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心 第九七章 疑是故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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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章疑是故人至
眾位老大夫紛紛點頭贊同。陳于敏喉中一動,半晌才壓下心中的一片翻騰,對幾位老大夫又行了一個大禮,俯首道:“敏大恩不言謝。”
幾人聞言莫不搖頭嘆氣,紛紛起身行至陳于敏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略躬著的肩膀,旋即緩緩地走了。
周老大夫走在最后,對陳于敏說道:“你忙你的吧,不必送我們。”說罷看著陳于敏,直到陳于敏輕輕地點了點頭,才重新邁步。
待幾人出了屋子,陳于敏才挺直了背,揮揮手讓陳府管家陳福跟上。
蘇珺兮見屋子里只剩了陳于敏一位長輩,連忙上前一福,道:“二伯父。”
陳于敏轉頭看著蘇珺兮,半晌才道:“珺兮,適才幾位老大夫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你大伯父他……”
陳于致真是疼她的,蘇珺兮被陳于敏一句話帶起了情緒,心尖不禁一陣酸楚,良久才勉強收回涌至眼眶的淚意。道:“二伯父,我進去看看大伯父。”
陳于敏點點頭:“也好,府里雖然有大夫,但有你們晚輩在我才真放點心。”說著陳于敏嘆了口氣,“你二伯父素無大志,生在杏林世家卻是門外漢,倒是苦了你們這些晚輩。”
“二伯父!”蘇珺兮見陳于敏語氣沉重,不禁出口打斷了他。
陳于敏擺擺手制止了蘇珺兮未說出口的話:“你先去換下二郎,等二郎吃完午飯,你再來我的書房尋我。”
蘇珺兮點頭應下,隨陳于敏入了陳于致的內室,陳于敏看了一番仍舊昏迷中的陳于致,見他面色不似原來般紫脹,稍稍安了些心,回自己的書房去了。
蘇珺兮近前,對陳則濤說道:“二哥,你先去吃午飯吧,可不能硬扛著。”
陳則濤卻說道:“蘇妹妹,只怕你今日也還沒有吃,你先去吃吧。”
蘇珺兮搖搖頭:“我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適才陳德也周到,你就去吧,我替你頂一會兒。”
陳則濤這才囑咐了陳府里的大夫陪著蘇珺兮一起替他守著陳于致,到外室胡亂地吃著下人送來的午飯,吃到一半,瞥見陳則涵進來,忙道:“大哥。”說著就要起身。
陳則涵連忙阻止了他。在他身邊坐下,遲疑問道:“我爹爹他……”
陳則濤見狀,知是適才幾位老大夫說的話嚇到了陳則涵,但是,實際的情形卻是比那幾位老大夫說得還要嚴峻。陳則濤想了想,還是將實話告訴了陳則涵。
陳則涵聞言一怔,呆呆地愣了半晌,才幾乎哽咽著說道:“我進去看看我爹爹。”
陳則濤點點頭,埋頭又扒拉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也跟著進去了。
蘇珺兮先是見陳則涵進來,沒頭沒腦地往陳于致的床前一坐,便緊緊抿著嘴不管她怎么勸都不說話,正心急,沒多久又見陳則濤進來,連忙將陳則濤拉了過來:“你勸勸大哥吧。”
陳則濤低頭看見陳則涵的神色,半晌搖搖頭:“就讓他這樣吧,不要勸了。”
蘇珺兮聞言一頓,轉頭看了陳則涵一眼,心中一聲嘆息,便也不再堅持:“二哥。二伯父還在書房等我,我先去了。”
