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第六百五十章 父 親 在 上

商國國都,一條主干街路上。

李長壽保持著白眉白發的老神仙模樣,端著拂塵緩步前行,在他身后左右,便是一群‘年輕男女’。

按李長壽剛剛的要求,所有仙人都收斂了自身氣息,但并不隱藏自身行蹤。

仙子們將那些,一看材質就不屬于凡俗的衣裙換成了稍顯普通的長裙,有琴玄雅也不例外,換上了青白相間的襦裙,長發也從一貫的酷爽馬尾,改成了云鬢流發。

荃峒、楊戩、聞仲也是身穿便裝,畢竟也沒人看,隨便穿穿就是了。

只是換了裝束、隱藏氣息,這一行人還是太過扎眼。

故,李長壽施展了一些小術,又故意借著這般法術,將自身氣息和道韻,在天地間擴散開來。

讓凡人不知這一行為何人,只當是有大學者來王都游學;

又讓滿天仙神、天地間的大佬都可知曉,他在公平對待闡截兩教,給予相同的訊息。

這基本等同于一場作秀。

李長壽抵達此處時,自然注意到了李靖的蹤跡,本著關照人教弟子的原則,李長壽主動給了李靖些許提示,想讓他過來擴個列。

但李靖好像只顧著喝酒消沉,沒注意到這些小動靜。

還好,當李長壽要對李靖直接傳聲提醒時,李靖總算注意到了他們一行,興沖沖地就跑了過來。

嗯,后生可教,就是略顯毛躁。

未來的天庭兵馬大元帥、托塔小李子,還需要好好打磨、多些磨礪。

太白星君,老磨礪師了。

當下,李長壽想著李靖向前問候、簡單打個招呼,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

他還能一句話翻了天不成?

故,李長壽繼續用平和的語調,說著人族歷史,講述著商國的權力構成,以及南贍部洲俗世的社會矛盾……

“自黃帝大勝蚩尤后,人族兩個大勢已無法更改,仙凡分離、諸部落各自發展。

這兩個大勢中,存在一種互相促進的關系。

正是因仙凡分離,凡人難以克服遙遠的距離,部族之間的關聯漸漸減少,這就讓人皇的統治缺了關鍵基礎,政令不通達、荒僻不知王。

仙凡分離是逐步完成的,所以我們能看到,從上古末期、以及近些年夏國沒落后,人族凡俗呈一種不斷退步的態勢,這其實是仙凡分離所導致的必然。

到了商國,穩固的消息傳遞方式,成為了商國能統治大批疆域的基礎。

只是政令的傳達,還需較為漫長的過程,這就決定了商國大片疆域之外,都是以方國自治為主,對商王臣服,固定的歲月上貢拜見,不上貢就代表反叛,商王就會派兵攻打。

商國其實有兩個概念。

首先是以這個王都為中心,輻射南贍部洲六分之一的疆域,這是以商人為主的商國核心區域,可以理解為最大的方國。

而在這之外,都是對商國臣服的諸侯,號稱八百諸侯國,由東西南北四伯侯領銜,也有大小等級之分。

這就是商王朝。”

火靈圣母面露恍然,笑道:“若是在這八百諸侯中,有一家發展壯大,取商國的中心位置而代之,便是新的王朝,也就是天道預示的王朝更迭嗎?”

“大抵是這般。”

李長壽含笑道了句,給了火靈圣母一個贊賞的眼神,后者莫名……

還有點小驕傲。

聞仲問道:“那師叔,商國內部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不是以商王為尊?”

“自是以商王為尊,又非單純以商王為尊。”

李長壽故意賣了個關子,帶著他們繼續逛蕩,緩聲說道:

“商王是整個商國的權利核心,但在這個核心周圍,還有很多制約因素。

諸大臣、女祭團、王室勢力,甚至各處方國,都在制約著商王的權柄……

不然他豈不是要上天?”

眾仙頓時一陣輕笑,有琴玄雅、荃峒的目中滿是光彩。

便是剛跟李長壽接觸的聞仲與那不重要的闡教女仙,此刻目中都滿是敬佩。

也就……

‘星君大人為何在講商國之事?’

李靖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街角,低眉順眼、等待著李長壽一行人走過此地,心底略微有些犯嘀咕。

真要這么干?

為何總有那么一丟丟,感覺此事不妥?

但仔細琢磨,自己下山前,幾位太上長老的叮囑,也是頗有道理、無懈可擊。

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個問題!

