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貴女 454.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開
虹祁貴女正文454.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開
454.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開
大梁景帝八年。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月圓時。
秋桂飄香,金秋佳節,塢縣的家家戶戶天還未黑便點起了燈籠。等到黃昏時分,夜色漸濃,整個縣城便如同沐浴在一片橘紅色的暖光里,透著一股別樣的歡欣。
本來塢縣的地理位置并不好,正好處于梁國與東盛交接處,在早年間,因為戰亂而成為大多數流民的安樂窩。不管是大梁還是東盛,都不會理會居住在這里的村民,更別提是繳納賦稅了,這兒便很有些“三不管地帶”的味道。
不過這些年,大梁和東盛的局面倒是一片和諧。且由于兩國之間多年的貿易往來,塢縣才漸漸被重視起來,不僅大梁皇帝派遣了重兵壓境,還讓一位王爺長居此處,代為管理塢縣縣城。而這兒的村莊便也逐漸從原本貧瘠荒蕪的半毛之地,演變到如今繁華堪比京畿的盛況。
吃過了晚飯,塢縣的百姓們便紛紛從家中走了出來,集聚到鎮上最大的商業街上開始了集會。這是自“商業街”開創后每一年都有的例行活動,就在八月十五這一天,小攤小販們會爭先恐后的買下劃好的售賣席位,準備上許多物廉價美的小商品,和大伙一道共慶佳節。
雖說掙不了什么大錢,但對小攤販們來說也是難得的好收益,而且又可以和鄉里鄉親一起過節,熱熱鬧鬧的,就是不掙錢也覺得舒坦。
到處是說說笑笑,討價還價的聲響。但凡到了十五,人人臉上都是笑面兒。就算有時客人還價還的狠了,小販們也還是一臉的愉悅,沒有半點不高興,當然,東西您也就別想買就是。
“安王爺來啦”一聲響亮的喊聲,呼啦一下沖開了人群。百姓們臉色漲紅,伸長了脖子向商業街的入口看去,卻又格外有秩序的讓開一條道來,雖然擁擠,卻絲毫不混亂。
“來了沒?來了沒?”有人期盼。
“王爺真是個好人啊”有人感慨。
“那還用你說,我家早就給王爺供起長生牌位啦”有人鄙視。
“安王爺?可是先帝的第六子?”這是……白癡么?
周圍的人聽了那近乎二愣子一般的問題,不禁翻了個白眼,離的最近的一個后生漢子猛的瞪大了眼睛,回轉頭去,正待吼上一聲,可平時的大嗓門卻跟噎著似的卡在了嗓子里。
入眼是個氣質頗佳的中年美婦,說是中年,瞧著頂多也就三十七八的模樣,正滿眼好奇的張望著。就沖著這么個溫婉的貴婦人,他也喊不出那粗俗話來啊就是要跟人家答話,都好像有些自慚形愧似的張不開口了。
她身旁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富商,雖做的是商人打扮,可那冰冷冷的模樣,卻凍的周圍人都下意識的推開了兩步,那富商和美婦仿佛處于一個真空地帶似的,隱隱和眾人保持距離。
后生不禁吞了口口水,奶奶的,就這位先生這副德行,誰肯跟他做生意啊?也不怕被凍死
“是不是啊?”美婦沖他笑了笑,差點沒把人小后生給笑暈過去。
不禁放輕了聲音,用他自己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的輕柔聲調道:“這位夫人,這要來的正是先帝的六殿下。夫人東盛人吧?無錯。”
美婦笑了笑:“孩子,我也是大梁人,只是常年和夫君在外頭,對朝中事倒是有些不清楚。”
后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原是這樣……”忽然猛地打了個寒噤,才發覺是那中年富商在瞪自個。后生趕忙收回了目光,再不敢多看一眼。
見了鬼了,他是出了名的莽漢子,見了官兒都不帶怕的。這男人竟一個眼神就把他唬住了
后生心里嘀咕著,卻也不敢再回頭去看。只覺得那中年富商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商人,那婦人也全部像是個老女人,看著親切的緊
她的年紀分明都能做他了
“沒想到他來了這兒了。”中年美婦見自家夫君嚇退了那后生,不禁笑著搖搖頭。他這性子大約再過幾輩子都改不了了,可她心里卻升起微微暖意,往后靠了靠,考入他懷中,輕聲道。
“他不是個心大的人。”富商笑了笑:“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他的長才。”
“我原以為他是,現如今才知曉不是的。”婦人搖搖頭,笑的清淺而無奈:“我還道我看透了他,結果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哪里有什么看透,不過是我一廂情愿,自以為是。”
“你看他做什么?看我就夠了。”男人不樂意了,皺了皺眉頭,將她懶得緊了些。
婦人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安王爺的車架很快便過來了。
