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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

又過數日。

黑龍臺。

府衙之中。

鷹、狼、影、鴆四大指揮使齊聚一堂。

這些平日里威風八面,跺一跺腳都會引得朝堂震動的大人物們,彼此面面相覷,一言不發。

氣氛有些沉凝,安靜到針聲落地可聞。

約莫僵持了半柱香,這才有人說話。

“朱大人,十皇子搬進東宮都有些日子了,為何還沒召見過你。”

長相憨厚的狼衛指揮使蔣恭,有些發愁的問道。

眾所周知,黑龍臺的聲威權勢,全部來自于天子的信任。

否則。

一幫干情報工作的諜子、混跡江湖的武人,哪里有資格監察百官。

眼下趙穆成為皇儲,卻遲遲沒有召見鴆衛指揮使朱儉。

大家都是官場上摸爬滾打過的老油條,多多少少都能琢磨出幾分意思。

“皇儲上位,服喪守孝,安撫朝臣,整頓禁軍……那么多事情要忙,沒有召見黑龍臺有什么奇怪。”

朱儉面無表情說道。

“我勸蔣大人多把心思用在辦公上。殿下怎么做事,用不著你來教!”

“啊,這……朱大人言之有理。”

蔣恭被懟得無言以對,只能訕訕笑道。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他攥緊拳頭,眼底掠過一絲惱怒,按捺著情緒沒有發作。

“天子駕崩,又不是你親爹、親娘死了,至于如此做作么!”

蔣恭面上堆笑,心中卻暗自犯著嘀咕。

自從天京皇城鬧出那場大事后,朱儉近段時間就顯得很反常。

整日陰沉著臉,好似有人欠了他幾萬兩銀子,時刻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勢。

這天子駕崩,諸位皇子皆薨,跟你有什么干系?

京城家家戶戶都帶縞素,也沒見誰真的披麻戴孝去哭喪啊!

蔣恭瞥了朱儉一眼,認定對方是裝模作樣,為自己邀名罷了。

“兩位大人別動怒,有話好好說。”

影衛指揮使周溫插了進來,打圓場道: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十皇子榮登皇儲大位,不日就要登基九五,我們確實也該想些辦法,湊上去表個忠心。”

“那位殿下本就沒什么根基,正是用人之際,怎么也不可能拒絕黑龍臺的示好。”

周溫表面上從容自若,其實心里慌得一批。

他是赤心教的細作。

自從魔門六道襲擊天京皇城后。

這位指揮使大人每日都是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哪天被揪出來。

然后丟進詔獄,遭受各種酷刑折磨。

午夜夢回,好幾次都被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苦等了幾天,他嘗試過再去紅袖樓。

可赤心教的左使云清卻避而不見,也未傳話過來。

“早知道就不該上魔門這艘船!弄得現在騎虎難下!”

周溫搖著折扇,惱怒地想著。

他為赤心教鞍前馬后,立下不少功勞。

臨了。

不僅連半分好處都沒落著,還被棄之如敝履。

“怎么表?抓幾個散播謠言的別有用心之人,還是掃清魔門放在天京的暗樁,以儆效尤?”

鷹衛指揮使紀良哼了一聲。

自天子駕崩于花萼樓,京中有不少人舊事重提,把十皇子的那句批命翻了出來。

暗示趙穆是災星,這才克死父兄。

甚至已經編出幾首歌謠,說什么黑龍吞蛟蟒,大周氣數盡。

各種輿論甚囂塵上,弄得不少人信以為真。

“該抓的抓,該拿的拿。”

朱儉面色凝重。

他的心情與周溫差不太多。

本來效忠于武安侯,幻想著建功立業,青史留名。

可卻沒有料到十皇子半路殺出,一舉掃清魔門,抬手鎮壓趙愷,成為主宰大周氣運的那條真龍。

這樣的變化來得突然,也令人措手不及。

諸多后手都未來得及施展,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朱儉嘆了一聲,收拾心情,沉聲道:

“一月之后就是登基大典,我不想再聽到天京有人議論十皇子。”

“不管那位殿下用不用得上黑龍臺,我們都要做好分內之事。”

蔣、周、紀三人神色肅然,心頭微凜,點頭稱是。

大廳之內,復又歸于沉默。

大周的局勢岌岌可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一月之后,六大圣地趕來觀禮。

這個消息已經通傳天下。

許多人都在揣測。

是不是大周王朝得罪了圣地。

“山雨欲來啊。”

朱儉眉頭擰緊,他知道更多內幕,故而更加憂心。

大周沒了侯爺,也不知道那位殿下能不能頂得住圣地怒火。

如今十皇子氣運如虹,紫霄宮可能不會出手。

可人之氣數、運勢會有衰竭,尤其是一朝之天子。

國運動蕩,牽連自身。

若是大周二十六州掀起烽煙,各路反王呼嘯肆虐。

那位殿下又該如何?

