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一塵

第三十一章 柔姿夢影

東風撥迷霧,千纖搖青松。恭謙好友道,妙筆繪心通。

長風逐彩云,日光寄沃土。

話說,幾帛帶病出門尋覓天水蘭,一路向西,猶如無頭蒼蠅八方碰運氣。在陌生境地遇上來歷不明的黑白人,幾帛好一陣心酸,有說不出來的疼,有語不出來的悲。原本,這伙勞力應是家里的頂梁柱,究竟是什么讓他們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紅綢人偶遇黑白人,紅人紅馬紅車久久籠罩于惡臭境域。病懨懨的幾帛不禁聯想到自己生來最懼怕的事,世上最難聞的兩種味,一種是死鼠的腐尸味,另一種就是活人的腐肉味。

看著黑白人,聞著奇臭無比的傷口膿水味,想著蛆蟲滿身的活死人,幾帛情不自禁沖出人群,瞬間便發生噴射性嘔吐,他吐盡了腹中所有的糟粕,吐出了多年來積聚的怨氣。他吐的是那么自然,吐的是那么舒心。一直以來,他自暴自棄、悲天憫人,而今,奇裝異服的怪人幾帛見怪不怪,黑白人也見怪不怪。他平常所在乎的形象,所在乎的面子,所在乎的命運,所在乎的歸宿……所有的所有在這彼此的陰陽怪氣間顯得那么平常,顯得那么普通。路行千里,方知不如自己的人比比皆是,從今往后,幾帛將不會灰心喪氣,將要信心十足地活著,活著追求想要的未來。

天氣挺好,風景挺好,幾帛心情如同十八只手來來回回搓揉,東搖西拽、顫顫抖抖、痛心疾首。

“腳踏鬼門關,眼看生死路。不好好活著,偏偏要吃那傷人又害命的紅松果。年輕人,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我們山清水秀的家園;年輕人,捫心自問好好想一想,我們越來越好的未來生活;年輕人,換位思考好好瞧一瞧,我這孤寡老太婆如今老了是多么難過、多么可惜……多么難過、多么可惜……”頭頂一盆繁亂銀發的婆婆對一番狂吐的幾帛視而不見,邊打黑白怪人邊嘮嘮叨叨罵道:“不要自以為是,醒醒吧,醒來爭口氣……不知天高地厚,快醒醒吧,醒來爭口氣……不要執迷不悟了,快快醒醒吧,醒來爭口氣……”

難過怎能三言兩語說得清楚,委屈又怎能血肉相連感同身受。幾帛捶胸嘔吐,怎會顧得上他人的是是非非。

風起,云涌。明亮的大地突然被黑云遮蓋,越來越暗、越來越暗、越來越暗,漸漸變得那么陰森,那么恐怖。幾帛停止嘔吐,抬頭仰望長空,只見千萬只不明飛蟲向黑白怪人襲來。萬分危急之時,幾帛第一時間輕身躍到婆婆身旁,舉起右手在她眼前晃動了幾下,緊隨著迅速在每個人身上散了一些黃色的驅蟲藥粉。接著,站到人群中,聚全身之力于雙掌,以神風一掌猛擊不計其數的飛蟲。剎那間,飛蟲融成一大坨圓形黑物,從半空中墜落。飛蟲匯聚護體,沒有摔成粉末,瞬間,分散成黑黝黝的爬蟲,密密麻麻爬向黑白怪人,嚴嚴實實包裹他們周身,啃食他們的肉體,還噴射出許許多多惡臭的黃汁。爬蟲充分接觸到黑白怪人身上藥粉的剎那,猶如一張張枯樹腐皮從黑白怪人身上剝落下來,實實地摔碎一地。一會兒,發瘋的小蟲便閃電般消失在路邊的雜草叢中。

周圍恢復平靜。幾帛又舉起右手輕輕在婆婆眼前晃了一下。

婆婆回過神來,搖搖晃晃的舉起拐杖,輕輕敲打了下兒幾帛的左小腿,痛心地說:“兒,我的兒……兒,我的親兒……娘終于見到你了。快瞧瞧,娘給你帶來了什么?平日里你最愛吃的山菜蛋花餅。”婆婆伸出干癟顫抖的雙手,將捧著的金黃色蛋花餅放到幾帛手心,喜悅的說:“慢點吃,回家了,今后娘天天給你做。”

家的溫馨,親人美好。幾帛含情脈脈地望著情真意切的婆婆,不禁聯想到了家中的母親。這一次他沒有謝絕,含著淚,狼吞虎咽吃完蛋花餅。這是幾帛患病穿上紅綢以來,第一次吃別人給的東西;第一次讓她人碰到自己。今兒,幾帛之所以有這樣反常的舉動,是因為婆婆觸動了他心底深藏的父母情,他聽到了愛的呼喚。其實,生活中總會有人在某個地方、某個時候或許會不經意觸動人們內心的感動點,使之感同身受,進而淚流滿面、激動萬千。陽光下的婆婆是那么親切,是那么慈祥。此時此刻,婆婆大愛深情已經入了幾帛的腦、入了幾帛的心。

