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人族最古純陽的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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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后,玄都城城頭。

大法師突然從睡夢中醒來,身周有一縷太清道韻緩緩消散。

他站起身來,眉頭微微皺著,似是在思索什么。

“怎了?”

三尺之外,孔宣放下手中書卷,柔聲問候。

“老師剛剛用道韻傳信,凝成了兩個大字,南洲。”

大法師站起身來,忙道:“恐怕是人族人皇那邊出了些問題,不然何至于驚動老師?

師弟現在應該在忙著布置封神大劫之事,故老師讓我去一趟吧。”

“我陪你吧。”

“嗯……”

大法師明顯有些遲疑。

孔宣嘆道:“天魔尊者都被捉回去了,還能有什么天魔來犯?”

“那行。”

大法師含笑答應了下來,看著孔宣有點欲言又止,但也只是少許微笑。

他又不傻,孔宣為了他舍棄了先天寶體,又在此地看著他睡了這么多年,用小師弟最喜歡用的排除法都能得出一個簡單結論。

孔宣對自己,絕非兄弟情!

大法師看著身旁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又有一份獨特之美,清清淡淡闡盡縹緲之意、言行舉止又有鳳族大當家之威的……道友;

一時間,道心也有些茫然。

道心深處萌生的那份陌生悸動,越發明顯了。

大法師暗嘆,趁著這次回去,自己也剛好去找長壽參謀參謀,這份悸動到底是打掉,還是任由它慢慢增長。

如果自己選擇后者,恐怕再過萬年,自己就要真的動心,把持不住了。

大法師對此深感憂慮。

當下,大法師與孔宣收拾走了城頭軟榻、蒲團、座椅等物,開啟此地復合大陣,叮囑道兵守好關卡。

等大法師安頓妥當,剛準備穿過旋渦,乾坤蕩起微微漣漪,黑白二氣打開了一道門戶。

卻是太極圖親自來接。

“形勢已嚴峻到這般程度?”

大法師眉頭輕皺,低喃聲中立刻向前。

孔宣卻是嘴角微微撇了下,淡定地跟隨其后,與大法師一同化作兩道流光,飛入太極圖開辟的乾坤門戶。

他們再現身時,已在五部洲之外。

沒有耽誤,大法師與孔宣飛過天涯海角,身形在天邊急速滑掠,趕至南贍部洲,直奔商國國都。

然而,大法師仙識擴展開來……

沒事?

不同于此時中神洲仙門傾軋、仙血橫流的情形,南洲十分平和,商國在靜靜地運轉,各處凡人的小事微不足提。

“這?”

大法師陷入少許糾結,剛想去南洲各處搜查,以為自己誤會了老師之意……

“誒?師兄你怎么回來了?莫非已得到了消息?”

略帶驚奇的呼喚聲傳來,卻是李長壽的紙道人自商國國都現身,對大法師遙遙一拜。

不等大法師與孔宣落下去,李長壽的紙道人已施風遁飛到近前,向前又是做了個道揖。

這時的道揖,充分體現了李長壽此時心底的心虛,以及少許歉疚。

一切都是老師的命令罷了。

“師兄,孔宣道友!”

按計劃,李長壽主動打趣:“多年不見,兩位竟已如膠似漆,不錯不錯,可喜可賀。”

大法師皺眉道:“長、庚莫要亂說,孔宣道友與為兄,并無什么如膠似漆。”

他本是想喊長壽,又想起李長壽的習慣,臨時改口用了長庚的稱呼。

李長壽故作驚訝地看看孔宣,又看看大法師,表情略有些尷尬,又在尷尬中帶著少許歉然。

某提前得到了消息的孔宣,此時幽幽一嘆,整個人都有些失落。

大法師故作不見,淡定地岔開話題:

“長庚,你剛才說得到了消息,得到了什么消息?”

“這個……”

李長壽輕笑了聲,言道:“師兄不如先往安水城一行,去了便知,我這就用本體趕過去。”

大法師略微有些不明,站在商國國度上空看向南方,一眼看過了十數萬里,表情頓時有些古怪。

“長庚你安排的?”

