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丈夫

第二十八章 直面焦芳

陸府,天還未亮。

距離卯時還有一段時間,陸文景只睡了個大概,便打起精神洗漱干凈,準備去前院找管家劉嗣,一同上順天府。

小娘子趙芊柔給夫君打理好,滿臉都是溫柔,目光中卻帶著一絲隱憂。

通過問詢,趙芊柔早已經知道了日盛隆發生的一切,夫君過人的膽略雖然讓她大吃一驚,但同時她也意識到,陸家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陸家雖然有錢,卻沒有任何實權,即便拿到了焦家的把柄,告到順天府,最后的勝負也難以預料。

趙芊柔很想幫相公,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給相公添亂就已經很不錯了。

“娘子,你好像有些不開心啊?別擔心,去一趟府衙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說了,犯事的可是他焦家,咱們可是受害者啊...”陸文景握著娘子的手笑道。

“自古官官相護,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受害者,這些年,焦家在京師仗著有宮里人撐腰,干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全被壓了下去,那些受害者不是不恨他們,是不敢反抗...”

“所以說,我這不是站出來了么?”陸文景神色平靜,“焦家居然用火燒日盛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打壓我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妾身倒不是讓相公忍氣吞聲,妾身是怕...”

“我知道你怕我出事,放寬心,你相公我命大著呢,畢竟連上吊都吊不死。”

“呸呸...別說那個字,多不吉利。”

趙芊柔眉頭一蹙,小聲碎碎念,在陸文景看來有些可愛,忍不住一把擁在懷中。

“相...相公,你怎么又冷不丁的,被人看到可羞死了。”

“嗨,自個兒屋里抱媳婦,又不犯法,管得著么?”

陸文景鼻尖一聳,暗道娘子頭發上的味道可真好聞啊,她用的什么洗發水?

就在這時,蘭英閃了進來,見他二人又親親我我,這次倒是司空見慣了,直接咳嗽兩聲,面不改色道:

“前院劉管家來找少爺了。”

趙芊柔見蘭英進來,趕緊從相公懷中掙脫,羞得滿臉通紅。

“英兒,你進來又不打招呼的...”陸文景有些不滿。

“是少爺不知檢點,倒來對奴婢說教。”

“你...”

陸文景剛想回懟,卻想起屁股上還在隱隱作痛,又記起這小妮子會武功的,肯定打不過人家,只能把狠話吞了下去,無奈道:

“你以后別奴婢奴婢的稱呼自己了,少爺我才是奴婢,被你打過兩次了。”

“兩次?我記得只掐過少爺一次才對。”蘭英眼皮一抬,似乎在回想。

陸文景當然不能把昨夜發生在里屋的那檔子丑事說出來,故意清清嗓子:

“時間不早,劉叔還在前院等我,娘子,英兒,我走了啊。”

“相公保重。”

“少爺走好...”

趙芊柔把陸文景送出東院,盯著相公的背影仍舊依依不舍。

“英兒,你這次看清楚咱家少爺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吧?”趙芊柔得意道。

“少爺的為人確實不同于那些個酸腐書生,盡管做事有些古怪了些...”

蘭英如實道。

“能嫁給少爺這樣的人,我這輩子也算值了。”

“小姐為什么這般小看自己?我倒是覺得,少爺能娶到小姐這樣完美的人,才是他的福分。”

“我哪有那么好?我只是個商賈之女,沒什么好給他的,即便是現在這緊要關頭,也幫不了他什么。”

趙芊柔說到這里,眼神黯淡了下去。

蘭英瞧見小姐神色有變,安慰道:

“少爺他...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聽此,趙芊柔忽地眼睛一亮:

“呦,難得你肯替他說話。”

“我...我那是安慰小姐...”

蘭英慌忙解釋,她可不想被人誤會了。

趙芊柔樂道:

“以后,英兒你會越來越體會到你家少爺的好。”

“哼,他好什么,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他...看到他那狼狽樣,就好笑。”

蘭英正要說,昨夜在茗春樓看到少爺對那個楊慎笑得不太對勁,好像發春的老貓似的,又怕小姐傷心難過,只能改口。

“你這小丫頭,難怪不招人待見。”

趙芊柔刮了一下她的鼻頭。

蘭英撅起嘴巴:

“哼,我只要小姐覺得我好,就夠了。”

聽此,趙芊柔不覺笑著搖搖頭...

