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第二百一十一章-槍影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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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溫潤如玉的公子,如今也漸成了中年模樣,唯一沒變的,就是他那雙威嚴的眸子,不消看著你,只需目光輕輕掠過,就讓人不自覺的心驚膽寒,心生畏懼。

即便乞兒早已是知天之境的高手,亦是如此,主子的突然到來,讓乞兒不禁心慌,當年師父首級墜地的一幕,再度涌上乞兒心頭,他知道主子身份不簡單,此次來定是有要事交給自己去辦。

回首望向妻兒,乞兒忽然覺得有些不舍,可轉念想起當年要不是主人相救,自己怕是早已死在那群乞丐手中,乞兒心中堅定,自己這條性命早已是主人的了,無論要辦什么事情,自己定要竭盡全力。

“一別多年未見,你可還好。”

見到跪伏在地的乞兒,主人倒先開了口,寒暄起來,口吻一如當年那般云淡風輕。

“托主人的福,小人一切都好,不僅有瓦遮頭,還有妻兒在側,這一切都仰賴...”乞兒忙開口回道。

心中想起當日在師父的小院中,那群無聲無息隱匿在小院周圍的高手,不禁散出內力,感知周邊,可奇怪的是,這次主人來到‏‎‏‎‏​‎‏‎​‏‏‎‎‏‏自己的小院,周圍竟然一個隱匿的高手都未曾察覺的到。

跪地叩首的乞兒,余光越過主人的腳面,瞥向一旁,只有一個紫色直領道袍的耄耋道人陪伴在側,這道人袖至三尺,左手輕持一白玉太極拂塵,搭于左臂上,須發皆白,身姿挺拔,神采身形卻不見年老之人姿態,此刻這道人正手捋長髯,閉目沉思。

道人似是感受到了乞兒內力的感知,雙目微睜,對上乞兒目光,只一眼,就讓乞兒心頭一顫。

“這是何等的武境。”乞兒暗道,自己得了師父內力相傳,當年就已破境知天,雖然這些年未曾踏入更高武境,可在知天一途中,已是穩步向前,不論其他,就在這北地之境中,亦算的上頂尖高手之列,被這道人一眼震的內心惶恐,讓跪地的乞兒暗自心驚。

忙收回內力感知,乞兒將自己的目光從那道人身上移開,盯著主人腳面不敢再有其他念頭,此時卻見主人那雙一塵不染的靴子已是向著自己身后行去。

“好福氣啊,兩個兒子,比我強,讓我瞧瞧這兩個小子...”

聽到此處,乞兒頓覺呼吸停滯,忙調轉跪伏的方向,帶著惶恐開口道:“乞兒今日的一切都是主子給的,沒有主子,就沒有乞兒,更不會有妻子、兒子...”

主人聞言,將抱在手中的孩子送還乞兒妻子,一雙眼睛打量了跪地的乞兒一番,而后開口道:“起來罷...”

乞兒聞言,長舒了一口氣,起身將妻兒扶起,見主人似有話要說,忙打發妻子先行帶著兒子回避,而后想把主人并那道人讓進房中,主人卻抬手開口道:“不必,就在此處說就好。”

妻子帶著孩子回到房中,雖然乞兒不知主人身份,可妻子當年可是公子帶來的,透過窗欞妻子眼神望向小院中乞兒震驚的神情與不停叩首的姿態,妻子的眸中悲傷不已,似已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妻子將孩子安頓好,緩步移至榻旁,從中取出妝奩,沉穩行至桌前,舉起銅鏡,仔細的描眉打扮,銅鏡中的女子端莊秀麗,可那雙美麗的雙眸中已是噙滿淚水...

梳妝完成,妻子又走向已是熟睡的孩子,紅唇輕輕的在兩個孩子的額前輕點了下,做完這一切,妻子帶著釋然笑容,輕拍熟睡的兩個孩子,靜靜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房門被乞兒緩緩推開,乞兒魂不守舍的挪動步伐,妻子看著丈夫不敢直視自己的雙眼,笑道:“怎么了,主人他說與你說了什么重要的事。”

“主人說...他說...”乞兒不敢看妻子的雙眼,甚至連頭都不敢抬,仿佛又變成了多年前,跪在街邊的那個小乞兒,磕磕巴巴的開口,不敢說出主人適才對自己說的話。

“這些年的亂世,想來你也曾看到,當年你的境遇,皆因這亂世而起,若不結束這亂世,會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我心有宏愿,可卻多年未有寸進...”

“我愿輔佐主人達成宏愿...”

“我所需要的,是心性堅韌、無情、無愛的衷心之人,你過了暗牢、毒藥、以命相搏三關,之道待你如子,殺他如同弒父,這一關你也過了,這無愛嘛,我賜婢女予你為妻,便是助你過了心中最后一關,你的兒子...我允你可撫養成人...只要你徹底無情,便能成我之助力...”

‏‎‏‎‏​‎‏‎​‏‏‎‎‏‏主人的話如同驚雷一般,不停響徹耳旁,望著主人淡然的神情,想起這些年的相濡以沫,乞兒心中想著,不如帶上妻兒逃離...

