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俗人

第564章 金聲不起刀不封

當秦瑯率兵穿過城門,城中的羌人這才發現上了思頭的當,可為時已晚。

拓跋思頭親自拔刀砍了幾個頭人的首級,提著他們血淋淋的腦袋威脅那些族人,降者可活,抗拒者死。

一千羌兵,只有幾十個膽大者反抗,結果也是立馬死于亂箭之下,其余羌人看著那些慘死者,都驚懼的跪地求饒。

秦瑯適時的站出來,宣布拓跋赤辭已歸附大唐,黨項羌地諸部三十余萬眾,皆已向大唐司徒松州都督投降歸附。

順者昌,逆者亡。

羌人中雖心有不甘者,可在那些頂盔披甲手持利刃的大唐將士們面前,也只能面色發白的跪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下。

諸羌紛紛跪伏請降,愿意依附。

秦瑯接受他們的請降,可卻派人收走他們所有的武器衣甲,他們的坐騎馬匹也都收走,連同他們先前屠城搶掠所得的人口女子,牲畜錢糧,也一并沒收,就算是自己帶來的牲畜牛羊也都被收走了。

除了項上人頭得以保留,他們一無所有。

秦瑯將他們編入后勤營,給他們分派任務,讓他們負責修洮州城。

兵不血刃拿下洮州城后,秦瑯沒有再急著前進,而是只派出了幾支前騎往東探察敵情,然后自己就駐扎在洮州城,帶領兵士們開始修復城池,構筑防御。同時派人去四面山里,尋找避難百姓。

岷州城中,席君買、高侃、高甄生三將,現在成了岷州防御指揮官。羌人攻勢日緊,岷州城中只有三人帶來的幾千援軍。

堅守月余,也是十分疲憊。

“烽煙!”

一名校尉大聲稟報。

正議事的三人聞聽,有些奇怪,“烽煙有什么奇怪的?”

這段時間,處處烽煙示警,鄯州、廓州、河州,早就見怪不怪了。

“今天又是哪邊傳來的烽煙?河州還是蘭州?”

“都不是,是洮州,洮州烽煙!”

“洮州?”

三人都愣住,洮州都已經失陷月余了,早被屠戮一空,哪還來的烽煙?洮州方向,烽火都停了月余了。

“千真萬確,洮州方向升起了烽煙,是平安煙!”

平安煙。

這下大家更加不解了,最近處處烽煙,都是警訊,怎么失陷了的洮州還傳來平安煙了?

“莫非,是衛公率兵自西而來,已經收復洮州?”席君買道。

“不可能,衛公五百人守五星要塞,自顧尚不暇,哪來的余力收復洮州?除非····”高侃道。

高甄生興奮的道,“除非秦司徒率松州軍趕到疊州,殺退了拓跋赤辭解了衛公之圍,然后他們合力一處,殺到洮州來了。”

這確實有可能,但大家又有點不大敢相信。

“是否派幾支輕騎往洮州方向去查看?”

“可現在幾萬賊羌圍城,出城不易。”

“總得試試!”

一番商議后,還是決定乘夜派輕騎出城,去洮州方向打探。

“也不知道為何朝廷的援兵始終未至,我們在這都堅持月余了。”

“黨項和吐谷渾突然大舉入寇,隴右河西諸州都相繼遇襲告警,個個自顧不暇,哪還有余力來援?而朝廷若從關中山南等地抽調兵馬,也需要時間,哪有這么快。”

敵軍陷洮州,圍岷州不下,已經分兵去攻渭州和蘭州,兩州也是數次升起烽煙求援,哪還能來增援他們。

大家一直都在盼著秦瓊秦瑯的援兵,只是沒想到這次等了一個多月還沒到,以致于他們一度都懷疑,是不是秦瑯被擊敗了。

如今洮州升起平安煙,終于讓他們又看到了希望。

岷州城下,四面遍布著吐谷渾和黨項人的帳篷,他們攻城不下,便開始在城下挖起了壕溝,準備做長久圍困打算。

只是岷州防御森嚴,羌人數次進攻都不利后,也有些倦怠,如今只有萬把兵馬繼續圍城,其余的都四散出去劫掠。

就是城下的羌人,也有些懈怠起來,牛羊馬匹一群群的日出趕出去吃草,日落趕回營地,羌人們倒跟游牧沒什么區別。

原本即將收獲的莊稼,全都被羌人趕著牛馬踩踏吃掉,他們自己卻并不收割。

羌營里,羌人也發現了來自洮州方向的平安煙。

只是并沒有幾個羌人注意,在這些羌人眼里,有時根本分不清這些烽煙的差別。

最近到處都是烽火,哪搞的清是哪來的。

這些煙墩都在山頂上,險要難行,一個煙墩大的有七八人,小的才一二人,所以羌人對這些煙墩都懶得理會。

伴隨著平安煙的升起出現,西邊出現了一隊輕騎。

打著唐旗,身著唐甲,他們馳至岷州城下不遠,吹響了號角。

嗚嗚的號角,提醒著所有人關注他們。

那面紅旗,是那樣耀眼。

“唐人?”