“師兄覺得怎么樣?”

“華而不實,勞民傷財,并無半分必要,”大法師搖搖頭,背起雙手,“也罷,老師既然讓我回來,應是想讓我去凡人面前顯圣。

為兄先去那邊等你就是。”

“貧道便不過去了。”

孔宣順著剛才的失落之意,似是在賭氣一般。

她道:“貧道且在商國走走,商國國運與我鳳族氣數相連,自不可大意。”

“道友請。”

大法師含笑做了個道揖。

孔宣欠身行禮,徑直隱藏身影,扭頭朝商國國都的一角行去。

隨之,大法師暫與李長壽紙道人告別,駕云朝南海之濱而行,飛的不算太快,嘴角帶著少許笑意。

終于,能暫時與孔宣道友分開一陣了……

倒還有一點點失落和擔憂,想著她該不會真生氣了。

待大法師行至安水城,李長壽也是‘剛好’抵達,與大法師見禮之后,引著大法師落去安水城西南角。

那里,數前凡人正聚在一座新的大廟前;幾十名海神教神使敲著梆子、唱著大戲。

他們說的是,人族先賢玄都大法師英勇無敵;

唱的是,太清大弟子護人族火種于黑暗不熄。

大法師與李長壽在旁隱身停了一陣,雖然這些事情都是大法師當年做的,但當真……

有點羞恥。

“長壽,為兄何須香火功德?”

大法師笑嘆:“你為何,突然想著要給為兄立廟了?”

李長壽正色道:“立廟并非只是為香火功德,也是為了讓師兄你為人族做的貢獻,在凡俗一直流傳下去。

不然,隨著年頭久遠,無人知師兄你激斗妖皇的英姿,那豈不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大法師抬手錘了下李長壽的肩頭,笑著問:

“是不是有什么事需為兄出手?特意弄這種虛活?

但凡你開口,為兄還能拒絕不成?”

李長壽:……

倒不是怕您拒絕,純粹是怕您抹不開臉面。

估計老師、師叔、玉帝、師祖等大佬們都在看著此地,李長壽也不好多說,只是笑道:

“唉,被師兄看穿了。”

“你呀!怎得生分了?”

大法師搖搖頭,對此有些不滿。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帶大法師去了城中早已準備好的別苑。

片刻后。

李長壽與大法師泡在后院的溫泉中,開啟重重陣法,各自額頭貼著一只熱氣騰騰的白毛巾,仰頭靠在玉石堆砌成的池邊。

“嗚呼……”

大法師舒服地呼了口氣:“三師叔喜歡的這事物倒是不錯,能放松道軀、讓靈氣自行進出,與藥浴有異曲同工之妙。

巴適,巴適滴很。

你說吧,有什么所請?”

“不急,”李長壽笑道,“這泡澡只是第一回合,師弟還給師兄您準備了后續一條龍服務。

師兄久在玄都城戍邊,我僅代表個人,向師兄表達慰問!

偶爾也是可以享受享受。”

“嗯?”

大法師鼻尖聳動,“怎么有點算計的味道。”

“我哪敢算計師兄?”

李長壽嘆道:“我能有今天,全靠師兄你當年點撥,師兄你就是我命中的貴人。

如果不是師兄那次在河谷的召見,我如今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度仙門金仙罷了。”

《走心》第一式:聊過去。

大法師目中帶著幾分回憶的神色,笑道:“這不同,你必會有一番成就……”

與此同時,商國國都,李長壽紙道人剛才現身過的小院中。

此地別有洞天,后院更是有芥子乾坤陣。

就在大陣中的暖閣內,孔宣坐在飄滿花瓣的靈池中沐浴,龍吉公主與十數位瑤池仙女來回穿梭,端來一套套華美的衣裙、首飾。

很多還是王母娘娘親自挑選出的珍品!

