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鬼神

014 有驚無險

“咋了?你是不是又看見啥了?”

劉鶯見蘇鴻信眼神突然不對,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表情古怪,這心也跟著懸來起來,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壓的極低,隱隱發顫。

她先前可是知道蘇鴻信好像能看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難不成這會還真的又有啥變故?

另外三個女學生則是聽的不明所以,但還是哆哆嗦嗦的噤聲,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里。

蘇鴻信干啞著聲音,小聲道:“噓,水里有東西,正在撞橋呢!”

他現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遠處就聽巨大的水花激起,轟隆隆作響,仿佛雷鳴一般,隱隱可聽——“啪~啪~”

這聲響聽著就好像有人揮鞭擊打水面,可動靜實在是太大了,聽的心驚膽顫,亡魂皆冒,別人看不見,但蘇鴻信卻看清楚了,這分明是那條巨尾在興風作浪啊。

“嘩!”

大浪一掀。

水下似有只龐然大物借水勢一頭撞在了橋墩上。

“轟”的一聲巨響。

坐火車里他們都感受到屁股下傳來的動靜。

劉鶯聽他這么一說,只抱著女兒,小心探頭,忐忑不安的瞧去,蘇鴻信卻忙喝住她。“別看!”

他又臉色凝重的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才澀聲道:“這可真是倒霉催的,點背到家了!”

劉鶯卻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

“瞅見啥了你倒是說明白啊?急死人了都!”

蘇鴻信壓了壓身子,瞅著她,然后道:“聽過蛇走蛟么?”

但聽到“蛇走蛟”三字。

劉鶯這下不光是不探頭了,俏臉一白,干脆二話不說,就往前一趴,整個人都跪地上了,嘴里神神叨叨的說著“龍王爺饒命”之類的話。

看的蘇鴻信有些無語,可耳邊突然炸起一聲巨響,他也是跟著趴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干不過,該慫就得慫。

但這實在是糟心啊,剛闖過鬼窟,這會又遇上驚天妖物,不是倒霉是什么。

這“蛇走蛟”說的乃是山野之間修行有成的大蛇,到了一定境界,便要入水化龍,更進一步,但也要講究時機;而發大水的時候,就是它們蛻變渡劫的時機,到時候就可借那洪水濤浪之勢,入湖泊、江河之中,順水脈之力,往東而去,直至歸入大海,便能一舉蛻變成龍。

與“打生樁”比起來,“蛇走蛟”的說法其實還要更普遍一些,流傳至今,連他都知道,就譬如一些有年頭的老橋,橋洞下多是能看見懸著一柄劍,這劍就有個名堂,喚作“斬龍劍”。

就是為了斬那“蛇走蛟”的大蛇,蓋因但凡這大蛇入河,洪水之勢必然大漲,興風作浪,摧壩決堤,釀成滔天水患,可謂大禍。

除此之外,聽他爺爺說,還有別的方法可令大蛇難行水道,便是在橋上鋪軌修路,借著過往活人的人氣,鎮橋。

這黃河大橋可不如蘇鴻信印象中那些什么現代建筑的橋梁,低矮非常。

可那妖物何其龐大,僅是露出的一截尾巴都有水缸粗細,這要是全露出來,他已是不敢想了,多半是過不去,這才撞橋。

蘇鴻信心里暗自把這個妖物和他太爺爺殺的那條白蟒比了比,心都涼透了,算了,還是安分趴著吧,這怕是那白蟒的祖宗輩兒。

越近。

那轟轟撞擊聲就越大,起初三個女學生還當是水浪的聲音,但聽著聽著,也跟著蘇鴻信他們趴下了。

蘇鴻信只貼著窗戶朝著黃河上偷摸一瞧。

當下喉頭上下一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又老老實實跪了回去。

就見這大橋兩側的水里,居然擠滿了一條條花花綠綠,五色斑斕的長蟲,大小不同,看的人心里發毛。

怕是這條大蛇的子子孫孫全來了,要掀了這座橋啊。

蘇鴻信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聽著水里的動靜,他的心也跟著一上一下的,這短短幾個小時的離奇經歷,簡直已經不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

要了命了。

車廂搖晃的更厲害了,所有人全拜神一樣趴地上,動也不動,耳邊只有火車的轟鳴,還有那掀浪撞橋的駭人動靜。

此時此刻,蘇鴻信真就覺得是度日如年。

只在幾人求爺爺告奶奶的祈禱中,火車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沖過了“黃河大橋”,聽著遠去的動靜,蘇鴻信就覺一股尿意襲來,再被窗外冷風一吹,立馬一個哆嗦,差點尿褲襠里。

太嚇人了。

“過去了沒?”

劉鶯還趴地上,哆嗦道。

“過了!”

那三個女學生里,有個小姑娘怯生生的應了句,接著低聲細語道:“俺的娘啊,那動靜也太大了,俺還以為橋要塌了!”

蘇鴻信則是起身。

他湊到水臺邊洗了把臉,把身上的煤粉,全擦洗了遍,又從換上了一件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短打。

事兒還沒完呢。

過了這黃河,這便算是真正步入河北的地頭了。

鬼雖兇,妖雖惡,卻都不如人心毒。

他邊挽著袖,邊開著腔。“這火車的司機恐怕剛才在邙山隧道的時候就已經不明不白的死了,待會肯定有人會來輪換,你們要多加小心,待會我要是沒回來,你們幾個就找機會下去!”

劉鶯怔住。

“那你干啥去?”

蘇鴻信想了想,眼中厲芒一閃而過,他笑道:“那一撥人肯定放不過咱們這幾個,我想著,與其在這等著別人來,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殺個干凈,也算是為民除害,要是搭了這條命,那也不算是白學了這身把式,死了也有臉去見我爺,可我要是把他們賊窩連鍋端了,嘿嘿,那你們可就走運了。”

他又復雜的望著那些個身體殘缺的娃娃。“唉,就是苦了他們!”

“沒得事,俺在北平認識個天主教的老神父,他有一個福利院,俺到時候就找他照顧這些娃兒!”那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女學生小聲道。

“嗯?這樣也好!”

蘇鴻信點點頭。

“待會你們把這門鎖好,我要是回來,就喊你劉鶯的名字,我要是沒回來,你們幾個可就自己靠自己了!”

他現在氣力恢復,這也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不然,等那些人緩過神來,這在中途再上來一些幫手,那可就是他們的死期了,只有放手一搏,正好,他還要見識領教一下這北方武林的各路把式。

不等她們再說,蘇鴻信伸手自地上撿了頂那寬沿的布帽,往頭上一戴,這就朝著另一頭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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