羌人大為驚訝,背后怎么還有唐人,他們攻下洮州,不是已經把守軍都殺光了嗎?

“久且將軍,這些唐人哪里來的?”

慕容義問降將久且洛生。

久且洛生站起身來,凝望那支輕騎,看的很仔細。

“鎮西軍!”

他眼神極好,認出了那面紅旗上的字。

“鎮西軍?”

吐谷渾統帥慕容義大吃一驚,“疊州的鎮西軍,秦瑯的鎮西軍?”

“是的,上次松疊之戰后,以東宮旅賁為骨干設立的鎮西軍。”久且洛生也沒想到鎮西軍突然出現在了身后,他心中復雜,已經猜測到了這支鎮西軍的來歷,他們定是已經擊敗了拓跋赤辭,然后抄了羌人后路。

做為洮州守將,久且洛生在河曲兵敗后逃回洮州,可面臨著緊隨其后圍城猛攻的羌人,他堅守了十日。

最終選擇了投降。

投降之后,羌人待他還算客氣,可是他心中也是十分難受,他心里一直期盼著唐軍出現,又害怕著唐軍出現。

當唐軍真的出現時,他心亂如麻。

羌營也吹響了號角,一個個羌人迅速集結,翻身上馬,向著那隊唐騎氣勢洶洶的沖過去。

那支鎮西軍輕騎卻轉身便走,毫不停留。

羌人緊追不舍。

岷州城頭上。

席君買三將也看到了那支輕騎,看到了那面鎮西軍的紅旗。

三人很激動,尤其是席君買,“那是鎮西軍軍旗,是衛國公來了!”

鎮西軍輕騎,和那支羌騎都很快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大地似乎重回寧靜。

只是城上城下雙方,都不再平靜。

所有人都在望著西方。

小半個時辰過后,終于有一支人馬再次出現。

當大家拭目細看,卻發現越來越近的依然是那支鎮西軍輕騎,他們這次疾馳而來,越沖越近,沖到了羌營不過一箭之地,然后從馬上扔下一個又一個首級,那是追擊羌騎的。

但是震驚不止如此。

鎮西軍騎士們把數倍于已的羌人首級扔下后,耀武揚威,并不退去。

慕容義正要點兵親自去圍殺這支唐騎,卻聽到西邊如雷驚響,轟隆隆的專來。

“馬蹄聲,許多馬蹄聲,聽聲音,超過一萬!”

一名羌人驚呼。

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許多羌人都趴在地上,貼地聽聲。

羌人們一個個臉色驚惶。

慕容義把箭胡祿放在地上貼耳傾聽,聽了會,他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唐軍來襲,集結!”

西邊一條黑潮出現。

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秦瑯在洮州等了一天,秦瓊率領大軍趕來,兩軍匯合,稍做休整后,秦瑯派人點燃了平安煙,然后大軍直奔岷州而來。

岷州城頭,席君買興奮的讓人吹響號角,擂起了戰鼓,然后奔下城頭,點齊能戰之兵,下令拉起吊橋,打開城門,如黑旋風一般,猛的殺出城來接應。

城下羌營里,羌人們四下奔走,牽馬,提刀。

跟隨部落的婦人們也都提起了長矛,就連那些少年羌人也一樣提起了弓,五六十歲的老家伙,同樣拿起了刀。

戰事一起,所有人都將一起作戰。

婦人們齊齊發出尖銳的聲音,張牙舞爪,她們在迅速的聚集。

男子們翻身上馬,從四面八方聚到一起,然后嘯叫著發起沖鋒。

可是相對鎮西軍和寧遠軍來說,羌人還是反應太慢了,他們輕敵大意了,或者說洮州的收復,太過突然,讓岷州城下的羌人根本沒反應過來,正常情況下,就算有唐軍自西來,那洮州的一千人馬,也能為他們提供足夠的警訊,讓他們做好準備。

