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于精神層面的一聲巨響迸發出來，狂暴的精神力四射席卷，陳古一個踉蹌摔倒下去，腦門結結實實的磕在了桌子角上。
銀白色的合金審訊桌發出咣的一聲大響，清晰地凹陷下去一個腦門的形狀。
陳古其實毫發無傷，從身軀強度上來說，這種維氏硬度還不到40的合金桌子陳大影帝肯定是一戳一個洞。
但是桌子發出的響聲驚動了外面的邱務本——太狗腿有時候也真的會壞事情，星球分局局長大人大呼小叫的沖了進來：“閣下，您怎么了，天哪，您沒事吧？”
呼喊聲果不其然引來了正在對工廠進行搜索的陳繼先和巫意和。
兩人趕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完好無損的陳古，以及翻著白眼整個身軀不斷抽搐的車間主任。
陳繼先什么都明白了。
陳古倍感尷尬。
時間撥回到幾分鐘之前，陳古“看”到那一團深藍色光球的時候，悄然微笑：“抓到你了！”
伊莎貝拉·吳是個經驗豐富的腦域駭客，雖然并不擅長駭客炸彈，但是對付這種職業技能，也頗有幾分經驗。
陳古依著伊莎貝拉·吳記憶中的方法開始拆解這顆炸彈。一切都很順利，記憶附體的情況下，甚至有一些輕車熟路的感覺。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步，陳古控制著一道精神觸須變得比發絲還要纖細，然后慢慢纏繞，避開了一些觸發機制，探進了炸彈內部。
接下來只需要輕輕一勾，切斷埋在炸彈底部的一部分精神力，拆解就徹底完成了。
陳古也是這樣操作的，但是切斷之后，那一枚駭客炸彈卻迅速的膨脹，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
陳古心中一聲怒罵：該死，上當了！
然后就是：轟——
不孝之子正用一種“質疑”的目光看著自己，這讓陳古感覺格外的不舒服，就像是……原本很崇拜自己的兒子，慢慢長大之后，發現原來父親并不像自己之前一直認為的那樣“永遠正確”，每一個父親都會經歷這個時刻，這是他們在孩子心目中“偉岸形象”崩塌的時刻。
陳古當然明白自己在不孝之子心目中沒什么偉岸形象，但此時仍舊感覺很不愉快。
“不是第五能級的腦域駭客，至少是第七能級！”陳古氣急敗壞，努力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搜！給我狠狠的搜！這間工廠里一定藏著非常重大的秘密，讓我們的敵人，不惜動用這樣強大的職業者，也要掩蓋這些秘密。”
巫意和對教官格外信任，立刻返身沖回工廠繼續搜查。
而陳繼先則是用一種“早就看穿你”的神情，淡淡給了陳古一瞥，然后不緊不慢的走了。
陳古抓了抓頭發，老臉有些發燙。
是的，陳大影帝夸大其詞了，應該是個第六能級的腦域駭客。這一次的確是自己失誤了。對手格外狡猾，此時回想起來，這個對手很準確的預判了自己的行動順序。
廠長必定是第一個被審訊的，所以在廠長的大腦中，埋設的那一枚駭客炸彈的確是第五能級的。
而車間主任腦海中，則是第六能級的。
大齡兒子走后，擺脫了尷尬局面的陳古冷靜下來，縝密的分析了一番之后，就發現了一系列的疑點：“如果只是為了掩飾工廠的秘密，似乎沒有必要布置如此復雜的局面。”
“第六能級的腦域駭客，完全可以在所有知道秘密的管理層腦海中，布置下充足威力的駭客炸彈，甚至有能力布置下關聯炸彈，一顆引爆，所有的同時爆炸——直接摧毀全部線索。”
“現在這種布置……感覺有些個人恩怨的針對性，似乎就是沖著我來的！”
陳古的面色陰沉了下來，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是小笠家對我的報復和挑釁？”再聯想到之前彌爾格雷的襲擊……
“哼！”陳古發出了一聲冷笑。
“下一個。”陳古對邱務本一點頭，局長有些遲疑：“閣下，還要繼續嗎，這對您太危險了……”
“繼續！”陳古沒好氣的打斷他，要不是你剛才大驚小怪，怎么會把那個不孝之子引過來？本影帝也不會顏面掃地。
“是。”邱務本乖乖的去了，剛一出來就看到了一群手下特勤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還時不時的看向陳古審訊室的方向，露出戲謔的笑容。
邱務本想了想，走過去一巴掌一個，把他們教訓了一頓：“笑話誰呢？人家是你們有資格笑話的嗎？”
