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長計劃

第0180章 內憂外患

正文卷第0180章內憂外患坐在御輦車廂內,劉弘地心思卻早已飛到千里之外。

原本劉弘還幼稚的認為,在與陳周一黨對抗并取得優勢之后,能得到的只不過是更多安插黨羽的機會而已。

對于已有的官僚體系,劉弘即便幻想過能有幾個投機者,卻也沒抱有太多期待。

待等劉弘發現,自己已經在悄然無息之間取得龐大的優勢,甚至到了有外地將領投效的地步時,劉弘卻并不怎么能高興地起來了。

——三月初,隆慮侯周灶借著車騎將軍柴武之口,毫不掩飾的向劉弘表達了友好!

說起周灶,就不得不提太祖高皇帝劉邦,從亭長變成漢室開國皇帝的過程中,一個重大轉折性事件了。

公元前208年,即秦二世三年,沛縣泗水亭長劉邦受縣衙委派,將一批沛縣青壯押送咸陽,以勞役的形式,參與驪山上始皇帝陵的建設工作。

走到半路,隊伍中幾人恐懼于長城一些‘勞役十死無生’之傳說,便趁夜潛逃。

發現有壯丁潛逃之后,劉邦考慮到秦法中相關的條令——壯丁潛逃,隨行者和押送者皆死罪,故而將整個隊伍聚集在一起,說道:現在就算我們趕到咸陽,也都會被治以死罪,還不如就此散去,大家走吧,我也要跑路了。

正是這件事,讓秦沛縣泗水亭長劉邦落為草寇,最終踏上滅秦之路。

而那隊壯丁中,除了那些有家庭之累的人各自散去之外,還有十數人留了下來,決定追隨劉邦。

周灶,便是那十幾個入伙劉邦的青壯其中一位。

在之后的秦末之戰,以及楚漢爭霸之中,周灶都展現出了獨當一面的能力;而與秦末漢初絕大多數將領所不同的是:周灶此人,尤其善于防守戰!

在楚漢最終決戰之中,西楚霸王最終便十分不明智的選擇了自周灶所防守的方向突圍,最終的結果自也不必多言。

漢立之后,周灶累功被封為隆慮侯——須得一提的是,漢室徹侯亦按縣后、鄉侯、亭侯封為上中下三等,具體按照食邑區分。

如周勃的絳侯,就是縣侯,食邑絳縣;酂侯蕭何也是縣后,食邑酂縣。

周灶,也與這些食邑數千戶的頂級侯爵一樣,受封隆慮侯,食邑三千一百戶,位列漢開國功臣第四十三位。

這樣一個戰功赫赫,深受高皇帝劉邦信任,且具有鮮明戰略特色的將領投效,劉弘本應該十分高興才對。

但隨周灶的投效書一同送來的,還有一份戰報——南越王趙佗,稱帝了!

南越,這就又是一個讓劉弘頭痛的歷史遺留問題了。

始皇帝二十五年,秦將屠睢受命率軍攻討嶺南,初戰失利,征越主將屠睢陣亡。

副將任囂接過主將之位,繼續攻打百越之地,連番攻伐八年之后,終于在始皇帝三十三年,即公元前214年統一了嶺南。

百越之地攻下之后,始皇帝下令:以任囂所率征越大軍為南海都尉,節制嶺南新設之南海、象郡、桂林三郡。

可惜不過幾年之后的公元前210年,秦始皇駕崩于邢臺沙丘,趙高李斯矯詔賜死將軍蒙恬、公子扶蘇,扶立公子胡亥,以為秦二世。

本就因始皇帝駕崩,而感到信仰崩塌的秦南海都尉部,在二世登基之后更是久久得不到后勤補給以及移民輸送,幾度催促咸陽,最終卻只得到一句‘嶺南諸郡即立五載,當以稅賦輸咸陽’的回復···

