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種感覺不會太長,七月底,海上君王號的龐大身軀又出現在了金河口,皇儲被皇家海軍的通訊船從巡航途中叫了回來。老皇帝都退位了,皇儲還巡視個屁,趕緊回來吧,你親爹總不能也拿著槍不讓兒子進門吧,倒時候是老皇帝繼續當還是新皇帝繼位,就有個最終說法了。
“父親,我回來了……父親,您……”洪濤沒有去碼頭接自己的兒子,依舊留在書房中忙活自己的活兒。這讓一直在碼頭等著想和他聊一聊的政府官員們無比失望,洪金河回來之后,就直接去了書房,他帶著一大堆人想說的話,還有他自己想問的。
“是他們把你叫回來的吧?看來你和你媽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就省事兒了。你是個成年人,大孩子了,如何當皇帝我也教不了你,因為我本身就不是個好皇帝。該教給你的我都教完了,別怕,皇帝并不難當,就是有點悶,很多你想做的事情做不了。但也沒辦法,誰讓你生在了皇家,還是我的長子,這副擔子只能擔在你肩上。好了,去休息吧,他們那些廢話就不用轉達給我了,以后你得學會如何拒絕別人,這也是個大學問。”
書房門一開,洪濤揉著眼睛走了出來,看到兒子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外,多少心里還是有點欣慰的,至少兒子心里沒笑開花,總算沒養了個白眼狼。這就足夠了,其它問題都不重要,孩子的未來是他自己的,當爹的責任就是把他養大,然后盡可能告訴他,哪個方向走起來應該會順利一些,但最好別扶著他一起走。
“先回屋吧,我和你爸說。”泊珠這次倒是沒和洪濤吵吵什么,她目前的心情應該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丈夫不是皇帝了,她就不是皇后了。但另一方面,她的兒子成了新皇帝,她又成了皇太后,到底哪個好呢?
“你也別說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過幾天我就會帶著塞尼婭母子去開普敦港,金河就交給你了,別讓他和泊家走得過近了,至少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還有一個,別讓他和軍中的軍人交往過密,私人交情可以,但不能抱團,更不能對政府、議會有什么影響。國家的事情讓政府和議會去處理,皇家手里的否決權不是權利,而是責任。”從心里講,洪濤對洪金河這個繼任者并不太滿意,這個孩子功利心比較重,這一點在學校里就能看出來。尤其是圍繞在他周圍的小團體,不僅僅是朋友那么簡單。這種事情直接和洪金河本人講他會有抵觸情緒,和泊珠說正合適。
“你就這么狠心,扔下我們母子不管了!”泊珠對丈夫退位的事情沒有勸,但好像還不知道洪濤要走。
“如果你能把金河當成個大人,別再像老母雞一樣護著他,我更想帶著你也一起走。我在開普敦港買了一塊地,那塊土地上有這里看不到的山川河流、花草動物、風土人情,我們在那邊會比這里快樂的多。其實我在這里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但是塞飛必須走,這是帝國皇位第一次交接,誰都沒有經驗,還是躲遠點好一些。”洪濤對泊珠教育孩子的方式看不太慣,但是自己沒有從小陪在孩子身邊,就別再對孩子的母親說三道四了,總比父母誰都不管強吧。
“這樣會不會讓別人覺得金河太絕情了,就好像是他容不下弟弟似的。”丈夫的擔心也不是無的放矢,泊珠覺得讓塞飛母子離開也不失是個好辦法,可是又覺得就這么走有點影響不好。
“所以我才會帶著他們一起走,只要有我在,別人就算有意見,也怪不到金河頭上。無情的是我,他們哥倆是被他們的父親生生拆散的。怎么樣,這次不說我不疼兒子了吧?我都幫他們背黑鍋了。”洪濤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讓泊珠一提醒,轉著眼珠想了想,也覺得這是個問題,但很好解決。
“可我不想你走……這么多年了,你就沒在家里完完整整的待過一年,金河登基之后,如果有你幫襯幫襯該多好啊。”泊珠知道丈夫不像別的父親一樣溺愛孩子,他總是把孩子當軍人一樣訓練,很小的時候就讓他們獨立。但她還是想讓自己的兒子能更多的得到父親的幫助,尤其是在剛當上皇帝的時候。雖然這個位置并不用選舉,但也不是說隨便坐上去就能干好的。
“我也想,可是不成啊……有我在這里,別人就不會把他當做真正的皇帝,你想讓金河當個傀儡皇帝?他現在正是心氣高的時候,一旦總是籠罩在我的影子里,以后他會怨恨我的。阿珠啊,咱們結婚快二十年了,從來都是你聽我的,這次就再聽我一次吧。你先在這里陪陪他,等他習慣了之后,你也去開普敦港找我,我們老夫老妻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到時候我帶你去見見外國皇帝,還有他們的大主教,那個老頭太可恨了,老欺負我,你看我到時候怎么折騰他!”
洪濤伸手把泊珠摟在懷里,摸著妻子的后背,就像在哄一個孩子。泊珠還就吃他這一套,想當年剛嫁給這個大個子的時候,他孤身一個人,啥也沒有。不過當時他就說過,以后要讓自己當皇后,還要帶自己去很多沒去過、沒聽說過的地方轉轉。當時自己真的相信了,而且事實證明他確實沒騙自己,那這次應該也不是蒙自己的。
“哎呦……我什么也沒看見……”夫妻兩個在書房門口剛進入狀態,拜香突然從屋門外面竄了進來。快四十的人了,還像原來那個在大山里跑來跑去的小女孩一樣,走路沒聲、說話大嗓門、沒眼力見。
“呸!在家里走路也不出聲,你和他一樣,都是怪胎!”泊珠被弄了一個大紅臉,趕緊從丈夫懷里掙脫出來,一邊整理著弄亂了的衣服,一邊惡狠狠的瞪著拜香,逃回里屋去了。
“你就沒這樣抱過我……”拜香看著泊珠的背影,開始反酸水了。
“你整天弄一身零碎,我怕扎著!說吧,這么急急忙忙的干嘛?”對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拜香這種二百五的性格,沒法搞卿卿我我那一套,必須粗暴直接。
“哼,你就偏心眼!我們黎家都是讓家里最小的孩子當族長的,干嘛不讓格雅當皇帝!”拜香的酸水還沒下去,開始挑毛病,這就是她撒嬌的方式,和打架一樣。
“有沒有正事兒?要沒正事我還忙著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到書房里研究研究海圖?”洪濤也不多廢話,拉著拜香的手就往書房里走。
“我不去!我是來告訴你,我哥把你交待的事情都辦完了,我還要去碼頭上盯著他們裝貨,不理你了!整天就知道看書,你們漢人都是看那些東西學壞的!”書房是拜香最恐懼的地方,一看到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就眼暈,要不是洪濤逼著,她都不想讓格雅去上高中。對她來講,能認識字、會算賬就足夠了,如果不是漢人商人喜歡騙人,連認字、算賬都不用學。
黎家人也確實不太愿意讀書上學,孩子不上不成,這是帝國法律,但他們很少有愿意進入政府部門工作的,連去做商人的也不多,大多是選擇去皇家海軍和陸軍里服役。能當上常備軍官最好,實在不成,就去捕鯨船、補給艦上工作,反正是離辦公室越遠越好,這種習慣一代兩代人也改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