孔宣略微皺眉,看著手中玉符中所記載的詳細計劃,雖然很想保持身為鳳族大佬誰都不想搭理的高冷,但面容總是不斷泛紅。

竟、竟直接讓她去做這種事,這個李長庚,當真是……

懂她心意。

還婆媽什么?

大法師,她看上了,心意早就定了,能出手自當出手,若非打不過玄都大法師,她孔宣又豈會等到今日?

若是如人族俗禮那邊,還要拜堂成親什么的也是無妨。

但既然有長庚師弟的安排、太清老師的旨意,那她主動一點,去壓制大法師的道性、增加大法師的‘人性’,又有何不可?

龍吉在旁道:“孔宣前輩,家師的計劃您都看過了嗎?家師會盡量拖延時間,您可以多做些準備。”

“都看過了。”

孔宣道:“只是,若大法師不肯,我又能如何?”

“前輩看到的,只是與前輩有關的計劃,”龍吉柔聲道,“師父已開始走算計套路、嗯,走一些路數。

師父會盡力打開大法師的心門,能否真的破門而入,卻要看前輩的發揮了。”

“善……”

孔宣輕吟幾聲,目中劃過幾分猶豫,還是忍下那不該有的害羞心境,淡然道:

“可我對此事也不算太了解。

如我這般生靈較為貼合大道,雖此時仙識掃過,就能見到不少凡人陰陽合和的情形,但道心卻對此泛不起任何漣漪。

這又該如何是好?”

龍吉笑道:“家師已準備好了。”

言罷,龍吉輕輕拍了拍纖手。

側旁屋門打開,兩名老嫗邁步而入,齊齊對孔宣行禮。

一名老嫗笑道:“晚輩天涯閣事務長老,專門負責新入閣女子的修習。”

另一名老嫗道:“您莫要誤會,我們天涯閣從不做任何強迫旁人入閣之事,這點名聲早已在外流傳,您略微推算便知。”

孔宣嘴角微微抽搐。

她堂堂……

罷了,為了多年夙愿。

說到底,也是為了幫他預防化道之事。

一個時辰后。

傍晚時分,南洲安水城莊園的竹林小筑中。

些許帷幔飄舞,林中仙子撫琴吹笛;

院子周圍隱藏的玄妙陣法,將凡俗的喧鬧、紅塵的喧囂隔絕在外,讓此地化作了仙境。

微風拂過,花香鳥語。

兩名青年道者披散著長發,身著寬松的袍子,坐在小筑內喝酒聊天。

李長壽此時是盤坐,大法師則是瀟灑的斜坐。

“長庚你是說,你邀南極仙翁去天庭,做了長壽清福正神?”

“嗯,”李長壽溫聲道,“此舉也是為了均衡天庭與闡教、截教的關系,增加闡教在天庭中的影響力。

現如今,天庭不少仙神,都將闡教視為歹惡,將截教視為清正。

其實,兩教都是道門大教,相差本就不多。

說到底還是因我個人感情問題,影響到了整個天庭。”

“莫要這般想,”大法師溫聲道,“自身若是在池水中,如何能避免蕩起漣漪?

你與云霄師妹之事,還是為兄做的媒。

當時也沒考慮后面會有這般大劫,只是想著云霄師妹性子十分溫柔,本領也是強橫,若是你能將她娶回來,咱們人教豈不是又多一名高手?

哈哈哈哈!”

李長壽輕笑幾聲,看大法師將酒水一飲而盡,又為他斟滿了瑤池仙釀。

這邊已經進入到了第三式——喝酒。

第二式是言說傷心事,之前已經說過了幾件,引發了深刻的共鳴。

李長壽笑著問:“其實師兄,我一直有些疑問。

您當年曾托請月老,為人教樹立起道侶之風,那您對男女之事,應該是十分在行了?”

大法師淡定的一笑:“當然……略懂一二。

長庚你不是此道行家嗎?

你給公明師弟準備的那些寶圖,為兄可是聽聞過,據說十分要得。”

“這個,師兄見笑,見笑。”

李長壽順勢在袖中取出一幅畫軸,“這是師弟最近完成的一幅月下美人圖,師兄是否要品鑒品鑒?”

