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長計劃

第0167章 匈奴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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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從綜合國力,還是軍事實力上來看,漢匈大體相差并不大——漢立不過數十年,匈奴同樣,剛在東胡、月氏的尸體上崛起不久。

真要說起來,比起穩定的農耕文明,更加脆弱的游牧文明更貧弱才對。

但玩過棋牌類游戲的人都知道,有一種關系叫作‘克制’。

如今漢匈軍事實力對比,就處于這種關系——戰斗力相差不多,但屬性單方面克制!

面對完全由騎兵組成的匈奴大軍,漢室笨重的步兵和戰車集群,幾乎毫無獲勝的可能。

從小半個月之前,匈奴使團跨過長城那一刻起,劉弘地大多數時間,就都花在了召集長安的功勛將領,推演可能發生的漢匈戰役上。

推演的結果非常不樂觀——按將軍們最樂觀的估計,漢室在面對匈奴時能取得的最大優勢,也只不過是‘重兵設伏,全殲某一支落單的匈奴騎兵小隊,繳獲馬匹’!

而最悲觀的結果,則是西起隴右,及至上、代、云中、燕趙乃至極東的右北平,一整條長城防線都陷于血戰;漢室版圖中,黃河以北的大半疆域全面進入戰時狀態,國家幾乎所有的資源,都將用于這次防御戰當中。

比起如此龐大的投入,漢室能從戰爭中獲得的東西卻少的可憐:匈奴人屁股底下騎著的馬,以及不確定會不會有的隨軍牛羊輜重。

從這個角度來看,原本的歷史上,漢初自白登之圍直到武帝派兵出塞,這長達數十年中奉行的和親政策,算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與其花費整個國家的財富、國力,去打一場注定沒有好處的仗,還不如拿一些物資喂飽匈奴人,好安心種田。

沒錯,屈辱、憋屈——劉弘原本也是這么認為的。

在劉弘原本的設想中,冒頓年老將亡、老上尚未上位,匈奴處于政權交接期的這幾年,應該就是漢室最好的戰略時機——錯過這次,就很有可能得等到二十余年后,老上亡故,軍臣那個呆瓜上位,將匈奴的主要戰略從南攻漢室改為西進中亞。

但前段時間發生的另一件事,卻改變了劉弘的認知,決定重新制定對外戰略。

——在匈奴使團剛越過云中,連代國國土都還沒踏上的時候,代王劉恒便派母舅薄昭入京,呈上奏疏。

奏疏大體內容,與劉弘預測的一樣:劉恒大概是在王太后薄氏指點后,對移封梁國之事感恩戴德,甚至稱‘得以移封睢陽,不敢奢求復得代地’。

雖然劉恒這句‘不敢奢望一門兩王’,其性質與后世那句‘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差不多,但也能在某種意義上,表明劉恒關于移封為梁王之事表示‘伏唯陛下圣裁。

真正出乎劉弘意料的是,除了那份疏奏之外,代王太后薄氏單獨以自己的名義,托薄昭帶了一句口信:若有必要,為了江山社稷,代王一脈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當時乍一聽這句話,劉弘可謂一頭霧水;直到幾天后,才總算想明白代王一家子,能為漢室做什么貢獻。

——陛見過后,薄昭閉門不出,絲毫沒有往來于長安高門的架勢;待等一支自代地前來的隊伍趕到長安之后,薄昭將一位少女安置在了代王府,旋即徑直折回代地。

探知那位少女的身份之后,劉弘滿是感懷:薄太后,終歸是在呂后身邊待過的女人啊···

——那位被送來長安,并被薄昭隱晦表示‘可做和親之用’的女子,正是景帝長姊,館陶主,文帝長公主:劉嫖!

劉弘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到來,居然讓這位名垂青史的女強人,淪落到被用于和親嫁王匈奴的境況!

而這,也是改變劉弘對漢匈戰略關系的認知,決定重新規劃對匈戰略的主要原因——匈奴使團離長安還有上千里遠時,歷史上的文帝太后薄氏,就已經篤定漢室會選擇和親了!

這就像一把游戲剛開始,連兵線都還沒出,敵方瑞茲露出一個‘faker’的id,四個隊友就紛紛表示掛機15!

但凡和親的概率低于百分之百,薄太后都不可能在如今,代王一門身處政治孤立的大環境下,做出‘提前送宗室女’這種出頭的舉措!

