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卷八 建康縱橫 第四節 錦袍奔命

第四節錦袍奔命

原來卻是王天逸的一個老熟人來了。

此人找了譚劍濤。

他和譚劍濤曾經更熟悉,因為他就是是譚劍濤叱吒青城時的小跟班——計百連。

計百連還念著他和譚劍濤舊日交情?

江湖上風是腥的,雨是冷的,大家都很忙,無事都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破爛棚屋。

計百連找譚劍濤問的就是王天逸的事情。

原來張川秀病重的那段時間,譚劍濤為了借銀子救張川秀象瘋了一樣,拖著瘸腿找遍了建康他所有認識的人。

更確切的說,不是找遍,是求遍,乞求遍。一個被江湖冷雨廢掉的劍客又會認識多少人呢?又會有多少人選擇認識他呢?

沒有多少人。

所以在青城認識的幾個同門他都去找了,結果令人沮喪,但有兩個青城落魄家伙的笑話還是在青城同門里推杯換盞之后的酒桌上流傳了幾天。

這樣原來曾經有在建康武林門派就職的青城同門偶遇過譚劍濤,隨口打聽過張川秀的病情,因為張川秀得救而興高采烈的譚劍濤站在對方馬下,挽著水梨籃子,順口把王天逸仗義疏財的事情說了。

主者無心,聽者有意。

計百連竟然身在建康,更找上門來來打聽王天逸的近況。

譚劍濤看那計百連看那計百連專沖王天逸而來。他是掮客,王天逸又是個長樂幫的低級幫眾,無錢無勢的青樓看門的,犯得著京城掮客專門來打聽嗎,不是為財那就是為仇了!

譚劍濤就把王天逸的情況搪塞了一番。只說受了王天逸錢財,至于王天逸近況一概推說不知。

最后計百連也無法可施。又受不了那整條巷子散發地臭氣,只得掉頭走了。他一走,譚劍濤就過來報信了。

譚劍濤說完,對王天逸歉然道:“天逸,都是我不好。不該順口提你大名!計百連一直和師門高層關系深厚,現在看他來者不善,莫不是受了師門委托來找你尋仇的?看他地樣子,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人,你還是趕緊想想辦法。避開這風口吧。畢竟你是師門不共戴天的人。”

“不共戴天?”王天逸瞅瞅譚劍濤又黑又臟的破衣服,可以想像的出來:在譚劍濤和張川秀棲身的簡陋屋里,衣著華貴的計百連翩翩入內,器宇軒昂。自信的宛如踏進雞群的仙鶴,穿著譚劍濤地那種衣服的人你連抬頭看的勇氣只怕也沒有。

人窮志短可不是空話。

不過王天逸雖然穿著普通的看門長衫,但他不是譚劍濤。

身為腰里有劍,手下有刀,背后還有人地江湖豪強幫派的中堅,怎么會在乎計百連那種掮客,在他眼里計百連不過是只會走路的蒼蠅而已,不止是他,他背后的青城也好不到哪里去。

武林中很多人都經常說:不共戴天。這個詞就是不和仇人在同一片天下生存的意思,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但大部分情況下,這是句屁話。

在江湖上,“不共戴天”不是看你的仇恨有多深。不是看你罵這句話的時候噴的口水有多遠,而是看你比對方強多少!

“我就怕青城對我來陰的!”王天逸此刻心頭反倒一喜,有了計百連這條明線,就能知道對方打算,那對策馬上就跳了出來:給銀子贖罪,或來個一笑泯恩仇,更甚者殺雞儆猴,比自己在明對方在暗這種情況那簡直天上地下。

“計百連住在哪里你知道嗎?”

“不清楚。他沒有給我們說。”

“你知道他住在慕容那邊,還是我們長樂幫這邊嗎?”

“看走地方向好像是在慕容那邊。”

王天逸失望的一皺眉頭說道:“如果你再見他,替我和他約個時間,我想和他談談。”接著輕松的笑了起來,他扶住譚劍濤笑著道謝,又問:“怎的不去里面等我?卻反而在墻角受風?”

“不讓進啊。”譚劍濤苦澀的一笑:“連話都不讓說完,就差點打我。”

隔著衣服就能感覺到譚劍濤結實的身體,但此刻卻混身苦兮兮地,王天逸眼前又浮現出這青城曾經的學徒領袖那威風八面的模樣,只是已物是人非。

王天逸對他突然有了些歉意:是誰弄殘了譚劍濤,王天逸很清楚,但他不敢去多想。

嘆了口氣,伸進懷里去掏銀子,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但卻掏了個空,王天逸并不是時刻都得準備掏錢才能得到衣服食物等等的人,只要他拿著劍,長樂幫會給他一切所需。

“替我向川秀問好。近期太忙,過幾天去看他。”王天逸尷尬的從懷里掏出手來,用力握握譚劍濤的手“以后請你和川秀去我家看看。”

只能是以后,他的家他自己還沒有去過。

回到棚屋的時候,譚劍濤長長出了一口氣,心跳的好像要蹦出來一樣。窮人睡的總是早,這邊區域早就萬賴俱寂了,在靜靜的夜色里,踩過疏離的陰影和鏡子般發亮的污水溝,譚劍濤卻擔心有人會從兩邊的黑色中突然跳出來,他害怕,因為他早就不是腰里帶劍的人了。

擔心驚醒張川秀,譚劍濤躡手躡腳的進屋。沒想到還是被嚇了一跳。

黑影里,張川秀甕聲甕氣地問了句:“你回來了。”

“你沒睡啊。”譚劍濤放心的說話了,小心翼翼的移動也變成了大大咧咧的拉動瘸腿,他坐在條凳子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

“你見到王天逸,給他說了?”

張川秀問。

“說了。不過天逸并不驚慌。看起來也早做過打算。”譚劍濤一臉喜色,不過看了看黑暗中張川秀坐在床沿地身影。他疑問道:“我說川秀啊,人家天逸對你這么不錯,你怎么反而不冷不熱的呢?如今身體好了,最少也要去拜望他一次啊。”

張川秀靜默了良久,開始唉聲嘆氣起來,最后才說道:“你聽他也說了我救過他地命,我也不欠他什么。”

“啥?!”譚劍濤一愣,突地一拍桌子,瞪著張川秀叫道:“你怎能這般說?你不是不知道。我去求人借錢的時候,以前多熱絡的臉都立刻變做冷屁股。如今他已在長樂幫立足,起碼溫飽無憂,和我們這等賣苦力的境遇豈不是好過百倍?以前的老情舊恩大可不認帳。翻翻眼就過去了,但王天逸沒有,人家巴巴的送銀子上門替你治病。江湖上人情冷,忘恩不負義已是其中圣人,人家這樣報答舊恩何其不易?!”

“卻沒來由的說不欠他的,連謝也不去謝,你要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冷臉就是常理。施舍即是恩情!我平日里還不知道你是這等人?!”譚劍濤氣咻咻地扭過了臉去。

張川秀被同住的譚劍濤突然兜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愣怔了好久,才唉聲嘆氣的坐到桌子面,伏在桌子上用手抱住了頭,語音悲愴道:“我豈是那忘恩負義之輩。只是,只是……唉……”

“川秀,我知道你不是!過幾日,尋個日頭好地天氣,你我買瓶酒一去道個謝吧。”譚劍濤對張川秀說道。

“我不想去!”張川秀抬起頭來,繼續唉聲嘆氣。

“為何如此?!”譚劍濤倒比受恩的張川秀顯得更急。

“我怕他!”被逼急的張川秀一聲大吼,連棚子頂上的灰塵都被震的簌簌而下。

譚劍濤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委實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你說什么?你怕他?你怕他作甚?他和你可是同屋的同門啊!”