太白星君為什么對自己如此關照?!

李靖堅信,普天之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意,也沒有毫無緣由的給予。

長老們托關系去地府查過了,他李靖上輩子、上上輩子、前面九世,都沒做什么拯救洪荒的壯舉,也跟人教沒什么交集。

甚至,倒數第五世,還做過一頭驢。

出身‘貧賤’的他,到底為何能屢屢得到太白星君的垂青?

當年去度仙門拜師,本是不夠資格拜入度仙門的自己,為何能被太白金星花費大力氣,開辟出氣運收徒的新門路,將他接入度仙門?

又為什么,已故掌門的轉世身,昆侖山煉氣士鄭倫,會對前去拜訪的自己,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一切,都是太白星君的照拂。

太白星君一行,距離自己不過十多丈了。

李靖深深吸了口氣,端正身形地站在那,收起手中佩劍,雙手壓著長袍,目中只剩最后的猶豫。

‘唉,李靖啊,要識抬舉。

太白星君雖是度仙門出身,但度仙門給他的,只是給隨便一個普通弟子的關懷,他給度仙門的,已是太多太多,對度仙門不存在虧欠。

更何況,為何這么多弟子、這么多門人,星君獨獨指點?

還給這么多暗示的訊息?

若是女子,我等自不會做這般猜測,星君大人也只是個一千多歲的年輕道者,心底有一絲絲浮動躁動,咱們都理解。

但是個男子啊李靖。

看看星君大人留給的那些書籍,就真的不懂嗎?

太清在上,在星君大人面前還擺什么身架,本身也比星君大人小了許多壽歲!’

李靖:……

十丈、九丈,星君大人距離巷口越來越近。

李靖心底浮現出了,那幾本書冊之名,以及書冊內一行行苦口婆心、詳細闡明為父之理的字跡。

《父愛如山》;

《如何做一個成功的父親》;

《做一個有耐心的好父親》。

李靖啊李靖,如今的一切,的仙緣,都是星君大人給的。

星君大人都已明示了,他已經做好了成為一個父親的準備;洪荒常識也有大能極難生育后嗣這一條……

星君大人待自己不薄啊!

甚至,星君大人已走過了九十九步,就等他主動一步,星君大人是天庭重臣,是如今天地間的大能大神通者,是能跟圣人博弈的狠人,總歸是要點面子的。

爹、娘,孩兒并未忘卻骨肉血親;

伯、嬸,他李靖之所以能與二老相遇,終究是因星君大人的安排。

三丈!

李靖突然睜開雙眼,目中滿是堅定,那堅毅的面容上,此刻閃耀著榮光。

踏步向前!

無所畏懼!

大恩無以為報,自當遵從心意!

他今天,就要做一件大事!

李靖大步流星沖出巷口,本就早已被幾位仙人注意的他,此刻全然不顧,直接在人流之中穿梭而過,目光堅定地注視著李長壽的面容!

李長壽心底正自狐疑,不知李靖為何‘怒意勃發’,自己好像沒做過什么對不住這家伙的事,那殷家小娘子也安排妥當了,月老打的是龍鳳和鳴大死結,就差一點磨難……

噗通!

李靖突然單膝跪地,對著李長壽抱拳、躬身!

李長壽下意識就要閃躲,本要出手的幾位仙人也停下動作,而下一瞬……

“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李靖單膝改做雙膝著地,身形匍匐低頭叩首,動作無比堅定,透露出他剛強的心志。

就是,他剛剛喊的……

父?!

李長壽紙道人頓時一懵,身后的有琴玄雅、火靈圣母、某闡教女仙動作整齊的歪頭。

聞仲見狀面露思索,楊戩卻是皺眉不語。

荃峒眼中滿是亮光,肩頭還撞了下李長壽的紙道人,表情似乎在說‘可以啊,不聲不響整了這么大的兒子’。

李長壽:……

就,就很方。

這算什么狀況?未來哪吒的老父親,突然就拜自己為父親?!

這特釀的找誰說理去!

這要是傳出去了,李靖姓李、他李長壽也姓李,化名都是李長庚,這里面的事完全說不清了!

云霄誤會了怎么辦?

掛念著跟自己生兒育女的靈娥豈不是又要哭鼻子?

這萬一老師在注視著此時情形,按老師對抱徒孫的熱切之心,說不定就會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收字!

這李靖,看著濃眉大眼人畜無害,怎么還能有這一招認父?