他一人居于深宮,即便親自鎮壓,恐怕也是分身乏術。

朱儉越想,越覺得大周氣數凋敝。

縱然有真龍出世,也難以翻身。

“今日看起來是要下雨了。”

大廳氣氛沉凝,待著也沒意思。

蔣恭隨口說了一句,準備起身離開。

他瞧了一眼面色冷肅的朱儉,冷哼道:

“無非是陛下養的一條狗,現在沒了舊主,看你還能得勢到幾時?”

十皇子即將登基大位,自然要啟用新人。

蔣恭仔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頗有機會。

“我去逮幾個去丟進詔獄,看還有誰敢造謠生事。”

紀良磨了磨指甲,陰柔臉上蕩起一絲笑意。

“順路,同行。”

周溫接了一句,抬頭看了眼陰沉的天氣。

“那就都散了吧。”

朱儉擺手道。

四位指揮使各懷心思,正要分道揚鑣之時。

一聲巨響驚動黑龍臺。

像是有人踹動大門。

不用幾位指揮使發號施令,身著玄魚服,腰跨繡春刀的黑龍臺衛士一擁而出。

“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黑龍臺府衙鬧事!”

腳步聲,大喝聲,拔刀聲,幾乎連成一片。

“咱家奉皇儲之命!手持兵符!凡有攔路者,皆以謀逆抗旨大罪論處!”

坐于大廳的四位指揮使,聽見一道中氣十足,陽剛無比的嘹亮聲音。

皇儲?

兵符?

蔣恭和周溫首先震了一下。

他們對視一眼,大步邁出,走至中庭,看到披甲帶刀的衛士圍成一圈。

長刀出鞘,寒光四溢。

立在中間的是一個內侍袍服的年輕宦官,神色淡然,毫不畏懼。

此人身材高大,憑空有股血勇之氣。

若非面白無須,加之穿著打扮。

乍看之下,完全瞧不出是個太監。

“咱家倒要看看,黑龍臺到底是聽皇儲的任命,還是服指揮使的調遣?”

氣度昂然的劉進,手握兵符令牌,環視眾多抽刀衛士。

凡境六重的護體真氣震蕩四周,帶起“嗚嗚”風聲。

“好深厚的功力!”

周溫瞇了下眼睛,略有疑惑。

皇城大內什么時候出了一個生面孔?

“這位公公不知是什么品級?分屬內廷十二監何處?”

蔣恭站在臺階之上,俯視著對方,視線緊盯著兵符令牌。

“咱家為東宮辦差。”

劉進斜睨了一眼,故意裝出一股傲氣。

“皇儲殿下有何吩咐?”

蔣恭笑問道。

“黑龍臺四大指揮使,即刻革職查辦。”

劉進白凈的面色抽了一下,淡淡道:

“鷹、狼、影、鴆四衛,暫時由我接管。”

此言一出,如巨石落于平湖。

砸出大片浪花,引得眾人嘩然。

“皇儲殿下要革我等的官職,總得有個說法吧。”

適才還笑吟吟的蔣恭,像是雜耍藝人表演變臉一下,瞬間就陰沉下去。

他還想著怎么示好表現,謀求上位呢。

結果沒想到,晴天霹靂直接轟下。

革職查辦,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蔣指揮使,你這話問得未免讓人發笑。”

劉進眼中透出輕蔑之色,理所應當道:

“殿下金口玉言,乾綱獨斷!”

“既然說要革職,那便肯定是各位大人辦事不力,活該受罰,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莫非,爾等還想抗旨?”

說到最后,劉進運起真氣,內侍袍服充盈鼓脹。

精純無比的童子功力,好似一只無形大手攪動風云。

氣浪翻滾,洶涌澎湃!

圍在身邊,抽刀披甲的黑龍臺衛士。

受到那股銅墻鐵壁似的真氣沖擊,一個個東倒西歪,摔飛出去。

“好膽!傷我黑龍臺的人!”

蔣恭揮動大手,屋頂樓上猛然竄出數十條黑影。

勁弩上弦,強弓拉開!

仿佛下一刻,只要劉進有任何妄動。

就地射殺,絕不容情!

“蔣指揮使,你這可就是抗旨了。”

劉進笑瞇瞇道。

見此情況,他反而把兵符令牌收了回去。

也就在這時候,門口顯出七道同樣穿著內侍袍服的人影。

個個都是氣血如爐,陽剛威猛。

“都是凡境六重……”

蔣恭臉色難看無比,心中生出懼意。

皇城之中,何時多了這些高手?

“不瞞你說,蔣指揮使,咱家出宮之前,得了皇儲殿下的口諭。”

八道人影立于庭院,劉進站在中間,桀驁道:

“若有不服者。”

“殺!”

“若有抗旨者!”

“殺!”

“若有拒捕者!”

“殺!”

三個殺字,如劍鋒直指眉心,透發無盡寒意。

另一個同樣長得高大,相貌顯得樸實的年輕宦官附和道:

“總之就是一句話,我等有便宜行事之權。”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