁這皇子是他的福星,格外疼愛,恨不得天天帶在身邊。
這種情況顯然出乎朝中眾大臣的意料,本以為瑞王當定了太子,誰料半路殺出一匹黑馬,而皇帝的身子又日漸好了,最后江山落在哪個兒子的手上也變成了懸念,是以形勢再次變化,各種勢力免不了要暗中較量。
而邊疆這邊,賀敏中除了與曲越不停地短兵相接外,還順利消除了奚國皇帝意圖侵犯楚國的心,贏得了邊疆將士的敬重,同時,他手上的兵馬也日漸壯大,由最初的五萬人已經擴展到十數萬。
這樣的日子一晃而過,不知不覺就已經到深秋,江琳倚在木欄桿上看著廣闊的平原出神。
風很大,吹得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長長的頭發也沒有梳成髻,只用根藍色的帶子隨意得束在腦后。
倒不是不愛漂亮,只是隨時的號角讓她無心打扮,賀敏中在與曲越做著貓抓老鼠的游戲,奇怪的是,兩方的人數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了,也許這該叫貓貓互動?她反正看不出賀敏中真有滅掉曲越的心,而后者也是一樣的。賀敏中見她一直站在那里,就走了過去,手順勢攬住她的腰。
這些時日,她的腰越發纖細了,他曾想過要送她離開此地,可江琳并不愿意,也就只能由著她。
江琳忽地嘆口氣,側頭盯著他的眼,那雙眸子一直都如同夜色般的暗沉,有時候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他,結果常常發現并不是,他總是想得很遠,看得很準,比如章景華在北蒼河那次大戰,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而跟曲越,也是在玩著他們兩個人互相明白的游戲。大概在曲越把箭射入應大人身上的那一刻,賀敏中就已經有所了解,此后兩人互相配合吝能來到邊疆,這樣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
“在想什么?”他手指微微用了點力,那樣的沉默讓風聲顯得更加喧嘩。江琳撇撇嘴,把腦袋歪向另一邊,哼道,“不想什么,反正你也不告訴我。”賀敏中笑起來,“你想知道問就是了,我豈敢瞞著你?”她最近常常使些小性子,不知道是不是隨他行軍作戰的緣故,反正他也早就習慣了。
她聞言側過身,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那我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徹底打敗曲越啊?總是這樣,咱們是永遠都回不了家的!”他笑意淡了些,眸中有凌厲之色,“京城一日不變一日不能回去,若是曲越真被鏟除,你應該明白賀家,亦或是你們江家,章家都逃不過必然的結果。”一朝天子一朝臣,看著皇帝好似極為疼愛江柔生下的皇子,可一旦沒了利用價值,骨肉親情就能立刻拋下。
江琳皺了皺眉,“可生殺大權都握于皇上手中,如今七妹生下皇子他總不會為難江家,而你跟舅舅為朝廷立下大功,皇上也不至于立時動手,除非……”她搖搖頭,似想起一事,“此前都傳言皇上身子朝不保夕,但七妹生子后竟然日漸好轉,這其中好似有什么不太對。”她抓住了重點,可又有些不太敢相信。
賀敏中神色凝重,沉聲道,“昭儀娘娘是調香高手,除了味道不同之外,香有時候也等同于毒。”江琳心頭一驚,果然是如此嗎?
皇上身子好好壞壞難道不過是江柔一手操作的戲碼?想來她在宮中能做出如此多的事,江家跟章家必是很大的后盾,可她后知后覺卻從來沒有發現。
現在再想起江柔對她偶爾的不友善,她更加可以理解,原來比起在賀家的不順心,江柔肩上的負擔是她難以想象的。
即便是在如今的狀況之下,她依然要為江家力爭到底,因為江家一倒,她這個昭儀娘娘勢必在宮中也難以生存,而梁燁,她的兒子也定會成為爭奪皇位的犧牲品!
看來皇帝怕是命不久矣了!一旦想清楚了這些,江琳也終于徹底明白賀敏中所做出的決定,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班師回朝,到時候,京城必是另一番新的局面。
第280章終章
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她臉上,忽明忽暗,正如此刻的心情,江柔看著她,再環顧偌大的宮殿,只覺心里是一陣空茫。
如今,她除了唯一的兒子外還有什么呢?仇報了,娘親瞑目了,江家也安全了,可她呢?注定是要在寂靜的宮中終老?
