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就殺皇帝

第一百五十章萬世兇名(下)

上京大營外,

有煙塵揚起,有馬匹嘶鳴,有鐵甲錚錚;

六匹涼州高頭大馬曳過兩側的轅木,

冗長的車輪前進著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

前面的屬車蒙虎皮,最后的屬車懸豹尾,如游龍一般入營,兩側是數百身穿黑衣黑甲的禁衛俱是身經百戰縱橫捭闔的親衛,此刻手持鐵戟面色肅然,遠遠瞧著便是一股宛如實質的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古籍有言;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

“卿駕駕四,大夫駕三,”

“士駕二,庶人一。”

六匹高頭大馬拉著的龍輦整體以黑色為主調,

隔著很遠也能感受到那股子厚重的氣息,壓得人難以喘息,定睛看去一中年男子正身穿黑色龍袍站立著,腰間斜挎著一把鐵劍,此刻眼眸合攏,粗糲的雙手搭在車軒上輕輕的磨廝著。

有大風吹來,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末,黼,黻十二道章紋被風揚起清晰可見。

“叩見陛下!”

“叩見陛下!”

“叩見陛下!”

所有的的目光都被大營門口的聲響所吸引,

當看清來人后,

無數涼州兵卒整齊劃一的跪倒在地,

便是地面都猛然震動起來。

“朕,親自為吾兒而壯行!”

低沉的嗓音在龍輦上響起,

韁繩被拉住,

六匹高頭大馬,前蹄揚起,長唏不止,

一步步往高臺上登去,

“給老子滿上!”

徐武的目光落到自家兒子身上放聲道。

“父皇,您來了!”

“聽著生分了些!”

徐武佯裝怒意轉頭擺了擺手。

“爹!”

徐閑輕念道。

“這才像話!”

“你如今已是三軍主帥。”

徐武邁步上前很氣細致的替自己兒子理了理蟒袍的前襟,與其說是皇上,此刻更像是看著自家兒子出征的老父親。

“南征的圣旨昨日已經送入營中,為父能做的都做了!”

“你自有你的思量,為父也不干涉!”

“只有一句話你給老子記在心里!”

“混小子你給老子記住咯!”

“此去南征,你老子我在上京城等你!”

淡綠色的茅柴酒倒入海碗,

徐武望著正在倒酒的徐閑,拳頭壘起撞在后者的肩上。

“閑兒,省得。”

“閑兒還等著回來給老徐家開枝散葉,天曉得九死一生打下這么大的基業,萬一兒子出了什么意外,總不能臨了白白便宜了他人?”

“實在不行爹在……”

徐閑倒酒后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玩笑道。

“出征之前別說不吉利的話!”

徐武低聲皺眉道。

“爹,您當初在會昌寺砍佛祖他老人家佛像的時候可不是這模樣。”

“那一刀子下去兒子可是看呆了!”

徐閑貼在自家老爹耳邊嘟噥一聲,

“混賬,這能比?”

徐武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裘老神仙和真武山的王老神仙也來了,出征之前算上一卦,當老子也得個心安。”

徐武轉身揚了揚手,說起來大軍出征之前這類也算常事,何況眼下還是國戰自然容不得絲毫的馬虎。

仰頭望去,

不知何時,

一身純白道袍的裘老前輩已經從天上輕飄飄的落下,手中持一斑駁龜甲,腰間吊著一串銅錢,手中拿些一道拂塵。

“見過陛下!”

“見過殿下!”

落到高臺上后躬身一禮,

遠處龍虎山的王啟年一身淡青色道袍,從大營外邁步而來,每一步踏下便是百丈有余,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已經到了演武場。

手中桃木劍急射而出,

腳尖點在木劍之上借力而行,

片刻后便落到了高臺之上。

“老道見過陛下,見過殿下!”

“承蒙陛下厚愛,老道甚是榮幸。”

躬身一禮后對著一旁的裘老前輩點了點頭。

“如此,便斗膽為此次南征卜上一卦,推出個福兇禍吉來。”

一串銅錢落地,

嘩啦作響,

當老道士步子踏下的一刻,

所有落地的銅錢俱是騰空而起頓在半空好不神異,裘老前輩手中的斑駁龜甲一同丟出,晦澀難懂的符文有光芒亮起。

龍虎山的老道士腳踩七星天罩步,當最后一步落下后,手中桃木劍陡然往虛空中刺出,龜甲上的符文一劍過后詭異的脫殼而出停留在半空之中,光影交錯。

“福生無量天尊。”

裘老前輩拂塵一揮單手執禮低聲喃喃道,一旁的老道士見狀手往下一壓頓在半空的銅錢落地。

“福生無量天尊?”

徐閑眉頭一挑望著場中泰然處之的裘老前輩聞言后更是哭笑不得,龍虎山的王啟年是實打實的二品,他有真本事自己是曉得的,可裘老前輩又跟著湊什么熱鬧?

