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咦?!小宇你怎么……”
天朝上嗨附近的小城市,徐志摩的故鄉,一個叫雙山小區的小區內門市房門口,算是一個小手工襪子作坊,看起來四十五六歲出頭的中年女人正在指揮誰干什么活,她自己偶爾也搭把手。給力文學網
突然一聲叫聲讓她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個滿臉笑容背著行李箱的……胖子。
“你哪瘦了你?!”
女人就是王琳,韓過親愛的母親大人。見面沒寒暄,直接上前懟出尖銳問題。
皺眉打量韓過,王琳上前拽著他:“不是剛打電話嗎?怎么就……還說你瘦了,也沒瘦多少啊。”
韓過呵呵笑了笑:“好久沒見,抱一個吧?”
“少整這個。”
王琳瞪他一眼,回頭看看旁邊也盯著這邊笑的人。
小作坊,也不是王琳的。幫老板管著而已。
小襪子作坊也有些工人,女孩居多。都是不少本地或者外地來的小姑娘,當然也有二十七八歲的,不過都結婚了,還是和自己老公一起在這里工作。
王琳威信很高,他們也都笑著上前,叫著小宇哥。都親切打招呼。韓過笑著點頭,拿出禮物給她們,韓國一些糖果:之類的。
分發完之后,韓過隨即看著王琳:“我那個小屋子還租著呢吧?”
王琳指著一邊不遠處:“沒退房,你走時候說說不定還回來。就先留了半年……”
停頓一下。王琳看著他:“你怎么又回來了?”
韓過一頓,笑著攬著她:“那跟我去看看吧,我還給你帶禮物回來了。”
王琳也沒多說,轉頭招呼一聲,隨即跟著韓過一起朝著道路對面走去。韓過曾經住著的地方,離這里也就一百米不到,還不是直線距離,直線距離更近。
吱嘎。
門推開。韓過出神打量屋內,熟悉的味道和擺設……
“進去啊!你也知道邁不下腳了是嗎?”
王琳推著韓過,嘮叨著進去。韓過笑了一下。宅男的生活環境。你能指望多么干凈利落多么整潔?至少韓過所在的這個小屋子,一共四樓,他住二樓的一個小套間,那是一句豬窩都沒法形容的地方。
地上臟的都不是灰。而是用手都尅不掉的泥點。好神奇的是韓過都不知道足不出戶的自己。鞋上都沒泥。(給力文學網最穩定)瓷磚地面怎么會有。這是宅出一種境界了。一屋子的亂七八糟的箱子,大小不一拆開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上面都有標簽。某某快遞以及快遞單。
韓過買零度可樂牛奶甚至開瓶器都在網上買,看到周圍一切,韓過都不由笑了。
“我說給你收拾你都不讓,每次都嫌我煩。”
王琳還在嘮叨著隨手就收拾什么。
韓過放下行李箱,上前攔住她:“等會我自己收拾。你先看看我給你帶什么了。”
王琳一愣,笑著坐在一邊:“我看看,帶什么了。”
韓過打開行李箱,從里面拿出高麗參,還有化妝品。
“我都多大歲數了,還化妝……這什么牌子?都是韓國字。”
說是這么說,王琳卻看都沒看高麗參,直接拿著一個什么護膚霜擺弄。
女人啊……
韓過笑了笑,坐在一邊:“錢是沒怎么賺到,就這些了。”
王琳一頓,將東西放到一旁看著他:“到底怎么了?這次提著行李,是不打算回去了?”
韓過低頭沉默,不一會扯起嘴角:“干的不好,就回來了唄。”
王琳看他一眼,點頭站起:“行啊,那就回來吧。”
說罷皺眉看著韓過,王琳開口:“不過你也別再寫小說天天在家宅著,你也這個歲數了,還能寫一輩子?不是會韓語嗎?找個什么旅行社或者什么翻譯工作好好做著。慢慢找機會再干點什么,也比天天宅著寫東西強,又賺不了幾個錢。最主要的是,總在家呆著,就和社會脫節了。是不是在那邊不太會辦事,不太會和人溝通才干不下去的?”
韓過再次沉默,半響豎起拇指示意王琳:“全中。”
王琳瞪他一眼,搖頭嘆息:“說你多少遍了,總是不聽。這回知道了吧?不親身經歷一下,你自己是不會明白的。”
韓過笑著沒說話,點頭開口:“是。我錯了。”
王琳笑了:“錯了不改,有用嗎?你那張嘴,說什么你都有等著的話……”
停頓一下,王琳突然驚訝:“不過這次你怎么沒頂嘴呢?以前那一套一套什么人只要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不用管別的。那些話怎么都不說了?”