陳則濤點點頭,蘇珺兮略一遲疑,還是沒有上前打擾陳則涵,轉身就出了屋子,須臾轉進了陳府二房的院子。
等到蘇珺兮來到陳于敏書房外的時候,發現陳府各處的管事齊齊聚了一屋,驚疑過后又了然,此刻正值春日,藥園里的事情一大堆,大伯父突遭變故,陳則涵、陳則深又不真正管事,陳則濤又要看護大伯父,因此眼下大大小小的事情悉數無人定奪,各處管事便紛紛來二房找二伯父,此刻他正忙得焦頭爛額。
蘇珺兮本想在門外等等,不想還沒有等多久,有小廝進去瞅準了機會稟報,陳府賬房的總管事陳忠很快就出來了。
陳忠微微行了一個禮:“蘇小姐。”
蘇珺兮頷首,問道:“二伯父尋我來可有要緊的事情要吩咐?若是二伯父無暇顧及,珺兮就等二伯父得了空閑再來吧。”
陳忠聞言搖搖頭,說道:“今日大老爺出了意外,二老爺便曉得會出這種情況,等安排好了大老爺診治的事情就匆匆趕去了百草堂和藥園各處,中午才回來,只看過大老爺一眼,飯都還沒有吃兩口此刻又被幾個管事絆住了。”
蘇珺兮嘆道:“多虧了二伯父。”
陳忠點點頭,繼續說道:“二老爺此刻確實不得抽身,不過二老爺找蘇小姐來。也是依著往日大老爺的行事規矩辦的事情。往日大老爺大凡遇到事關蘇家產業的意外,都要請來蘇老爺親自參與蘇家產業事務的決策和處理,想必上回蘇小姐也見識過了?”說的是上次何氏故意做假賬導致蘇家產業虧損的事情。
蘇珺兮聽到此處恍然,是要她再親自來管著她自家的生意,也是,如今陳府風吹草動,自是怕不清不楚的到時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不好看事小,陳府就是翻倍賠償也無妨,但陳府在乎的是事情的透明和明白。
蘇珺兮點頭回應,陳忠又說道:“如此,二老爺書房里頭一大堆不相干的人和事,不若我們到邊上的房間來說?二老爺見這許多人一齊找來,便讓小的把蘇小姐的賬冊都移到了這屋。”
蘇珺兮暗自佩服陳于致的行事,此次意外不論對誰來說都是始料未及,陳于致如此忙而不亂,想到他平日一副不事生產的閑散模樣,當真是徹徹底底的無為哲學。
蘇珺兮收回思緒,跟著陳忠進了陳于敏書房旁的小屋子,陳忠行事頗有效率,蘇珺兮對自家的產業也早有接觸,因此兩人很快就接下來的蘇家產業運作達成了共識,蘇珺兮由于自己現在有孕在身,因此特意跟陳忠提了提。平日和陳府往來的事宜她大多會交給王叔處理,陳忠聽了也只不過點點頭,算是曉得了。
談完事情,蘇珺兮見無事,又回了一趟大房陳于致的住處,告訴陳則濤她明日還過來后,就回了蘇家。
蘇珺兮今日中午沒有吃午餐,只吃了果子,此刻倒是也不餓,就是特別想大快朵頤一頓,才回到蘇家。就讓王嬸先下一碗面來。
王叔和王嬸原先也是陳府的下人,雖說跟了蘇珺兮的爹爹蘇世林,但多少對陳府也有一番不同的感觸,今日得知陳府出事,也不禁暗暗擔憂,但是因著蘇珺兮有孕,他們便格外的小心謹慎,王嬸當即煮了一大碗熱乎乎的牛肉雞蛋面送到蘇珺兮面前,王叔也一聲不吭,直到蘇珺兮將一大碗面都吃得精光以后,王叔才開口問了陳于致的情況。
蘇珺兮一時只顧著自己的肚子,倒是疏忽了王叔和王嬸也著急陳府,不由歉然,連忙如實把情況告訴了兩位老仆。兩人聞言眼神一黯,半晌輕輕地嘆了口氣,王嬸說道:“但愿老爺夫人地下有知,保佑著大老爺這次逢兇化吉、平安無事。”
王叔一聽,不由輕聲斥道:“怎么在小姐面前說這些!”說著小心地看著蘇珺兮的臉,生怕蘇珺兮的情緒受了影響。
蘇珺兮見狀忙擺擺手:“我自己心中都明白,所以你們不用顧忌我。”
王叔聞言這才安了心,王嬸收拾好蘇珺兮的碗筷,就和王叔一起下去了。不料,王叔沒有走多久就又回轉,臉上神色驚疑不定,看得蘇珺兮莫名,還隱隱有些擔心,不禁問道:“王叔,這是怎么了?”