場中的占卜還在繼續,畢竟底下的并不懂這些套頭,只曉得看上去神秘莫測,徐閑自己也曉得只是走個必要的流程罷了,無論占卜的結果怎么樣裘老前輩都能說出一朵花來,

“爹,其實裘老前輩他……挺不容易的。”

“嗯,為父省得。”

“這趟南征回來鴻臚寺卿的位置給他余著。”

“這月余前輩也甚是勞累,也是該換個清閑一些的位置,何況鴻臚寺卿掌朝會儀節隨無實權可也算清貴,老前輩這仙風道骨的模樣爹看起來,比那群老鞋幫子順眼得多。”

徐武望著場中仙氣飄飄的裘老前輩沉聲道。

“爹,喜歡便是。”

徐閑嘆了一口氣也不在多說。

一炷香過后,

占卜的儀式也快落下帷幕,

無數的銅錢落到盤腿而坐的裘老前輩四周,

裘老前輩起身遙遙望著南地,

拇指在中指和食指上來回掐動,

與此同時兩人目光對上,老道士也是暗中發力,蓬勃的真氣灌入符紙之中細細看去符紙畫著一條龍形,桃木劍刺出,符紙無風自燃,龍影放大陡然出現在高臺的上空,可眼下正值正午時節,驕陽奪目看得不甚分明。

可饒是如此底下的兵卒也是愣在了原地,

便是原本在涼州大營見過此類場景的兵卒此刻同樣是萬分驚訝,畢竟上次是在云層之中,而這次卻不過數十丈之遙。

片刻之后裘老前輩眉頭一挑,袖口有黑色的粉末揚起,遇上那龍影如墨一般,甚至可以看清龍鱗漆黑的光澤。

龍虎山的老道士見狀掩袖暗自吞下兩顆龍虎丹,又是兩張符紙甩出,兩道極其厚重的龍影從南地升騰,桃木劍刺出的那一刻,那黑龍身形卻猛然爆漲十余丈往前撲出,一口便吞下了兩道南邊的龍形虛影。

“天地異象!”

“黑龍出世!”

“呼……”

裘老前輩看著底下萬千兵卒呆愣的神情暗自松了一口氣。

“老道也是萬分沒有想到此番卜卦,竟能引動天地異象!”

一旁的王啟年應聲道,可細細看去面色已經發白顯然方才的景象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耗費,畢竟龍虎山以煉丹聞名于天下,符紙一類比起真武山還是差了做多。

“稟陛下,此番南征定然大勝!”

兩人連決往前踏出一步高聲道。

“勞煩兩位老神仙了。”

徐武望著天地間漸漸消散的龍影愣了良久,目光在裘老前輩的袖口出停留了片刻,卻也不在多言。

“閑兒,著甲!”

身旁有人遞來黑色的甲胄,

黑色的蟒袍被換下露出打底的白色深衣,粗糲的手掌撫過冰冷的鐵甲,望著眼前已經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徐閑,徐武拍了拍他的肩頭。

“早些回來,你老子我還等著抱孫子!”

話音落下,

“已至午時三刻出征吧!”

徐武端起木桌上的茅柴酒高高揚起,

與此同時高臺下各鎮總兵無數兵卒也是一同揚起手中的海碗。

“諸將士,飲勝!”

“飲勝!”

“飲勝!”

“飲勝!”

擦了擦嘴角淡綠色的酒漬,

手中土瓷碗從高臺上摔下四分五裂,

“砰砰砰……”

無數的土瓷碗落地,

黑龍旗揚起,

徐武默默地轉身,

沒有太多的言語,

上京大營除了二十萬輔兵外余下的精銳兵卒本就是涼州鐵騎,本就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天下第一等鐵騎。

“朕,親自為諸位將士擂鼓!”

大袖被挽起,

粗糲的手掌握住鼓錘,

“咚!咚!咚!咚!咚!”

“父親,保重!”

徐閑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白起聽令,領左路涼州六萬輔兵四萬總計十萬大軍兵出鉅鹿郡!”

“末將,領命:!”

高臺下白起單膝跪地轟然應諾。

“趙括聽令,領右路涼州六萬輔兵四萬總計十萬人嗎兵出會稽郡!”

“本殿自領八萬涼州兵卒輔兵十二萬坐鎮潁川。”

“諸位將士,功名利祿自從馬背上取!”

“男兒生于天地間,當立不世之功!”

“用你們手中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去換一場滔天富貴!”

徐閑清朗的嗓音伴隨著腰間刀劍錚錚在大營的上空響起。

“虎!”

“虎!”

“虎!”

鐵戟頓地,震天的干喊聲傳來!

“男兒生于天地間,當立不世之功!”

無數的兵卒聞言口中喘著粗氣,手中的鐵戟被纂緊,眼中有莫名的神色升騰。

“傳令,三軍開拔!”

徐閑望著底下無數的兵卒吼道。

“主將有令,三軍開拔!”

“主將有令,三軍開拔!”

“主將有令,三軍開拔!”