車架倒是普通的很,不是一位王爺該有的排場。不過在這個地方,他就是有心擺排場,估計也撐不開。街上實在是太擁擠了,為了安全起見,不得不精簡。但就是如此,在一般人眼里,也已經是富貴至極了。
安王爺看著不過六十,人還挺精神,其實他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聽說皇帝再他七十大壽的時候專門讓人請他回去,他都不肯,說是在這兒呆慣了,不再習慣京畿。
皇帝沒有勉強,只是賞賜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下來。
當年安王爺自己要了這片地方,所有人都很驚訝。就算想要離京畿遠些,也犯不著圈這種不毛之地,再說,太靠近東盛了,安全堪慮啊可這位王爺卻很堅持。
皇帝無可奈何之下,便允了。安王爺花了二十年,把這里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說,還讓百姓豐衣足食,感念他的恩德。
在這里,安王便是如同帝王一般的存在。
皇帝沒有擔心,如果安王想要王位,那么壓根也輪不到他坐這個皇位。先帝壽長,九十高齡才與世長辭,太子沒等到那天,便先行離世。興許是因為太子的去世,觸動了先帝,八十五歲的時候,便想要禪讓帝位。
先太子妃沒答應讓自己的兒子繼位,那時的皇太孫已經三十多歲了,被先太子妃教養的很是平庸,安于喜樂,對大位一點想法都沒有。
先帝本屬意自己的六皇子,可是這位也拒絕了,甚至有點視皇位如虎狼的意思。先帝忽然發覺,自己竟然沒有繼承人了。
三四五三個,年紀大了些,身子卻還沒他們老子的好。大皇子身體倒是好的,但也是他們之中最年長的,就算做皇帝又能做幾年?不假思索的推開了。小八小九倒是芳華正好,可一個有梁樂桓這個哥哥在前攔著,一個又懦弱不堪大用,宸帝差點愁白了頭發。
然后,一直處于中庸之流的老七便入了他的眼。
也不是他注意到的,而是六皇子推薦的。
說起來,宸帝是不滿意的。老七太平常了,平常的沒有一點干大事做大位該有的氣度與野心。他的性情有些像是皇太孫的平庸,但又不是那么不學無術。有些類似小九的懦弱,但又不似他那般退縮。說的好聽些,倒也能算得上是進退有度。
但他還是不滿意。
可不滿意也沒法子,他老了,太子去世了,最能干的六兒子說,他不是當皇帝的料,他可以當賢王,卻不該是帝王。
他是真的沒得選了。
想想算了,這輩子還有什么不滿足的。說不定早該死的,還活了這么久。太子被他熬死了,心里不是沒有愧疚的,想給他兒子,可媳婦說了,她不想要,她想要她的兒子和靖王世子一樣過悠閑的日子。
他允了,皇位傳給老七,當了幾年太上皇,闔然辭世。
臨終之前,唯一惦念的大約就是個那個說不出口的兒子。那么多年了,他們半點音訊都沒有,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可他們留下的東西卻還在,一次次保著他,一次次救了他,讓他不能忘記。
七皇子登基,改年號為景,是為大梁景帝。
景帝是位守成的帝王,這就足夠了。只要不敗家,便是明君,圣君。余下的皇子們都封了王,說起來,除了太子短命些,倒都是長壽的。三四五在京畿養老,老大帶著孩子去了雁樂——藍錦甯當年走之前,把雁樂城送給了藍錦曦。老八在太后——太后便是當年的藍貴妃,這位比皇后長命些——去世后去了封地,老九還在京畿胡混。
梁樂桓扶持景帝五年,大梁一片強盛。太上皇駕崩后,他自清來了塢縣。
安王在車架上看著他治下的百姓,心頭略微有些茫然。他這一輩子,前半輩子在爭,卻不知道爭的是什么,后半輩子不爭了,心里總有個奇異的念頭,想要再看那個女子一眼,于是四處跑,最后落足此地。
花了三年時間,將此地建設到如今這般繁華如鏡,他也不愧重活這生生世世。再去投胎,他便飲了那孟婆湯吧,該放下的,如今都能放下了。
都說歲月如蒼狗過隙,真是一點兒也不假,長長五十年,眨眼間便如流水般消逝。
身旁的安王妃看著他閉目凝神的樣子,伸手握了握丈夫的手,輕聲問道:“可是累了?”
“不累,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安王爺微微一笑,叫她安心。
如今,在他身邊陪伴他的,只有這個老妻了。
兒子們已經長大成人,家里兒孫滿堂,沒教出半個敗家子,倒都是周氏的功勞。
“沒事便好。”安王妃微微點頭,側過頭去,看向人群里。
有兩個人從眼前掠過,隱約覺得有些熟悉。安王妃收回目光,淡淡的笑。忽而收斂了笑容,驚異的回頭看去,卻不見先前的身影了。
“怎么了?”安王爺奇怪的問了一聲。
“沒事……”安王妃疑惑的搖了搖頭,再又釋然。就是他們還在,年紀也該如他們一般了,怎么可能是那般模樣?定是她看錯了。“大約是我眼花了。”
安王點點頭,沒再追問。
人群中。
“真不回去看看你爹娘?”男人問道。
“不去了,看了又如何,生老病死罷了。他們能健康長壽至今,我也沒什么不滿足的。”婦人溫婉的笑了笑,握緊男人的手:“我如今,只想守著你,看云卷云舒,看海枯石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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