張川秀抬眼異樣的看著譚劍濤,反問道:“你應該比我清楚啊。”

如一道冰水從后脖子頸一直澆到腳跟,譚劍濤僵在了那里,連嘴都合不上了,眼睛虛望中,三年前地那個雨夜的一幕幕再度展現在眼前。

這是他殘廢后最不愿回憶起的一夜,他躲避的如此強烈,以致于他以為自己早已忘卻了過去,但此刻他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厲害。

風聲、雨味,大雨里他們一眾人急急狂奔在黑暗里,腳下濕泥地滑膩,無人的巷子里鬼魅般搖曳的影子,推開客棧門時那嘶叫般的吱呀聲,火光突然亮起時那張冷笑著的臉,那雙冷酷的眼睛,接著是狂暴的劍光、慘叫,獰笑,自己心臟因為出擊前的興奮要跳出胸膛的感覺,被制住后凝固住的恐怖冰冷,接著是劇痛,然后無盡的痛苦之海,自己永不停息的朝下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呆若木雞的譚劍濤身體一抖,臉色已經煞白,接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又變成了灰白,他顫巍巍的扭過頭拭去了紅色眼圈中的透明淚水。

他不想讓張川秀看到他流淚。

他流的已經太多了,已經知道了即便淚如海也是枉然了。

他也曾經以為自己淚已干永遠不會再流淚。

但他又錯了。

英雄夢碎了之后是什么?

是眼淚。

等他扭過頭來,臉上已經是笑容了,雖然是好像在哭的笑容,但那仍然是笑容——哭是沒用的,所以應該笑,所以水梨小哥譚劍濤還是笑了,盡管心如刀絞。

“你是說王天逸太厲害。所以你怕他這個人是嗎?”痛苦到顫抖地嘴唇吐出這句話。

“是啊。”張川秀又用手抱住了頭,他搖晃著自己腦袋低吼著說道:“我知道,我不該這樣,但我還是怕他。我只想安安穩穩的活著,我生來就不適合江湖。我怕死!我怕血!我怕戰斗!我不想再和江湖上的任何人扯上關系!尤其是王天逸這樣的人,我看到他就渾身發冷。我無能!我廢物!”

張川秀在罵自己,但每一句話卻如一根根針一樣扎在譚劍濤心窩上。

有的人在踏上殺場之前就放棄了,他們不敢面對那修羅場;有的人卻自信滿滿的踏上殺場,在英雄八面地夢想被撕裂之后,剩下的只有芶延殘喘。

但認為自己是廢物更甚的,絕非前者。

譚劍濤的指甲刻進了粗劣的桌面里,他強抑著哽咽對張川秀說道:“你何苦這樣想,認識王天逸也不是和江湖有關系吧,他又不是江湖。你醒醒吧。”

但張川秀恍如未聞。一個勁的趴在桌子上,譚劍濤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勁,一把拎著張川秀前襟,把他猛地掀坐直。

看著張川秀那驚恐的樣子。譚劍濤鼻子對著鼻子,對張川秀大吼起來:“醒醒吧你!我們都是廢物!我們武功很好?我們打過幾仗?我們戰斗過幾次嗎?給我們一把劍我們能殺人嗎?我們這種廢物連螞蟻都殺不死!連師門都不需要我們,江湖能需要我們?別給自己長臉了!我們連化作灰土給江湖豪杰墊椅子的資格都不配!你究竟在想什么?我!們!是!廢!物!呀!”

不理目瞪口呆地張川秀,譚劍濤繼續吼道:“聽著!我們不是要做天下第一的劍客,也不是要成為世人側目的富豪,我們需要的是三餐飽飯和一塊屋頂而已!現在王天逸已經立住了腳,他又如此仗義,我們不靠他靠誰?!能靠誰?!靠我這個殘廢,還是靠你扛幾百年麻袋?!我們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啊!”

“我們三人都是青城地同門。有機會做個小生意,三人同心好好干,總能起兩間泥房娶個媳婦吧?!難道你想這樣永遠下去,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說到這里,喘著粗氣的譚劍濤停住了。他和張川秀兩人對視了良久良久,連隔壁鄰居連罵帶敲的聲音都沒在意。

終于,張川秀囁嚅般開口了,聲音很小,只有三個字。

“你哭了。”

譚劍濤一抹臉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什么時候流淚的?

為什么流淚?

是因為嘴里說自己廢物,讓自己心中那豪情萬丈的劍客身影支離破碎,還是因為祈求一頓飽飯一個媳婦時,心中那曾經談笑江湖大事的青年老公背景灰飛煙滅?

譚劍濤捂住臉蹲在地上抽泣起來,刻意壓抑的聲音并不能將苦痛如大江般奔流出來,而卻如琴弦般堅韌,每下抽動,都將心割開一片。

張川秀想去扶譚劍濤起來,卻躊躇不前,這一刻譚劍濤并沒有裝在那天天笑瞇瞇的水梨小哥身體里,而是又變成了命運多舛地青城弟子領袖。

對于青城弟子領袖的哭泣,張川秀沒有能力去勸止,也不忍去阻止。

對有的男人來說,哭泣也許是唯一可以接近自己英雄夢的道路,如同影子,無比接近,卻只能仰望和懷念,但即便只能懷念又何嘗不比萬念俱灰要幸福一點點。

雖然悲壯,但悲壯的幸福也是幸福。

“我想錯了。我們一起去看天逸,”張川秀嘆著氣說:“我們地同門。”

十天后,張川秀和譚劍濤兩人就去謝王天逸去了。

俗話說:上門不空手,但兩人實在沒銀子,手上提著的一瓶酒還是用王天逸接濟的錢買的。

而且不知道王天逸住哪里,兩人只好來到劉三爺的青樓門口求見王天逸。

“你說是以前看門的那家伙吧?”看門地已經換了一條好漢:“不知道去哪里了。快滾吧。”

此刻王天逸正在建康飛鷹樓后的一個大院里。

十八個青年人英姿颯爽的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院子里抱臂緩緩而行的王天逸走到哪人面前。哪人就大聲的抱出自己地師門履歷。

空地上面就是十二臺階的廳堂,里面品字形的坐了三個人,黃山石的親信胖子蘇曉坐在最中間,旁邊長髯飄飄的少幫主衛隊的俞世北,最下首是只敢半個屁股靠住椅子的劉三爺。他們三人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院里的“點兵”。

看十八人報完,蘇曉站起來一揮手。指著下面的王天逸大聲道:“錦袍隊的職責就是保衛接引大會期間地貴賓,王天逸是長樂幫第一任錦袍司禮,你們從今天起就隸屬他指揮!現在兩人一對,每對一盞茶的時間比武,開始!”

