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第二百八十三章-紋枰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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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燈火許是燃得太久,火勢已漸暗下,可全神貫注對弈的兩人,凝神對坐,絲毫未察覺到這即將燃滅的燈火,就連一旁侍奉之人,也被這棋局之上的精彩博弈吸引。

屋內寂靜無比,只是時而傳出“啪嗒...啪嗒...”的落子之聲,屋外守候的人更是凝神戒備,無人開口。

濃眉厥鼻,黑面短髯的莽漢似是耐不住性子,將將跨出一步,就被身旁一襲粗布衣衫,面色堅毅目露沉穩的漢子伸手拉住。

短髯莽漢本就是性急之人,哪里管得許多,側目開口:“老吳,你...”

將將開口,見那粗布衣衫的漢子,雙目中迸出些許冷冽之意,短髯莽漢見狀,目中焦躁頓去,立即閉口,耐下性子,不再多言。

粗布衣衫的漢子,讓身旁莽漢住了口,隨即帶著濃濃戒備,抬眸望向與自己二人相距不遠,同樣守在門外的老宦官。

雖是佝僂著身子,一副風吹欲倒的蒼老之姿,可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心底生寒,粗布衣衫的漢子心中暗自嘀咕。

“明明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渾身上下皆是破綻,可若真要動手,這些破綻卻又成了誘敵之處...他身旁什么時候多了這么一位高手。”

許是感受到了粗布衣衫的漢子愈發濃烈的打探目光,亦或是被對方盯的時辰久了,有些不耐煩,佝僂身形的老太監一直微闔的雙目緩緩睜開一線,渾濁不堪的雙目沖著一直打量自己的目光微瞥而去...

四目相交,僅是一瞬,粗布衣衫漢子如受重擊,立時身形不穩,若非身旁的短髯莽漢見他身形搖晃,伸手相扶,粗布衣衫漢子怕是要瞬時仰面跌出。

“怎的了,老吳。”

短髯莽漢,全然沒有察覺,扶住身旁吳奮之時,才覺他渾身微微顫抖,自己與吳奮相識這么些年,無論是生死之局,亦或沖鋒陷陣,從未見過他有膽顫退縮,怎的被那老太監瞥了一眼,就顫抖不止。

張虎德哪里知曉,適才的對視一眼,竟帶著無形的內力拼斗,老吳雖說是軍中上將,可論起武境修為,又怎能敵得過忠齊這等江湖高手,在適才的一招試探之下,已是落了下風。

吳奮并未開口,不是不愿開口回答,只是怕自己開口一瞬,就要嘔出鮮血,多年的行伍生涯,讓吳奮不愿在敵人面前露出怯退之意,眉頭微蹙,便將喉中腥甜咽下,扶助身旁莽漢之手臂,勉力穩住身形,感受到身旁莽漢欲上前為自己出頭,連忙從緊咬的牙關中迸出寥寥數言。

“老張,莫要逞強,這老宦官不簡單。”

張虎德這一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幾人開口,方能勸得住他,吳奮便是其中之一,一雙瞪得溜圓的豹目,對上吳奮沉穩的眸子,張虎德壓住心中怒火,冷哼一聲,再不多言。

而那老宦官,見自己震懾對方的目的已達到了,又變回那般昏昏欲睡的模樣...

“啪嗒...”伴隨著屋內落子之聲再起,那盞撐了許久的燈火終是燃盡,忽地熄滅,室內頓時陷入黑暗。

只在燈滅一瞬,候在房門之外的張、吳二人同時回首,欲翻身入屋,而那老宦官卻毫無反應,依舊微闔雙目,躬身而立。

眼看張、吳二人便要破門而入,卻又聽到細微的落子響聲,而后伴隨而來的便是屋內兩人的暢笑之聲,張吳二人面面相覷,放棄了破門而入的想法。m.

一只纖纖玉手在黑暗之中,手持引燈之物,緩步而來,直至對弈桌旁,小心點燃油燈,方見室內幾人面容。

豆蔻少女,清澈雙眸似湖水,燈火照耀下,粉腮如桃花初綻,燈火閃過她的身前,才見榻上紋枰,已滿布黑白之子。

對坐兩人,一人雖是烏發,可潘鬢成霜,劍眉入鬢,如星雙眸已被歲月稍稍遮去光芒,不過正是因目中光芒稍斂,才更讓人無法看出他的喜怒,可此番對弈,卻是讓他的眉頭微蹙。

紋枰另一側,與這人對坐之人,年歲已長,一襲寬袍,內著素衫,額上皺紋也好,唇角溝壑也罷,襯得他疲態盡顯,不過此刻,他卻手持酒盞,胸有成竹。

豆蔻少女點亮油燈,方才看清這紋枰局勢,不由感嘆,皇伯伯與蕭爺爺二人著實厲害,適才油燈忽滅,他二人竟不起身,只在這黑暗之中繼續弈棋。

不僅如此,皇伯伯更是在無法看得棋局之時,在蕭爺爺嚴絲合縫的布局之中,尋得一絲破綻,連連拍手贊道:“哎呀!皇伯伯這小子,端的厲害,如此一來,蕭爺爺的星位不保了。”

若是旁人在側,擾了圣上弈棋,就算不落個罷官的下場,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但此時圣上落下一子后,全然不在意被身旁的少女擾了心境,反是難得展露笑容,帶著一絲溺愛開口。

“偏你機靈,那你要不要幫幫你的蕭爺爺...弈棋講究心無旁騖,先生思慮太多,反受其擾。”

圣上言畢,將目光轉向對坐的蕭相,并未因王悅兒點亮了屋內的燈而睜開雙目,審視紋枰,依舊微闔雙目。

王悅兒一雙靈動眸子,順著圣上目光轉向蕭爺爺,自是從圣上話語中聽出了言外之意,清澈眸子移向紋枰,心思一動,掩嘴笑道:“皇伯伯明鑒,蕭爺爺他思慮得多,也是為了皇伯伯的江山思慮,更何況皇伯伯乃是天子,本就比常人更受上天眷顧,所以皇伯伯贏,不僅在棋,更是天意吶。”

“哈哈哈哈,你這利嘴...王恬有個好孫女兒。”

圣上放聲大笑,可正與王恬兒交談之時,余光卻見闔目對坐之人,輕輕抬手,伸出食、中二指,從一旁棋罐之中捻出一枚黑子,甚是平穩,手掌未有一絲抖動,順著紋枰微移,直至右上星位...

