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卷八 建康縱橫 第十三節 雄兵百萬

第十三節雄兵百萬

建康城朱雀道是入城的一條大路,因此修的是極其奢華坦蕩,三丈寬的路面鋪的是上佳的青條石板,因為年數久遠,路面磨的滑不留手,若是一只鳥從上空看上去,陽光下的朱雀大道直如如建康大城一條閃閃發光的大河,不同只是這河上穿行不息的不是船只而是車水馬龍。

王天逸就坐在大道邊離城門不遠處建筑的蔭涼里,脖子僵硬的扭向城門方向,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進城的車馬流,但眼里的失望之色就如同這青石路面反射的正午陽光,唰唰的閃動不停。

他不是一個人,是在一群人中間,那是他的屬下錦袍隊,不同的是其他人連城門都不看了,排成一排的他們象極了一群吃飽了曬暖的無聊憊懶漢,地位高有椅子做的人東倒西歪的縮在椅子里,用武林高手才有的柔軟軀體在椅子圈里擺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地位低沒椅子坐的人仿佛也忘了現場還有王天逸這種魔鬼一般的頭目存在,象一口氣扛了幾百包麻袋的苦力一般身體打著擰蹲在椅子后面,用手指在地上泥土里劃著圈,如同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童時代,更有的人甚至沉沉睡去,比如王天逸一左一右兩人已經發出了鼾聲,左邊是長樂掌柜劉三爺,右邊是昆侖先頭使節左飛。

“各位客官,您們還在這里呀,我要收攤了,看各位一直還沒進食,包子還剩幾籠要嗎?”旁邊一家小吃店的老板提著幾籠包子喜笑顏開的又走了過來。

一群人馬上精神起來,眼睛唰的一聲全部集中到了面無表情的王天逸身上,王天逸扭過了頭,以驚異加佩服的眼光掃了那老板幾眼,沉聲道:“你可真夠鍥而不舍的,這是你第幾次過來問了?”

“第四次。呵呵。”老板點頭哈腰。臉上笑成的一朵花看來對王天逸的驚異很舒服。

王天逸回頭看了看手下可憐巴巴的眼神,嘆了口氣,說道:“還有多少,我都包了。”

老板還沒來得及回應。眼前一花,就如同十幾道閃電同時劈過來一樣,后退一步他才看清,原來面前已經多了十幾只手,每只手里都捏著一塊碎銀子。

“!”劉三爺左手捏著一個包子,右手拿著一塊熟牛肉,滿嘴大嚼呼嚕不清地連罵帶吼道:“我們天不亮就等在這里,來的時候那包子鋪還沒開攤,后來他開始賣早飯:油條豆腐腦。然后他收攤,然后他又開攤賣中午飯:包子鹵食!而要等的人還不來!”

他的話馬上激起后面一片贊同聲,秦盾接口道:“我來到這里的時候,身上被露水打的濕漉漉的,后來又被太陽烤干,現在我身上要被曬爆了。”

“整整四個時辰!四個時辰啊!老子來的時候連早飯都沒吃!”劉三爺對后面同袍的同仇敵愾萬分滿意。他伸頭叫道:“你們這是耍我們嗎?左兄弟你說,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他們通知我今天早上到,我怎么知道他們現在在干什么?”左飛狼吞虎咽地咽下一整個包子,一邊艱難的伸脖子,一邊滿臉苦相的回答道。

王天逸嘆了口氣,他沒有抱怨,但是也挪了挪屁股。那里在椅子上板正的坐了兩個時辰了,原來站兩個時辰的時候是腿難受,現在是屁股疼了。

“天逸,你也吃個包子吧。”劉三爺遞過來一個包子。

看見這個包子,王天逸原來盯城門的眼睛落到它上面又直勾勾了一下,接著肚里發出一聲震天響,但是王天逸還是把他的手推開了,把臉轉回城門方向,一臉苦笑道:“我可是司禮。”

“哈哈!”劉三爺大笑起來:“兄弟你夠可憐的。不過呢,長樂幫的面子重要,這包子我自己吃了。”

就在一群立坐蹲靠形相各異的錦袍豪杰正在啃包子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這群人前面路上。慕容世家的田二爺以一種幸災樂禍的笑容從馬車上面下來,在長樂幫一眾人面前袖手站定。

“各位還沒等到貴客嗎?”田二爺笑的很開心:“這太陽這么毒,你們還這么辛苦,等了沒多久吧?”