韓過呵呵笑著:“你是我媽,都是為我好。”
王琳拍手站起:“你出息了,還知道這些?”
韓過憨笑起身:“那你看我都給你買高麗參了,還有化妝品……”
“行了。”
起身看著周圍,擺手上前:“我也沒時間和你磨牙……”
隨手撿起一個箱子放在一邊,王琳皺眉開口:“你走之后鑰匙都帶身邊,我就一直沒收拾。今天你回來了,先去整理一下,洗個澡。我給你收拾……”
“不用。”
韓過皺眉開口:“我說我自己收拾的。你不信啊?”
王琳不耐擺手:“你?快得了吧。又是給我騙走該什么樣還什么樣。不是一次兩次了。”
韓過挽起袖子看著她:“那好,半個小時你再過來,鑰匙給你。到時候你看看屋內什么樣,是不是收拾的干干凈凈。”
王琳一愣,笑著拿過鑰匙:“那我先回去把人參還有化妝品放好。安排一下他們工作。一會就回來看看。”
韓過不理她,直接動手就收拾起來。王琳也笑著關門離開。
先吸口氣,韓過撓撓頭,嗎的這尼瑪不收拾不知道,居然可以到這種亂中帶感的境界。自己給自己絆了,都不知道從哪下手。先掃地還是先收拾箱子,還是拖地收拾屋子擦桌子還是掃墻上的灰……
去你嗎的全干!管他什么次序不次序的。
韓過就這么動手,不過還是收拾箱子為先,放到角落整齊點,到時候賣掉。收拾完箱子再掃地。然后擰抹布擦桌子擦玻璃擦灰。算上學校值日生的輪換,十多年沒經歷大掃除這種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了,韓過干的倒是起勁,而其實走出去的王琳。半路才恍然想起。怎么去一趟韓國回來的兒子。這么痛快的做著以前揪耳朵讓他做都不做的事?
別以為打掃衛生收拾房間是什么小事。
可是身為母親的王琳,就是一次都沒說聽過自己的兒子。一次都沒有。連她自己收拾他都不讓,不耐煩給自己趕走。
放下東西。安排下工作,王琳真打算回去看看。是不是還是騙走自己他卻呆著抽煙什么都不干,只是這一去……
“我擦……總算啊。”
呼出一口氣,韓過有些氣喘,額頭也見汗了。站在靠陽臺的角落,韓過看著煥然一新亮堂堂整齊的房間,不由彎起嘴角憨笑著,看著自己的杰作。慢慢靠著陽臺邊坐下,韓過點燃一支煙看著。多少年沒有這么干凈整潔的時候,從此以后豬窩就要變成……干凈的豬窩了。
韓過有些欣慰,就這么看著。
只是慢慢的,笑容變淡,眼神也有些飄忽。煙燃著,卻不是吸的。慢慢飄到窗外,煙灰落在地上,韓過慢慢低頭,抱著膝蓋,沉默。
或許是煙也飄進了眼睛里,眼圈有些發紅。韓過下意識用手揉著,只是看看手那么臟,就算了。但是不用手揉不用手擦,有些東西,就止不住的,比如,眼淚。
順著眼角流下,不會因為那張大胖臉而停在半路,一直流到嘴邊,流到下巴,還低落在褲子上。這當然不是停止,還在持續。甚至最后哭出聲都忍不住,已經違反生理學原理,肚子上的肉都沒法阻擋,頭埋在膝蓋,痛哭。
王琳鑰匙插進鑰匙孔要擰開門的時候,驟然停下來。
她聽到兒子的哭聲,沉默一會,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那里,沉默。
在韓過長大畢業之后,不管多難多苦,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哪怕,都沒什么喜可報的。有時候王琳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生了這么一個怪異的兒子,倔強到連對自己親媽都要見外的程度。但是她自責,是因為后來懂得,是自己的經歷,讓兒子變成這樣。
在他十三歲的時候,自己和韓過的父親離婚了。當時也家道中落,管不到他放在他奶奶家,一些親戚的變化,成人感受的到卻可以承受,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會留下陰影也不為過。
此時去了一趟韓國回來,母親王琳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可以讓兒子三十的人了,哭的像個孩子。父母離婚的時候他沒哭,最苦最難的時候沒哭,經歷任何事的時候都沒哭,卻在此時……
慢慢將門關上,王琳停頓一會,轉身要走。只是驟然從門內飄出來的話,讓王琳驟然停住,隔著門,看著里面。
“媽。”
“我想學開車……”
“我想……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