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升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拿出電話,深深呼吸一口氣。
然后撥通一個號碼:“胡組長嗎?”
“嗯,幫我查下宋瓷的真正身份。”
是的,在數據面板上,宋瓷只是一個普通人。
但他現在已經知道,普通人也會在某些時刻,轉化成不普通。
前有趙總的東島老婆,后有那一對貓鼠搭檔。
打完電話后,他站在客廳內,再次看向那張油畫。
沒錯,油畫中在湖水中沐浴的年輕女人,看不清面孔。
正因為看不清面孔,他才能發現,對方的身形與宋瓷極為相似。
…………
次日,星期一。
時間近午,草木繁茂,夏蟬歡歌,又到了繁衍下一代的季節。
通向山頂湖的一條山路上,三男一女,正艱難地前行著。
艷陽高照,山上卻還是霧氣繚繞。
三分清涼,七分怪異。
老頭在前,大漢在后,一對年輕男女,夾在中間。
而在他們身后,鐵山這個名不副實的新入行者,正借著霧氣掩護,吊在不太遠的地方。
“我真傻,真的,我只想賺一筆大的,結果卻連已經到手的收益都沒了。”
“明明打一個電話,就能將愚蠢的委托人救下來,非想著搞個大新聞,揭開所有的蓋子……”
“老板說的沒錯,貪心會毀滅一切。”
他自怨自艾著,但還是不得不跟上。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已經追蹤著四人,從東水城到田莊鎮,輾轉上千公里。
之前還好說,都是坐火車,轉大巴,其實用的時間并不多。
但爬這座山,卻費了他太多力氣。
早上爬到中午,才有走到頭的跡象。
“虧大了,回頭得讓老板把酬勞翻十倍。”他這樣絮絮叨叨著,給自己鼓著力氣。
正說著,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不會的,你不會虧的。”
他心下一慌,轉頭看去,只見身側的霧氣中,翻騰出一張人臉,那是一張面無表情的男人臉孔。
他下意識就想逃,然而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他情不自禁地停下來。
“想成為真正的異種者么?”
“想要得到真正的力量么?”
他的眼神轉動著,直覺告訴他,這就是個陷阱,然而心思卻不可避免地動了。
讓人控制自己不動手就很難,何況還要控制不動心?
眼神開始迷離,腳步重新啟動,只是這一次,鐵山的步子飄忽許多,就像喝醉酒一般。
半小時后,這群人所走過的山路上,再次走來一個人。
他身形偉岸,容顏完美,溫潤如玉,腳步有力。
重復的問話。
不同的回答。
“你說的這些,我已經有了。”
“你給不了的,我將來也會有的。”
“不,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得到更多。”那張人臉緊緊尾隨著,儼然那些推銷的騙子一般。
“不,更多的東西,我自己會取。”
聞人升這樣說著,目不轉睛地,向前走著,一副無動于衷狀。
那張霧氣凝聚成的面孔,死死盯著聞人升。
它突然猙獰起來!
“不可能,你為什么會對我的許諾,真的毫不動心?”
它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又擋在聞人升的身前:“你總有無法得到的東西,而我這里,全都能滿足你!”
“你應該全看到了,陳佳瑜只是一個愚蠢的小孩,但卻能得到罕見的異種!”
“如果不是她太天真,現在早就成為異種專家,不,異種大師!不,異種宗師!”
聞人升還是無動于衷,繼續前行,口中只是說道:
“曾經有人這樣說過,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
“直到現在,我也沒有發現它過時。”
“相反,那些鼓噪它過時的人,都受到了最慘痛的教訓。”
他一臉淡然,宛如大徹大悟,放下一切的圣賢,徑直穿過霧氣凝成的臉孔,徐步前行。
那個面孔,張牙舞爪,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后又無可奈何地消散而去。
聞人升覺察到面孔散去,這才呼出一口氣。
“你的行為讓未知神秘者無法揣摩,當前神秘度全滿,神秘度上限提升3點,提升到140點。”
不動心?
當然是因為只有不動心,才能讓你驚詫;而你對我琢磨不透,我就能得到力量。
更不用說,這個面孔的本來面目,現在已經被自己查得一清二楚。
人會上當,會被騙子得手;但大多數人并不是因為蠢,僅僅是因為信息不對稱。
當你知道騙子的真正底細后,即便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也很難再對它們所做的許諾動心了……
一切就這么簡單。
聞人升暗暗想著。
不過,他也發現,隨著神秘度上限的增高,提升難度明顯開始增加。
就比如之前鑒定完湯姆和杰瑞,這一對搭檔的秘密后,就沒有再提升神秘認知。
這很正常,普通人提升自己,也要遵循這個規律,越往后越難。
這樣想著,他終于來到了山頂湖。
霧氣就像有一個分界線般。
山頂之下,霧氣縈繞。
山頂之上,艷陽高照。
一處碧波蕩漾,鋪滿青萍的湖泊,清澈可人,一覽無余。
山勢外凸內凹,宛如天然生成的一個漏斗,這正是形成山頂湖的基礎條件。
只是這里的湖畔還有一塊平地,建造著一處院落。
漏斗處有一個缺口,正是山路通向山頂的入口。
聞人升此時就站在這個缺口外,居高臨下,向湖畔院落看去。
院落中趴著兩個他熟悉的人,一個他有些陌生的人。
但不管熟悉還是陌生,他們此時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奄奄一息。
不過異種者的奄奄一息,很像影視劇中身負重傷的女主,總說下一刻就要死,但下一刻往往是幾集之后……
聞人升遠遠看著他們,而他們則是抬頭看著院落門口。
院落門口,站著四個人,三男一女。
“陳佳瑜,你給我出來,你女兒在我手上!”
陳四喜,這個看似普通的七旬老頭,真正的嘴臉終于徹底暴露出來。
宋瓷臉色大變,她完全沒有想到:
同樣活了二十多年,別人都是天降老婆,天降老公,她竟然天降一媽!
她一臉懵懂,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和藹可親,對她和其他學生都很好的陳院長,會被這個居心叵測的老頭,說成她母親?
她明明就有雙親的,而且很疼愛她,過的一直都是中產以上的生活。
一旁挨著他的歐陽天,卻沒有什么意外,而是暗暗點頭。
這就對上了!
難怪當時詢問這個傻丫頭的時候,她會將陳佳瑜描繪的那樣好,那么慷慨大方。
這不很正常么?
許多神州父母,往往都是這樣,自己一雙兩百塊錢的鞋都不舍得買,卻舍得給孩子買上千塊一雙的名牌球鞋。
宋瓷搖晃著腦袋,喃喃自語道:“陳大爺,難道你說的那個東西?”
“沒錯,我在醫院所說的那個東西,就是你啊!”陳四喜獰笑著,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就是我從陳佳瑜辦公室里拿到的,一看上面的兩人,我就全明白了。”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那張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抱著一個三歲孩童的照片。
年輕女人儼然就是陳佳瑜,而那個孩童雖然年幼,但眉眼間,卻與宋瓷有著三分類似。
陳四喜拿出照片,很顯然是要讓陳佳瑜無法抵賴。
他的確成功了。
一臉憔悴的陳佳瑜,終于從破舊的房子內走出來,她看向陳四喜。
“你想要什么?”
此時,她的聲音,儼然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個聲音,聞人升再熟悉不過,因為這就是昨天剛剛看到的幻象之中,陳建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