但劉三爺一眼就看穿了這王八蛋笑容背后的無恥野心,他是要報前幾天長樂幫搶走昆侖先頭使節左飛的一箭之仇啊,劉三爺一把扔了手里半個包子,他彈簧一般的彈了起來,正正立在了田二爺對面。

甭管嘴里還嚼著包子,劉三爺先用氣勢給了田二爺臉上狠狠的一拳,這一拳好狠,打得田二爺身體轉著旋飛了出去,牙齒粘著血從口里跳了出來,在堅硬的石板街道上咔咔響的跳來跳去,當然這一切都只發生在劉三爺心里而已。

“田老二,你怎么現在才來?難道武神駕臨建康,不值得你們建康放在眼里嗎?”劉三爺眼睛從作揖的雙拳后面對眼前的家伙掃來掃去,如果眼光如同利箭的話,田二爺此刻被射成刺猬了。

但田二爺今天和那天迎接左飛時候不同,神態里就透著一個從容,他有條不紊的先給左飛行禮,又扭過身體給王天逸一個畢恭畢敬的作揖,最后才正過身來,看著劉三爺,哼了一聲從袖子里摸出一只鴿子來,一邊小心翼翼的撫摸一邊冷笑:“我說老三啊,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現在不是貴客還沒到嗎?”

“你!”劉三爺現在可憋著一股火,他從天不亮開始在這里捱了四個時辰,除了王天逸因為殺手出身所以極有耐心還算好以外,其他人全部被無聊的等待磨光了耐心,剩下的只有疲憊和一肚皮火氣,此刻有了個地位相若的對手來,不遷怒才怪。

“看看我們長樂幫,來了接近二十個人!這還只是迎賓而已!看看你,他娘的就你自己來了。我說,你看不起章高蟬是不是?”劉三爺指著田二爺橫眉立目的大吼起來。

田二爺輕輕捏了捏手中鴿子的頭,噗哧一笑:“劉老三,你失心瘋了不是?你也就敢在這里指著老子的鼻子罵娘不是?這邊可是你們長樂幫的地盤。你們不在乎江湖規矩是你們的事情,我們可是要講規矩的。嘿嘿。”

劉三爺被對手指出關鍵,一時間被在自己地盤的驕傲和被對方說破的尷尬攪和混亂了,臉上怒氣夾雜著笑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左飛,笑罵一聲回身坐回了椅子上。

建康的武林地盤被慕容長樂幫一分為二。

沒錯,章高蟬進城選擇的可是長樂幫地盤,這也是面子。說明章高蟬第一拜訪的將是長樂幫。

從收到昆侖信件的一刻起,長樂幫的人就覺得比慕容有面子。這也是這么多的人在城門早早等候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尊敬昆侖的朋友,而是這江湖剛出名的朋友給了長樂幫比慕容世家更大的面子,一句話,為了壓過老對手,哪怕在面子上。這才是原因。

想到自己把武神接回去,自己身后等著接見他的黃山石黃老,幫助親信劉遠思劉先生,還有林謙會長,在老對手田二爺面前,劉三爺更覺得臉上有光,怒氣徹底被得意的大笑取代了,而王天逸此時長身而起。指著田二爺手里的那只鴿子問道:“這就是江湖中久聞大名的慕容信鴿?”

“怕是油燜鴿子的材料吧?”劉三爺拍著椅子扶手大笑起來。

田二爺用眼睛剮了劉三爺的眼珠子,但是對王天逸卻一低頭,恭敬的答道:“王司禮好眼光。”

“呵呵。”王天逸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他這是第三次和田二爺見面。第一次是在碼頭爭左飛的時候,第二次是在中立幫派宋家談合作的時候,那兩次田二爺對他試探居多,言語也是平起平坐的口吻,這第三次對自己明顯是尊重了起來,所用口吻語調竟然是江湖地位低對地位高的人的方式。

江湖中對地位很敏感。

兩個地位相若的門派中,象劉三爺和田二爺這樣地位也一致的屬下,所用口吻可以不太正式。互相挑釁往往會被看作幫派榮譽的表現,但是若是兩個幫派內地位有差別的人談話,反而會比幫派內上下之間更正式更規矩,因為一旦有不恭敬的表現,可能被認為幫派之間的侮辱,因此混江湖久了,都長了一副毒眼和一副狗尾草的身板,對別的幫派中人該怎么說怎么行禮竟然能如風標般準確無誤,一個別的幫派干將也許今天還能對你如同恩師般恭恭敬敬,明天就能如同老友般罵罵咧咧,后天甚至就可能鼻孔朝天不認識你了,原因很簡單,你在自己幫派內的位置升降就決定了別的幫派對你的面孔。

王天逸看田二爺對自己的語氣與平日大不同,心中卻是一驚,臉上卻看不出來,只是笑瞇瞇的伸手去捉田二爺手里的鴿子,嘴里笑道:“讓我這鄉下小子見識下千金不賣的信鴿吧。”