特勤們混不吝，有一個還開口譏諷局長：“您老愿意討好人家巴結人家，是因為您老還想往上爬啊，我們又無所謂了，這輩子估計老死聶盾了……”
邱務本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們一眼：“蠢貨！”
“你們給我記住了，如果你們也能在星海里，從一頭超級生命的追殺下逃出來，我也一樣跪舔你們！”
“老子才不信，你們真的想老死聶盾，但是明明大好機會擺在眼前，你們卻不知道把握，那就活該你們老死聶盾！”
他也沒時間多少，轉身就去傳訊下一個管理層去了，臨走之前又給了他們一個兇狠的延伸：“別給我惹是生非！”
幾個特勤若有所思，但也有人還是滿不在乎，互相嘀咕著：“可是我聽說那家伙是靠著抱總局長的大腿才爬上去的……”
接下來的精神審訊繼續，輪到工廠會計的時候，陳古又找到了線索。
但這一次卻不是駭客炸彈了，而是一段記憶被篡改。
“工廠的賬目有問題！”
陳古有能力修復這一部分記憶，但同樣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失敗，會計也會像之前的廠長和車間主任一樣變成白癡。
陳古盯著會計看了好半天，終于還是搖了搖頭，不打算拿這個人冒險。
隨后的所有人，再也沒有什么異常，陳古結束了自己的審訊，獨自一人坐在審訊室內陷入了沉思。
一揮手，松山制衣廠案件的全部資料浮現在面前。陳古從頭開始一點一點的分析。
就這個案件本身來說，案值其實并不大。
前后三個月的時間，丟失的原材料總價值約為一千兩百萬星盾。而這家工廠每年能夠為小笠家帶來七個億的收入。
“如果這家工廠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小笠家沒有必要因為一千多萬的損失，而鬧到秘安局。”
“不對……那個時候是小笠也雄負責這個案子。”陳古豁然開朗：“彩虹前輩說小笠家自己三個月都查不出來，本身就有問題。”
“他們是想借助秘安局的力量，畢竟查案子這種事情，還是秘安局更專業，而且秘安局在這方面能夠調動的資源，也遠遠超過了一個家族。”
“小笠也雄敗走，案子落到了我手中，小笠家倉促想要掩蓋真相……”
“所以請出了彌爾格雷？和那個暗中的第六能級腦域駭客？”
“還是有些不合理，這些埋伏和圈套，明顯是針對我個人的，這和小笠家的目標不符。”
陳古走出了審訊室，一言不發的切換到了蒙莫師，身軀在一片淡淡的光華之中化為了氣態。
在這一狀態下，陳古催動了秘巢中保存的一記輻射量場，只要氣體所致，輻射量場的能力也就隨之而至，這讓陳古的感知范圍大大增加。
陳繼先正在指揮人挖掘一處池塘，感受到了陳古的氣息，不置可否的抬了一下眼皮子。
陳古現在沒心思理會他，自身茫茫一片，一點一點的在工廠內尋找著。
占地面積極大的工廠，耗費了陳古整整半個小時，才完成了一次全面搜索。
但是地下并沒有什么密室、通道之類的東西。一番搜尋之后，陳古只發現了一個不算疑點的疑點。
在第四車間中，有一個小小的倉庫。
這個車間，就是已經被駭客炸彈變成了白癡的那個車間主任負責的。
這個倉庫十分隱秘，面積不大，里面存放著一些鈦玉。
這是一種稀有的礦石，用于生產防護規格最高的一種型號的星空防護服。這種防護服是軍方的訂單，采購數量不多，因為用到的地方很少。
不過這種礦石目前在星海中，只有共合體內的一顆資源星球出產。
茫茫星海中，肯定還有別的星球儲藏有這種礦物，但是目前沒有發現。
陳古退出了蒙莫師的記憶，恢復了自己的正常形態，然后調出了工廠鈦玉的進貨量和防護服出貨量的對比。
“小笠家在盜取這種礦物！”數據一對比就能看出來了，而且很順利的就計算出每年松山制衣廠利用陰陽合同盜取的這種礦物，數量在三百公斤左右。
陳古之前不知道這家制衣廠究竟生產什么樣的防護服，看到鈦玉之后，才皺起了眉頭：“小笠家膽大包天！”
這種礦物儲量稀少應用的范圍也不大，但有一個很關鍵的用途：它是“大量”制備反物質的重要添加劑之一。
而且是共合體能夠控制的唯一和反物質相關的礦物。
那種最高級別的防護服，只有這一個車間可以生產，如今的生產程序，每一個車間內只有有限的幾個工人——這還是為了提供工作崗位，通過星府的審查才加上去的，否則AI和機器配合，完全不需要任何工人。
他們盜取鈦玉只需要一兩個人就可以操作，選在換班的工人上班之前操作，根本不用擔心泄密。
