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新傳

第128章

虎牢關前,張遼駐馬觀望。兩邊一片連綿的山勢至此陡然斷裂,當中矗立著一座關隘。在張遼的眼中,這不足三丈的關墻,全是夯土筑成,完全沒有傳說中的雄關巍峨的感覺。可是這虎牢關的正面并不寬大,容不得大規模兵力展開,在加上關前地勢陡峭,即使有遠程的重型攻擊武器如投石車,也很難運動到射程之中。是以,虎牢關也無需修建的太高。

而且,虎牢關北臨黃河,南接嵩山,扼守由東到西通向洛陽的惟一通道九曲群山之間的淺壑深溝,在運輸能力不發達的時代,若以大兵團作戰,誰想攻下洛陽,就都不能忽略虎牢。它被稱為“一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鎖天中樞,三秦咽喉”,當東西交通之要沖,系中州之安危,西進可控制雒陽和三秦諸地,東進可控制黃河中下游平原,歷代歷朝無不是兵家必爭之地。

“子龍,你看。這虎牢關得名于周穆王之時,這位傳說中曾騎了八匹駿馬見過西王母的風流帝王,曾在圃田獵了只活老虎,當時就把老虎圈養在了此地,后來這個地方就有了虎牢的名字。再加上后人因為戰爭而修建了關隘,這里就成了虎牢關了。”張遼手持馬鞭指著虎牢關對趙云說。

“可是它現在卻沒有一個士兵在防守。”趙云淡淡的說。

張遼無奈的笑著搖搖頭說:“幾年前的那場大戰,司隸百姓死的死、逃地逃,十室九空。就連滎陽都幾成空城,遑論這虎牢關。要知道。就連雒陽也不過百十余戶居民還留在城中。皇帝回到舊都時,不但缺衣少食,就連住處都是臨時找的。唉!”

“不是說是住在故中常侍趙忠的家中嘛?”趙云奇怪的問道。

“哼!說的好聽。當日董卓強行遷都,西涼軍縱兵在雒陽搶掠,越是大戶人家越是倒霉。趙忠風光了半輩子,他地府邸自然是奢華之極。又豈能逃脫兵禍。如此說,想來是趙忠的舊宅大概還有個門面罷了。”張遼不屑地說。他早就從郭嘉那里知道了趙忠舊宅的實情,對劉協和朝中大臣的這類“打腫臉充胖子”的行不心中很是不爽。

“唉……”趙云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也陪著張遼一聲長嘆。

張遼這時將腦中的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暫時壓下,回身對趙云說:“子龍,現在天色將晚,傳令各軍,盡快進關,今晚我們就在這虎牢關休息。”

“諾!將軍。”趙云應下。自去傳令。張遼帶著張新和衛隊,縱馬進入虎牢關大門。

進關后,士兵的安頓自有趙云和其余將佐負責。士兵們各自扎起帳篷,點起篝火,火頭軍們忙著準備晚飯,趙云他們則安排夜間的崗哨和巡邏士兵。張遼只是在關內巡視了一遍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在這夜深人靜時,張遼又想起了他出兵前地事情。

那是自己的兒子張震出生剛過一個多月。安排在長安的情報點歷經千辛萬苦送來了長安的情報。這時候曹操及其部下才得知長安大亂,皇帝被劫持,李、郭汜大戰。張遼當時就想給自己一下子。因為他當年讀書不細而在此時忽視了長安之事。再加上大戰一起,道路難通,情報根本就不好送出來,直拖延了數月才到了鄄城。

曹操聞報后,立刻讓郭嘉再派人向西查探。并讓駐扎東郡的夏侯派出精銳斥候延伸向西的巡查距離。此時荀甚至進言曹操。請曹操發兵雒陽,救援皇帝。這時的張遼正想著如何彌補自己地過失。一聽荀請求曹操出兵,他當時就看到曹操在猶豫,于是立刻上前以“練兵已然展開,糧草供應已經沒有剩余,況張濟此時已出兵,我等只需靜觀其變即可。”為由反對荀的意見。在其余將軍的附和和郭嘉、程昱地勸說下,曹操順勢接受了張遼的意見,荀也明白現實情況不允許,也不再提及此事。

隨后的情報源源不斷的送到鄄城,皇帝一行的情況曹操等人是一清二楚。但因為皇帝身邊已經有了護衛地兵馬,而此時呂布又有些蠢蠢欲動,曹軍就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汝南郡,就連荀也因為清楚呂布地實力而沒有提出異議。

最終在郭嘉的部下地不懈努力下,他們終于清楚了呂布軍異動的原因。這是河北的袁紹部下暗中和陳宮聯絡,欲南北兩面挾制曹操。原本他們應該聯絡袁術,可袁紹和袁術不和,袁術更是視袁紹為大敵,這才讓袁紹的謀士們選擇了呂布。為了彌補沒有聯盟袁術的缺陷,他們甚至派出使者到了吳郡聯絡劉備。