一切準備妥當,陸府老爺陸貞基害怕兒子在官老爺面前說話不得當,也跟著押送賊子的隊伍,向順天府衙門出發。

順天府坐落在鼓樓附近,距離陸府不太遠,這個時間天又沒完全亮,一路上倒是沒見著多少過往的路人。

不過,每個見到陸家這陣仗的京師百姓都好奇地駐足看上一會兒,看來人們那愛湊熱鬧的天性無論什么時候都一樣。

而當他們認出被捆得結結實實,面露悲色的馬三幾人時,卻難掩驚訝之色。

“喂喂,那個人是馬三吧?他怎么被陸家人給綁了?”

“你還不知道哪?昨兒晚上,馬三帶著一幫人打算火燒陸家的錢莊,卻被陸家少爺逮個正著,這會兒恐怕要押送到官府呢!”

“嘖嘖...陸家少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倒真有本事啊!”

“那可不,馬三仗著焦府撐腰,在京師都橫行慣了,沒想到這回栽了這么大個跟頭。”

“提到焦府,該不會指使放火的人,就是那個...”

“噓,小聲點兒說話,小心被人盯上。”

陸文景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反而了得見京師的百姓熱議這件事。

馬三的后臺是誰,簡直路人皆知,他倒了,連帶著焦家的聲譽也會直接受到影響。

可別小看這種民意,在明代這種彈劾之風愈演愈烈,民意被那些個所謂的直臣和言官們利用得淋漓盡致,以至于可以隨意拿來說事,從而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

“老劉,我記得叫你帶了件皮襖,這會兒天冷寒氣重,快給少爺披上。”

陸貞基吩咐道,管家劉嗣應了一聲后,不知從哪變出件皮襖來,給陸文景披上了。

“爹,沒想到你還挺關心兒子的嘛。”陸文景一笑。

“我可是你爹,爹不疼兒子,誰疼?先前打你罵你,都是為了你好,這次陸家遇到這么個大麻煩,全靠你一個人頂著,爹...爹有些過意不去啊。”

“瞧您,平時威風八面的,這會兒卻多愁善感了。”

陸文景不想讓老爹擔心,故意道。

“爹是高興的,陸家要是邁過了這道坎,爹就把晉幫完完整整地交給你打理。”

“您可別打我的主意,我和芊柔的蜜月還沒過完呢。”

“蜜...蜜什么?”

陸文景正要解釋,眼角余光卻瞟見一頂轎子從順天府衙偏院的方向閃了出來。

那轎子是兩人合抬的,制式普通,不像是官轎。

劉嗣眼尖,卻從轎夫的衣著找出來些蛛絲馬跡,立刻小聲道:

“老爺,少爺,那轎子里坐的,一定是焦府的人。”

“焦府?你沒看錯?”陸貞基驚訝道。

“千真萬確。”

“遭了,焦府先一步去找胡大人,肯定是有了對策。”

陸文景卻道:

“焦閣老是條老狐貍,我就猜到他會這么做。無論如何,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跟他糾纏,只要再熬個半年,他焦家定會笑不出來。”

“景兒你哪來的信心?難道說你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陸貞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啊?只是個直覺、直覺罷了。”

陸文景還真不是直覺,作為一個后來人,他當然很清楚歷史的走向。

正德五年四月,劉瑾被正德下了大牢,八月,被凌遲處死,所依附之閹黨皆數遭到懲戒,無一遺漏。

而內閣之中,和劉瑾交往最密切的焦芳,也免不了被革職查辦,焦家從此再無出頭之日。

這個時候,焦府的轎子經過陸家的一眾人等,腳步沒有絲毫停歇。

陸文景眼睛瞇起,忽而駐足拱手大聲道:

“難得碰到焦閣老,陸文景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