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明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張大錘的巧思

第二百三十七章張大錘的巧思

云色如鉛,天陰欲雪。

難民們訓練和勞作都很有勁頭,因為飯食的量增加了些許,人越吃越飽,精神狀態自然跟著變好。

可家丁和差人們的情緒看著就好像被天氣影響了,家丁們臉上不見笑容和振奮,差人們則是面色古怪,彼此交換眼神示意,還有人面帶冷笑。

他們的冷笑大多是針對付宇和孟田,付宇勉強沉得住氣,孟田則是心浮氣躁,不斷和付宇說話,讓帶隊訓練的朱達狠狠罵了幾句才老實。

今日里車隊來得略晚,差不多午飯時候才到,除了朱達自己的幾輛大車之外,還有張家鐵匠鋪的兩輛大車,這兩輛大車上滿載著農具和工具。

跟著這兩輛大車的是張大錘,笑嘻嘻的交割了貨物,然后又把朱達喊道一邊,特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朱老爺,兵器這次只運來了十柄,其他的家什要先給你送長桿子過來,矛尖要慢慢攢,到時候過來裝好,老爺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我爹盯得太緊。”

朱達略一沉吟就同意,他想得還多了層,現在難民們還不能說完全掌控,把兵器發下去可能會有個萬一。

看著朱達同意,張大錘滿面堆笑,先給木桿再按照矛尖是給朱達添了麻煩,朱達如果不愿這么做,他是一點道理也講不出。

那邊常凱和常申正在交卸物資,雖說是自家人和親兄弟盤算,卻做得一絲不茍,付宇和王井在那邊記賬清點,王井臉上的青腫按說應該消退幾分,但粗看卻看不出來,人群中很是顯眼,年輕差人們不住的指指點點。

農具和工具清點完之后,朱達安排人給了銀子,張大錘連聲稱謝,常凱在另一邊揮手招呼,看著常凱也站在角落,想必私下里有話說,朱達剛要邁步,收了銀子的張大錘急忙上前攔住,笑嘻嘻的說道:“朱老爺,除了十柄長矛之外,小的還打造了一柄長兵奉送,請朱老爺看看。”

這話倒是讓朱達來了興趣,揮手讓常凱等等,張大錘從馬車一邊拿起這長兵,方才被農具和兵器遮蔽,根本注意不到。

看到這柄長兵的時候,朱達瞇了下眼睛,倒不是什么出奇的家什,應當是長矛和斧頭的組合,但也不光是斧頭,斧刃的另一端是個向下的彎鉤,矛刃是按照朱達要求打造的足一尺半長的,可那斧頭加上彎鉤不過兩個巴掌大小,看起來就好像是矛刃的配飾一樣,矛刃是正常形制,可矛桿卻只有七尺半的長度,這比這次送來的長矛短了五尺左右。

張大錘雙手平端著遞送過來,朱達伸手接過,矛桿上刻著防止手滑的紋路,但打磨的光滑,不見木刺短刺什么的。

“這是宣花斧?”朱達遲疑著問道,當年袁標傳授武技的時候,曾經給他們畫過各種兵器的圖樣辨認,并告訴了大概應付的方法,朱達和周青云都記得很牢。

“兵器千變萬化,無非是矛、劍、棍、鞭幾樣的招式,弄通了這幾樣,其他也就通了”這是袁標的原話。

但朱達對這兵器有印象不是因為袁標的話,而是這兵器看著眼熟,在那二十多年的記憶里這“宣花斧”的形制看過很多次,有趣的是,都是在國外相關的信息上看到的,在國外的中古時代用這種“宣花斧”的武人不少,至于國內的“宣花斧”,在那二十多年的記憶中也是看過,可都是斧頭好比扇面,還是大號的扇子,等這十幾年真練武才知道,那么大長柄斧根本沒辦法用,因為頭重腳輕,根本沒辦法好好控制。

當年畫冊中的大多有夸張成分,真正軍武相關接觸的又少,也不知道真正的“宣花斧”什么樣子,眼前這柄應該就是本來的樣子了,至于和西方的兵器差不多模樣,倒也說不清是誰流傳到誰那邊,只能說真正流傳下來的兵器形制都是經歷過戰場和生死驗證的,都是為了戰斗和殺人,必然會殊途同歸。

接過這柄“宣花斧”之后,朱達拉開架勢比劃了幾下,這兵器重心和平衡都做得不錯,拿在手里沒有輕重異同的不適,很是趁手,他沒學過“宣花斧”,無非是按照長矛來運用,可用的時候自然能琢磨出斧頭和彎鉤的用途,加了這個附件,等于是可以劈砍和會砸,一樣能有威力。