聽完蘇曉訓示,十八人分成九對開始比武,王天逸在邊上仔細的看著他們的每招每式,時而皺眉,時而點頭。仿佛相馬師在觀察駿馬一般。

每對一盞茶功夫地對戰,對于吃手藝飯的王天逸可以說瞬間而已,但對于其他人卻顯得漫長又無聊,因為這些人本來就是從俞世北的衛隊新人中抽調的。俞世北是早已經看過各人的武藝了,現在看他們再打一遍,感到異常無聊。

上面的蘇曉看了沒一會就打起了哈欠,雖然他以前曾以輕功暗器聞名同僚的暗組精英,不過現在卻已經人同時異了。

旁邊的劉三爺也一樣,他看到比武就想吐,畢竟自己以前曾經被這種事折磨的天天晚上做噩夢,每晚腦袋掉幾次就算是在夢里也受不了啊。

所以劉三爺恨恨地別過頭去,滿面堆笑的對哈欠滿面的蘇曉是搭話:“蘇爺。馬上就是武林大會啊,我這心里害怕啊。”

“切,你怕什么?”

“不是有一大半客人要由我們長樂幫來接待嘛,這這個這個”劉三爺滿臉不安。

對邊的俞世北接過話茬:“這是大好事啊,我聽說上面和慕容秋水還有他哥談了好久。才拿下我們和慕容一起舉行大會這事情,不是還開了慶功宴嘛,老劉你怕個屁啊?”

劉三爺一攤手:“你們二位你事不關己,可是那些人肯定有一部分要住在我管的那幾處地方,你想啊,說好聽地是武林豪杰,說難聽的就是高手痞子,鬧事都是行家里手,無論在我的酒樓或者青樓,賭場,對對對,我最怕賭場,要是在這些地方鬧起事來我怎么辦?平日里可以打將出去,現在都成了貴客了,我誰敢得罪,想想這個,我腦袋都大了。砸了我的地方,趕了我的客人,這損失弄不好要我來賠,我每年才抽成那么油水,弄不好這幾天把兄弟我幾年的積蓄賠進去。”

聽劉三爺這么一說,俞世北呲著牙半天,好久才道:“對啊,我以前光想著人來多了,長樂幫臉上有光,現在聽老劉一說確實不好辦吶。”

“哼!”蘇曉冷笑一聲,抬起他肥胖的手指指著俞世北說:“這都是小事,再能鬧不可能把場子砸光?關鍵是飲食起居我們長樂幫要出大部,這筆銀子可海了去了!黃幫主最近因為這事鬧牙疼,睡不著,半夜把我叫過去陪他聊天!”

“銀子?我們近年和沈家還有慕容通商,生意越做越好,銀子應該不成問題吧。”俞世北吃了一驚。

“告訴你,不比當年。”蘇曉恥笑一聲,指著院里的那些年輕人說道:“看到沒有,年年招人,花的越來越多,但收的是越來越少。以前招個戰士,平均下來最少給幫里帶回來幾千兩銀子收益,現在情況是拿刀的和拿算盤的滾雪球般的越來越多,但一個戰士能給幫里賺回的錢反而不及當年的二分之一!人難養啊!”

“戰士太多了。最近戰斗也少了,養那么多戰士沒用了。不去做打仗生意,天天吃喝玩樂拿那么多工錢,還不是靠我們養著!”劉三爺現在是玩算盤的,不顧自己是以前也是拿刀地。秉著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的生意人態度,皺著眉頭對吃閑飯的刀表示了不屑。

“是啊,建康這邊是整不起來,揚州那邊是整不下去。!”蘇曉恨恨的罵了一句,旁邊俞世北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卻不接話了。

劉三爺也識趣的干笑了幾聲,也一樣不敢說話。

他們兩人都沒有蘇曉地資格老、位置牢。所以蘇曉敢罵,他們不敢吭聲。

“建康這邊整不起來”,指得是少幫主這邊的武力一直人多而戰力不強,頗有點烏合之眾的味道,而“揚州那邊整不下去”,則是指易老的暗組,暗組花費巨高,幫里出錢養著,還偏偏有點尾大不掉的意味。

正在上面氣氛詭異的時候。場里發出一聲慘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跟了過去。

一個錦袍隊成員捂著脖子摔在地上,剛才的慘叫就是他發出來的,他地對手是個劍眉入軒的英氣少年。此時長劍插在地上,自己卻雙手抱臂,看著對手在地上滾來滾去。

旁邊督戰的訓練教官們飛快的涌了上去,扶起那倒地少年;一個教官勃然大怒地朝抱臂少年大吼大叫,那少年卻只是不屑的撇撇嘴。扭頭處,卻和場外一人視線相交,對視片刻,那人正是冷冷未動的王天逸。

“這是誰啊,對同伴下那么狠的手?”劉三爺問。

俞世北還沒回答。蘇曉卻插嘴道:“功夫倒不錯,剛才他拋了刀,赤手空拳擊倒了拿劍對手,比對方強不是一點半點,大約是在我們面前炫耀功夫的。有意思!”

俞世北笑了一下。說道:“這小子是我們今年新人之中,給的工錢最高的一個!也是最強的新丁!少林今年出山的俗家弟子中他武藝第一,劉定強。”

這時蘇曉朝外一努嘴,笑道:“我們地司禮回來了,不過面色不大好啊。”

王天逸果然黑著臉從下面上來了,先給蘇曉二人見禮,蘇曉先問道:“怎么樣啊,看看,都是精英啊,現在交給你了,哈哈。”

蘇曉這么說,王天逸只能苦笑了,一拱手道:“蘇爺、北兄,這……這……怎么都是新手啊?!我難道要做訓練教官?”

“新手?怎么能叫新手?我看他們招式都很老練嗎?武藝都扎實的緊。聽小俞剛才說,都是我們新招的才俊啊,還有少林第一呢,哈。”蘇曉拍著王天逸的肩膀說道。

“招式老練和行動老練根本就是天與地的區別!”王天逸肚里叫苦,嘴上卻笑:“能不能補充幾個出過幾次任務地老手來啊,老帶新才最犀利啊。”

俞世北說道:“我收到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新人給你,說實話我自己還難辦呢。這些人不是我招收,但是卻用我的名額收進長樂幫的,現在又命令交給你,我自己要用的新人反而沒法子籌措,要用我得自己掏荷包給他們工錢,你說我倒霉不倒霉?比你還倒霉。”

“什么倒霉?看你們說的什么?”蘇曉哈哈一笑,指著外邊的劉定強說道:“看人家那功夫,絕對不比老手差多少!”又扭頭問劉三爺道:“劉三,你當年最鼎盛時期武藝能超過此子現在嗎?”

劉三爺癟著嘴搖了搖頭。

王天逸一笑,對劉三爺說道:“我的看法是,他可以打贏你,但你能殺掉他。這就是老手和新丁的關鍵差別。”

“行了行了。”蘇曉打斷了王天逸的話:“給我們誰說都沒用,這批人給了你,就是要你帶起來,你想帶也得帶,不想帶也得帶!誰叫你以前戰功顯赫呢?上面信任你!”

王天逸把胸中的氣連同牢騷一起吐了出來,然后抱拳一個躬身:“遵命。”

俞世北也過來說道:“這批人幫里花了大價錢,各個資質絕好,當不會讓你難做……”

就在這時,本來已經列隊等候的錦袍隊突然有人舉臂高呼:“司禮!”

大家一起看去,正是那劉定強。

王天逸不情愿的轉過身,在臺階上叫道:“說!”

“在下劉定強。空有一身武藝,卻感到加入長樂以來,無以回報幫派大恩,想請求司禮能否讓在下參加武林大會比武,為幫門榮耀效力?!”