田二爺一轉身子,閃過了王天逸那只手,口里卻絲毫不亂的吐出一句:“請勿見怪,本門規矩,不能將鴿子給您見識。”

十足十的江湖規矩腔調。

王天逸可以確定對方摸了自己的底子,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田二爺掌握的關于自己的情報可能連劉三爺都不清楚,這也毫不奇怪,幫派內的信息往往都是自上而下傳遞的,自己幫派內的機密到不了的級別,也許別的幫派可以傳遞到更低的層次,尤其是象自己這樣絕密不到機密有限的情報資料。

這種被摸底的感覺絲毫不能讓王天逸有得意的感覺,相反能做到優秀暗組干將的他,這種感覺就如同在這日頭下被扒光了一般尷尬——最好的殺手是最不起眼的殺手,這是行內諺語。

他已經不是最不起眼的家伙了,王天逸心里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這是一種行動被敵人看破一舉一動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江湖中的高手最恨殺手最怕的一種感覺。

王天逸打了個寒戰,就在這把人曬的出汗的日頭底下。

“來了!來了!”王天逸還想和田二爺說什么的時候,一隊馬車行駛進城門。“章”字旗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章高蟬終于到了。

長樂幫一群人跳了起來,包子扔了一地,王天逸眨眼間被自己的屬下和朋友圍攏起來,宛如身在洪流中。被從田二爺面前卷走,從鎮定自若連腳步都沒移動意思的田二爺面前卷走。

“慕容的人就在章高蟬來之前而來!”王天逸不得不朝著那車隊扭過頭去,這念頭在腦中回旋,如同洪流中的小小漩渦。

在長樂幫錦袍隊掉了一地包子的同時,建康城的另一邊的豪宅觀低居中,一個茶杯里的茉莉花也劇烈而突然的抖動了一下,當時,這茶杯正握在一個大人物手里。

和這個大人物說話的是一群大人物。

讓江湖談之變色的大人物——慕容世家的公子和他們的屬下們。

“弟弟,你真要這次要不給千里鴻面子?”慕容成把茶杯一伸。旁邊的侍女趕緊躬身,把紅木茶盤伸到這慕容家的長子手下。

“是。”慕容秋水坐在慕容成下座,聞聽兄長發問,輕輕傾身作答,神色恭敬的讓人想不到在江湖中,他遠比其兄要聞名不知多少。

“武當一直是江湖中的領軍門派。這次千里鴻代表武當氣勢洶洶而來,我看不好措置啊。”慕容成神情儒雅,雖然和其弟一樣的是美男子,面貌也相近,但絕對不如慕容秋水那樣讓人注意,慕容秋水是即使低頭恭謹但千萬人中依然一眼可以看見的鶴立雞群,他的表情更加的舒緩,其弟若是太陽。他就是月亮,淡而難忘。

“更何況千里鴻他勾連新起門派昆侖派,昆侖由江湖第一高手武神章高蟬坐鎮,以戰力聞名。近些年他們攻戰江湖門派無數,威名令人生畏啊。”慕容成說道。

慕容秋水一笑,伸手一揮,仿佛是在揮開一片煙霧似的揮掉了千里鴻這個名字:“武當和昆侖勾連,戰力確實令人難以小視,他們順手屠滅華山讓整個江湖的小門派為之震顫,但是武當的千里鴻父子有致命的缺陷,我并不看好他們。”

慕容秋水接著說道:“武當自千里鴻父子接受之來。生意每況愈下,每年都是以虧損告終。當然象武當這樣的大門派所持有的生意成百上千,我花大價錢從他們辭退的帳房那里得到情報,他們盈利的生意都是武當一直做的老生意,比如教授學徒販賣土產,他們持平的生意則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例如銀號、布匹、鏢局都由原來的巨大盈利變為盈虧持平,至于千里鴻上手后新發的生意,如木材礦石生意等都是巨虧。”

“為何?近年來,江湖中利益格局日漸穩固,我們靠絲綢古董,長樂幫靠鹽業,丁家以礦石馬匹牟利,唐門兵器藥業利潤穩定,而少林一直以土地盈利,我們更是和長樂幫以貿易盈利,我們這五家各有自己的壟斷方面,只有武當剩下的只有一個七雄的虛名,其生意和我們相比,并沒有某些利潤豐厚的領域取得壟斷之勢,甚至沒有找到此類的生意。

老生意就不必說他了,由巨贏到持平的聲音是因為我們和長樂幫等新鏢局的興起,大大折損了他們的盈利,不要說我們勵精圖治,就是長樂幫的鏢局生意向來以冒險開線為己任,不停的和沿途江湖豪杰談與戰斗,以巨大的人力物力開拓新的鏢線,輔助以錢號當鋪的擴展,鏢線開到哪里,銀號就鋪到哪里,近年來,武當控制的地盤內的顧客甚至專門委托我們或者長樂幫的鏢局運送貨物,而武當的生意日漸冷清。”

“至于千里鴻新開辟的生意,只見雷聲大作,卻不見點雨落下。比如前些日子,他吞并老門派華山派。”

“我很難理解他為何要吞并如此一塊牛皮,華山自己的生意也就勉強維持持平,至于千里鴻說的什么木材因為分封而有利可圖,只是胡說而已。一點流財有什么可覬覦的?更何況他吞并老門派華山就等于一批江湖中的老油子!”

