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長計劃

第0104章 匈奴之俗

但即便如此,劉弘還是覺得一百比個位數的戰損比,實在是有點太過于抽象了。

——匈奴騎兵是有超強的機動性沒錯,但漢家的步兵集群,二十年前還具備將匈奴十萬騎兵集群逆推回草原的戰斗力!

二十年,一代人都不到,漢軍戰斗力不太可能如此跳水式下滑。

“將軍言:漢與匈奴之軍力,當為三七之數?”

聞言,柴武頓時明白劉弘話里的意思:實力三七開,戰損怎么會九一甚至十零?

略一思考,柴武覺得,將真相告訴劉弘應該是利大于弊的。

下定決心,柴武便不再含糊其辭:“陛下可曾聽聞,匈奴軍卒搶尸之俗?”

劉弘頓時一愣,塵封已久的記憶緩緩涌上腦海;在柴武稍作提醒之后,便徹底反應過來,邊軍那夸張的戰損比,究竟是如何產生的。

此時的匈奴,作為一個新生游牧政體,其制度遠遠落后于漢室‘先進’的封建制度——以單于庭為首,草原各部族為屬從的類聯盟體奴隸制政權。

如果劉弘的歷史沒有學到狗肚子里去的話,此時的匈奴人,連清點牛羊牧畜、計算草場承受力的技能都還沒掌握。

對此時的匈奴人而言,撐犁天是老大,單于是老二,部族首領是老三。

排在第四位的,就是牛羊牧畜,以及奴隸!

在這個物資極度匱乏的時代,就連穩定的農業政權——漢室,都不能保證底層百姓吃飽肚子,作為落后的奴隸制游牧政體,匈奴底層牧民的生活,就更別提有多苦了。

再加上游牧政體的災害承受力,天然就比農業政權低得多;隨便一場干旱洪澇、寒冬酷夏,都會對脆弱的游牧政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漢室的百姓所追求的,是安居樂業,一夫五口治百田;而草原上的主旋律,則簡單直白得多:生存!

無論親情還是友情,都要為生存讓道;當兄弟部落的存在威脅到本部生存時,兩個部落之間便只剩下你死我亡的戰爭。

——西元前的草原,奉行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勝者擁有一切,失敗者失去一切。

如此殘酷的生存法則,注定了匈奴底層牧民心中信奉的價值觀,與中原的漢人有所不同:牧畜和奴隸,才是生存的根本!

而匈奴軍隊‘戰時搶尸’的習俗,便是此時的匈奴單于——冒頓所創。

——當有匈奴勇士戰死的時候,如果誰能將那位勇士的遺體搶回,就可以擁有那個勇士生前擁有的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牛羊、牧畜、奴隸,甚至是女人,子女。

通過這種手段,冒頓單于在短短幾年時間之內,將原本處于草原生態鏈底層的匈奴部落,發展成了令所有部落聞風喪膽的‘虎狼之軍’!

——匈奴部族作戰英勇,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想要趕緊把敵軍干趴下,好安心的將某個‘家財萬貫’的本部勇士之尸首搶回來,繼承他的所有財產。

可以說,這種激勵軍心的方式,近乎可以與秦時的二十級軍功爵位賜田宅制度相媲美——即便是最底層的奴隸,都可以通過勇敢作戰,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財富、女人、地位等!

而對漢軍而言,匈奴人的這個習俗就著實讓人惡心了——漢室計算軍功,那是要以首級為證的!

就是說,你殺了三個匈奴人,那就得拿出三個匈奴人的腦袋出來;拿不出來,那這個軍功就不認!

想到這里,劉弘已經能想象到每年秋冬之際,漢家邊防戰士遭遇的狀況了。

——漢軍嚴陣以待,終于等來了數百近千的匈奴侵略者,倚城而守,居墻而戰,通過強弓硬弩,將城外的匈奴騎兵射落馬下。

匈奴部隊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去跟城池內的漢軍硬剛到底的意思;而是象征性的放幾支冷箭,便紛紛藏身于馬側,躲過漢軍的劍雨,隨即徑直涌向已經被緊急撤離大部分百姓的村莊,如蝗蟲般掃蕩一番,便沿著來時的路退回草原。

匈奴人的冷箭,為城墻內的邊防部隊帶來不小的損失;不過邊防戰士并沒有沮喪,興致勃勃的打算出城打掃戰場,割取先前落馬的那些匈奴人的首級;卻發現,片刻間還尸橫遍野的匈奴尸首,已經被撤退的匈奴騎兵帶走···

只剩下幾個著裝實在破舊,看上去比奴隸都不如的尸首,靜靜的躺在片刻之前,才發生激烈戰斗的野外。

就這樣,劉弘在石渠閣看到的抽象戰損比出現了:漢軍陣亡數十上百人,斬獲匈奴首級兩只···

可千萬別以為這是開玩笑的事,漢室軍官的戰功計算,是算凈斬獲的!

比如說,一場戰爭中,漢室某一支邊軍損失一百人,得到了兩個匈奴人的首級,那得到首級的軍卒自然算有戰功,但這支邊軍的將領,此戰的戰功是負九十八!

日積月累下來,這是要被治‘作戰不力’之罪的!

作戰不力,是個什么罪名?

都不用多解釋,光一點就足以說明這條罪名有多重——作戰不力,違背的是軍法!

而漢室軍法,其懲罰最輕的是軍鞭,其次,便是殺!

想明白各種緣由,劉弘不由黯然失笑。

“還請將軍直言:若雙方兵力對等,戰損當如何?”

只見柴武略作沉吟,才遲疑道:“若是邊軍俱城而守,自損一千,亦當可殺敵八百。”

言罷,柴武臉上便自然地帶上了一絲傲然:“若是飛狐都尉部,大抵可以一敵二···”

聽著柴武的講解,劉弘點了點頭:這才對嘛!

尋常部隊對匈奴人大概四六開,精銳部隊如飛狐軍,能做到六四開,這才正常!

如若不然,真像戰報所寫的那樣,每殺死一個匈奴人,漢軍就要損失二十到四十個邊防將士,那還怎么玩?

不過,對于此時只認首級的軍功計算方式,劉弘也沒有太好的辦法——軍功的計算方式,涉及軍制。

如果劉弘打算修改軍功計算方式,需要考慮到的問題就太多了。

光是以劉弘這么一個軍事小白的角度來看,軍功計算方式需要考慮的因素就數不勝數。

——如果不以首級計算,那如何證明沒有人虛報戰功?

再者,如果不以首級計算,那必然會出現這樣一種狀況:兩個甚至三個四個弓弩兵,指著一個被弓箭插成刺猬的匈奴人尸體,都說這個人是自己殺死的;那這軍功,算誰的?

還有:如果不按現在這樣,以凈斬首來計算軍官戰功,又如何保證勛貴不會將家里的草包塞到軍隊,濫竽充數,用底層士卒的命,去換軍功?——例如讓一千士兵去送死,好為自己獲得斬首五十級的戰功?

這一切,都需要長久謀劃,反復討論,才能得出可行方案;而修改完善的過程,也不是劉弘一個門外漢能搞定的,需要對軍隊足夠了解的大佬參與討論。

再說了,劉弘此時連南北軍都無法完全掌控,談何插手軍隊?

即便是要改軍制,那也是以后,劉弘掌權之后的事了。

想到此,劉弘便直入主題:“那依將軍之見,今邊墻之所患,當以何為最?”

PS:EMMMM···私事兒。

佐吏平時一般不求這求那,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