話音未落。劉三爺一聲冷笑、剛才還在夸他們地俞世北有些尷尬、蘇曉則捂嘴樂了起來,原來參加比武的人都是要行走江湖的知名大人物。比如振威的高級鏢師、商會的高級武士或者剛洗白的暗組成員,勝負并不是一定看武藝,要的就是個讓江湖臉熟和聲望,是幫派里中堅人物地聚會,哪里是讓武藝高強的戰士去死斗的?

這可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的比武擂臺,不是月黑風高殺人夜。

王天逸連舌頭都懶得動,干凈利落的手一斬,用行動中的手語拒絕了要求。

接著手一揮,讓他回列。沒想到劉定強臉皮卻薄,從來第一的他本就心高氣傲,看到新的指揮官居然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疤面青年,心里本來就嘀咕起來。又哪里受地了當著一起入幫的弟兄的面他斷然拒絕,居然一挺胸又說道:“可否請司禮指導在下武藝?”

要是幫派之間或者幫派之內,這就是請求比武的說法。

“你說什么?”王天逸驚得目瞪口呆,臉上地刀疤一跳一跳的。

后面的蘇曉則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笑,一面撫著王天逸的背,一面說道:“天逸你千萬不要答應,我怕你被砍死呀,哈哈!”

俞世北則一步走到王天逸旁邊。大叫著:“回去,混蛋!誰讓你如此無禮的!”索性替王天逸指揮起來。

“這混蛋小子,不知道厲害,要是在暗組,有新丁這么說。不死也是殘廢,最少也是床上躺幾個月。”俞世北小聲罵道。

王天逸一撇嘴:“暗組從來沒有這么囂張的新丁。”

“因為能入暗組的從來就不是新丁。”蘇曉收起了笑意,肥肉堆疊的面上倒現出一絲森然寒意:“但是暗組每個成員都花費巨高,你和,下面那群小子再貴,對比暗組也是便宜。”

說完,他拍了拍王天逸的肩膀,冷然道:“這些人都是幫派花了不少錢找來地千里馬,你可要上心,不能隨便毀壞公產哦。”

王天逸一躬身:“只是調教需要些功夫,這點耐心我還是有的。”

蘇曉滿意的一點頭,又打了個哈欠,一揮手:“我有事先走,你們接著搞,哈哈。”

說罷大步起下臺階往院外馬車走去,路過錦袍隊隊列的時候,還在劉定強面前特意停住,用肥厚的大手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武藝真好!好好干,前途遠大。”

這下子劉定強臉都激動紅了,沒想到這黃山石的親信看好了自己,果然是只要有才斷然是會脫穎而出的。

王天逸湊了個冷子,跟了上去,在蘇曉上馬車的時候拉住了他:“蘇爺,我手里都是新丁不成,反正過幾天幫里會有大批高手開來建康來協助公子主持大會,我在暗組有幾個知根知底的好手,能不能委托俞睿掌柜把他們調來?”

“暗組當然會有過來幫忙,但調來不還得調回去嗎?”蘇曉一攤手。

“可以借用呀。”王天逸干笑了幾聲。

蘇曉一愣,哈哈笑了起來:“好小子,打算齊備借荊州啊!連易老你都敢黑啊,有你的啊!”

笑罷,自顧自上車,王天逸正要替他關上車門,蘇曉卻一把推開了車門,伸出頭來,臉上已經冷冰冰的了,他說道:“馬是給人騎的,千里馬再好,不給人騎那就只能做成馬肉了!不要浪費但也不要姑息。”

王天逸知道他在談少林才俊,一點頭答道:“您放心。幫里的每一兩銀子我都不會浪費。”

蘇曉這才滿意的一笑,縮回了車里。

送走蘇曉,王天逸回來站在錦袍隊前面,打算給他們先找個小隊長,剛說完就有人突地大呼道:“卑職愿意擔當!”

王天逸一眼看過去又是那劉定強,滿面都是壓抑不住地激動。想來蘇曉的夸獎又讓他本來滿滿的信心又加了一截。

“不許。秦盾,從現在起你暫領隊長一職。”王天逸指著隊尾那捧著胳膊的小個子說道。

“什么?”秦盾和劉定強都是大驚,原來剛才就是兩人比武,劉定強空手破了秦盾的劍,卻沒想居然是任命了敗者秦盾。

“司禮。我……我怕我……”秦盾偷瞧了怒氣滿面地劉定強一眼,怯怯的向王天逸表達了自己能力不如人地擔憂。

“我任命了你。你就行!誰不服你,就是不服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幫規!”王天逸一揮手:“帶隊出去解散。明日過來我處。”

廳堂里。

“我說,好馬都有點傲氣,那劉定強武藝超人,是半點不假,你可不要埋沒了人才,他可是很貴的。”俞世北對劉定強倒很有好感,對著王天逸替他打抱不平。

“我就是挫挫他銳氣。免得還沒出鞘就斷掉。”王天逸笑道:“另外我更看重服從,哪怕是一群低手,只要號令如山也比一盤散沙的高手更強悍。畢竟江湖上不是靠一個高手就能玩得轉的。”

俞世北怔了一下,笑問道:“這是要引接賓客的錦袍隊。又不是暗殺強攻的暗組,你通道要把暗組那一套套在這群小孩身上?”

“別人我不管,在我手下,就得聽我的。”王天逸做了一個鬼臉:“誰叫我是從暗組出來的呢?所以他們都得先做孫子。”

俞世北笑了起來:“你果然還是那一絲不茍的老實人作派啊,我還以為你要拿著幫里給地大把大把銀子去花天酒地了呢,沒想到治下還挺嚴,原來還覺得把這些高手新丁交給你去迎賓,是用蠟燭做柴火燒,是幫里哪個家伙吃多了純粹用來顯擺的。現在看來這些人也未必會給廢掉。”

王天逸一笑:“沒法子,我沒做過花天酒地地爺爺,只會做孫子。所以他們跟了我就等著倒霉吧。”

旁邊的劉三爺湊近來拍馬屁道:“司禮你這話不對,當爺爺的人誰沒做過孫子,除非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俞世北大笑起來。王天逸拉著俞世北道:“不過俞大哥已經做了爺爺了,天生的富貴命,真是羨慕死我這勞祿命的人了。”

俞世北假怒,一擺手掙脫了王天逸,說道:“誰是爺爺?和你一樣,在上面面前是孫子,所以在手下面子就做做爺爺,這樣才能不吃虧。”

三人一起大笑起來。

從飛鷹樓出來后,劉三爺就一路緊跟上了王天逸,語氣也變成了愈加敬重,因為王天逸替“長樂太子”抵罪的“謠言”他早就聽說過了,此刻看蘇曉等各色大人物對王天逸都是客氣,俞世北在走前更是說:“若是大會完畢,錦袍隊解散,就一定來哥哥這里,我為你保留職位呢。”

劉三爺更是確認了“謠言”的準確,謠言所說之事,就是一場豪賭:輸了就是被滅口,連小命都保不住了,死了都是以罪身入土;但若是因此事受到上面垂青,那前途卻又不是不可限量的,起碼是富貴無憂,那么眼前這個賭徒王天逸起碼已經站了八成贏面,因為眼下擲出骰子地他還好端端的站在這里,更被賦予了幫派任務!

