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第十三章 有客南來

自前些日子顧蕭將自己刀劍齊出卻差點心智混亂的修習之事,稟報了師傅,被師傅訓斥了一番,說非要把自己練的走火入魔方止,顧蕭便不再同時施展青衣訣與易水殺氣,可不催動殺氣,刀劍齊出竟一點兒威力都沒有,顧蕭便不再執著于青衣訣與殺氣的同時施展,每日只將兩種真氣分開修煉。

修煉之余,顧蕭與踏雪這對‘無歸山雙煞’可將這山中百獸都禍害的不輕,時常在顧蕭研習青衣訣真氣與易水殺氣的影響下,每日專注于吃喝和叫醒工作的踏雪似也成了習武之貂。一日顧蕭在封頂修行,踏雪在山下竟獨自捕殺了一只覓食野豬,讓結束了當日修行的顧蕭滿山的找尋踏雪聲音的顧蕭大吃一驚,要知自己當年鍛體境成,要捕殺這陳年野豬也非易事,可踏雪竟獨自完成了。一人一貂好不容易將這六十余斤的野豬帶回草廬,饒是李叔和師傅都對踏雪刮目相看。

老李的身體已經好的多了,金靈九轉丹和顧劍一的心法,讓老李不再受陳年舊疾的困擾,甚至老李這多年不見精進的境界有了一絲破關的松動,這讓老李平日里不多的笑容近幾日凝在了老李的嘴角,下山采買還是喂馬做飯,居然哼起了小曲兒。

顧劍一正在后山陵園內望著石碑獨酌,仿佛這世間除了顧蕭和那件久久放不下的“一晌貪歡”,已經沒有什么事情能讓顧劍一的心再有波瀾,單手持酒囊,觀賞著老天爺的寒意,口中品嘗著春日醉,酒意翻騰,才讓顧劍一的心跳略微的快了一些,也讓顧劍一感覺自己還活著。

顧劍一微闔雙目,春日醉入口綿柔,入喉悠然回香,與那人愛喝的烈酒截然不同。思緒又隨著酒意浮上心頭。

“劍一,你也是七尺男兒,怎的愛喝這柔柔弱弱的酒水。”

“不知是誰,初來我家,一口一喚‘顧先生’,一盞一贊‘春日醉’,好像還端著‘春日醉’高歌一曲來著‘酒入喉,壯志未酬,磨槍礪馬吾自游。志不改,神仙不采,千古溪山幾度開’”

“咳咳.....那不是初次見面,客氣一下嗎,高帽子要先給戴起來不是,再說了,你不也跟著唱來著。如今我們可是兄弟了,兄弟之間,沒那么客套,只在心意相通。你我二人聯手,將那宗老兒打的臥床不起,若不是父王傳我隨他入京,我定要一路北上打到他的老家去。”

“大哥用兩境修為換我不失真氣,劍一仍是心有內疚。”

“男兒不必扭捏,你衛我趙國百姓,甭說這兩境修為,就是以命換命,大哥也絕不含糊。”

“趙帝殘暴無度,為何大哥還要輔佐于他。”

“我齊家世受皇恩,當今圣上只是被奸佞所蒙蔽,今次我父王傳我便是一同進京,一則將這戰情稟明圣上,一則也是父王想在京城勸諫皇上,那京城佞臣們見了父王定然不會再蠱惑于圣上”。

“可皇帝....”

“誒,劍一不必多言,待我京城歸來,咱們把酒言歡,我江霖美女如云,溫婉可人,到時給你說個媳婦兒,如果我媳婦生了個兒子,我讓他拜你為師,你這一身武藝,如今可是名震天下了,宗師之境,將那北晉謫仙老兒打的落荒而逃,并立下誓言,此生再不出晉土,哈哈。”

“那我便陪同大哥走一趟京城。”

“你與那北晉老兒斗的一身是傷,我此番去,一路遙遠,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霖京養傷,我此去快則兩月,慢則一年,便回霖京,那時你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那時估計我那弟弟也回來了,咱們哥三到時再把酒言歡。”

顧劍一微闔的雙目睜開,雙目微微瞄向身后,一黑袍之人遙遙望著石碑而來,有別于顧蕭當日踏雪輕功而行不留絲毫痕跡,此人穩步走向顧劍一,雪中卻無腳印痕跡,可見其輕功可怖之處,涼州城至這無歸山,如此路途,片雪未沾其身,黑衣人不露面容,藏在黑袍兜帽之中。

顧劍一見黑袍人已至陵園中,放下酒囊,衣袖一揮,將石碑上的積雪掃落干凈,黑衣人仍是保持適才的穩健步伐,至顧劍一面前。

“又是三年了”。黑袍人開口道。

“不錯,時光如酒。”顧劍一緩緩拿起酒囊,仍是品著春日醉,開口道。

“我主見你信物,命我前來”。黑衣人的話語似無任何情感。

“一晌貪歡,望離山莊可查”,顧劍一口中春日醉入喉,開口道。

“知道了。”黑袍人回應完,轉身便走。

“那孩子的事,還是讓他自己去做比較好。”顧劍一見黑袍人轉身離開,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他在哪?”黑衣人定下身形,問道。