丫若是洪荒版的呂布,這是不是可以按謀殺論處了?

鎮定,鎮定。

近百年來,李長壽道心第一次泛起這么大的波瀾,那真是平地一聲驚雷。

他緩聲道:“師侄……”

正此時!

一縷道韻流轉,李長壽心底泛起少許感悟,感悟又凝成一個大字。

師兄冒充老師當真以為自己認不出來嗎?!

蓄意報復!

李長壽嗓音不停,繼續道:“這是作甚?師侄還請起身回話,貧道尚是……咳,如何就成了父親?”

側旁荃峒自李長壽的‘語氣重詞’上,已是明白這李靖與自家愛卿毫無血緣關系。

身為天帝,在這種時刻,必須堅定地站在維護自家大臣的立場上。

荃峒笑道:“這位李靖賢侄,直接開口喊父親,很容易讓人誤會。

要稱呼義父,義父。”

李長壽剛露出的笑臉瞬間凝固。

李靖如夢初醒,起身后再次叩首:“孩兒拜見義父大人!”

李長壽剛想再次回絕,心底卻真真切切泛起了太清道韻,這次倒是凝成了三個大字。

也不錯。

這……

他下凡開個小課堂,莫名其妙就認了個兒子?

李靖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念頭?莫非自己看錯了李靖心性,這家伙表面濃眉大眼老實巴交,心底小算盤打的飛起?

呃,莫不是自己給他的書籍,讓他有了反向理解……

罷了。

李長壽凝視著李靖的背影,心底還是計較著再觀察觀察。

這家伙的天庭兵馬大元帥之職,穩得雅痞。

于是,半個月后。

“哎,聽說了嗎?太白星君收了個義子名為李靖。”

“道友剛出關?洞府沒通信?這都是幾天前的聊天了,那李靖說是義子,說不定就是太白星君無法正面承認的親兒子。

不然,他為什么姓李?”

“為啥不能承認?”

“云霄仙子可是太白星君的道侶,忘啦?云霄仙子那是什么身份地位、法力神通?太白星君不忒顧忌云霄仙子的面子?”

“嘶……細思大有文章啊。”

昆侖山,酒宴上。

天庭御用廣口瓶,人教圣人記名弟子,講究真人度厄,剛來此地不久,聽聞了這些消息,就駕云匆匆回返自己洞府。

八寶洞內,度厄喊醒正努力悟道的徒弟鄭倫,將此事詳細說了一遍,問鄭倫:

“徒弟啊,這事怎么看?前世記憶都恢復的七七八八,可記得李靖跟長庚師兄有什么關系?”

“這個……”

鄭倫沉吟幾聲,英俊的面容上滿是回憶之色,過了一陣才沉聲道:“八成,還真是親的。”

“哦?當真?”

度厄真人雙眼一陣放光。

“師父您這事可別往外說。”

“放心,放心,為師守口如……細嘴兒帶塞兒琉璃瓶!”

“李靖是如何成為師父您的記名弟子?這背后,其實都是長壽在暗中安排,甚至為此還搬來了測運法寶。

對李靖,長壽是真的上心。

尤其是一點,師父您知道嗎?

當年長壽叮囑我,給李靖安排一雙壽元無多的真仙境道侶,作為李靖寄養之地,而且要求那真仙境道侶,給與李靖最多的溫暖,讓李靖感受到家之暖意。”

“真假?”

“對上了,”鄭倫目中滿是感慨,“全對上了。”

頓時,鄭倫甚至還有豁然開朗之感。

他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師父,此事千萬別往外說,這都是弟子這個前任度仙門掌門才知的隱秘……哎,師父呢?

師父!回來啊師父!會出仙命的師父!”

與此同時,三仙島上。

“跪下!”

云霄一聲輕喝,瓊霄碧霄雙腿一軟,下意識就跪了下去。

剛被她們兩個為難的李長壽在旁滿是苦笑,自袖中拿出一本從地府借來的生死簿分簿,上面有天道記錄的李靖身世。

雖然云霄應該不會人云亦云,但穩妥起見,還是過來一趟為妙。

少許心神落在紙道人身上,掃一眼李靖此時的狀況,李長壽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

這家伙,也是有福了。

這是第十幾次了吧,有個高手路過,拍拍李靖后背,慈眉善目地道一句:

“這位陌生的道友,這個后天功德靈寶是掉的嗎?

哦,不是啊,它與應當有緣法,不如就贈與道友,結個善緣。”

洪荒;

異常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