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料理魚膾
次日一早，溫柔辰時一刻就趕到了陸府，正好瞧見角門人，三四名小斯忙亂著從一輛大車上往下抬一只只盛滿了水的大木盆。她探眼瞧了瞧，發現每只木盆里都有幾尾鮮活的魚兒在暢快游曳，數量和種類之多，令人詫 異。不過最重要的是，她在木盆里瞧見了三尾河豚魚！
河豚美味但有劇毒，這是世人都清楚的事情，不知道陸家這祖孫三代究竟是傻大膽，還是對她的廚技萬分信任，居然敢讓她料理河豚！這無異于 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里，他們就不怕吃了毒發身亡么？
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里，是不是會拿菜刀的人就能料理河豚，但是她知道，在她從前生活過的那個世界里，一名廚師想要料理河豚前，必須通過 嚴格的考核，甚至吃下自己用河豚做出來的菜肴。
“夫人，有什么不妥嗎？”洗竹從車上下來，一眼瞧見溫柔立在那發愣 ，不由問了一句。
“這魚有劇毒。”溫柔咬咬唇，指了指木盆里的河豚魚道：“這個季節 ，還是毒性最強的時候。”
“沒事！”洗竹毫不意外的笑道：“只需用菘菜、葦蒿和萩芽等物煮食 就沒事。”
溫柔搖頭不信，料理河豚關鍵是把血液、肝臟、卵巢等等有毒的部分去除干凈，若是沒有料理干凈，單用別的食材同煮，難免要衍生出悲劇。不過好在她以前跟著爺爺學過河豚的處理方法，也練習過好幾年，加上刀工 精湛，把握十足的。
洗竹說陸策一大早就帶著云淡出門了，溫柔確認過他晌午會回來吃飯，這才入府轉了一圈，給陸沉舟和陸鳳林請了安，隨即帶了小瑞小瑜兩個丫鬟 做幫手，去廚房預備了。
吃魚膾蘸料很重要，溫柔按著這里的習俗。做了金醬、小蝦醬和梅子醬，
還備了酸橘醬和柴魚高湯調制的醬油，再洗凈新鮮的山葵，等吃的時候現 磨。她甚至還取出成堆的精致瓷碟，由著吃的人以喜好的口味去調配。
陸鳳林讓洗竹準備的魚太多，陸家祖孫就是大肚彌勒佛也吃不了這許多，
未免浪費了這樣鮮活的魚，最好是散給這個府里的丫鬟小廝們一起吃，但溫柔又犯愁，她切魚膾的速度再快，終究還是一個人，一雙手，哪里有這么多時間和體力去料理完這所有的魚？躊躇半日，干脆挑揀出一些鮮魚來 熟做，晌午一頓魚膾宴，改成了全魚宴。
青花魚肉質緊實，去骨洗凈，兩面的均勻灑上鹽粒，烤成金黃色，吃起 來皮脆多汁。
鰱魚煎熟，投入豆腐，再加醬料、酒和水煮到沸滾，其魚頭最是美味。
竹莢魚剔除魚刺，混入姜末剁成肉泥，上蒸籠熟后裝盤之前，先在盤底鋪 上一層碧綠色的紫蘇葉，其后撒上切碎的蔥花，瞧上去清爽悅目之極。
銀魚拿火腿湯煟熟，魚鮮混著肉香，逗人食欲。
刀魚細嫩味鮮，用蜜酒釀后清蒸，是非常鮮美的，可惜就是刺多了一些，溫柔邊做邊輕聲囑咐小瑞，回頭將這刀魚端上桌的時候，千萬不要放在陸沉舟的面前。老爺子性情急躁，那里耐煩吃這樣刺多的魚？別到時牛嚼 兩口，吞下肚去，不是刺了舌頭就是扎了喉，倒吃出痛苦來了。
忙忙碌碌的也不覺得時間過得快，轉眼日頭已經移到了半空中，溫柔做好一道菜后，吁出一口氣，抬起手背來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才瞧見陸策站在 一旁笑吟吟的望著她。
“你怎么來了？”溫柔意外之極。這世上的男人們輕易是不入廚房的，往日溫剛想要幫她點忙，也常被溫媽媽罵做沒出息。溫柔不喜這種極端偏激的大男子主義，可是既然活在這世上，有時就不得不勉強接受這世上的某 些觀念，否則反被人視作異端。
“剛回來，聽洗竹說你在這里，就過來瞧瞧。”陸策壓根不顧廚內眾多廚娘和丫鬟詫異而曖昧的目光，那氣定神閑的樣子瞧上去仿佛不是置身廚 房，而是在閑庭觀花。
溫柔笑著調侃道：“君子遠庖廚，沒聽過這句話？”
陸策搖搖頭，問道：“誰說的？”
溫柔以手虛撫額頭，作了個暈倒的姿勢。她哪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呀？