“他吞并大量的門派的后果,我看來只是帶來大量的人力,無可置疑,這增大了武當的戰力。但是戰力是用來帶來銀子的。”

“我花一千兩銀子雇來的高手應該能給我帶來一萬兩銀子的利益,這樣的生意才好做,但是武當的生意我看不到絲毫這樣的情景的,有的只有大量奄奄一息的附屬門派生意和一大批無事可做而吃閑飯的高手,高手無人可殺無利可爭的話,和一群廢物有何區別?”

慕容成微微頷首,他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武當的戰力也得到空前的加強不是嗎?”

慕容秋水點了點頭:“這也是千里鴻的軟肋,現在看。好像不可一世的樣子,其實他的處境并不好過。養高手的目的就是讓他們帶來更多的銀子,比他們的薪資多的多,但是光養高手而不讓他們干活是極其費錢的事情,也無法長久,誰都無法負擔那么重的薪資。這也是千里鴻不停打仗吞并小門派擴張的原因。”

“就如同滾雪球一樣,比如一個高手需要十兩銀子,吞并一個門派可得到十兩銀子的利益,但是又會多出一個高手,此時他就有了兩個高手一個附庸門派,支出二十兩銀子,入賬卻只有十兩銀子,他不得不驅使這兩個高手再去吞并別的門派以求收支平衡,結果就是武當這雪球越滾越大。

但只要雪球停下來。馬上就是巨大的虧空,千峰翠父子不敢讓這個雪球停下來,一旦停下來,得不到合理薪資的雪球馬上就會分崩離析。后果就是雪球越滾越大,越來越多的小門派和高手被絞殺進去。”

“但生意毫無起色對吧?”慕容成點頭道:“從我們家得到的情報看,武當雖然吞并了那么多小門派,但是生意毫無起色。”

慕容秋水呵呵的笑了起來:“你想那么多做不同生意的小門派,很多連自己生活在江湖中都大費周折,要如何把他們在一夜間變成下一樣金蛋的雞呢,更何況是千家父子那樣靠武力吞并或驅逐的手段呢?”

慕容成沒有笑,他說道:“但是現在武當看上了我們和關外沈家的交易的同道。試圖插手,不管怎么說,他們現在有可怕的戰力!加上這三年我們和長樂幫靠著和沈家這條貿易線發了大財,唐門、丁家、少林都被排斥在外,他們早就有很大不滿了。弟弟,要知道,每條利潤巨大的生意線都是要靠血與刀才能收攏于懷中。”

“我知道這點,有人要燒錢,那就讓他們來燒。”慕容秋水收起了笑容,他閉目說道:“這次武林大會本就是一場鴻門宴,要說話還要看我們手里的刀。”

“沒錯。”慕容成答道:“我想你那邊的人準備好了吧?”

慕容秋水苦笑一聲:“我并不想沖突,此刻據下面匯報,我們慕容世家的武力與銀兩正達到前所未有的最佳配置。也是江湖中最賺錢的配置,拿老鄰居長樂幫做對比,雖然他們最近也發了大財,但是我們一個屬下平均賺的銀兩,他們要一個半人來賺,遠不如我們。”

慕容成聽到其弟的說法,眼里閃過一絲懼色,嘴上確實另外一個表示:“弟弟,莫管其他人!江湖上就是如此,有人賺銀子,自然就有人眼紅,什么道理還要靠刀來說話。”

“我自是知道。”慕容秋水笑道:“所以我不打算給千里鴻那小伙子什么面子,要染指我們和沈家的貿易線實在是癡人說夢,真要來搶或是給我眼里揉沙子,我是無所謂的。”

“要小心昆侖。他們戰力實在很強大。”慕容成說道。

“是。我確實很頭疼他們,在我眼里他們實在是一群叢林里的野獸,相比之下,我更喜歡我們的鄰居,雖然他們以前也是野獸,但是現在也穿上了衣服,扮作了縉紳。”

慕容成一滯。慕容秋水的話意味著他和長樂幫幫助霍長風近年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但是這卻是他不想看到的,盡管這也許對慕容世家有利,但卻不是他慕容成的慕容世家。而是慕容秋水的慕容世家。