都尉任囂一病不起,南海都尉人心惶惶;幾年后秦滅亡,任囂亦一命嗚呼,死于南海郡治:番禺。

歷史上,番禺城自此被稱之為‘任囂’城,也被歷史研究者稱之為‘廣州之始’。

任囂死后,南海都尉軍心低沉,中原遍地烽火之際,又是任囂副將站了出來,下達了毀道割據,以保嶺南安穩的決定。

這一次力挽狂瀾,撐起秦南海都尉的副將,便名:趙佗。

中原則是在經歷多年混戰之后,由沛公劉季脫穎而出,于烏江之邊逼得項羽自刎,天下傳繳而定,漢室立。

而在這個過程中,趙佗帶領南海都尉清掃了嶺南諸郡的秦官,討伐兼并了桂林郡和象郡,自號南越武王。

漢高祖劉邦登基為帝之后,卻是顧不上料理這個建立于遙遠南方的格局政權了——異姓諸侯王的問題,幾乎將劉邦的整個皇帝生涯消耗殆盡。

最終,劉邦倒在了討伐淮南王英布的道路之上,對南越只能以陸賈出使,讓趙佗接下‘漢南越王印’而告終。

就這樣,趙佗從秦將搖身一變,成為了漢室的外藩:南越王。

而趙佗稱帝,嚴格意義上來講,已經是去年的事兒了。

是時呂后病重,長沙王吳臣稟告長安:南越王佗出入稱警,行文用制,用黃屋左纛,號南越武帝!

呂后聞之大怒,又值病重將故之際,不敢輕動南北兩軍,遂派隆慮侯周灶將兵十萬,以攻伐南越。

周灶大軍剛抵達南方,還沒在長沙國站穩腳跟,就因為濕瘴而病倒大半;長安又因呂后駕崩,以及之后的諸侯大臣共誅諸呂而亂作一團,周灶的大軍便在幾乎失去后勤援助的情況下,在長沙國與南越交界之處駐扎至今。

沒有朝堂的正式命令,周灶自是不敢擅自班師;繼續在長沙駐扎,手下大軍又連番耗損與軍糧短缺、后勤沒有保障以及水土不服之上。

所以在劉弘看來,周灶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向自己低頭,只怕是為了得到一個‘允許班師’的命令,好從南方的泥潭中抽出身。

而劉弘之所以對周灶的投效高興不起來,倒也不是因為其目的‘不純’,而是周灶此行,使命可以說一點都沒有完成。

——周灶班師,趙佗恐怕會更加猖狂;允許一個膽敢稱帝的割據政權繼續存在,對劉弘的皇帝威嚴而言,也是極大的損害!

在原本的歷史上,周灶自南方鎩羽而歸,并沒有對朝堂割據產生什么影響——無論是泥塑皇帝劉恒,還是權臣如陳平周勃等,都清晰地知道:在這個時間點想通過武力解決南越問題,并不十分現實。

因為無論是從國家財力、軍事后勤力量的角度,還是從戰略角度而言,漢室都沒有多余的精力,用于解決南方割據的南越政權——但凡漢室敢將戰略重心南移,北墻外的匈奴人就必將搞事!

而漢室,即便是在戰略重心全盤側重北方的現在,都不能很好地抵御匈奴人的攻擊,就更枉論戰略重心南移之后了。

對劉弘而言,最明智的選擇,自然是如歷史上文帝剛登基使得陳平那樣——再派南越問題專家陸賈跑一趟南越,去帝號,名義上對長安俯首稱臣,暫為權宜之計。

但劉弘地到來,使得這個在歷史上證明過其正確性的作法,變得不再適于選擇。

——在原本的歷史上,陳平周勃之所以愿意以國家的角度出發,以遣人勸趙佗去帝號,稱臣于漢室,那是因為陳平周勃大權在握,皇帝劉恒唯唯諾諾,安然做著泥塑雕像!

而如今,陳平周勃已經在政治博弈之中一敗涂地;二人的立場不再是歷史上的‘權臣’,南越問題對二人而言,也已經不是漢室的問題了。

簡而言之:只要劉弘放出‘遣使斥責’之類軟綿綿的話頭,陳平周勃必然會死死咬住這一點,制造劉弘‘對外軟弱’的輿論,以此攻擊劉弘地皇帝威嚴。

屆時,劉弘若是學鴕鳥,只當不知道這件事,繼續派人通過外交手段解決南越,那在陳平周勃的鼓動下,劉弘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政治威望,就將蕩然無存。

若劉弘為了表明自己的強硬,悍然發動對南越的武裝討伐,那更是正中陳平周勃下懷——如果和呂后一樣派個雜牌軍過去,那在南方的濕瘴下,北方過去的部隊必然會戰斗力驟減;最糟糕的情況,無疑是南越將變成漢室的流血之地。