可因為洮州是被兵不血刃的詐取,根本沒來的及發出半點訊號。

成千上萬的精銳大唐騎兵如猛虎下山,猛沖而來,后面是騎馬跟上的步兵、鄉勇、城傍等,也縱馬一路沖來。

等快沖到城下,他們才下馬。

大盾、長矛,弓弩。

迅速布成一個又一個步兵陣。

騎兵一入無前的猛沖,勢不可擋。

最要命的是,席君買三將也率領著數千兵馬自羌人身后猛的殺出。

兩軍齊出,東西夾擊。

區區萬余圍岷州的吐谷渾和黨項軍,頃刻間就被沖的四分五落,遭受到了滅頂之災。

秦瑯騎在馬上,就在秦瓊旁邊,他沒有參與沖殺,因為不需要。

雖然秦瓊還有部隊在后面沒跟上,可此刻,秦瑯和秦瓊爺倆麾下共計兩萬之兵,岷州城里還有幾千殺出來。

突然的進攻,猛烈的沖擊,打的毫無準備的羌人暈頭轉向,根本抵擋不住。而拓跋思頭和拓跋細干等數名羌人降將,帶領的降羌也是極為兇悍的沖殺過去,他們砍起羌人同族和吐谷渾人來,比唐軍毫不示弱。

岷州城下,殺聲四起。

這場混戰很快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秦瓊幾次想下令鳴金收兵,可秦瑯卻勸止了。

除非吐谷渾和羌人投降,否則絕不收兵。

一直殺到了傍晚時分,一萬多黨項羌和吐谷渾人,死的死,降的降,再也沒有了半點斗志,他們扔掉了武器,跪伏在地上求饒乞降。

“可以收兵了。”秦瓊看著羌人已經徹底崩潰,忍不住嘆聲道。

“再等等。”秦瑯卻只是搖了搖頭,“這些人屠洮州城的時候,可兇悍的很,刀下不會有一個冤死的鬼。”

沒有鳴金收兵之令,殺紅了眼的士兵便繼續無情的砍殺著,到了最后,鎮西軍和寧遠軍都已經停了手,只剩下拓跋思頭等帶領的降羌和兩軍的城傍蕃兵在繼續砍殺。

他們毫不留情,面對著那些已經扔掉武器跪地求饒的同族,依然是一刀一個。

當天色昏暗,月亮升起之時,唐軍帥旗之下才終于響起了鳴金之聲,可此時,整個岷州城下,已經再無一個活著的侵略者。

拓跋思頭渾身是血的提著慕容義的首級來到秦瑯面前,跪地獻上首級。這個家伙,今天起碼殺了三十個同族。

“記拓跋將軍功勞,斬殺吐谷渾賊帥名王慕容義。”

拓跋思頭笑了。

秦瓊搖頭嘆氣,今天兒子太過殘忍,一口氣把一萬多吐谷渾和黨項羌屠殺殆盡,這事只怕會被御史彈劾的。

年輕人,戾氣太重了。

席君買幾個也是一身是血的上前來拜見。

秦瑯有些意氣索然的道,“幾位辛苦了,救援來遲,勿怪。”

席君買笑著道,“我沒能救援洮州,致洮州被屠城血洗,愧對衛公的托付。”

“這個怪不得你,你能保住岷州就不錯了。”

夜色下,唐軍開始打掃戰場,秦瑯等進入岷州城中。

當聽聞拓跋赤辭在五星要塞下全軍盡沒時,席君買等十分興奮。

洮州收復,岷州解圍,戰況扭轉。

“先前慕容義分出了兩支人馬,各有萬人,分攻渭州、蘭州去了。”席君買稟報一個消息。

秦瑯卻只是擺擺手,“那些人只是一些死人而已,不用擔憂。”

“衛公說的是,慕容義死了,全軍盡沒,拓跋赤辭也被擒了,再加上整個黨項都被司徒招降,如今整個戰局都已經被我們掌握了,那兩萬余人馬,確實用不著擔憂,他們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了。”

戰場打掃直到第二天依然在繼續,輕騎依然在四出追捕搜查漏網之魚。

繳獲很豐盛,戰馬就繳獲了上萬匹,牛羊雜畜更是多達十余萬頭,還繳獲了大量羌人洗劫洮州和劫掠縣鄉所得的財物等。

最重要的是,還解救了一萬多口被俘的大唐百姓。

洮州五千余戶,兩萬多口,還有岷州有上萬百姓被擄,最后卻只余下這萬人左右,有近兩萬百姓已經死于賊人刀口之下。

獲救的百姓們重獲新生,可家園被毀,財物被掠。

秦瑯只能把他們暫時先安置在岷州城下,拔給他們衣物糧食,如今已是冬季,失去家園的他們,這個冬天已經難以返回家中,只能暫時先在岷州過冬,接受賑濟。

“李道彥做的孽!”席君買嘆道。

秦瑯卻搖頭,“全是黨項羌和吐谷渾做的孽。”如今黨項羌算是徹底的被打服了,但還剩下一個吐谷渾。

吐谷渾軍還在隴右河西肆虐。

“多派輕騎斥候,給我先把那兩萬賊蕃的位置找出來,先滅掉他們,再收拾吐谷渾!”秦瑯咬著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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