薄太后依舊這么做了,只能證明兩件事——第一:在宗室和皇帝二者的選擇之間,薄太后毅然決然的投身皇帝劉弘的陣營!

第二···

便是這次漢匈外交的最終結局,幾乎注定會以漢室送宗室女和親,并以‘陪嫁’的名義許諾金銀財物,祈求和平為句話···

饒是兩世活了將近四十年,自認早已心智成熟,深諱權衡利弊之道的劉弘,在得知這個消息后,也是本能的感到憤怒——屈辱!

毫無掩飾,毋庸置疑的屈辱!

但在冷靜下來之后,劉弘結合后世儲備的知識量,并查閱了石渠閣收藏的檔案,方才認識到:如今的漢匈戰略格局,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樂觀···

從石渠閣的檔案當中,劉弘得到的最重要的幾點信息,使得劉弘放棄了‘三年之內發動一次對外戰役,達成戰略優勢’的打算。

——十六年前的白登之圍,乃劉邦足足率領三十二萬大軍御駕親征;而在石渠閣的檔案中,漢室常備野戰部隊的損失高達五成!

也就是說,劉邦那句‘輕率三十二萬大軍’,實際上和灌嬰前段時間,率‘八萬大軍’前往滎陽,防備齊王大軍是一個性質——劉邦出長安時,實際上只帶了北軍兩萬常備士卒,并在發兵前往韓國的途中,一路吸收游俠鄉勇,最終才擴建成戰員達三十二萬人的龐大部隊。

——若是以當時漢室物資儲備估算的話,劉弘甚至十分懷疑:那三十二萬人中,負責押送物資、軍械、糧草的民夫,究竟會不會低于二十萬!

白登之圍之所以形成,正是劉邦輕敵,帶著先鋒隊伍孤軍深入,與后續步兵集群拉的太遠;而劉邦率領的‘車騎先鋒’,正是漢室第一代的北軍武卒!

所以,在后世歷史上‘僅僅死傷數百,凍傷、凍殘、凍死近萬’的白登之圍,實際上讓漢室最精銳的禁軍——北軍,失去了至少一半的生員。

自那之后,漢室便再也沒有動過主動與匈奴開戰的心思;即便是劉邦駕崩之后,匈奴單于冒頓以國書羞辱呂后,剛烈如呂后,也是選擇以財物祈求和平。

歷史上著名的‘噲可斬也!’之典故,便出于彼時——對于冒頓的侮辱,舞陽侯樊噲倍感屈辱,遂勃然大怒,提議親自率大軍十萬,與匈奴決戰!

樊噲這種‘寧死不屈’的品質,放在后世任何一個朝代,且不論能否成行,樊噲起碼能落得個‘雄武’的名聲;但在處于古典*****余暉的漢初,樊噲的剛烈,卻只換來了季布一句‘噲可斬也’。

難道是漢室尚武之風不夠濃厚?亦或是季布與樊噲有私仇?

都不是。

真正的情況,都在季布的解釋當中:高祖皇帝當年率三十二萬大軍,終是落得白登之圍;今樊噲言‘領兵十萬,可平匈奴’,實狂妄之語!

在石渠閣查閱各式文宗檔案之后,劉弘對此事有了更清晰、更具體的認知:冒頓傳國書羞辱呂后的時節,恰好是劉邦駕崩沒多久,惠帝劉盈登基,天下經濟依舊處于因‘三銖錢’而引發的大蕭條中,國家貧弱,百姓不得飽腹的時間點。

當時的漢室,都窮到國庫跑耗子,官員俸祿都無法發放的地步了!

也就是說,如果呂后真的同意樊噲的建議,發大軍十萬與匈奴決戰,那大軍統帥樊噲所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軍糧從哪來?

而對劉弘而言,即便不考慮其他因素,單看這件事發生的時間,就足夠讓劉弘回心轉意,無奈接受‘漢室出于戰略劣勢’的事實了——冒頓單于書絕悖論,才過去十幾年!

十幾年前,呂后掌握著整個漢室天下的權力,尚只能以‘妾身年老’這種屈辱的言辭,來回絕冒頓‘魚水之歡’的羞辱,就更別提如今政局混亂,內部暗流涌動的漢室了。

所以,薄太后是對的——如今的漢室,根本沒有底氣對匈奴開戰!