“難怪小笠家三個月查不出來，自己就著急了。”
“也難怪他們想方設法要阻止我調查。”
“可是這些礦石能賣多少錢，至于讓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如此冒險？這可是叛國罪！”
陳古想了一下，給彩虹打了一個電話，彩虹回答他：“值多少錢？呵呵，你知道黑市上一克鈦玉已經炒到了三百萬星盾。一克鈦玉可以制備至少一公斤的反物質。”
“真正的用途并不是用來制造武器，而是作為反物質動力爐的燃料。這是各大星國特殊戰艦所必須的能源核心。”
陳古明白了，如果單是以制造武器的層面去看，反物質武器和傳統的核武相比沒有什么性價比。
但是那些“特殊戰艦”就完全不一樣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敵人腹地，可以相隔數百萬公里“抓取”一整顆星球，可以連續“撞毀”幾顆恒星……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種礦物可以直接在黑市上作為硬通貨，換回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別的不說，我剛才順手搜索了一下，小笠家自從開設了這一家制衣廠之后，短短二十年內，他們旗下的各大企業，所獲得的所謂的‘技術突破’就達到了六百多項。”
“原本一些在行業內位于下游的企業，因為這些技術突破，已經一躍成為了行業的領跑者。”
陳古聯想到了別的問題：“鈦玉是嚴格管控的，松山制衣廠進了多少鈦玉，就應該產出多少防護服……他們盜取了多少鈦玉，就生產了多少根本不合格的防護服！”
“軍方內部，一定有他們的內應，否則這些防護服不可能通過驗收！”
彩虹說道：“這事情你跟白云鵬通報一下。”
“好。”
陳古跟白云鵬打完了電話，白云鵬氣的在那邊當場摔了杯子。軍方采購這種最高級別的防護服當然是用在一些最為危險地場所，這些人喪心病狂，是在草菅他手下戰士的性命！
陳古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家工廠如此重要，哪怕是小笠家自己查不出失竊案，這樣上報給秘安局也是非常冒險的。
有小笠也雄兜底，可小笠也雄也只是一個人。
陳古把邱務本喊過來，邱務本很快從一堆資料中找出來一份：“是這個家伙最先報案的。”
陳古頓時生出一種“無巧不成書”的感覺。
這人很年輕，是松山制衣廠新招收的一名保安。大學剛畢業，一直沒有找到工作。
按照共合體的制度，為了保持就業率，是需要給這種待業的學生盡量安排工作的。
而松山制衣廠按照規定，保安部門需要提供至少十個工作崗位，他們正好空缺了一個，于是這個畢業生就被安排了進來。
剛剛畢業的他什么也不懂，剛上班第一天，廠子里又被偷了，他就直接報案了……
所以案子又被篩選出來，上報給了當地秘安局。等到小笠家反應過來，多半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只能希望小笠也雄插手這個案子，幫他們把一切秘密掩蓋住。
而小笠也雄實際上并不能算小笠家的核心成員，松山制衣廠真正的秘密他完全不知道。
總局里，彩虹跟陳古打完電話，一五一十的把情況報告給阿薇洛婭，總局長眉頭擰了起來：“膽大包天！”
“證據確鑿嗎？”
“那個車間的小倉庫內，還有他們盜竊的十幾公斤鈦玉。”
阿薇洛婭想了一下：“他們可以狡辯那是就近存放——不過鈦玉是重點管控物資，有疑點就可以直接動手，完全符合制度。”
“命令陳繼先，馬上行動。另外告訴他，我不希望看到小笠家逃脫正義的懲罰！”
“好。”
聶盾6號星球上，秘安局和軍方一起行動，迅速查封了整個工廠。阿薇洛婭想要的“確鑿證據”很快就找到了，倉庫里存放著一些已經生產出來的防護服，一檢測完全不合格。
阿薇洛婭立刻批捕，小笠家一些關鍵人物，包括家主在內，都被控制了起來。
直到秘安局的特勤出現在家主面前，他還很納悶：自己安排的那些布置沒有發揮作用？這么快就暴露了？
隨后的大規模調查隨即迅速鋪開，而陳古仍舊留在聶盾6號星球上。這個案子疑點重重，不徹底弄清楚，陳古心里始終有些不踏實。
比如……到底是什么人，連續幾個月不斷盜竊這家工廠，而且以小笠家的實力，竟然什么都查不出來！
被盜的也是生產防護服的原料，而且相對于鈦玉來說，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材料。