“來,”大法師將寶圖接過,“為兄看看你畫工是否有增進……這衣服也穿的太少了些,倒是少了幾分朦朧之感。”

“剛才都說了,這是月下美人圖,”李長壽尷尬一笑。

大法師這反應……

啊,不下猛藥是不行了!

大法師有些無趣地將寶圖遞回,從這般話題上挪開,又問起了有關封神殺劫之事。

關于大劫,李長壽自是不愿大法師牽扯太深。

人教在李長壽的運作下已經脫離了大劫,后面若無必要,他并不希望大法師出手,有任何微小可能陷入大劫中。

大法師是他命中貴人這話,并非是客套,他本就這么認為的。

很快,一壺酒水喝完,李長壽拿出了準備已久的一小壇美酒。

“師兄,你可要嘗嘗此酒?

這不是瑤池仙釀,而是師弟我自己釀制的。

其內有三百六十種寶材,更是耗費了如今難以尋到的極品先天靈根的根須,天地間只有這一壇!”

大法師笑道:“這么好的酒,你留著等與云霄靈娥大婚時再開不好嗎?”

“不,此酒我只獻于大師兄。”

李長壽目中光芒閃爍,眼角竟有些泛紅,“師兄,這是我的一份心意。

師兄你無欲無求,清靜無為,逍遙自在又灑脫不羈,我當真不知該如何表達對師兄的你感激。

今日,這酒師兄您務必喝了,我不知該如何言說,但……”

“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么,你這就有些不灑脫了。”

大法師擺擺手,將巴掌大小的酒壇攝了過去,隨手開啟上面的仙禁,聞到了一陣醉人芬芳。

仰頭、倒酒、灌入咽喉。

噸噸噸、咚咚咚!

“師兄,”李長壽忙道:“用三成就……”

大法師將空的酒壇放在桌上,對李長壽露出溫和的微笑。

“以后不準,嗝!

以后不準說這些有的沒的,咱們人教不興此事。

簡單的,直白點……

長壽你這酒,怎么有點上頭?”

大法師略微皺眉,晃了晃腦袋,又有些尷尬地側了側身,目光都有些迷離。

正此時!

一道金光落在院中,化作一名天將身形,對李長壽單膝下跪:“稟告星君大人!木公請您立刻回天庭!”

李長壽眉頭緊皺,對大法師道:“師兄,我這……”

“快去,正事要緊!”

大法師左手扶著額頭,右手擺了擺,“為兄現在輕飄飄的,剛好歇息下,等你回來繼續喝。”

李長壽起身做了個道揖,而后匆匆與天將而去,順勢開啟了此地重重陣法。

大法師松了口氣,看著那空了的酒壇,露出幾分淡定的笑意。

這小長壽,今天不就是,與老師一同給貧道做了個局嘛,真以為他喝醉了?

這點酒……后勁還真是大,壓都有些壓不住。

后面還有什么?

園中忽然傳來泉水叮咚,而后便是縹緲的琴聲,兩排倩影自遠處閣樓前起舞,讓大法師不自覺的看了過去。

嗯?自己怎么有些奇怪的悸動。

正此時,一聲輕嘆在側旁響起,大法師還未來得及扭頭,那熟悉的道韻、熟悉的氣息以及少許陌生的香氣同時飄來,他已是被一雙玉臂環住。

“孔宣道、道友?你這是……”

“道生陰陽,道有你我,我不想做你道友,我想做你道侶……你沒有名字,我想給你我的姓氏。”

大法師道心頓時一顫,一股酒意襲來,雙目雖然還清澈,但心底的念頭卻變得繁雜無比。

不多時,閣樓周遭一重重陣法開啟,太極圖出現在閣樓正上方,封禁了此地乾坤。

云頭上,李長壽看著下方這一幕,淡定地一笑。

將師兄留在現世、避免被大道牽走的錨,總算落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