“這個不錯,先做四十柄出來,用心打造,價錢好說。”朱達對這件兵器很滿意,長矛是最簡單易學的兵器,對于沒什么基礎的人來說效能最大,可也不能光是長矛,進攻和防御都需要有變化,樸刀之類不是不行,但需要有很長時間的訓練才能熟練,眼前這個“宣花斧”相對合適些。

得了朱達這個答復,張大錘臉上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任誰都能看出他發自內心的喜悅,張大錘搓著手點頭說道:“請老爺放心,小的一定用心打造,小的一直在琢磨老爺合用什么兵器,本來想打造好刀,可想到老爺訂了這么多桿長矛,才打造的這個。”

聽到這話,朱達愣了下,隨即上前重重拍了下張大錘的肩膀,笑著說道:“合伙開鐵匠鋪那事我改主意了,你要和我合伙的話,賺到的錢,我一你九。”

張大錘沒想到朱達說這個話,合伙做生意哪有這般分配的,這不就是出本錢讓別人賺嗎?這位朱老爺突然間說這個,莫不是失心瘋了?

“使不得,使不得。”張大錘其實都不清楚朱達為什么這么高興。

朱達需要這“宣花斧”,是拿到兵器后才琢磨出來的,可張大錘是通過分析朱達的條件和需要,事先琢磨出來的,這份思路對朱達來說太關鍵了,可以說是張大錘的這件兵器,體現出了“工程師”的思維,這樣的人正是朱達需要的。

張大錘那邊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合辦鐵匠鋪的也不急在一時,朱達提了句后沒有再勸,目前張大錘也沒耽誤需求,保持現狀也很好。

周圍在忙碌的眾人都注意到朱達的興奮和喜悅,只是每個人都很懵懂,不知道為何興奮起來,看那張大錘沒拿出什么稀罕玩意來。

常凱倒沒有等在那邊,看著朱達這邊沒什么人,等張大錘離開之后就踱步過來,干咳了兩聲說道:“朱兄弟,周寡婦那事你想好了嗎?”

“既然有用,我就要收留,當然想好了。”朱達回答的有些納悶。

常凱跺了跺腳,又是干咳了聲說道:“朱兄弟,昨日里我也是想簡單了,那女人在城內的名聲當真是不好,我一和老李提起,沒過半個時辰,整個衙門就傳遍了,沒過一個時辰,整個懷仁縣就傳遍了,你嫂子找我大鬧了一場,朱兄弟你年紀還小,真要是熬不住,咱們尋幾個好人家的閨女來伺候,何苦找這個過了幾手的婆娘,真要弄過來,名聲真就壞了。”

這番話讓朱達哭笑不得,無奈的看著常凱說道:“這個關節先前不已經說清楚了嗎?我是要手藝,不是要身子,怎么現在又念叨起來了。”

“朱兄弟,那可是個寡婦還是個不守婦道,年輕貌美的寡婦”常凱苦口婆心的勸說,可勸說的時候還要繃著臉,唯恐露出什么不對的表情。

在這個時代,寡婦的境地往往會很凄慘,但“寡婦”這個詞的桃色意味又非常重,每個男人提起這個詞總會綺思不斷,浮想聯翩,加上“不守婦道”“年輕貌美”兩樣后更是如此。

朱達之所以無奈,就是知道常凱是真心替他考慮,要維護聲譽,想了想悶聲說道:“把人帶來,要是不放心的話,找個婆子單獨和她住在一起,我和她見面的時候隔著簾子說話,人我一定要的。”

看到朱達說得嚴厲,常凱不敢再爭,只是在那邊低聲念叨了幾句,一副恨其不爭的長輩樣子。

“下午帶來,我急著見。”朱達又是跟了句,常凱愣了下,搖頭嘆氣。

莊子距離城池不遠,既然朱達催得這么急,常凱卸貨之后就急忙回城接人,張巡檢打了朱達家丁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懷仁縣城,可在這城池里外沒人敢借此興風作浪,朱達要求還是暢通無阻,大家最多也就是心里念叨嘀咕罷了。

等到天快黑的時候,常凱帶著人來到了田莊,但除了常凱之外,還有一輛大車和一頭驢子,大車上裝著常凱的婆娘和兩個孩子,有一個老漢牽著驢跟在后面,驢背上有個蒙著臉的婦人。

“朱兄弟,你嫂子不放心,非得跟著過來。”常凱干笑著解釋幾句,朱達倒是能理解,天黑前帶著寡婦出城,搞不好還要在城外過夜,這實在是讓人懷疑。

莊子里空著的房屋有幾間,打掃下就能住人的,朱達剛要吩咐,沒曾想又有一支隊伍進了田莊,有人騎馬,有人乘車,還有護衛的人手,也是浩浩蕩蕩,看到這個之后,朱達顧不上常凱這隊,連忙迎了上去,秦舉人居然帶著全家也來了城外田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