“啪嗒...”一子落定,棋盤之上,棋勢頓轉。

前一刻還面帶笑容地圣上,面色微變,雖仍是掛著笑容,可那雙龍目之中,已是微顯寒意,不過僅是一瞬,寒意已消,帶著贊許開口:“先生無愧我齊云國士,布局之道,朕不如也。”

睜開微闔雙目,蕭相抬起那雙略顯疲憊雙眸,輕聲開口:“圣上謬贊,這局,臣也是僥幸逃生。”

圣上笑道:“世間萬事,哪里來的僥幸一說,人生如棋,皆需洞察全局,朕不顧一切,破開左相圍困之勢,卻忘了回護自己,落得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之下場。”

蕭相也笑了,不過笑中卻別有意味,向著圣上微伸手掌。

圣上會意,點頭贊許,蕭相這才伸出兩指,從身上的棋罐之中,捻出一白子,平靜開口:“棋勢雖轉,尚可挽救,圣上只稍有頹勢...北邊之棋局好過此局,宗妄小兒不如圣上。”

聽得蕭相直言北邊布局的贊許之言,圣上一直微斂眸中迸出光來,只不過這光中有著幾許得了老師贊許之得意,更有幾許被人看穿之忌憚。

“請先生賜教。”

一旁的王悅兒,心中已是駭然,聰明伶俐的她,自然是聽出了紋枰對坐,掌著齊云天下的兩人,在借棋議事之舉,忙舉步后移,無聲退下,直至門前,方才轉身,推門而出,只留君臣二人在內。

將將掩上房門,就聽身后張虎德快步上前:“悅兒姑娘,你怎的出來了,里面...”

話音未落,就見豆蔻少女白了自己一眼,張虎德會意,立時閉嘴,不在多言。

王悅兒回首就見吳伯伯微微蒼白的面色,立時關切道:“吳伯伯,你怎么了。”

吳奮丹田中的真氣此刻已是平息下來,亦知對方只是震懾,并不想真的傷了自己,不然自己此刻怕早已丟了性命。

不想悅兒為自己擔心,于是極力平緩語氣開口道:“無礙,調息片刻便好,對了,你怎的出來了,蕭相他...”

王悅兒深知吳伯伯性子沉穩,不似虎德伯伯那般火爆,壓低了聲音開口:“圣上正與蕭爺爺議事,我不便在旁,就先在外等候...吳伯伯,我進去時你還好好兒的,你...”

王悅兒言至一半,頓時知曉是誰傷了吳伯伯,圣上深夜前來,未帶任何護衛隨行,只有那佝僂身形的老宦官伴駕,不是他又會是誰。

適才屋內燈滅,定是吳伯伯與虎德伯伯擔心蕭爺爺安危,與這老宦官起了誤會,稍做思考,王悅兒瞬間推斷出了吳伯伯受傷由來。

“吳伯伯稍待,看我如何為你解氣。”王悅兒見意向疼愛自己的吳奮面色蒼白,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悅兒,不得亂來,蕭相還在與圣上夜談。”

吳奮并不在意被那老宦官所傷,亦知圣上微服駕臨,比起自己這點小傷,定是有要事與蕭相商議,無論圣上與蕭相之間,如何不睦,可這二人既愿坐下商議,定是國之大事。

悅兒人小鬼大,心思機敏,氣不過自己吃虧,想為自己解氣,可現在畢竟身處江霖,那老宦官的武藝深不可測,處事還需謹慎為上,當即出口制止。

深知吳伯伯意向疼愛自己,如此嚴肅的語氣,定是事關重大,吐了吐舌頭,不再頑皮,扶著吳奮,老老實實的候在門外。

張虎德哪有這些心思,只想著屋內那人快快離去,自己好拉上老吳飲酒吃肉,不過瞧見悅兒姑娘與老吳安靜等候,也只得耐下性子,陪著二人靜心等候。

屋外的些許動靜,并未吵擾到紋枰對坐的二人,一君一臣開口交談,并未如君臣一般尊卑有別,反是那位九五之尊,略顯恭敬。

“先生,北邊之局,以為如何。”

蕭相聞言,并未直接開口,而是再度捻起一子,略作思索,落于適才頓轉棋局之上。

圣上見蕭相并未開口,只是自顧落子,下移目光看去,本被扭轉的棋勢,隨著此子落定,再度扭轉,耳旁響起蕭相之聲。

“既已落子,便無需悔,又何必在乎老夫拙見。”

蕭相言畢,卻見圣上起身,將手中一直捻動的玉持掛回手腕,移步至自己身旁,不顧一旁火爐之上的藥酒酒壺滾燙,徑直伸手拎起,行至身側,為自己手中已空的酒盞斟滿。

“先生心中明明還有齊云,還有這萬千黎民,卻為何不愿為朕獻策。”

瞧著一旁為自己斟酒的九五之尊,那已被酒壺燙紅的手,蕭相有些恍惚,似又看到了自己當年初入云侯府時,那個眉目英挺,長身玉立的少年郎。

當年求著自己教他之時,也是這般...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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