“每日去山上修習武藝,午時才歸”,顧劍一答道。

黑袍人聽得顧劍一所言,挪回身子,開口道:“江湖中人只知‘宗師斗謫仙’,卻少有人記得顧劍一了”。

“無妨,憑清閑,似神仙,無用虛名是人間”,顧劍一朗然一笑,開口又灌下一口春日醉。

“三年前你讓他下山歷練,便是為了讓他自己去查”,來客黑袍之下雖看不清面容,哪怕是詢問的句子,都聽不出任何情感。

“父母長輩之仇,怎能假手他人”,顧劍一放假酒囊,望著黑袍人。

“吾主,不算他人”,黑袍人無情感的回答中似是夾雜了一絲憤怒。

“也是,這三年暗中護他,辛苦你了”,顧劍一說道。

“吾主有命,無有不從”,黑袍人又恢復了平靜之聲。

“雛鷹總要離開庇護,方能展翅高飛”,顧劍一收起酒囊,望著黑袍人說道。

“當年就曾聽聞你‘智劍雙絕’”,黑袍人聽聞顧劍一所言,寬大黑袍衣袖中,忽的露出一柄長劍,劍很普通,非鑌鐵,亦無金銀玉飾,神州大地各處城內的鐵匠鋪內百錢之資就可買到,可偏偏是這平常的長劍,此刻握在黑衣人手中,卻讓顧劍一適才輕松愜意的神情,變為肅然。

黑袍人渾身透著絲絲劍意,直沖云霄,本就落雪的天氣,在劍意催動下,風勢漸起,呼嚎寒風,掃過周邊高木,天之玄云,如起重重陰郁,黑袍人如雕像一般持劍站著,絲毫不動,顧劍一也身形不變,二人就這么默默站著,片刻后,顧劍一眼前飄落一片雪花,就在顧劍一眼神微移之時,黑袍人輕輕抬手,刺出一劍,劍勢極緩,卻讓周身的落雪凝結于空,原來非是劍勢緩慢,而是出劍太快,周邊時間都被劍光凝滯。

劍光閃過,顧劍一身形未動,仍是抬手喝著春日醉,再觀黑袍人,已連退十余步方才止住身形,劍已斷,適才被凝結于空的飄雪繼續落在地面,化為這層層積雪中的墊腳之物,沒人瞧見適才顧劍一是如何破開這一劍的。

“以你修為,不會露出破綻,可若不抓這機會,實是無處下手”黑袍人自顧自的說道。

“適才一劍,知天境內,無人可當,唯避鋒芒,方得性命”,顧劍一望向黑袍人,開口贊許道。

“可你未出劍。”黑袍人望著自己的斷劍道。

顧劍一笑了,盯著黑袍人,輕聲開口道:“我心中有劍。”

“多謝。”黑袍人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適才只有黑衣人知,只在自己長劍刺出之時,顧劍一就已破招。

“吾當自回,稟主人,讓那孩子自行闖蕩,‘一晌貪歡’,吾亦查之,有線索,告訴你”,一招敗北,黑袍人稍有吃驚后,便又恢復了之前的平穩聲調。

“你來之時...”顧劍一開口,話未說完。

“有人跟著,被我殺了,無活口”,黑衣人似乎早就知道顧劍一會問一般,開口回答,抬腳欲走之時,又回身說到:“望離山莊,三年的英離帖,英離會,都會如期舉行,若要查,去汴京”。

望著黑袍人遠去的身形,顧劍一沉思良久,又抬頭望向峭壁,那顧蕭日日修習之處。

此時的顧蕭,正修習完青衣訣與易水殺氣,經幾番嘗試,沒法在心神不受影響下同驅兩股真氣。也只得作罷,望著一旁大吃大嚼的踏雪笑罵道:“你這家伙,平日里只是吃吃吃,居然也像習武之人一般,居然能獨自擊殺野豬。”

爪中的最后一口肉干一翻咀嚼后吞入腹中,踏雪覺得意猶未盡,聽得顧蕭話語,踏雪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沖著顧蕭:“吱吱吱。”

“知道了,知道了,沒吃飽是吧,你都胖了一圈了,胖貂”,顧蕭打趣道。

“吱吱吱”,胖貂將日漸肥碩的腦袋搭在顧蕭腳面,好似再說,既然知道了爺的意思,還不趕緊去弄些好吃的。

顧蕭正待繼續笑罵踏雪,只見陵園方向,一股滔天劍意沖天而起,引得風起雪盛。可這無歸山中能引得天像的只有師傅,這股劍意雖強,但比起師傅仍是弱了許多,顧蕭心中第一感覺有高手造訪,顧不得再與踏雪調笑,忙將踏雪摟入懷中,運起云縱,飛身下峭壁,向著陵園方向而去。

一路飛奔,顧蕭將點水、踏雪、云縱已施展到極致,不多時,便已飛身入陵園中,見得石碑越來越近,顧蕭來回探尋,卻只見到顧劍一在石碑前獨自飲酒。

“師傅,適才我在峰頂練功,見這陵園處有股劍意引得天象異變,是否有外人到訪。”顧蕭在這無歸山中多年都不曾見有外人至山中,可適才天象,卻不只師傅一人內息發出,顧蕭擔心顧劍一的安危,開口問道。

“卻有老友到訪,過了兩招,無妨。”顧劍一開口飲了一口酒,看著顧蕭著急的樣子,不知是酒意,還是這已然放晴的天空透過層層枯樹映射在身上的陽光,只覺得胸口有股暖意升騰。

“什么,師傅的老友不是在…”顧蕭聽師傅說著無礙,也好奇這么多年還第一次聽師傅說有老友來探望,不禁望向峰頂那無名石碑處。

顧劍一看著顧蕭那副模樣,笑道:“為師雖多年不出江湖,可也不止那一個朋友。”

“那師傅怎么不多留他一會,師傅的老友自是蕭兒長輩,蕭兒自當拜見一番。”顧蕭被師傅識破了自己玩笑之言,尷尬的撓了撓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