對這樣的人即使級別低于自己,又如何敢不客氣,敢不尊敬?

兩人一起上馬,比肩而行,王天逸突然扭頭問道:“劉三爺,我幾天前托你的事情可有眉目?”

劉三爺神情一振,好像等著這個問題已經好久的樣子:“哎呀呀,天逸啊,我們可是同門,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爺了,我擔當不起,我已經在玉蘭街盤了一★小酒肆,原本那老板也沒開張幾天,各種器具都是新地,我一起置買下來,伙計廚師我也沒讓他們走人,還在營業,你直接找人去收錢就行了。”

“什么?”王天逸本來想請他打聽打聽何處有不錯的小酒店,沒想到這家伙竟然盤了一家,更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神速。

“多少銀子?我給你送過去。”王天逸問道。

劉三爺臉上顯出一個大大地怒字:“你這就見外不是?我好不容易在諾大的建康找到一個同門。送個見面禮不行?再怎么說,我也是在這里混了這么年,也算個地主吧!!!你要是我和談銀子,豈不是羞辱老哥我?!”

王天逸推辭不過,只好哈哈一笑。笑納了。

兩人自是師兄師弟稱呼,親熱大勝以往。

玉蘭街是長樂幫的地盤。但王天逸去的時候還是換了便裝。

更沒拿武器。

見有些人的時候,有些東西是會刺痛對方地。

若你心思縝密,就會替對方想到。

王天逸就替張川秀和譚劍濤想到了。

窗外夜色闌珊,但小小的酒肆里卻春意融融。

這酒肆雖然小卻干凈整潔。座椅嶄新,酒醇菜香,位置也是在商旅輻輳地繁華街道上,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時間往往會有很多客人,但現在卻緊閉大門。一個店小二燕子般穿梭服侍唯一的一桌客人。

一人穿著普通,另外兩人卻爛衫襤褸,但三人就這樣湊成了一桌,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時而淚光盈盈,時而開懷大笑,時而低頭不語。

這三人正是王天逸、張川秀和譚劍濤,王天逸特意請了兩人到這里來相聚。

吃到酒酣耳熱之際,王天逸問張川秀道:“川秀,你看這酒肆如何?”

“好啊!”張川秀哈哈大笑著:“要是有本錢,我也開個這樣的酒館,在外邊賺些銀兩,進去里面抱抱孩子老婆。何其有福?”

譚劍濤跟著笑,看著滿桌子的好酒菜,說道:“都忘了肉味了。這頓飯讓你太破費了,料想你看門也不會有多大收入?卻還這樣請我們,真……真……唉。情義難求啊。天逸,來,我敬你一杯。”

王天逸反扣了酒盅,笑道:“我不喝了。要是我們買下這里如何?”

譚劍濤張川秀都是一愣,然后一起笑了起來,譚劍濤拍著王天逸的背說:“好好干,為了日后有怎樣的酒肆。”

張川秀也點頭道:“不錯,只要我們三個努力,加上好運氣,一兩年后也許真能湊錢買地起這樣的酒館,哈哈!”

“我已經盤下這店了。”王天逸一句話,好似晴空霹靂把張川秀震的連嘴巴都合不上了,王天逸繼續說道:“我就當入了個銀股,你們就入力股,盈虧分三份,一起經營這酒館如何?”

酒店一下安靜下來了,因為兩個人嘴里能塞得進雞蛋,宛如兩胎泥偶泥塑。

看著二人的模樣,王天逸卻有些不好意思,他在為自己要平分三份地話尷尬,但是不這樣說又怕兩個兄弟認為自己是在施舍,折了交情。

所以他繼續道:“我現在也不缺銀子,我那份就放店里,你們先拿著用就好。當然是賺了些銀子啊,不要讓我們虧啊,哈哈。”

“你怎地那么多銀子?”說這話的時候,譚劍濤甚至在微微發抖,他委實沒想到王天逸能盤下這酒肆,因為王天逸不過是給長樂幫打雜的啊。

“你知道販運私鹽獲利巨大,前幾年,長樂幫對地盤上的私鹽販運管的不嚴,我那幾年當小販子,存下了點銀子。不多,但和在大幫派做武士的收入也差不了哪里去,只是風險太高。現在我暫時也沒有買地起屋娶妻的打算,手里多少有點寬裕,正想置辦些地產,一直找不到替我……不……幫我……不……可以合伙做生意的人,恰好遇上你們!真是心想事成!買下這種小酒館還是有余力的。”王天逸微微一笑。

“你這家伙是有錢人啊!”張川秀搗了王天逸一拳。

“哈,差遠了。以前當弟子地時候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江湖遍地是黃金,若是機遇得意,以你我這種年紀,很多人早已有幾處房產,名下百畝良天,我這樣的還算個窮人。”王天逸用一套合情合理地說詞把張川秀二人地疑問都打消了。

確實。如果有實力有驕兵必敗,年紀輕輕就可以做富家翁,這就是江湖。

遍地是黃金的江湖。

“唉,對我們而言,江湖遍地是沼澤啊。就算看見黃金也拿不到。”譚劍濤一聲哀鳴。

王天逸安慰他道:“不要這么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混江湖能善終的有幾個,我入江湖沒幾年就見過無數高手像狗一樣死去。或者殘廢窮困潦倒,又或者懷才不遇郁郁不快。反而不如做生意的小民快樂無憂,你看這酒館雖小,但地段極佳,若是上心經營,溫飽定然無憂,安心做生意地話,掙上一筆可以娶妻養老的銀子是肯定地。”

“天逸,真是太謝謝了!我……我……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張川秀突然哭了。他用滿是窟窿的下襟擦著淚。

“哎,不要這么說,我擔待不起,不是你張川秀。我和和尚三年前就死了;譚兄人也好,為你康復出了大力,又巴巴的來向我示警,我對你們真是無以回報。”王天逸也哽咽了:“在江湖呆久了,才會知道同門的真和好……”

話音未落,譚劍濤從椅子一下子滑到地上,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喀吧”一聲巨響,他淚流滿面的向王天逸磕頭:“天逸,你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只能給您磕幾個響頭了!”

王天逸大驚,伸手就抓住了譚劍濤,要把他拉起來,孰料譚劍濤雖然肢體殘廢,但以前可是一流的弟子。身體卻強壯的很,此刻鐵了心的要磕頭,王天逸又不能下重手,一下一上,王天逸居然拉不起他來,張川秀又在那里幫腔:“天逸,你就受劍濤幾拜吧,說實話,他身體不好,我也沒本事沒法幫他,不是你,我和他都可能餓死……”

譚劍濤頭朝地上猛扣,拉地王天逸的手腕都疼,王天逸自己也是心潮起伏,“喀吧”一聲也給譚劍濤跪下了。

“譚兄,不要說誰欠誰的,說句實話,你這傷還是我下的手!現在大家都在這城里,我幫你也是稍許讓我良心安危……”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即便是一個人也不同。有人從庸材廢物奮斗成幫派中堅,又有人卻又從前途無量墜落到茍延殘喘,怎么可能會還保持同種關系?