她忽地笑了幾聲,喃喃道,“等皇兒長大了,我也就解脫了。”
那聲音輕輕得回蕩在殿中,江琳憐惜得看她一眼,只怕這也是奢想,從來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又有一句話,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江柔此后的人生也許就要為這個兒子奉獻了,為他守住天下,為他鏟除路上一切的障礙。
“你那公公賀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哀家打算再關他些時日,至于賀大人,哀家封他一個侯爺如何啊?”只是片刻,江柔又恢復了原先的神態。
江琳眉頭一皺,剛想著要推辭,江柔又道,“就封西寧侯吧,他平定清軍有功,別的人都封賞了,唯獨他還沒有,著實說不過去。”聽她這么說,江琳只得跪下謝恩。
清軍確實在楚國消失了,但江琳知道他們并沒有消亡,曲越就像個迷,像個夢一樣,在他們的人生中徹底失去了蹤影。
江宇跟應五小姐終于成親,那一晚江琳喝了不少酒,她衷心得為他們覺得高興,假若世上有情人都能成眷屬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從江府回來,她伏在賀敏中的腿上一直沉默著馬車穩穩得向前行駛,仿佛他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點。
依舊還是那個賀府,只不過安國公府換成了西寧侯府,而賀敏中成了侯爺,他們幾家人眾人巴結,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盛極一時。
賀敏中伸手觸摸她滾燙的臉,這段時間他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也知道她是在擔心什么可眼下的局勢卻已經非他可以掌控或者說,誰也無法掌控得了,只因為難以預測。這不同于當初梁瀟在位的情況,如今是皇太后與他們幾家之間微妙的關系,若是處理不好,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我明日就去辭官。”
沉靜的聲音在車廂里響起令江琳渾身一震。
她不可思議的抬起頭問,“辭官?”
“是,我不想做官了”這些天來一直在想,若是還能活著我就帶你離開京城去南寧,或者別的地方也好。”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里跳躍著灼人的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你說好不好?”江琳呆若木雞,半響才道,“你該不會是逗我玩的吧?還是我喝醉酒出現幻聽了?”說著搖晃著腦袋,只覺心跳的異常快。
他捧住她的臉,笑道,“你沒有聽錯,我已經決定了。”
她終于相信了,可想不通“你不是很喜歡審案的么?若是不能做官,不會覺得沒有意思嗎?”
他沒回答只道,“我只問你,你覺得好不好?”她抿了抿唇,那當然好,賀敏中不做官那就不用待在京城了,遠離這里紛擾的一切才是她最期盼的,可就此要犧牲掉他的理想,她又如何能做得到?
他希望她開心,她同樣也希望他開心,可世上的事總是難以兩全!
她鼻子酸酸得樓住他的脖子,搖著頭道,“不好,我希望爺繼續做大理寺少卿,然后做大理寺卿,把京城治理得好好的,為百姓造福。”
賀敏中聞言眸子慢慢變窄,仿佛蘊含著無比溫柔的水流,伸手慢慢抱緊她,“假若這是你的愿望,我會努力做好的,不過哪日你不想留在京城了,我隨時可以帶你走。
她用力點點頭,也回抱住他,這樣溫暖的懷抱是她一生都眷戀的地方。
五年后,賀敏中真的做到了大理寺卿,而當今皇帝也健康得成長到了五歲,賀敏中被封為太子太師,負責起教導年幼皇帝的責任。此時,政局已經極為穩定,稱得上國泰民安,章景華在三年前自嘗惡果,被皇太后江柔定了個罪名遠遠發配去了南方,而章家此后也漸漸式微,至于江家與賀家,因為賀敏中與江琳的關系,始終保持著低調做人的態度穩步發展。章景華被發配之后,江柔垂簾執政也充分展示了她識人用人的才能,治理的十分妥當,楚國正在逐漸強大,而江宇也達成自己的夢想,成為了一名大將軍,南征北戰為國家立下無數戰功,大大擴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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