慕容世家只能屬于一個姓慕容的,這一點無論是長子慕容成還是出身不好的慕容秋水都知道。

“江湖俗語說得好,不要和一無所有的家伙做生意嘛。”范金星坐在慕容成后面插話道:“二公子做的好。”

“不過這次千里鴻聯合了丁家、唐門有備而來,少林還在觀望,都是些吃不著肉眼紅的家伙,也都是些可以書寫整個江湖規矩的家伙,要是他們非得要用不講理的,以武當少林長久關系,我們壓力也很大啊。不知二少爺可有準備?”范金星問道。

“范先生說的很對。”對大哥的謀士,慕容秋水笑了笑:“少林實力和名望都舉足輕重,他的意見很重要,坐千家那邊,江湖規矩就是他們有理,坐我們這邊就是我們有理。但是我認為空性會坐在我們這邊。”

“何也?”

“平常說遠親不如近鄰,江湖里這句話怕是要倒過來,誰都想自己鄰居窩囊好,誰都不想自己鄰居實力太強,騎在自己頭上飛揚跋扈。一直以來,武當少林并駕齊驅,現在千里鴻操縱昆侖吞并弱小,整個江湖為之戰栗。最不想見到這景象的怕是少林吧?兩家地盤原本隔著華山,現在等于接界了,不論論幫派交往還是江湖虛名,少林怕是不想讓昔日平起平坐的人比自己更強。”

“少林的態度已經確認了?”慕容成問道。

慕容秋水微微頷首:“空性大師的信昨日送到。表露的是對武當吞并老門派華山隱隱不滿,亦可以認為對武當不滿。這樣一來,我、長樂幫為聯盟,少林支持,另一邊武當和昆侖為主仆,丁家唐門為跟風支持者,兩邊實力相若,若仔細論起來。我方陣營還較強一些。”

“不過要小心章高蟬這個人,這個人的武藝太強了,強到一個人可以左右局勢的地步。”慕容成說道。

慕容秋水長長吐出一口氣,方才說道:“委實是把好劍啊。”

一時間大家無語。

靜了片刻,慕容秋水抬頭笑道:“今日章高蟬來建康,飛鴿傳書說大約中午過后抵達,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慕容成長身而起,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綢緞長袍,笑道:“那我就先去迎接他了,你按照規矩半個時辰后到場。他進城的一邊是長樂幫的地盤吧?莫不要被長樂幫那幫鹽販子搶了貴客去。”

慕容秋水笑了起來:“放心。長樂幫已經派了人在那里候著,不過恐怕到頭來白歡喜一場。”

慕容成一愣,笑道:“你這么有把握?”

慕容秋水輕輕一笑,把這個讓他不想回答的問題躲了過去,反而說道:“近來長樂幫一個新面孔出現了。”

“誰?”

“你我都見過的。”慕容秋水說道:“王天逸,以前青城的一個低級學徒,現在以長樂幫迎賓司禮的身份活躍了起來。”

“王天逸?”慕容成委實想不起這個名字來了,甚至連一點點印象碎片都沒有,皺眉想了片刻終于放棄了在腦海里的搜索,只公事公辦地反問道:“干什么的?”

“據情報顯示,此人原來是長樂幫暗組干將,在去年那場丟光長樂幫面子的壽州大敗中承擔了他們少幫主無痕的所有罪名,然后被藏了半年,不久前被重新啟用,手下統領著一批青年高手錦袍隊,近日據說該組織的預算被長樂幫單獨列了出來。”

“嗯?”慕容成扭頭道:“他們這群鄉巴佬迎賓的組織你也感興趣?”

“哈,司禮確實象紅白事上的叫法。”慕容秋水被“鄉巴佬”逗得一笑,隨后正色道:“王天逸這個人很早就有其資料,但近幾年來的情報卻是空白。綜合來看,武功是一流高手,出身沒有江湖背景,性格沉穩內斂,喜怒不形于色。喜好不祥,但出手狠辣異常,叛出青城后曾經以少敵多,幾乎屠殺盡了追殺自己的師父和同門。據傳在暗組中戰功極大,這不是個適合做司禮職位的人,應該是屬于統領戰力的指揮官人物。”

慕容成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這是長樂幫新啟動的一股戰力?”

