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第七十一章 燈下兒黑

小樓峰,馭嶺寨。

胡豹正得意洋洋的看著手下搬運著寨中錢糧,身后扛刀的嘍啰們還在不停的奉承著,自家寨主威武云云。

正得意間,忽然見到章大耳一邊叫嚷,一邊狂奔而來。胡豹坐在那張原本屬于沈馭樓的寨主交椅上,悠然的翹著腿看著虎頭寨嘍啰們干活,見那章大耳驚慌失措的樣子,胡豹慢悠悠道:“慌什么?”

“稟寨主,那..那沈..馭樓..哎喲..”許是跑的太快,剛跑到馭嶺寨議事廳前的章大耳一腳絆在門檻上,整個人摔了個臉著地。

胡豹聽那章大耳慌張叫嚷,又隱約聽到‘沈馭樓’三個字,本來悠閑的神情頓時消失。從那寨主椅上彈起,胡豹縱身躍到章大耳身邊,一把薅起章大耳,吼叫道:“你說什么,說清楚點,沈馭樓尸體呢?”

章大耳本就摔的七葷八素,臉部著地,此刻鼻梁都已摔歪了,兩個鼻孔中正不停留著鮮血,又被胡豹拎起一吼,更是頭昏腦漲。

胡豹急于知曉剛才章大耳到底在叫嚷著沈馭樓什么。于是吩咐身旁的扛刀嘍啰們將章大耳抬到桌上,過了片刻,章大耳似是回了神,趕緊從桌上滾下來,向自家寨主跪地稟報道:“稟寨主,那..那斷崖下,共發現三具尸首,并未見到沈馭樓的。”

“你說什么?”胡豹適才就已覺得事有不妙,聽了章大耳說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那沈馭樓尸首不見了,從這斷崖墜下,覺無可能生還才是,沈馭樓此次真的逃得性命,今后這虎頭寨怕是永無寧日了。

想到此處,胡豹扯著自己的大嗓門向外吼道:“都他媽別搬了!”

一聲大吼,馭嶺寨中那些忙著翻箱倒柜,搬運財物的嘍啰們都停了下來,望向自家的寨主,嘍啰們納悶著,剛才寨主不是還喜笑顏開,怎的突然就變了臉。

“章大耳,劉老四,你們各帶五十人,順著大道散開,細細搜索,不能走脫了他。吳老七,你帶上二百人,順著這林中各處小道給我搜,就算他沈馭樓命大,沒摔死,一定也受傷不輕,他跑不遠的。”胡豹扯著嗓子吩咐道。

得了命令的眾人,隨后召集起各自手下的嘍啰,紛紛抄起兵刃而去。

“對了,你二人回虎頭寨,吩咐下去,讓韓老九嚴守寨門。”胡豹將人手分配后,又擔心起虎頭寨,隨后吩咐給自己扛刀的兩個嘍啰道。

“得嘞,我們這就去。”兩人得了寨主吩咐,拔腿就向虎頭寨方向而去。

“不行,我得去尋那性尺的,他手下那班人,武藝高強,興許能發現些蛛絲馬跡。”胡豹想到這,又張口嚷道:“你們誰見到性尺的那班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回當家的,我看他們下山后,向著西北方向去了。”一個拎著雙刀的嘍啰回道。

胡豹拎起刀,向著剩下的嘍啰嚷道:“剩下的人,隨我去尋那性尺的。”言畢,帶著剩余眾人,向著西北方而去。

沈馭樓好不容易從林中穿出,帶著傷沿大路狂奔了許久,只覺得傷口疼痛難忍,氣息不勻,眼前發黑。只得強忍傷痛,席地而坐,調整內息。

可還未歇息片刻,又聽得身后雜亂腳步與人聲吶喊,應是百人有余,心知是虎頭寨的追兵沒發現自己的尸體,正在走查。

若是身上無傷,別說是這百余人,便是虎頭寨傾寨而出,也甭想阻攔自己,可現在自己渾身是傷,真氣潰散,勉力凝聚丹田,便疼痛難當。動起手來,只怕三五個嘍啰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想起兄弟們的臨終囑托,沈馭樓咬牙站起身子,轉身鉆入林中,尋小路行去。約莫行了一盞茶的功夫,只聽到小路中人聲鼎沸,火把通明,忙閃身入了林中,隱匿身形。

“寨主說了,小道要仔細搜尋,那沈馭樓墜崖之前就已受了重傷,他跑不遠的,他的腦袋可值千金。小的們,給我自己的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出來。”一個領頭嘍啰手舉火把,向著其余眾人說道。

“得嘞!”“放心,吳七哥,那一千兩黃金咱們兄弟手下了。”眾人舉著火把高聲回應。

不遠處林中的沈馭樓心中絕望之際,這大路有追兵,小路也有人搜尋,難道真的天亡我沈馭樓嗎?