“慢點吃,慢點吃。”婆婆全神貫注看著幾帛吃完餅,才露出開心的笑容:“山菜蛋花餅一直是你的最愛,你的最愛。”

風兒起,婆婆的拐杖忽然偏左滑動了一點兒,紅綢幾帛急忙伸出雙手護住她。年長老人身體宛如jing美的瓷器,須更加愛護、更加體貼,好好珍藏。幾帛歷來尊敬老人、理解老人、關心老人、呵護老人。小時候,因朋友罵了奶奶幾句,幾帛就和那朋友大打出手、從此斷交,他認為那些連親人父母都不敬、不喜愛的人,早晚也會出賣朋友,不值得深交,更不值得深信。

“藥癡、紅人,放開安貧樂道的婆婆……藥癡、紅人,馬上放開親和慈善的婆婆……藥癡、紅人,快快放開無辜的婆婆。”一位緊握雙拳的捕快迎面攻來,幾帛起腳踢出塊兒飛石,輕輕松松把他定在半路上。嫉惡如仇的捕快,未交上手,就被幾帛瀟灑踢出的飛尸制住,惱怒萬分也無濟于事。他雖然身體不能活動,但是眼神如雙刀,狠狠的刺向幾帛。

捕快不分青紅皂白就隨隨便便出手對峙,幾帛不理不睬,哪怕有解釋的機會,也不想浪費口水,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既彰顯個性,又突出功法。每個人看到紅綢裹身的幾帛攙扶著手無寸鐵的婆婆都會產生誤會。畢竟幾帛與眾不同,而世人大都以貌取人,一瞬間孤獨與無奈襲來,他多了些傷感與不解。

“云少,不懂事的孩子,好不乖巧,怎能出手打哥哥?”婆婆一瘸一拐行至捕快身邊,高舉拐杖,輕輕地打了下兒他的大腿,嚴厲責備道:“對親人不惡語,對鄉民不動武,對百姓不求財,你怎么總記不住?”

婆婆完全沒有顧及云少臉面,從頭到腳對他指指點點一番,許久,婆婆才發現他一動不動,便著急地問:“云少,你怎么了?回應婆婆聲兒,孩子你怎成這樣了?”

幾帛拾起半片兒落葉,輕輕拋出,葉子隨氣流擊打在云少胸前。解除禁錮,云少頃刻感脈稍緩和,氣息恢復。

“沒事了,婆婆我沒事。沒事了。”云少瞪眼幾帛,既然婆婆安平無事,他已知適可而止,只顧安慰婆婆,不再敵對幾帛。

“無理取鬧的事,純屬誤會,敬請大人諒解。草民幾帛,請問大人現任職何處?今后有機會定會登門致歉。”幾帛拱手相敬。

“郅縣捕快,云少。”云少也無奈地拱了拱手:“沒事兒?”

“云少,你哥多年沒回家,說話溫柔點、體貼點、和氣點。客客氣氣說話沒壞處的。”婆婆瞅了眼云少。

“怪我不明事理、怪我魯莽沖動。對不起。”云少又禮敬地拱拱手說:“婆婆思子過度,憂傷成疾,每當遇見蒙面之人,總會誤認為是離家多年的兒子吉子。婆婆每日都會到村口等候他平安歸來。”

幾帛年少出門、行醫治病、歷經磨難,看夠人間冷暖。僅憑多年來積累的行醫經驗和江湖閱歷,早已然洞悉婆婆鮮為人知的境遇。看破不語,知情不言。他遵循了華嚴是是非非不聞不問的教誨。

云少對婆婆敬重有加,婆婆又對幾帛關心入微。只好耐心站在一旁,不厭其煩聽云少嘮叨:“我曾經多次聽聞婆婆念叨,她有個獨子,名吉子,以前是村里少見的老實人、老好人。因村中突現紅松果,吉子不愿意與利欲熏心之徒同流害人,故離家出走,至今未歸。”

說著云少用刀指著黑白人群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這般藥人也有今天,難怪如此安靜,原來是被華兄封住了他們的穴,控制了他們的魂。”

“剛才,他們欲想圍攻于我,不得已而為之。既然是丁兄的朋友,現在我就解除他們的封印。”

“別……這樣靜靜呆著很好。別別……這樣靜靜呆著很好,很好。莫著急,莫著急,晚上他們會自然蘇醒。”萬般無奈的云少急忙勸阻:“若你現在放開他們,必會把你當成紅松果,大卸八塊,分而食之。”

云少望山嘆氣,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中……手機用戶請瀏覽wap.shenshuxs閱讀,掌上閱讀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