“還不清楚。手下還在搜索他們的動向。不過就算不是新力量,也是對長樂幫建康部遭受壽州大敗后的一種實力補充。王天逸既然背了那么大的罪名還沒從長樂幫里徹底消失,那應該就是重用的信號。”慕容秋水把一張紙遞給兄長:“這是此人的簡要資料,您少不得要和他打交道,預先看下吧。”

“你真夠細心的。”慕容成略帶驚訝的接過那張紙。

在去見章高蟬的馬車里,慕容成打開那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眼睛掃過上面那密密麻麻秀麗的小楷。卻一個字都沒看進眼里去,心里有的只有一種難受的感覺在肚里翻滾,他的弟弟事先準備好給他的資料,這代表什么?

是對自己情報搜集和處理的鄙視還是炫耀自己對建康地盤的無孔不入的控制和手段?

“我可是慕容世家第一特使啊!”慕容成把那張紙慢慢揉搓了開來,上面的字體變成了一團黑乎乎的墨跡,然后這黑團如一片黑云越來越大。慢慢地蠶食這白色的紙面,就好像在自己心里發生的那種景象一模一樣。

“公子,二公子打算對武當強硬,他很有信心啊。”對面的范金星嘆道。

“哼,能壟斷貨源誰不強硬!他靠的不就是那張王牌嘛。”慕容成恨恨的出了口氣:“他可是沈家的女婿啊!這條貿易線他兩頭都吃死了!”

“公子,章高蟬實力實在是駭人啊,別說后面還有一個昆侖派,就是這樣的孤身高手握在武當手里也可怕的很啊?”慕容成的背影剛走到院子里。于叔就俯身問道。

慕容秋水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齊元豪已經替他說了:“于叔你放心吧,公子已經派去了百萬雄兵。”

“百萬雄兵?”于叔愣了。

撥開路上的路人商販,王天逸領頭跑向車隊。車隊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武士手一伸,一桿大槍橫在了長樂幫一眾人面前。

王天逸停住腳步,和馬上的槍手對視,其實他老遠就認出了這槍手是誰,昆侖幾個首腦人物的情報早就不知翻過多少遍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個家伙正是壽州大敗的那夜把他靴子都搶走的昆侖白虎堂堂主景孟勇。

“這個下三濫的土匪。”看見他,王天逸就心頭火起,臉上卻笑的燦爛的如鮮花綻放。同時兩臂展開,做了個遙遙擁抱的姿勢:“這位就是景孟勇堂主,大名如雷貫耳……”

這些本就是江湖上演習的套路一般的見面禮,主人什么表情什么姿勢說什么話都是說了千萬遍的,客人的答話也是千篇一律的,平常人看見往往癟癟嘴罵聲蠢貨,但是在江湖上卻稱為禮節。

但景孟勇在沙場連對手的靴子都脫了,這樣的人,雖然貪卻都有些小精明,此刻他的精明表現在傲慢上,他懶得和這個臉上有疤的陌生年輕人折騰什么禮節,在他看來,這家伙明顯沒到他堂堂昆侖高手景孟勇講蠢貨禮節的地步。

所以景孟勇一沒下馬,二沒搭理王天逸,把槍一收,馬鞭卻指著看著自己一臉晦氣相的同門左飛:“小飛,這家伙干嘛的?”

對方的自大氣得王天逸差點吐血,在江湖誰敢這樣對待長樂幫的禮節?

只有兩類人,一是實力強過長樂幫的幫派,二是傲慢自大的蠢蛋。

在長樂幫干將王天逸的眼里前者沒有,那景孟勇無疑屬于后者。

明知他是個自大蠢蛋還不能一拳打得他滿地找牙,這樣才能讓人生氣。

但王天逸沒有一拳打在景孟勇臉上,他笑嘻嘻的作揖道:“在下長樂幫司禮王天逸,恭迎昆侖掌門章高蟬光臨……”

“長樂幫?”景孟勇噗哧一笑。

王天逸笑容幾乎都掛不住了,他這一笑無疑來自于壽州那一晚。

但景孟勇雖然精明,但在長樂幫的迎客司禮面前還不至于精明到狂妄的地步。他翻身下馬,說道:“唉,掌門身體欠佳啊,而且他讓我們直接……”

王天逸歪著頭看著他。手指朝后打了響指,一個涂金鑲銀的錦盒馬上遞到了景孟勇鼻子下面。

“薄禮一份,不成敬意。”王天逸說道。

“我們遠到貴地,應該盡客人之禮啊!”景孟勇搖了搖手里的盒子,對著王天逸的身體陡然從挺胸后仰變成了頷胸前傾,連語調都溫柔了起來:“掌門在后面那輛大車里。”

王天逸扭頭看左飛,左飛跑了過去,身為派來的昆侖使節,通報的應該是他啊。

“你去告訴他們。說我身體欠佳,等我安頓下來,自然和長樂幫的各位朋友見面,此刻就不去了……”左飛和章高蟬的對話王天逸聽得清清楚楚。

但左飛吃了人家的嘴短加上和王天逸的交情,自然抹不下臉來,扭頭愁眉苦臉的看了王天逸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苦著臉求掌門,就算不來,也總得下來和等了四個時辰的王天逸他們見見面,說幾句客氣話吧。