就在沈馭樓準備閉目等死之際,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呀,燈下黑,他們此刻都以為我沈馭樓逃命去了,絕不會想到我還敢回去。

想到這,沈馭樓又燃起了生的希望,聽到身后大路的腳步越發的近了,已容不得多想,沈馭樓俯身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石塊,勉強提起一絲力氣,向著遠處用力一擲。

雖然身受重傷,沈馭樓畢竟也是初窺境的高手,石塊向著林深處飛去,帶著破空之聲飛了片刻,撞在林間樹干之上,發出一聲沉悶響聲。

正在小路搜尋的吳七等人聽到了林深處的響動,眾人紛紛抄起兵刃向著響聲發出的地點奔去。

沈馭樓計成,見火光漸漸遠去,忙捂住傷口,向著小樓峰奔去。

“尺兄弟,實是沒有辦法,這才前來尋你們,適才在林中,你的兄弟攔住了我等,我實在不知你正辦著要事。”胡豹正在向尺千刃解釋著。

自己帶著一眾嘍啰順著尺千刃等人離開的方向一路尋找,遠遠聽見林中有兩幫人在交談著什么。

帶著人正要上前,卻聽到空中有衣袂聲響起,一道人影從空中越過,攔在胡豹眾人身前。此人長著鷹鉤鼻,雙目細小,此前就是尺千刃的隨行之人,讓胡豹印象深刻。

見到他,胡豹趕忙上前道:“兄弟,我是胡豹,敢問尺兄弟是不是在林中,我有要事與他商議。”

“我家大哥正在與重要的人見面,有何事等大哥談完再商議不遲。”鷹鉤鼻似乎并未將胡豹放在眼中,只是冷冷的攔住了虎頭寨眾人的去路。

“兄弟,我真的有要事,要不然,你幫我代為傳話,告訴尺兄弟,那沈馭樓沒死,他跑了。”胡豹在與尺千刃聯手圍攻馭嶺峰時,曾見識過鷹鉤鼻的武藝,即便是鷹鉤鼻絲毫不給自己這個虎頭寨當家面子,仍然是客氣的向鷹鉤鼻說道。

“等著。”鷹鉤鼻想了想,開口讓虎頭寨眾人候著,隨即運功一躍,飛上樹梢,幾個縱身后,落在尺千刃身旁,將胡豹敘述的事,告知尺千刃。

雖然鷹鉤鼻離開此處,前去傳話,可胡豹仍然不敢貿然前去,只能著急的原地等待,殊不知,正是他的到來,避免了尺千刃等人與柳飄飄的一場大戰。

看著尺千刃冷著臉從林中行出,胡豹趕忙湊上前去:“尺兄弟,那沈馭樓沒死,小樓峰斷崖下,沒發現他的尸體,這周圍我都已經差人去搜了。”

尺千刃本打算借著這虎頭寨瓦解嶺州綠林之后,將這群人全部滅口,一個不留。這樣自己便可借著嶺州之力重立新門派,到時再從這柳飄飄手中取得墨者令。

尺天涯等人接令前來會合,自己用墨者令命尺天涯交出掌門之位。如此一來,自己則是名正言順的‘墨門’之主,讓一直瞧不上自己的師傅在地下也看看,自己才是能將墨門所學發揚的真正人選。

不料那柳飄飄帶了一個高手隨行,出乎了自己的預料。適才就算是與那柳、費二人火并,只怕也討不到好處。

依那柳飄飄所言,若想從他手中得到墨者令,就要去截殺萬鈞。看來還是不能先殺了這群廢物,倒是可以利用胡豹這群人打探萬鈞行蹤,再用虎頭寨數百人命和尺天涯那班人拖住萬鈞護衛,到那時,自己再帶人將萬鈞斃于掌下。

至于那個什么沈馭樓,一個草寇而已,跑便跑了,不足為懼。

想到此處,尺千刃冷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向著胡豹開口道:“胡寨主,那沈馭樓逃便逃了,有什么可擔心的,有我等再小樓峰,不用擔心,若是他還敢回嶺州,我定幫胡兄取了他的性命。”

胡豹望著尺千刃那冷著的面容盯著自己打量著,眼中似有殺意流轉,可隨著他神情一變,又開口說出為自己撐腰的話。

胡豹頓時送了一口氣道:“尺兄弟,尺當家,你是不知道,那沈馭樓對你們來說,那是如螻蟻一般,可對我來說,他一日不死,我寢食難安吶。”

“既然我與胡寨主同舟共濟,胡寨主又開了口,鷹鉤鼻、煙袋鍋。”尺千刃微微側首道。

“在。”煙袋鍋和先前那鷹鉤鼻二人從身后眾人中行出。

“他二人一人擅長追蹤盯梢,一人腳力了得,你讓人帶我這二位兄弟去尋那沈馭樓蹤跡,胡寨主且隨我回小樓峰,正好我也有些事要拜托胡寨主。”

胡豹見識過鷹鉤鼻的輕功和伸手,自然放心這二人,于是便吩咐自己虎頭寨眾人帶這二人去崖底搜尋沈馭樓下落。自己隨著尺千刃眾人又想小樓峰,馭林寨而去。

沈馭樓覺得自己的腳步越發的沉重,見小樓峰中已被虎頭寨搬空了,心中更加悲痛。

一番打探后,果如自己所料,這些虎頭寨的嘍啰們都已下山去搜尋自己的下落,反倒這小樓峰上,無人把手。

拖著沉重的身體,進入議事廳,這里也早已被搬空,望著熟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些桌椅。沈馭樓自嘲一笑,做賊的反倒是被洗劫一空。

真自嘲間,沈馭樓聽到寨門外,胡豹的嗓門嚷道:“放心,只要尺兄弟幫我尋到那沈馭樓,我胡某人保證,尺兄弟要從嶺州探查任何事情,都不在話下。”

說話間,一行人的步伐徑直向著議事廳前來。

沈馭樓忙挪動身體到了自己那寨主位旁,俯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片刻,指尖感覺到一處凹陷處,雙指用力一扣,‘咔嚓’一聲,一人寬的暗道口赫然出現在地面,真是此前沈馭樓掌控了小樓峰后,命人特地挖掘的逃生暗道。

只可惜這條通往山下的暗道尚未完工,小樓峰便遭到偷襲,如今聽動靜,胡豹與那群黑衣勁衫人不知為何又去而復返,自己只能先躲進這暗道,等他們離開后,自己再設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