若是譚劍濤和王天逸根本不謀面,王天逸斷然不會對那夜痛下殺手有任何愧疚;但是兩人相見,所顯示地卻再也不是你死我活的猙獰面目,而是一方殘廢為了另外的兄弟不惜求人,此情天地可感,王天逸又怎么不受影響。

愧疚雖然淡,但卻總是有的,因此才特意把分給譚劍濤提到和張川秀同樣的份量,若是譚劍濤不因為為張川秀跑前跑后感動了王天逸,并且和王天逸熟絡起來,那他斷然是一口湯水也得不到的。

王天逸回去很久之后,譚劍濤和張川秀兩人在酒肆后院的小屋子里還翻來覆去,興奮的根本睡不著,誰能想幾個時辰的功夫,就從居住在四處漏水地棚屋變成了干凈堅固的磚房,還居然擁有了一個做酒館的前臉!

天上掉銀子也不過如此。

譚劍濤更是激動,他爬起來,瘸著腿摸遍了這小酒館的一磚一木,回來的時候,張川秀坐起來,問道:“你說王天逸咋這么有錢?我這是做夢吧?!”

大約是同伴太興奮了,譚劍濤開玩笑般回了一句:“也不貴吧,別說長樂幫,就算是在青城做下級鏢師,三年時間賺地銀子比這小院值錢多了去了……唉。”

突然間,譚劍濤呻吟了一聲,他捂著腦袋蹲了下去,他剛才無意中說出的“青城”、“下級鏢師”忽然勾起了他的不愿想起的記憶,在那記憶里:青城是個屁,下級鏢師不過是給他端茶倒水的傭人,也許慕容也許少林也許武當,年輕有為的譚少俠走到哪里都是尊敬贊許艷羨一片,江湖是屬于我的!

但這記憶以前是譚師兄的夢,現在更成了夢里的夢。

耳邊又想起了王天逸地抱歉:你這傷還是我下的手!

如果沒有傷。我現在該是什么樣子?

譚劍濤又哭了,他在黑暗里站起來慢慢朝前面走去。

“你去哪里?”張川秀在后面驚訝的問:“別忘了,明天還得回原來的家收拾東西搬過來呢。”

“心里高興,去前面喝點酒。”

這一夜,譚劍濤喝得酩酊大醉。伏在店堂桌上睡了一宿,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臉上的時候。那里已經是淚痕斑駁。

在王天逸地新宅子里,第一縷陽光照在后院空地的兵器架反射出魚鱗般地黃金光芒,這光芒在外人看起來是殺氣騰騰的,但在初入江湖的雛兒眼里卻無疑是像金塊發出的光芒,人人眼里生輝,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

“……你們的武藝在入幫前已經考校過多少次了,我不打算在這上面浪費時間,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要做的是告訴你們武藝應該怎么用!”

王天逸背負著雙手。面無表情的朝面前站成一排的錦袍隊訓話,低沉地聲音殺氣騰騰,仿佛一只豹子在巡視一群小狼。

說罷,王天逸朝后一揚手。一個大漢提著一把木劍越過王天逸走到錦袍隊前面。

“這位是李教官,出身于丁家的猛虎堂,是用劍的一流高手,他要給你們做比武訓課,誰第一個上來?”

“我來!”在別人都還在李教官不怒自威的外表下地時候,劉定強一咬牙排眾而出,走到王天逸面前。

“很好,我說‘開始’就可以動手。”王天逸看著神采飛揚的劉定強,詭異的一笑。

很快,劉定強撿了把木劍,和李教官面對面而立。

他剛站定,王天逸就叫了聲“開始”!

一聽“開始”,李教官沖劉定強和藹的一笑,雙手抱住劍柄。劍下朝下,嘴里說道:“小心。”身體朝下拱去,看似一個比武前的見禮。

劉定強趕緊抱劍躬身回禮,力爭在李教官行禮前做完自己的行禮,以示卑者的尊敬。

這種比武前的見禮所有人不知做過多少遍了,除非你是自己在石頭縫里自學的武藝,在任何武場、學武堂,比武都是必修之課,比武前地禮儀更是必要,別說是在上位者或者教官,就算同門、師弟也得做好這一躬。

但頭低下來就看不見對方完整身體了,在劉定強眼里,那慈祥和藹宛如恩師的李教官看不到了,只有對方的腳,那是一雙昂貴的鹿皮靴子。

“好溫暖。”劉定強心里突然回憶起了在少林學武的日子,一股暖流流過心田,但這暖流沒能流遍這少年高手全身,轉肯間就被冰冷地殺氣驅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舉措的駭然!

那雙靴子陡然在眼前一花,消失了,化作了一圈黃色土煙。

接著就是一股氣流兜頭兜腦的朝正在躬身下拜的劉定強撲來,如此強烈,以致于讓他頭皮都凍得炸了起來。

“什么?”驚得合不上嘴的劉定強剛抬了一半頭,已經是泰山圧頂般的黑影直壓眼前。

拳頭斜沖下巴,鋼腿飛踹胸膛,最后再加上頭皮上額外賞的一木劍。

劉定強宛如斷了線的木偶,直直朝后飛去,重重砸在松軟的土里,等他完全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已經在劇痛中模糊了,剩下的只有灌沖鼻腔的土味和滿嘴的腥氣。

錦袍隊所有人都傻了。

目光呆滯的在場中打著身上土的教官身上和地上被打的爬不起來的劉定強身上來回移動,心中根本無法思考。

所有人腦中只有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這個教官居然偷襲!”

這個看起來又和藹又可親的前輩竟然以教官之尊,在對方行禮的時候偷襲?

這些年輕人委實沒想到,連做夢都夢不到。

在一眾木雞眼前,李教官好整以暇的打干凈了粘在身上地土。對旁邊的王天逸一抱拳,笑道:“在下完勝。”

王天逸一點頭,面無表情看著錦袍隊那些瞪出來的眼珠子,大聲說道:“劉定強敗!”

“什么!”年輕人還沒說話,咬牙切齒的劉定強已經爬了起來。這幾下夠他受的,以致于爬起來地時候又四腳朝天摔了一跤。但驚惱異常的他已經無暇顧忌,四肢并用爬了起來,帶起來漫天地塵土。

爬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指著那微笑的李教官,瞋目對王天逸吼道:“他偷襲!他偷襲!”

王天逸一攤雙手:“你們誰聽我說了不準偷襲?”

“他在我行禮的時候偷襲,誰見過……見過這么無……”劉定強想罵人卻不敢,氣得臉紅的像雞冠子一般,脖子上的青筋一道一道鼓起。

“我說的是:我說‘開始’就可以開始比武,你是聾子嗎?”王天逸冷笑道:“我只知道他還站著,而你……是敗者!無能的敗者!”

鴉雀無聲。唯一剩下就是劉定強的心跳和如牛般地喘氣聲。

“我!要!求!再!來!一!場!”劉定強咬牙說出這句話。

“好啊。”出乎錦袍隊的意料,王天逸干脆的答應了劉定強的要求。

王天逸對李教官點點頭,一擺臉說:“開始。”

李教官沖錦袍隊其他隊員一笑,依舊是那么和藹可親。宛如鄰家大叔,但每個人后背都是一寒,沒想到地是這李教官居然扭頭對劉定強說了這么一句話:“小廢物,就憑你?回家吃奶去吧!就你那雜碎武功給我舔靴子都不配,哼哼。”

劉定強眼睛倏地睜大了,那是震驚。

從學藝以來,耳邊全部都是贊許,這是他有生以來聽到第一句羞辱他的話,羞辱的如此惡毒。而且還是在那些他眼中的廢物同袍眼前!