在獲悉了幾家諸侯的意圖,郭嘉的反擊隨即展開。郭嘉在得到曹操的許可后派人聯絡流落在漁陽北部和右北平、遼西的公孫瓚舊部,通過海路給予他們一定的裝備和糧草支持,讓他們牽制袁紹的力量。又下令減少曹軍在九江附近的守軍數量,對袁術做出和善的表示,讓袁術可以騰出實力對付呂布。再派人去孫策處重申曹操與其父孫堅在聯軍討董時的同僚之誼,并聲明支持孫策統一江東,同時讓陳登加強廣陵的兵力,向劉備施加壓力。

而張遼也在征得曹操的同意后以個人的名義向高順、成廉、宋憲、候成等并州舊友發出書信,信中張遼向他們詳細分析了呂布的個性和最適合呂布的位置,張遼明確指出,呂布最適合作為一個統兵大將而不是一方諸侯,若要強行為止,將來必然是死路一條。同時又想他們分析了袁紹聯絡他們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出頭為袁紹火中取栗,是想看曹操和呂布二人相爭,他袁紹從中取利。陳宮雖有才華,但為人固執。執著于昔日仇恨,必會慫恿呂布對付曹操。張遼的信寫到這里就結束了,他沒有在心中讓高順他們如何如何,只是為他們分析了局勢。以張遼的認識,高順他們必然會同個其他的方法想呂布進言。這封信中地內容也是張遼為了挽救呂布這樣的絕世猛將而做出的一種努力。若是呂布能夠在高順等人勸說下真正的認識自己,給他自己重新定位。那將來就有勸降呂布的機會。張遼始終想著將來曹操若擊敗袁紹后面對草原胡人時擁有呂布這樣地猛將,將會在戰爭中獲得很大的優勢。可如果呂布依然固執,那張遼也無非是浪費了一點筆墨,并無傷大雅。

在解決了周邊地威脅后,時間也到了第二年的五月間,也就是所謂的建安元年五月。這段時間里,曹軍在經過秋收和糜竺四處收購,軍糧的儲量早已恢復,足以應付數場大戰。但張遼卻在曹操的默許下早早的聯絡了各地的統兵大將。各地都“如火如荼”的展開了大練兵活動,臨近豫州的陳留、定陶二郡更是在曹洪地指揮下對著接壤的豫州郡縣進行滲透,將部分豫州的城池控制在了曹軍的手中。再加上各軍都抽調出了部分精銳匯集在鄄城由張遼統一訓練,讓荀請求曹操出兵雒陽建議再度無功而返。幸好這時皇帝已經回到雒陽,身邊有兵有將,雖然完全忠于皇家的兵將寥寥無幾,但就現在在雒陽的幾塊料也不比董卓和李、郭汜。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擊殺皇帝。又有張楊為雒陽提供糧食,也能保證溫飽無虞。荀雖然不甘,也沒有太過著急。

但就在七月間。曹操接到了天子詔,命其率兵勤王。此時曹操再不能假作視而不見,于是召集眾人商議。

滿寵說道:“主公,如今山東初定,卻有袁術、呂布之患。且韓暹、楊奉。負功恣睢,未可卒帛。”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附和。

荀立刻進言說:“昔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景從,漢高祖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自天子蒙塵,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遑遠赴。今鑾駕旋軫,東京榛蕪,義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懷感舊之哀。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雖有逆節,其何能為?韓暹、楊奉,安足恤哉!若不時定,使豪杰生心,后雖為慮,亦無及矣。”

這時郭嘉、程昱、張遼等人都知道此時天子詔令下達,決不能置若罔聞。張遼更是清楚若奉迎漢帝的后果,這就像是美味地河豚,要想吃下去就必須冒著中毒的危險。可是現在天子令下,已經沒有二選一的可能了,若拒絕天子詔令,不用日后眾人誹謗,這漢賊地帽子就已經被戴上了。想到這里,張遼恨不得將想劉協提議給曹操下令的人就出來揍一頓。

程昱也出列發言:“主公,昱嘗聞冀州沮授曾向袁本初進言將軍累葉臺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托義兵,內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恤民之意。今州域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即宮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而郭圖、淳于瓊則以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并起,各據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而反對。此二者各有利弊,還請主公獨斷!”