王叔斂了驚疑神色,忽然又有些興奮,對蘇珺兮說道:“小姐,門外有人自稱姓許,東京許氏,只說是來找老爺的,要求見老爺,我不敢擅自做主,就只讓他等著,先進來稟報小姐了。”
蘇珺兮聞言一怔。半晌才回過神來,終于有了消息了嗎?想著心里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遺憾。
蘇珺兮稍稍穩了穩情緒,說道:“我和你一起出去,我躲在門后頭聽著,你先在前頭問他來找爹爹有何事,若當真是相關之人相關之事,我給你打手勢。”
王叔點點頭,帶著蘇珺兮去了大門。蘇珺兮躲在門后,王叔將門開了一絲縫,令門外之人看不到蘇珺兮,而自己卻能看到蘇珺兮的手勢,才問道:“這位許公子?”
門外青年男子和善地點點頭,一襲素白長袍,旋即清聲微吐,更顯得儒雅:“在下許云舟,不知蘇老爺可愿見見小可?”
王叔看著許公子周身的書卷氣息,令人望之不知不覺就生出好感,不由也放緩了語氣:“想來許公子和我家老爺素昧平生,不知許公子找我家老爺是為何事?”
許公子聞言也不急不躁,只又清聲朗朗,答得坦誠:“實不相瞞,小可的祖父乃東京許毓清,小可實為姑姑而來。”
門后蘇珺兮頓時一震,半晌才緩過勁來,朝向她瞥來的王叔打了一個手勢,隨后便先去了客廳,只在客廳里等著,心里卻是早就五味雜陳,不知到時會是什么情形……
不及她多想,王叔已經領了人進來,那許公子定睛一看,再從容的態度此刻也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是你!”
蘇珺兮困惑不已,看著許云舟不知他所云是何意。
許云舟見蘇珺兮怔愣,忽然輕笑開來,搖頭說道:“小可莽撞了,那日夫人……”
未及許云舟提起,奉蘇珺兮之命去烹茶的清霜回轉,看到許云舟忍不住驚呼出聲,打斷了許云舟的話。
清霜將茶放到案幾上,轉頭對蘇珺兮解釋道:“那日小姐在街上暈倒,幫了大忙的恩人便是這位公子,不想公子竟是……”
清霜沒有說出口的話,卻弄得許云舟和蘇珺兮兩人心中俱是一震,都驚疑地看著對方,半晌,還是許云舟先開了口:“小可許云舟,祖父許毓清,敢問夫人可是姑姑的……”
說著,許云舟自懷里取出一塊半圓玉佩來,遞到蘇珺兮面前。
蘇珺兮接過玉佩,看著上面只刻了一半的梅花,以及坑坑洼洼的裂面,心中頓時“砰砰砰”跳起來,這塊碎玉的另外一半,就在她那里,她爹爹告訴她,那是她娘小時候跌了一跤,摔碎了這塊玉,而娘親卻沒事,因此她的外公收好沒有打孔的半塊碎玉,而娘親則一生都戴著那另外半枚殘缺不全的玉直至過世,而若非娘親的至親家人,想必不知這塊普普通通的碎玉片的來歷,更不會保存至今。
收回思緒,蘇珺兮望著許云舟,心中情緒翻滾,眼前這位男子,是這世除了已經過世的爹爹和娘親之外,第一個出現在她面前的和她有著血緣關系的親人了。
蘇珺兮緩緩地點了點頭:“先父蘇世林,先母許容卉,小女蘇珺兮。”
許云舟先是驚喜非常,旋即呼吸一滯,遲疑問道:“先父、先母……莫非我終究是來晚了?”