為了攻下南越,中央只能不斷地運送武器軍械,糧食輜重,乃至于新生戰員至長沙南越一線,并全部填入熱帶森林的無底洞之中。

至于派中央部隊,即南北兩軍前往討伐,更是會讓北墻本就嚴峻的戰略局勢雪上加霜,甚至導致關中防務空虛,關東諸侯不穩。

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亂;北方匈奴犯邊,東方諸侯叩關,南方更是進行著一場給漢室放血的戰役···

真到了那個地步,劉弘最好的結果,恐怕也好不過崇禎···

這才是讓劉弘著急忙慌趕去長樂,溫言安撫張嫣的緣故:至此將生大變之際,劉弘必須要保證內部平穩。

而身為太后的張嫣,將對局勢和人心的安定,起到無與倫比的重要作用。

確保張嫣始終站在支持自己的一方,劉弘就能集中全部精力,面對北墻外虎視眈眈的匈奴,函谷關外伺機而動的關東諸侯,以及南邊已悍然稱帝的所謂‘南越武帝’趙佗。

乃至于就在長安中樞,無時不刻思慮著如何讓自己犯錯的陳平、周勃等誅弘集團成員···

出于這個考慮,劉弘才沒有仗著手中的重要‘情報’,對匈奴使團展現過度的強硬——在內部隱患沒有解決之前,劉弘最明智的選擇,還是先穩住匈奴人,以確保邊墻能維持大體安定。

對于此次漢匈外交,劉弘的預期也不算太高:只要冒頓不要逼人太甚,對劉弘給足面兒上的體面,那劉弘也可以勉強捏著鼻子,拿點糧米茶鹽給使團帶回去,全當是給冒頓的謝禮。

內部的問題,即南方的南越以及關東諸侯的問題,就不是劉弘能靠著對歷史的認知解決的了。

關東諸侯的問題,劉弘自初步掌權之后就一直在布局:無論是阻止劉遂如歷史上那樣成為趙王,而后倒向匈奴,還是下死手弄死劉興居,都是劉弘出于對歷史的了解,為竭力避免諸侯不穩而做出的舉動。

——無論是歷史上的趙王劉遂,還是在文帝登基之后,被封為濟北王的劉興居,都是在歷史上有謀反前科的人!

劉弘之所以卡著進度,不愿意遍封悼惠王諸子為王,也是出于同樣的考慮——歷史上景帝朝的吳楚之亂,史稱七國之亂;而直接參與叛亂的七位諸侯王,除了發起者吳王劉濞、楚王劉戊,以及外結匈奴的趙王劉遂外,其余四者,俱乃文帝劉恒于登基之后,裂齊國土所封之悼惠王諸子!

——濟南王劉辟光、淄川王劉賢、膠西王劉卬、膠東王劉雄渠,都是齊悼惠王劉肥的兒子,也都是因為在誅呂過程中立下功勛,才被歷史上的劉恒封王的!

如果可以,別說是給這幾人封王了,劉弘都恨不得直接殺了這幾人!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劉弘為了穩定內部,盡早爭取安穩的發展環境,最后取得對匈奴的戰略進攻權,而做出的鋪墊。

但讓劉弘沒想到的是,在后世被認為‘可以通過政治手段統一’的南越問題,卻在劉弘到來后,成為了漢室內部問題的首要大患···

看著手上的戰報,以及最后的署名:隆慮侯灶,劉弘就感到無窮的疲憊,以及乏力。

被劉弘短暫遺忘的陳、周二人,也再次出現在了劉弘視野當中。

過去這段時間,相較于劉弘剛到來時,周勃無疑是本分了許多——除了每日例行視察北營外,周勃幾乎沒有其他舉動,會讓人想起其‘誅弘一黨成員’的身份。

陳平更是自開春就一直告病,就連丞相府的日常運行,也都一股腦扔到了丞相長吏之手,自己躲在曲逆侯府,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灌嬰更是夸張——這位歷史上的灌丞相,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政治標簽暴露,以為劉弘不知道其‘誅弘一黨’的身份,仍舊以大將軍的身份,一絲不茍得處理著被周勃堆積成山的軍方事務。

也不排除灌嬰打算繼續中立,亦或是真的回心轉意,決定將錯就錯,悄悄脫離陳周一黨的懷抱,光明正大倒向劉弘的可能性。

但在南越的問題出現之后,劉弘對陳平等人僅剩的那一點耐心,已是光速見底;對于南越問題,劉弘腦海中,甚至已經出現了‘先滅陳周,再遣使南越’的備選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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