伴隨著沉重的鼓聲,傳令鐵騎在大營中奔走,原本不動如山的兵卒開始徐徐列隊,無數的糧草輜重在昨日就讓輔兵已經押往潁川郡,眼下出營倒也沒有絲毫混亂的跡象。

有人親兵牽來高頭大馬,徐閑踩著馬蹬翻身而上,最后看了眼高臺一夾馬腹往大營外而去。

七日之后,

齊國境內,

上川郡,

中軍大帳,

十余名將領正圍在沙盤之上推演。

帳簾被掀開,

有一風塵仆仆的校尉入賬單膝跪地稟報道,

“稟齊將軍,糧草已經押運入營,后續的糧道同樣暢通無阻。”

“推演一番過后,本將自會去查驗一番。”

沙盤邊上的齊遜點了點頭,細細看去此人不過大衍之年,下頜留著一道美須,氣度頗為沉穩為齊國成名已久的老將,同樣人如其名,甚是謙遜,在齊國軍中風聞素來良好,此次出征朝堂半數官員力薦。

“稟齊將軍,后續三營人馬已經入中軍大營。”

片刻之后又有校尉入帳稟報。

“嗯!”

齊遜點了點頭看著沙盤上的形式眉頭舒展開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齊遜雙手負在身后望著西南方向喃喃出聲。

“將軍若不是魏軍遲遲不至恐怕我們早就已經攻下南地數州了,如何需要苦苦等候數日。”

看著沙盤之上象征著魏國大軍的旗幟,一旁的偏將憤憤不平的出聲道。

“這是陛下的意思,何必在議?”

齊遜看了那偏將一眼。

“齊將軍末將,省得!”

“可明明上京城的使臣已經入了永安城,國書都已經遞交陛下割地十六郡,以謀求我大齊出兵相助。”

“如今不管他是姓李的坐了天下還是姓徐的取而代之,我大齊都算是師出有名,又何必再拖下去?”

“何況眼下領兵又不是那屠夫徐武,不過是他兒子罷了,難不成真以為學了幾招劍法就能橫行天下,要知道便是前朝的劍仙徐九天人之姿還不是葬身在距鹿郡。”

“左右兩軍更是兩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此番若是出兵,一戰勝之,又何必與魏國均分國土,豈不是白白便宜的他人?”

那偏將繼續言語道,大帳之中諸位將領同樣默不作聲對顯然方才那人的言語也是他們心底的意思。

“此戰可定國運,如何能夠唐突?”

“本將不管他是毛頭小子的小將領,還是老謀深算的老狐貍,戰場之上皆不論這些,步步為營穩扎穩打,方為上策,此戰既然我為主將已經定下章程,往后這事不必在提。”

齊遜沉聲道,雖然為人和氣謙遜可在軍中的威望資歷卻蓋過場中的所有人此言一出倒是沒有旁人再敢言語。

邁步走出中軍大帳,

“為將者開疆擴土何等的榮耀!”

“我齊遜又何嘗不想青史留名。”

望著大營之中無數白衣黑甲的兵卒堆積如山的糧草齊遜暗自握緊了拳頭,從天上往下看去三座大營呈品字形分布,四十萬大軍居于其中,兵鋒之盛甚至蓋過二十年前那場北上之戰。

已至寅時天色漸暗,

拒鹿郡,

半壁破舊的廢棄城墻上,

“聽說劍仙徐九曾在此地拒齊國大軍數十萬不得北上,更是斬敵三萬有余。”

白起的手掌拍打在身下斑駁的城墻上遙遙望著上川郡的方向輕念出聲,城墻下是無數正在行進的兵卒。

“一劍破甲六千余,嘖嘖!”

“我老諸怕是使出吃奶的勁這輩子也比不上人家一劍殺得多。”

身后隨著諸元奎也是長嘆出聲。

“白將軍,說句心里話我老諸這輩子沒啥其他喜好就喜歡殺人,蠻子被陛下打怕了,在北邊那會憋久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牧野原一戰,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后邊的關口全讓咱殿下給破了。”

“我老諸連口湯都沒有喝著,這趟南征也不是堵你,畢竟你也是殿下看重的人,這般年紀便做了邊路主將,往后的前景我老諸是比不得。”

“可就是覺著心里不痛快,畢竟都是尸山血海里殺過來的人,你若是年紀大些,我這心里頭也好想些,可……”

諸元奎欲言又止。

“論劍法,我白起比不得徐九萬一。”

“可論行軍打仗,殲敵于盈野,我白起自認不弱于人。”

“齊國有四十余萬大軍,還能殺光不成?”

諸元奎啞然失笑。

“四十余萬人,四十余萬人……”

白起輕拍著城墻低聲自語道。

“便是都殺了又如何?”

聲音很輕,

在底下兵卒行進的雜亂聲響中微不可聞,

可諸元奎還是聽到了,僵直了身子看著那邁步走下城頭的身影只覺得喉嚨發干,嘴唇蠕動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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