即便最終不和親,這次漢匈外交的基調,也必然是漢室祈求和平,匈奴敲詐漢室。

雖然說身為天子的劉弘,不可能大咧咧承認‘不如和輕便’,但也要盡量壓制朝堂中的主戰派,避免漢匈短時間內爆發戰爭。

在端坐于御塌的劉弘,以及將溫室殿塞了個滿滿當當的勛貴大臣注視下,幾位身材粗矮健壯,口鼻鑲環,頭發編成一撮撮小辮的人,在奉常劉不疑的帶領下,步入宣誓殿內。

頃刻之間,殿內數百功勛大臣無一不怒目圓睜,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惡狠狠瞪向那幾人。

“這就是匈奴人嗎?”

在劉弘眼中,眼前的幾個匈奴人,與后世影視劇展現的完全不同——普遍不超過六尺的身高,與身體近乎呈一比六的大腦袋;面寬而扁平,鼻翼很寬,顴骨也明顯高于漢人。

光從五官上來看,眼前的幾個匈奴人,更像后世純正的大韓民族——高顴骨,扁鼻梁,大圓臉。

只不過,那幾個匈奴人臉上,無不被縱橫交錯的疤痕所覆蓋;這倒是在劉弘地知識范圍內了——匈奴習俗:凡至親之人,如好友、父親、兄弟等人戰死,活下來的匈奴戰士便會用匕首,在臉上劃下一道疤痕,讓血和淚一起留下,亦有‘牢記此切膚之痛、深仇大恨’之意。

從這幾人身上來看,匈奴人留胡須的習慣,也與漢人有所不同。

如今漢室流行的髯須,以約六寸長,且修建整齊的‘方臉髯’為最;而這幾個匈奴人,則都是唇上濃密的胡須,沿著法令紋直連到脖頸;頜下卻只留一小撮。

這樣的髯須,劉弘非常眼熟——后世大約二十世紀的大西北,尚處于落后時期的民族地區,‘巴依老爺’們,便都留著這樣的髯須!

嘖嘖稱奇間打量著幾人,劉弘地目光突然在一道明顯高于其他幾人,且唇上近乎無須的身影上停住,目光中的好奇,也逐漸被憤恨所取代···

“外使等奉吾主大單于之命,敬問漢皇帝無恙!”

一口字正腔圓的關中口音,頓時將殿內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打量著那張白白凈凈,絲毫沒有疤痕的面龐,殿內大臣們的面色紛紛漲紅起來!

如果說,方才的兇神惡煞,是殿內大臣們出于恐嚇、立威等目的而強裝而出,那現在的憤怒,則無一不是由衷而發。

——漢人!

一個身高七尺余,面色尚透漏著一絲書卷氣,卻衣衫左衽,編發披肩的漢人!

饒是心中早已決定暫且低頭,盡量以和善的氣息迎接匈奴使團的劉弘,也是忍不住鼻息粗重,怒火中燒!

——劉弘怎么也沒想到,在兩千多年前的西元前,還能看到活生生的漢奸!

方才才因‘徹侯世子’之事被‘恐嚇’的殿內眾人,看著劉弘肉眼可見黑下去的臉,也是將已到嘴邊的‘怒斥之語’生生咽了下去。

一陣詭靜,那位漢人出身的‘匈奴使節’面色頓時尷尬起來。

“外使奉吾主大···”

“朕有耳朵!”

一聲冷冽的輕呵,那漢奸面色頓時一緊,下意識瞥一眼身邊的匈奴人,遂咬牙切齒道:“不知皇帝陛下,此何意?”

“莫非要于吾主大單于···”

砰!!!

話音未落,一聲突兀的巨響自御階上傳出,回蕩在本就寂靜無比的溫室殿,久久不息。

聲響源頭,劉弘雙手伏案,稍低著頭,面色一片陰沉;微微瞇起的雙眼直盯著御階之下,滿是冷冽。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漢奸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正要再開口,就被身旁身著絲袍,腰帶間點綴著珠玉,一副貴族打扮的匈奴人制止。

“皇帝陛下息怒,此乃吾主單于之奴隸,不通禮數···”

以略有些生硬的語氣向劉弘告罪一聲,那匈奴貴族便輕揮揮手,示意那漢人退下,旋即取出塊一尺見方的木牘,昂首一拜:“匈奴正使須卜禿離,代吾主單于,敬問皇帝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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