自覺熱血從腳沖到頭,臉紅的如同煮熟的蟹殼一樣,這是暴怒。

身邊的塵土唰的一聲仿佛都被這氣勢沖開了,形成了一圈霧墻,劉定強沖碎這霧墻。幾乎嚎叫著朝李教官沖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行禮。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少林第一地劉定強身上,誰都知道他武功不是假的,加上現在暴怒,那無恥的教官肯定無法再使用可恥的偷襲會倆,說不定可以來場龍虎斗。

幾十雙眼睛瞪地溜圓,但一溜黃煙瞬間又讓期待變成了難以置信。

這黃煙出自李教官腳下,別人還沒注意他腳的動作,就見一道黃煙如龍般突然現在他和劉定強之間,那煙如飛龍般直撲劉定強面門!

快的出人意料!

出出劉定強意料!

旁觀者都沒注意到,紅著眼直瞪著教官的他更無法注意到。

他也從沒看見黃龍,只是感到。

感到眼前黃土撲面,眼珠馬上苦澀起來。

他本能要閉眼或者扭頭!

但多年的訓練讓他不能閉眼或者扭頭!

躲還是不躲?

在別的地方,這是個小問題,飛土不會要命。

但在江湖殺場上,這是個生死攸關的問題!

更生死攸關的是,在生死格斗中,你絕不能思考問題,你要對問題做最快反應!

這里面的時間差別只是瞬間,但卻是分割生與死的瞬間!

劉定強再強也想了!

于是他慢了,一慢就驚慌起來,一驚慌就手足無措起來。

所以他再次被痛揍,一直到他的臉被那雙昂貴的鹿皮靴子踩進土里。

等他睚眥欲裂的把臉從土里拉起來的時候,耳邊又聽見王天逸那冷冷的聲音:“劉定強敗。”

“這算什么啊!”滿面是土劉定強跪在地上,唰的一聲拉裂了身前的衣襟,那里發出一聲悲憤的大吼,“這不公平,這是流氓招式,居然用腳揚土!你……你們!你們……”

沒人回應。那邊地同伴只是看著他,他以前也認為自己不需要同伴,但現在這些人的漠然而膽怯卻讓再三受辱的他有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劉定強跪在那里緊閉著雙眼,他不想他們流下來。他從未哭過,但現在這屈辱卻比身體的傷痛更讓他難以忍受。仿佛一只高貴地天鵝被一只老鼠拖進了泥濘中肆意蹂躪,這是痛苦,更難以忍受的是屈辱。

邊來了風,一根手指輕輕地刮去了他臉上的土屑。

劉定強抬起頭,淚眼中看到了王天逸冷冷的面孔。

“起來吧。”王天逸面無表情的說道:“哭比死了好。若是在和敵人作戰,你剛才已經死了兩次!”

江湖遍地是黃金,那江湖豈不是人滿為患?但江湖上還有一種肆虐的猛獸,讓最堅強的戰士都談之色變,那就是死亡。

確切的說。是對死亡的恐懼。

因為在江湖上,死亡比黃金更常見。

所有的江湖雛兒地注意力都被王天逸的“死”字吸引了過來,他們屏息凝氣等候是王天逸的談論,果然王天逸繼續開口了。

“劉定強武功好是公認的。但是在你們眼前,他倒地兩次,而他地對手連像樣的招式都沒用就擊倒了他!告訴你們,這是訓練,若是投入行動,劉定強已經兩次首級被劈了!”

像是對比武的點評又像是對新手的訓示:“江湖不是你們的比武堂,用的是一樣的武功,但分的不是勝負,而是生死!”

“在江湖上。你敗了不會有教官的鼓勵和教訓,有地只是死亡!如果死亡,你傍群油頭粉面的浪子會面目可鄙的死在陰溝里,做老鼠的食糧!化成一堆無人管問的尸骨!你們想嗎?不想!不想就要活下去!”

“分生死只是瞬間,但站著活下去地只有一個!你們要做的只是要做站著的那一個!不要問手段!偷襲也好。卑鄙也好,無恥也好,流氓招式也好,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給我活著!”

“江湖是講理的地方,但人人都知道,對死人不必講理!你用的手段只要讓對方倒下就可以了!”

“第一,要永遠保持警惕!不可對人放松,對面而立的人都可能是敵人!第二,不要輕易的就被怒火麻痹,始終要冷靜!第二戰我對劉定強原本有些期望,沒想到怒氣攻心的他一照面就中了下三爛的招!你們可以稱之為下三爛、流氓,不錯,剛才劉定強被擊斃的那些招式,一個小混混同樣可以用的出來!

你們這群未來精英會死在小流氓手里?不錯!一個小混混也能干掉你們這些雛兒!

我告訴你們,在實戰中,生與死面前沒有高貴和流氓之分,人和人都是為自己拼命的野獸!江湖就是野獸出沒的叢林,只要能活下來,不要管手段!”

“你們武藝都很好,資質出是上佳,可稱武藝高手。但是在江湖高手面前,你們和一群吃糠的母雞并無分別!記住,武藝只是手藝,再好的手藝沒有腦子也是個等死的蠢貨,要用腦子,好好想想自己在什么地方!這里不是你們吃奶的學堂!這里只有生或者死兩條路!”

“記住沒有?”王天逸一聲大吼。

“是!”錦袍隊同時低頭稱是,看著地上狼狽萬分的劉定強,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看滿是身土的劉定強搖搖晃晃的回隊,“好了,比武訓課就上到這里。”王天逸沖錦袍隊隊尾一揚頭,他們的隊長小個子秦盾帶著黑眼圈帶著兩個人立刻抱拳離隊,跑進了偏房。

等他們回來時候,卻抬了個木籠子,里面有只露牙咆哮的大狗對著大家不停的狂咬。

人人臉上發白,心想:下面莫不是要人狗斗吧,打死這狗倒輕松,只是不要給咬到。甚至有人開始腿腳來了,看來打算飛腿鞭斃掉惡犬。

王天逸讓秦盾放在錦袍隊面前,自己轉身拿起一根長鞭,手臂一張,那靴子蛇似地飛抽出去。“啪啪”兩聲巨響,抽得木屑亂飛,在土場旁邊的木柱子留下了個大大的“叉”。

“下個訓練,失敗者受兩鞭!”

此言一出,所有新手一起呲牙咧嘴。看著木柱子那深深的“叉”,自覺心怕的直縮。

“聽好了!我把這狗放出院子。一盞茶功夫,你們出去,給我捉它回來!”王天逸這命令一出,大部分臉露喜色,沒想到這任務卻也不怎么難。

“聽著!我要活得,連一點傷也不能受!要是你們用內力傷狗內臟,過兩天狗一旦有事,我抽死你們!”王天逸冷笑道。

大家剛露出喜色地臉又僵住了,原來是徒手捉狗啊。看這狗個頭這么大,又這么兇,怕是專門訓練的看家犬,要擊斃容易。要活捉可就麻煩大了。

但還是有幾個徒手格斗功夫高地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心道:別說狗,狼大爺我都赤手捉過。

“這有要求!”王天逸繼續說著:“這次行動,只能有一個勝者!”

“什么?”錦袍隊一起大眼瞪小眼,就圍捕一條狗,怎么可能有一個勝者,肯定是一擁而上然后壓倒在地啊。

王天逸拽了拽了鞭子,獰笑道:“給你們三炷香的時間,只要把狗送到教官面前的就是勝者!只能有一人!你們可以搶!可以偷!也可以偷襲!反正不想在鞭子下血肉橫飛。就把狗自己抱回來!”