她原先生活的世界里，古代歷史上這個子那個子，說過的被引為經典的句 子太多了。
“細細想，有點意思”陸策沉吟道：“這話說的是君子當有仁慈之心”
“那你剖魚時，我不看便是。”
他說著，假意扭轉過頭，倒惹得溫柔笑起來，拿話堵他道：“一會做魚膾是，我也是現殺現剖的，你要仁慈，就不吃罷丨防和諧丨？”
“吃！”陸策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引得廚娘們相互擠眉弄眼的在旁邊偷笑。
溫柔瞧這架勢，也沒法安心做魚了，干脆拉著陸策出去，洗凈了手后，兩人方說了，沒幾句話，陸沉舟就派了個小廝；來催，說自己等的腹饑難耐。這魚膾究竟什么時候能吃？
“在臨水的涼亭上擺飯吧。”溫柔向小廝囑咐道：“不用抬桌子，每人一張小幾，一把椅子就夠了。”
那小廝答應一聲走了。
陸策想了想道：“你慢慢預備吧，我去爺爺哪里哄住他。”
“不用。”溫柔笑道：“該預備的都預備了，魚膾要吃最新鮮的，我得先做。”
片刻后，陸沉舟與陸鳳林漫步至涼亭，溫柔早已將一切安排妥當，幾上酒盞杯盤陳設齊全。亭外活潑潑在水盆里游曳的鮮魚一列排開，溫柔向他們笑道：“你們想吃哪種魚？我現做。”
陸沉舟不怕死的蹲下身去，在地上撿了根草葉，去逗那河豚魚，看他們將全身鼓脹成一只圓球。他笑道：“這魚有趣，老夫要先吃這個！”
沒想到溫柔這次搖起了頭，拒絕道：“這魚要留到最后才能吃。”
“為什么？”陸沉舟詫異抬頭。
“我怕您老人家砸我的招牌。。。”溫柔誠實答道。
“咦？柔兒你也有露怯的時候？”陸沉舟得意的笑了，安撫她道：“就算你做的不好，老夫也不怪你。”
“不是為了這個緣故。”溫柔笑著解釋道：“這河豚是天下至味，今天這魚宴上，我還要靠它來壓軸，討爺爺的賞呢！若是先吃了這個，別的魚吃起來就味同嚼蠟了。”
陸沉舟笑吟吟的點了點頭，將所有的魚都瞧了一遍，最后指著一條鯛魚道：“就這魚吧！”
陸鳳林點了魴魚，陸策要了x(不知道是什么)魚，溫柔依次洗剖干凈，做起鮮魚膾來。只是這現殺活剖的場面難免敗人食欲，他料理魚膾的大案，擺在了幾顆大樹的后頭，遠遠的，讓人能見她的一舉一動，卻又瞧不清楚。
清風徐緩，酒香醉人，說兩句閑話，品一箸魚膾，想來也是一件賞心樂事。席間談笑的聲音總是斷續的被風吹入溫柔的耳里，她想起自己似乎從未見過陸家祖孫三人聚在一起是，有過如此安然恬和的場面。
在旁邊幫忙的小瑞悄聲笑道：“今兒可稀奇，一向不愛吃魚的老太爺，吃得比老爺還多。”
“這算什么？”一是閑著無事，蹲在地上逗弄河豚的小瑜插話道：“最稀奇的是今天老太爺心情特好，這打扮晌了，竟沒同老爺吵”
小瑞方想出聲提醒小瑜謹言慎行，溫柔就一眼鄙見小瑜拿了手指去戳河豚，連忙出聲制止道：“住手！”
小瑜嚇得哆嗦了一下，縮回手來，怯怯的望向溫柔道：“夫人，我，我錯了。。。。。”
溫柔瞧她那一眼的膽怯分明是被自己呵斥后的表現，其實仍舊茫然，不禁好笑道：“錯哪了？”
“我。。。。我不該去逗這魚，萬一弄死了，味道就不好了。”小瑜說著，底下了頭。
溫柔搖頭道：“我不是怪你逗魚，你也不瞧瞧這魚的牙齒利的像刀鋒，要是沒留神被咬上一口，你這手指就沒了！”
小瑜探頭瞧了瞧這河豚，猶自不信道：“沒這么厲害吧？”
“不信？”溫柔笑著讓人取了一枚蛤蜊來，丟進水盆里，只見那河豚輕易就咬開了蛤蜊的硬殼，吞食起里面的蛤蜊肉來。
小瑜見狀，看看河豚，再看看自己的手指，這才心生余悸。但見溫柔準備開始料理河豚，探手入水，熟練的將河豚戳成一個圓球，不禁駭道：“夫人，你怎么。。。。”
“我怎么？”溫柔一笑，將河豚抄至案板上，割去魚鰭，切除魚嘴，挖掉魚眼，再飛快的剖下皮來，破城內外兩層，遞給小瑞道：“拿清水多洗幾次，記得，一定要洗干凈。”
小瑞點點頭去井邊打水，小瑜這才長吁一口氣道：“夫人，你怎么這樣厲害!”
溫柔微微一笑，但沒有答言，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剖起魚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