王天逸心頭發涼,料想是不是自己上,就在這時章高蟬的大馬車里傳來一聲沉悶的嗓音,著實讓王天逸嚇了一跳。

就好像一頭幫派的暗夜獵犬,王天逸可以從聲音里聽出很多常人聽不到的東西。從這個突然傳來的聲音來看,這個人年紀不大,甚至可以說年齡很小,剛到少男變聲的晚期。聲音里透著一股牛犢子的沉悶。

但這不足以讓王天逸嚇一跳,嚇一跳的是這個小孩居然大罵左飛:“我們還沒吃午飯呢!掌門讓你走啊!你聾了嗎?!趕緊關門滾邊去!”

左飛,鳳凰刀的關門弟子,雖然放蕩不羈,手腳以前還有點不干凈,但在江湖上好歹是個人物,居然被這個小屁孩訓的面如土色。

旁邊的景孟勇倒是沒嘲諷,表情上露出的卻是感同身受的表情。看來他也挨過,王天逸現在知道為何把左飛拉來見自己掌門的時候為何愁眉苦臉,好像在賭桌上連褲子都輸掉的模樣。

王天逸不是知難而退的人,他是相反的人,此刻見左飛已經灰頭土臉,自己走了上去,盤算著能不能多年前和章高蟬的一面之緣,畢竟那個時候為了給他找藥,有這么點小小的緣分。

說小,是看對方有多大。

給乞丐一口餿飯,也許是天大的緣分,但是對章高蟬這種可以單人刺殺掌門人物的天下第一人來說,就算給他連命都送掉又怎么樣?這種人王天逸見得多了,所以他不能肯定自己那點緣分在武神眼里有多大,只能知道反正不會太大。

“章掌門,在下是長樂幫專門迎接貴賓的司禮,特意在此等候,我們黃幫主等一干也已經擺下了……”王天逸躬身說道。

他沒有站在正對車門的位置,那里正站著尷尬的看起來要自殺一般的左飛,他斜對著車門,正面就是坐在車內軟榻上的武神。

“別吵了,這是禮節。”武神制止了車內里面看來要沖出來的小孩,聽武神口氣,仿佛那家伙打算用鞭子狂抽自己和左飛一頓。

“已經擺下接風酒宴?多謝了,但是我已經約定了慕容世家的朋友……”章高蟬拒絕了王天逸,別說跟他去長樂幫總部,就連起身從車里出來的意思都沒有。

王天逸暗想只能出最后一招了,他躬身說道:“章掌門還記得高夫人有次急需藥草……”

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從車里面伸了出來,眼看就要關車門。

那只手保養的很好,潔白溫潤,手心里絕對沒有練武之人都有的硬繭,這樣一只手的主人王天逸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他,而且王天逸確實有這個沖動,這只手無疑就是訓斥左飛的那個人的。大約是章高蟬的親隨小廝什么的。

王天逸一咬牙,上身不動,腳一抬,踏住了要合過來的車門。

“你娘!”一張臉陡然從車門沖了出來。擋住了背后的章高蟬,這確實是張少男的臉,原本清秀,但滿臉的咬牙切齒使整個臉看起來卻猙獰無比,看來他對王天逸敢阻止他關門已經怒不可遏了。

王天逸是個高手,而且是專門讓對方躺下的高手,在戰場中他已經淡化了恐懼的感覺,就是一個鬼撲過來,他也敢直視。但面對這小孩,他還是身子微微后仰。

他怕了。

他不怕高手,但是這一刻他怕這小孩咬他鼻子,這小孩給人的感覺真如一條兇狠的近乎瘋狂的看門犬。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但這小孩沒咬他鼻子,他瞪著王天逸。一手拉著車門一手扒著車門框居然愣在了那里。

“王……王大哥!”

這一聲叫把王天逸躲在角落里的角落里的兇光叫沒了。

“這家伙認識我?”王天逸一愣。

“你是?你……”王天逸瞠目結舌說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個白白胖胖的少年。

“我祺安啊!”那少年大喊一聲,一下跳下車子來,一把抱住了王天逸。

“祺安?你是李孝先兄弟的那個小廝?!”王天逸難以置信的把少年的臉扳了起來,此刻少年臉上哪里還有半分惡犬般的猙獰,有的只是一個清秀的孩子。

“祺安!”王天逸一把摟緊了他,多年前那股溫情還有遺憾痛苦重新從心頭某個落滿灰塵的角落里飛舞開來,仿佛從黑暗干涸的心底突地噴涌出一股溫泉。把他整個人泡了起來,天地都不見了,剩下的唯有難以置信之后的一種感動。

