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歸 第二卷 汴梁誤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戰陣烈(二)
撲通一聲,一個滿面虬須得女真漢子一跤跪倒,雙臂徒勞向空中虛抓幾下,一張大口張了又張,喉嚨咯咯連聲,終于一口鮮血噴出,仆地不起,身后露出老長一截白蠟干,桿尾仍嗡嗡顫動不止。
楊再興輕吁口氣,暗呼僥幸,緩步上前,抓著槍尾雙臂用力一較,將長槍拔出,他的弓早在伏擊之初就嫌負累扔掉了,眼見這個女真探馬越逃越遠,情急下將手中大槍擲出,好在一擊成功。這伙女真探馬當真猛惡!饒是他自認常勝軍弓馬無雙,一路上也與這遠放女真哨馬碰過幾陣,多少有些底氣,更何況交手前更一箭射死為首蒲里衍,哪料想剩下的女真軍馬只是略一愣神,便翻身上馬拼命,口中鬼吼連連;更有幾人,跳上馬背就跑,手中長刀不停攥刺馬臀,在冬日下硬是暴出的一團團血霧,隔出老遠都似乎能聞到那撲鼻血氣。
楊再興略松鸞帶,抹去面上血珠,連日的北風磨礪,少年小將面上稚氣盡退,卻更顯的眉深鼻梃,英氣逼人。此次北上,大小凡四戰,逢斗必前,斬首十七級,本官業已積轉到從八的御侮校尉,手中實領馬軍八隊足有半個指揮,連番大勝,少年膽大,再加上有經營云州的常勝軍老人指引,一路竟給他摸到了應州城下。想到這里,他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北上哨探引的全是精銳,馬術更是精奇,在馬上能十余日不下馬,都是打得跑得的漢子。此番惡戰靼子縱然授首,常勝軍也折損了十幾人,更是幾乎人人帶傷:傷重的幾個倚著傷馬不住得喘息,周圍袍澤忙不疊從馬上卸下背囊,從中扣出幾個怪模怪樣的方包,用牙扯開,傾出盡是金黃的藥粉,倒在傷口見血就凝。耳聽得兒郎們呻吟聲漸漸低下去,空中彌漫開辛辣的藥氣,楊再興吸了吸鼻子:都是上好瘡藥,據說這勞十子是簫承旨著人親制,北上前林林總總馱了幾大車,此番大戰,韓都指揮使又將其中大半交付岳指揮,現在自家手里也分到不少,叫啥急救包?路過一具還算完整尸體,楊再興饒有興趣打量半晌:“老田,這靼子腦袋上的貂帽可新鮮的緊,比起你們在燕地得來何如?”實論起來,本次北上哨探,實際負責指揮的應該是大宋致果校尉,常勝軍馬軍右廂虞侯使田穹,只不過比起一向大大咧咧楊再興,沉默寡言的田穹很少發出號令,一直在蒙頭趕路,加上軍中人人傳這楊再興是岳無敵的鄉黨,北上之前岳無敵曾將田虞侯叫去細細叮囑了大半天,定是照拂關切楊將軍切切,天可憐見,岳鵬舉是怕這天不怕地不管的楊再興惹出啥禍事,嚴令田穹好生看管。
田穹苦笑搖頭:“自然都是一般”。接著又悵然抬頭:“可是到了應州左近,三日就碰上兩次靼子的邏騎,往前怕是更多”。楊再興滿不在乎的答茬:“怕他做甚,糧食還有四五日的,此處地形也好,全軍索性往前再摸一日”。“不可”,田穹一聲暴喝,震的樹梢殘存雪粉紛紛而下,把楊再興驚的目瞪口呆,這還是平時哪個默默無言的田虞侯么?田穹沉著臉揮手趕開周圍士卒,上前拉住楊再興的胳膊,壓低聲音:“楊校尉,靼子在這個方向上已經沒了兩批邏騎,要是碰上個警醒點的女真貴人,說不得就要引大軍前來,俺們往前摸的太近,到時就不容易,北上前岳指揮嚴令俺好好拘管你,前幾日,距離應州較遠,加上俺心中有事,一向由你沖殺,這次你非聽俺的不可”。楊再興眉頭一皺,運勁一掙,那成想此時這田穹力氣大的驚人,以楊再興的神力竟難動分毫,楊再興震驚之下轉頭看去,只見田穹臉沉似墨,一字一頓仿佛從喉嚨中擠出:“全軍上下,不光你記掛應州,急著援應那郭家娘子,要知道女真人剛來,就是俺們遠遠的接了一仗,俺那兒子領了軍令去向那郭家娘子報信,此時要是活著,也在那應州城內!”連番語言轟炸得楊再興頭暈目眩,使勁晃晃腦袋才勉強收攏心神:“兒子?一路上到是聽見周圍那些挫鳥低低八卦,說這田虞侯在云州收了一個機靈牧奴從軍,一路上很是照拂,怕是想收了給他田家當兒子,叫啥十三?”
田穹繼續低聲交代:“大軍今日在此扎下,俺帶幾人晚上悄悄摸過去,明日辰時,不管俺們回來沒有,你一定帶軍南歸,要知道,岳指揮使他們等著俺們的消息,你可明白?”楊再興下意識就想反駁,仆一抬頭卻給田穹一雙血紅雙目瞪了回去,垂頭喪氣拱手稱諾。轉身安排扎營事項。在他背后,田穹沉著臉轉向應州方向,幾乎使出全身力氣控制自己不喊出聲來:“十三,好生等著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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