張遼很清楚的能發覺程昱說話間的不情愿,可情勢如此,誰也不能出頭反對,畢竟大漢雖然勢微,卻依然還有四百年的余威震懾眾人,就連擁兵自重地楊奉、李樂等人亦不敢對身邊無一兵一卒地皇帝過分為難,遑論曹操這個世家官宦子弟。

而郭嘉干脆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在曹操身邊做起了木偶。看到這種情況,張遼更是不會多事,他也學著郭嘉緊閉嘴巴,甚至將眼睛也合了起來,干脆就在現場閉目養神了。

曹操雖然不甘心。他知道皇帝若是過來,他自會從中得到極大的好處,但也會因為皇帝地到來引來大量的官僚。這不但會占用曹軍大量地經費,還會給自己的行事造成極大的掣肘,就像郭圖對袁紹說的那樣。“迎天子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

“諸位,今日天色已晚,即使出兵亦無法出動,明日清晨再做決定吧!先散了吧!”曹操說。

當晚,曹操就悄悄地到了張遼的家中,早有準備地張遼此時已和郭嘉在家中等候多時了。

“奉孝、文遠,今日之事爾等如何看待?”曹操皺著眉頭問道。

張遼和郭嘉對視一眼。張遼說:“正如仲德先生所言,此事各有利弊。但如今我方的選擇確實不多。”

曹操又將視線轉向郭嘉。

郭嘉也搖搖頭,說:“主公,若是天子詔令未到,我等還可借機推脫,如今確是不好找借口。但此事既然各有利弊,那我等便應將有利于我地放大。不利于我的減小。尋機趨吉避兇,方為上策。”

“計將安出?”曹操問道。

“將皇帝養在深宮,主公獨攬大權。一應詔令均署主公之名,如此天長日久,可減弱漢室和漢帝的影響,最少可讓百姓對漢室再無眷戀。”郭嘉說。

曹操眼睛陡然一亮,“妙計!奉孝此計大妙!”

這時張遼忍不住嘀咕道:“都說人前顯貴。誰知背后受罪!光鮮的外表下誰能看到那斑斑的血淚。”

聽到此言的曹操和郭嘉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張遼。郭嘉出言問道:“文遠此言何意?”

“何意?唉!不過會是想起了高祖、武帝的輝煌,感嘆他們子孫的不孝罷了。皇帝還真是是一份沒有前途地職業啊!”張遼搖晃著腦袋。全然不顧曹操他們瞪得越來越大的眼睛。

“文遠,慎言吶!”郭嘉說。

張遼看了郭嘉一眼,又看了曹操一眼,說:“眾人只看到皇帝的風光,誰又明白當好一個皇帝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有些儒生言必稱上古三皇五帝之時,可依我看來,三皇五帝的禪讓,焉知不是其厭倦了無休的事務而找人頂缸。一葉障目而不見森林,荒謬之極啊!”

“呃?呵呵呵!”張遼說道這里郭嘉反而笑了,他明白過來,張遼這是因為前些日子和老師鄭玄的幾位弟子辯論治國之道時大敗而回而在此借機大發感慨。

曹操也明白事情的經過,清楚了張遼發作地緣由,但他此時卻想的更多。他如今已不是漢室的忠臣,但還沒有取而代之地強烈念頭,因為無論是董卓的廢立還是袁紹的另立都沒有好的結果。而且所謂的國家并不一定要向大漢一般疆域龐大,他如今占據地三州之地若是放在數百年前地戰國時代也抵得上一個國家的地盤了。不過這時候不是商議這種事情地時機,曹操并未和張遼、郭嘉就此事進行深入探討。

“呵呵,別的先不談,既然奉孝已有對策,明日我將想雒陽派出大軍。文遠,你可領軍一萬先行,我自領一軍隨后跟進。如何?”曹操到最后,看著張遼。

“如果不是雒陽有皇帝,主公何必親自前往?我去就算是給他們面子了。我沒意見,不過我想直接從東郡元讓處調兵,如此可加快速度。”張遼答道。“文遠是否擔心雒陽會有人派兵阻擾?”郭嘉問道。

“當初皇帝欲返回雒陽都歷經無數阻擾,這幫家伙又怎會讓我們輕易接近皇帝。”張遼說著問曹操:“主公,若路上有人攔阻,我是否可以出手?”

“若有人敢攔阻我軍,文遠你可自行決斷,有什么問題,自有曹孟德一力承擔!”曹操眼睛一瞪,威風凜凜的說。

“哼!就憑雒陽那些雜牌軍,若真敢攔路,我就要他們好看!設讓他們敢找事來影響我照顧妻兒。”張遼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蘊含著一股殺機,讓曹操、郭嘉對他的理由不禁感到莞爾。

第二日清早,曹操就頒下將令,命張遼率兵先行西進,他將帶領大軍隨后跟進。

張遼領命后帶著趙云和兩千騎兵就上了路,在濮陽,夏侯早就在接到命令后將所需兵馬準備完畢,并讓他們提前上路。張遼一路疾行,在匡亭趕上大隊,兩軍會合后,全力西進。最終在這一日過了滎陽后,趕了虎牢關宿營。

倒不是張遼急著趕路而不顧住宿,實在是張遼擔心雒陽有人會搶占虎牢關。若真是如此,即便曹軍戰斗力強于敵方百倍,在敵軍據險而守的情況下,張遼又沒有重型攻城車,只能徒呼奈何。

如今,張遼既已占領虎牢關,向西往雒陽的路上已經無險可守,張遼此時自是進可攻、退可守。若雒陽真有人來,識相的還好說話。若不識相,打了再說。就是將其全殲,有曹操的支持和麾下大軍撐腰,他張遼又會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