“多虧了王大哥你,讓掌門收留了我。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祺安說道。

但是王天逸卻說道:“是啊,看到你這般模樣,李兄一家人應該泉下安心了,唉,我也安心了。”

“掌門,您看,這是王大哥啊。王天逸啊。”祺安扭頭朝車里的章高蟬只是微微頷首,目光里卻是從茫然、一愣、然后變成了一種禮貌性的淡淡示意,接著說道:“我們還要啟程,祺安你回來吧,以后有的是機會。”

王天逸看在眼里,心中一嘆,果然自己緣分太小了。

祺安卻讓車隊先走,要和王天逸多說幾句話,一輛輛大車從王天逸身邊經過,突然王天逸扭頭問祺安:“第三輛車坐的女眷是誰?不可能是高夫人啊。”

“當然不可能,夫人正在坐月子,怎么會來?”祺安答道,接著問道:“王大哥,你怎么知道第三輛車里面坐的是女眷?”

“香味。很昂貴的香粉。”王天逸嗅了嗅鼻子:“那是誰?”

“我真佩服你啊。”祺安驚異的看了王天逸一眼:“慕容世家的人,一個丫環,我們掌門救了她。所以才去慕容那邊啊。”

“為了一個丫環?”王天逸倒抽一口冷氣,能讓武神對長樂幫視而不見,這丫環可不尋常,“她叫什么?”

“翠袖。”祺安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低下了頭。

猛可里平地生風,祺安抬起頭來,卻是王天逸轉身對第三輛車急沖而去的背影。

因為要等祺安趕上來,車隊本就走的慢,王天逸幾步就抄到第三輛車車窗前,大喊道:“可是天機鎮故人?在下王天逸,可還識得?”

車簾后傳來一聲嬌笑:“不識得。你認錯人了。”

這聲音像憑空射來的巨箭一般,啪的一聲把王天逸定在了那里,在那里目瞪口呆了良久,王天逸才抬起頭來,罵了一句話。

“程鐵心這老狐貍!”

送走了昆侖一眾人,白等了四個時辰的長樂幫眾人都唉聲嘆氣低著頭去牽馬,走了沒幾步,錦袍隊畢竟都是年輕人,很寬又高興起來,有人說道:“今天章高蟬沒來,沒事做,我們豈不是回去可以歇歇了?”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一片小聲的歡呼,當然也提醒了王天逸,他猛地轉回頭來,馬鞭指著路邊的那條江說道:“沒事做?你們給我游回去。”

“什么?”剛才人人還都滿臉喜色瞬間被這句話凍結在了臉上。

“聾了嗎?”王天逸問道。

看看那條奔騰的河水又看看面無表情的王天逸,錦袍隊的表情從震驚到疑問再到痛苦最后是絕望。

一群壯漢或者以投身死地或者以低頭詛咒的表情走向江邊,正在水里玩的一群光屁股孩童好奇的游上了岸,看著這群人模狗樣的哥哥要脫衣服下來。

“嘿!小弟弟!”秦盾身為隊長,脾氣不錯,第一個開始脫衣服,還不忘給小孩們開玩笑。

“誰讓你們脫衣服?”王天逸牽著馬走到江邊。

“什么?”所有人被雷電劈中了第二次。

“司禮,靴子怎么辦?在水里穿靴子會沉死的,還有武器怎么辦?”秦盾面如土色的問道。

“一件都不許除下!給我穿的板板正正的游到我家!”王天逸冷冷的回答道。

“司禮,我水性不好,游泳還是加入長樂幫才學會的,這樣游去我怕我上不來了。”瘦長個的輕功高手怯生生的說道。

“那就不用上來了!”王天逸馬鞭一指江面:“給我跳!”

看著一群穿的如同赴宴般整齊的高手鴨子般在江里撲騰,劉三爺在岸上大喊:“各位放心,如果上不來了,他會上報你們死于公事的!我保證!哈哈哈哈哈。”

這時候劉三爺過來問王天逸道:“剛才你追那馬車什么意思?”

王天逸出了口氣,扭頭看了一下劉三爺期待的面容,眼光下掃劉三爺全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看衣服動作,看的卻是劉三爺的級別,這才笑道:“沒什么。我只是想慕容秋水手里的好牌還真多啊。”

“他對昆侖出牌了?什么牌?”劉三爺何等精明,已經聞到了味道。

“一個絕頂高手。”

“什么呀,在武神面前能有高手嗎?什么能打得過他?”

“那也不一定。”王天逸長出一口氣:“幸好這次我們和慕容那幫古董販子在一條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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