說完之后,久久沒人說話,所有人的臉都煞白了,大家都明白了王天逸的意思,原來捉狗只是小意思。關鍵是要自相殘殺啊,試想我捉了狗正滿面喜色往回趕,保不齊背后有同門給我一黑腿,把狗搶走了!

捉狗難不倒高手,但對手其實是身邊的……幾乎是在一個時間,錦袍隊所有新手都眼神異樣的打量起身邊的隊友來。

熟知根底地隊友才是眼中最可怕的敵人,所有人同時哆嗦了一下。

王天逸一腳踢爛木籠,那狗咻咻的沖了出來,王天逸一鞭子抽在它屁股上,打的它沒命地往院外跑。

等了片刻,王天逸一揮手,十幾個年輕高手一起轉身朝外沖去,但因為彼此各懷心思,不自覺和周圍的人保持了距離。

王天逸看著他們的背影一笑,正要回屋喝茶,門外仆役來報:劉三爺來了。

“劉三哥啊,呵呵。”王天逸馬上扔下鞭子笑著朝急吼吼過來的劉三爺迎了過去。

但黑著眼圈劉三爺沒理這茬,他面色驚恐的問道:“剛才我在門口剛要下馬進門,突然看見一條黑狗竄了出來……”

“對啊,有什么說法?”

“我看那狗很像我昨天夜里被偷的大黑啊!”劉三爺一攤手,抑制不住滿面的驚色:“我剛叫了一聲,那狗剛過來,你這里錦袍隊小伙子突然門里墻上竄了出來,咬牙切齒的直撲我的看門狗……,你你你……”

“劉三哥,是這樣地。”王天逸呵呵一笑:“我不是要訓練那群笨蛋新手嗎,昨天我喝酒回來,就叫了秦盾三個人,讓他去代酒樓后院把大黑偷出來。”

劉三哥后跳一步,定定指住了王天逸:“你,你,昨天晚上雞飛狗跳的,整條街的護衛都出來了!愣是沒拿住那賊,原來是你干的!我一宿沒睡好,你害苦我了!”

王天逸也是一愣,轉而怒罵道:“這幾個廢物,練了那么久的功夫,偷條狗還驚了守衛!還居然騙我,說神不知鬼不覺!回來饒不了那些廢物點心!”

說罷,又趕緊給劉三爺作揖,連連道歉,順路把江湖上所有新手地祖宗都罵遍了。

劉三爺也沒法子,只好說:“不要廢了我的狗哈,我養它費了苦心的。以后再干這事,得通知我。你也知道新手們都是截捻的炮仗,炸著的都是自己人!娘的,幸好他們見機跑得快,要是愣頭青,怕現在都被做成包子餡了。”

“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王天逸點了點頭。又連連道歉。

“我來找你,有要事,”劉三爺說道:“昆侖地人今天或者明天就到,我來找你去路口等著,伺侯都派出去了。”

“來的是誰?”

“林羽是章高蟬的頭陣。來的這人是左飛,是林羽的頭陣。”

“好!”王天逸開心大笑:“老朋友了!”

“這不找你。一起去打點禮物,他不是重要人物,禮物沒有提前準備。”

“靴子。好靴子。”王天逸脫口而出:“不……是一身好行頭,他喜好風頭。”

“好,三身上好衣服,記下來。一會讓王兄弟給你比劃尺寸。”劉三爺對身后地師爺說,又問道:“兵器要嗎?”

王天逸想了想左飛那永不換的刀,尋思不換刀是因為左飛感念師恩還是因為戰斗太少呢?畢竟戰斗多地人,甚至一仗就能砍斷兩把好刀。若是前者就不必買刀,若是后者,他們昆侖此刻攻城掠地,他說不定需要。

于是說道:“搞把上中水平的刀。搞把貴的刀鞘,要鑲金帶銀的,一來好看,二來沒錢的時候可以去當,哈。”

劉三爺點頭:“還有什么?”

“這家伙喜歡賭博吧,聽他說過自己逢賭必贏。”王天逸回憶起左飛那大大咧咧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嗨,進賭場的人沒有不說自己逢賭必贏的。”劉三爺大笑道,又說:“賭好辦。在我的賭場賭,他輸了,我直接給他銷賬,讓他玩個痛快。”

“贏了呢?”王天逸反問道。

“以他地級別,幫里給他報賬五百兩。超過的據說從司禮薪水里扣……”

“啥?!”王天逸瞪圓了眼:“從我的錢里扣?”

“你們關系好嘛。”劉三爺呵呵一笑:“別說贏了,他要是輸了,沒賭本不也是得你這個兄弟給墊嗎?”

“三哥,這事你不能這么搞啊,這明擺了搞我……”王天逸一把拉住了劉三爺。

“好說好說!哥哥開賭場的不是!你怕什么啊!”劉三爺一把拉著王天逸,說道:“路上說,說不定他們到地早,得趕緊置辦起了。尤其是衣服,怕沒有合身的。”

王天逸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買不到,用我的,我和他身材相當。不對呀,我要是這么辦,得讓上面給我報賬,難道我出力還出錢不成,哈哈。”

在王天逸他們正要上馬的時候,一個教官跑了過來,行禮道:“司禮,他們回來怎么辦?請訓示!”

王天逸看了看位置還低的太陽,說道:“再讓他們捉一次!這次分隊,分兩隊,讓他們有機會嘗試同袍的并肩作作戰。”

“小心我家在黑!”劉三爺又心疼又無可奈何。

“嗯,對!不準傷那狗一根寒毛!”王天逸表情兇狠的叫道。

下面的教官趕緊用最標準的行禮表示對命令地服從,不過他又說道:“估計他們很快就能做完,然后怎么辦?那個時候,估計有二十六人身上帶鞭傷,怕沒法繼續大體力作戰。”

“我想到了。”

王天逸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交給教官,教官展開一看,卻是一副畫,畫著一個店門,好像是個布店模樣,連旁邊的對聯都寫出來了。

“這個店是永記綢緞店,位置在安江路里面第三個胡同旁邊,我昨夜回來的時候放了一個銅錢在招牌后面,你讓他們照著這個圖去給我滿城找!”王天逸冷笑道:“不限時間,到天黑為止,找不到沒有晚飯,反正現在也不使喚他們。”

“記著,回來后,讓他們畫地圖,把自己經過的地方給我畫出來。身為高手,不熟悉環境不是扯淡嗎?讓他們給我踏破建康一草一木!”

“唉,他們給你使詐怎么辦,比如隨便拿個錢給你。”劉三爺在旁邊嘿嘿笑了起來。

王天逸也是一笑:“他們得把店名和位置給我報出來啊。”

“都是些生瓜蛋子,小心不要逛到慕容那邊去,雖然兩邊客氣,但難保不臭揍一頓,惹起事情來。”劉三爺提醒道。

“好主意。”王天逸扭頭命令道:“讓他們換上便裝,由你們教官領著,先偵察地界一遍,然后再開始。”

“哈哈,他們一定恨死你了。”劉三爺大笑道。

王天逸咬著牙冷笑道:“我不在乎他們恨我,我只要他們怕我!”

“暗組手段啊,名不虛傳。”劉三爺豎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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