心有所想,眼神不由游離,瞥向自己屋內的金鈴紅纓槍,可恰在心中暗想之際,那一直未曾開口的老道人卻說話了。

“主子的話,是為你好,沒有主人,你不過是路邊乞兒,就連父母都無錢安葬。有時候,有些人,翅膀硬了,就想振翅高飛...可不知,那天空,亦在他人掌控之下。”

道人說話間,渾身散發出的強大內力,瞬間讓早已步入知天之境的乞兒連退三步,方才止住身形。

乞兒大驚,這老道人不僅內力已臻化境,不僅小院之中任何物品,都未曾被他的內力震壞,就連看似毫無內力的主人發絲都不曾掠動,這等對內力的控制,恐怕宗師境都無法做到,難道他已到了那傳說中武境的至高...

不敢在想下去,似是被這老道人的話點醒一般,乞兒轉念想道,這老道的話說的沒錯,若沒有主人,自己恐怕早已死在了那滿是泥濘的街邊,想到當年在街邊所見,百姓們的凄慘模樣...心中亂做一團的乞兒漸漸定下了心神,耳邊又想起了主人聲音。

“怎么,你不愿。”

一如當年他逼著自己斬下師父首級時同樣的口吻,語氣輕柔,可卻透著無上威嚴...

乞兒想起自己的兒子們,想起主人口中的亂世,想起他口中的宏愿...緩緩跪地,心意漸定,叩首開口,一如當年在小院中初醒,立下的誓言:“主人對我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身體發膚也好...膝下黃金也罷...我這條賤命,都是主人的...”

想到這,乞兒抬起雙眸,對上妻子溫柔的雙目,開口道:“主人允了我,可以將兒子撫養成人,只是...”

“我失碎青蓮琉璃盞,這條命本應在當年就沒了,可主子還是從...救下了我,這些年,我嫁給你做妻子,你不善言辭,只默默對我好,我都知道。我的命就送給你做投名狀,只愿來生,還能再嫁給你,只愿來生...我們只是山中...”

說話間,妻子本是噙滿淚水的雙目中已慢慢滲出黑色的血液,口中更是不停的嘔出黑色的血來,身形一歪,就要歪在榻上。

乞兒見狀,忙搶上前去,摟著已斷了氣的妻子,淚水不停的滴落在早已熟睡的孩子臉上,乞兒顫抖的擦去淚水,眸中決意乍現,單手疾出,沖著依在窗邊的金鈴紅纓凌空一抓,長槍如有生命般,向著他的手掌而去...

主人與老道人在小院中正閉目養神,忽覺面前火光頓起,睜開雙目,只見滿身血跡的乞兒身背金鈴紅纓,一手抱著已熟睡的兩個孩子,一手拎著妻子人頭,從房中緩步而出,而這小院房中已是火光漸漸升騰...

老道人并沒有睜眼,依舊是立身閉目,靜待著身旁的主人開口。

見到眸中已無任何情感的乞兒行至身旁跪下,主人唇角上揚,一如當年的年輕公子一般,開口道:“這么多年,還不知你的姓名...”

乞兒跪地,漠然回道:“回主人,小人姓何,自幼家貧,父母說,起個賤命好養活,于是就給小人起了個狗兒的名字。”

主人仰頭大笑,而后開口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用你師父的名字嗎,今日你已過關,之‏‎‏‎‏​‎‏‎​‏‏‎‎‏‏道的名,就賜給你罷。”

乞兒回首望向身后火光,火勢漸起,可卻再沒法溫暖他已漸寒之心,深深再望了眼漸漸被火吞沒的一方小院和溫暖了自己許久的房間,回頭、叩首,目中無光,只是漠然開口道:“何之道,謝主人賜名...”

目中雖然無光,何之道雙目漸漸清晰,當年的乞兒與如今的何之道雙眸漸漸重合,吞入腹中的金鈴紅纓似已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已攪碎,但何之道雙目之中無懼,只剩那頭戴斗笠的神秘劍客,還有那些齊云武林的后輩們...

“山下時,你不是說我不配見你真容嗎,此時、此地、此刻,我倒想見上一見...”

話音落,何之道攜著決然肅殺之意,身形再起,不同于那初升的晨日,整個人卻如夕陽,散發出最后的余暉,撲向眾人。

手中無槍,可這滿是瘡痍的石門殘陣之中卻響徹陣陣金鈴之聲,在顧蕭眼中,那散發著殘陽光芒的何之道,似已化身成了那早已碎為齏粉的紅纓長槍。

晨日之輝,本是希冀之光,可卻被何之道身上的如血殘陽余暉遮蓋,如烏云蔽日,讓人無法直視。

斗笠之下,神秘劍客的聲音雖然沉穩,可還是能聽出一絲凝重,向著身后眾人開口道:“快退。”

言畢,斜系在身的寬袖微動,一股浩然劍氣從神秘劍客袖中而出,登時劍吟響徹,震的身后顧蕭等人頭暈目眩,只得運足內力以抵擋劍鳴。

劍吟漫天,槍影至巔,

生死處,片刻間,

槍凝決意當先,劍似盤古開天。

神秘劍客真氣不僅發出劍鳴之聲,更在瞬息間已凝出劍形,迎上了那抹如血殘陽的槍輝...

“這便是真正的凝氣化形...”這是顧蕭在失去意識前所見的最后一幕,已讓難掩心中震驚。

可接下來那神秘劍客與已至巔峰的何之道,劍槍對碰產生的巨大氣浪,將在場眾人盡數震的昏厥過去...

槍影落,

劍鳴消,

勝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