每一次失竊案的倉庫里，都有更加昂貴的成品，盜賊卻不拿，只認準了那些原料。
陳古調來了工廠內這幾個月的監控視頻，卻發現毫無價值：監控的設置很有問題，盲區太多。
這當然是為了方便他們監守自盜，現在卻給陳古制造了困難。
陳古關閉了這些視頻走出來，跟邱務本說道：“安排幾個人，跟我去一趟倉庫。”
邱務本立刻喊上了兩個特勤：“侯民，阿普，跟上。”
邱務本親自帶著，三人一起跟在陳古后面直奔一座多次失竊的倉庫。倉庫內，仍舊堆滿了各種原材料。
陳古在這些原材料之中翻找著。
后面三個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能感受到陳古身上涌動著一些晦澀莫名的能量。
邱務本一直畢恭畢敬，侯民也算規矩，但是阿普就有些吊兒郎當心不在焉了。
他是之前說陳古是抱大腿的那幾個人之一。他們這種人，就是職場老油條了。
陳古回憶著一次次失竊案的報告，對照眼前的實地環境，挑選著一些可能的原材料。
但是這個過程很緩慢，看上去就像是陳古在漫無目的尋找什么。
半個小時之后，阿普打了個哈欠，跟邱務本說道：“局長，我去撒個尿。”
邱務本瞪了他一眼，他卻嬉皮笑臉：“人有三急嘛。”然后也不管陳古，一轉身刺溜跑了。
陳古對身后的一切毫不理會，全部精力都在自己手中的工作上。
阿普這一去，半個多小時還沒回來。等他哼著小曲兒磨磨唧唧的回來，看到陳古還是那個樣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一聲：“搞什么呀，裝腔作勢……”
邱務本低聲訓斥：“閉嘴！”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阿普無聊的連連打哈欠，陳古又撿出來一件原料，忽然有種意動的感覺。
陳古露出一個笑容：終于找到了。
那些盜賊多次“進出”倉庫，但是沒一次不能把所有原材料搬空，總有一些他們拿了又放下的。
這就是“聯系”，以陳古現在的實力，這一絲微弱的“聯系”，已經足夠施展量子占卜了。
陳古雙手一合，將這一塊原料夾在了雙掌之間，一股光芒開始在原料上點亮，然后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起來，陳古的雙眼也隨之覆蓋了一層朦朧的光芒，變得無比深邃，仿佛可以看穿時空。
阿普一伸脖子：“喲呵，還真找到點東西。”
當量子占卜的光芒熄滅，那一塊原材料變成了一片飛灰，從陳古的雙手之間散落。
邱務本靜靜的等候著，陳古卻一直站著不動。
阿普有些著急：“發現了什么？”
陳古沒有理會他，面色變得十分凝重。又過了幾分鐘，陳古將一切考慮周全了，這才轉身道：“要得罪了。”
邱務本一愣，陳古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自顧自的打起了電話：“白帥……是的……很嚴重。”
“最近的主力艦隊在哪里？需要多久？”
邱務本一個激靈，意識到了什么，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而陳古打完這個電話，還沒有理會他們，繼續給阿薇洛婭打了電話：“總局長，事情很嚴重。”
“是的，我申請封鎖聶盾6號，另外請求支援……高能級職業者……是的。”
阿普越發氣不順了，還說不是靠著總局長的大腿，你看這是在跟誰打電話呢？
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口渴了，喝點水去。”
龐大的戰斗雞落在他面前，警惕的盯著他，阿普的臉色變了：“陳古，你什么意思？這是聶盾，你一個外來的要拘禁我們？”
陳古已經打完電話了，仍舊不理會阿普，而是來到邱務本面前：“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謹慎。”
“我已經初步斷定，這些失竊案，是一種可以潛伏進入人類社會的異星蟲族干的，它們為什么需要這種原料我還不清楚……”
邱務本已經一聲驚呼：“可以潛伏在我們當中？閣下，這、這……”他聲音顫抖，明白嚴重性：“那些惡心的家伙，進化了？”
陳古沉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