蘇珺兮看著許云舟又點了點頭,心中隱隱泛起一股愁緒,語氣卻仍是淡淡的:“先父已經過世三年了,先母……”蘇珺兮頓了頓,壓下喉間的哽塞,才繼續說道,“請隨我來。”
說罷蘇珺兮帶著許云舟來到蘇家小祠堂,將自己爹娘的牌位指給許云舟看。
許云舟仔細一看,頓時一臉黯然,半晌嘆了口氣,幽幽說道:“不知爺爺曉得了,該是什么樣的心情……”
沉默了許久,許云舟點上香案上的白燭,旋即取了幾炷香,在跳動的燭火上點燃,行至牌位的正前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大禮,將香插在香爐上,旋即轉身看向蘇珺兮,問道:“珺兮?”
蘇珺兮點點頭,許云舟又說道:“想來,你該是我表妹了,我爹爹是許容嶺,是你母親的大哥。”
蘇珺兮聞言輕淺笑開,許云舟通身的書卷氣華,融融語聲又令人如沐春風,讓人不得拒絕,心中沒來由就生了親近之感,于是垂首低聲喊道:“表哥。”
許云舟笑著點點頭,而后突然記起一事,溫和說道:“適才聽聞,表妹三年前便雙親俱往……實不相瞞,此次爺爺令我尋找姑姑,我好不容易得了線索尋到了杭州府,不想卻是這番情形,爺爺疼愛姑姑,知道了不知要如何痛心,你既是姑姑的女兒,不若隨我回東京見見爺爺,也就是你的外公?”
見蘇珺兮面露遲疑,許云舟淡淡一笑,說道:“此事尚不著急,我也知道,我們突然出現,你需要適應的時間,適才你肯叫我一聲表哥,我心中已經歡喜異常,至少你認了我們。”
蘇珺兮抬眸,看著許云舟緩緩說道:“當年之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爹爹雖然零零散散與我說了一些,卻因娘親過世,爹爹實在沉痛不已,終究沒有個來龍去脈,直到爹爹臨去世前,才將我叫到床前,遞給我那半枚玉佩和一個匣子,匣子里是娘親留下的兩封信,爹爹告訴我,將來若是有東京許氏找來,自稱許毓清,我便可以打開那匣子看看信的內容,否則便讓一切過往和娘親一起過去……”蘇珺兮聲音漸低,腦中依舊回響著她爹爹那最后的懇求:珺兮,答應我,便原諒你母親吧。
許云舟聞言,連忙點頭應和:“我正是這個意思,事實上我是晚輩,也是除了爹爹零零散散的跟我說了一些姑姑的軼事,別的也不甚清楚,早年,家里是不能提起姑姑的,我自然也不敢多問,更不敢去問爺爺了。如今也是爺爺自己要求找尋姑姑,我才得了一些訊息,不若我們坐下敘敘,也好彼此串聯個來龍去脈,我想著,這里頭恐怕有著天大的誤會。”
蘇珺兮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字:“如此,有請。”
說罷,自己先走在了前頭,領著許云舟往偏廳行去。
路上幾人遇到長玄,長玄一臉震驚,也顧不得細想幾人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只一股意氣涌至腦門,當即沖到蘇珺兮面前,一臉戒備地看著許云舟,斥道:“公子你!”說罷,轉頭看著蘇珺兮著急道,“夫人,他雖然氣度翩翩,也是夫人的恩人,但是,但是,但是……”
長玄急得口吃,但是了半天也沒有但是出個所以然來,聽得蘇珺兮雙眉微蹙,問道:“但是什么?”
長玄心中一急,頓時豁了出去,脫口說道:“但是他怎么說也是個陌生男人,雖然現在公子不在,夫人也不能,夫人怎么能,”長玄真是急得腳一跺,幾乎口不擇言起來,“何況現在夫人還懷著公子的孩子,怎么能隨隨便便讓他進了蘇家后院?”
蘇珺兮聽得心中莫名火起,身旁的清霜連忙扶著蘇珺兮替她輕輕地拍著背順氣,一邊沒好氣地對長玄說道:“長玄你胡說八道什么?那是小姐的親表哥!”
長玄聞言當場懵住,半晌才摸摸后腦勺,囁嚅道:“可是陳大少爺也是夫人的大哥,公子就不高興夫人見陳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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