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就殺皇帝

第一百二十一章龍虎山,老神仙下山爭氣運

有清風拂過,

陳聞之雙眼合攏手指輕輕松開,手中的信紙被風吹起在半空中搖曳著輕旋轉著,最后穩穩的落入一人的指間。

“原來如此。”

徐閑細細看著手中還沾著血液的密信,白紙黑字用正楷書寫,行筆緩慢含蓄,有頓無蹲,收筆不茍,法度森嚴,字里行間無不透著“規矩”二字。

可細細看清上面書寫的字后只覺得這方寸紙張上除了迂腐的“規矩”二字外。

還帶著難以名狀的波瀾壯闊。

古籍有言;

“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可作楷模。”

故名楷書。

自己與秦清堂不過一面之緣,

可便是如今都還記得御花園中秦清堂氣的吹胡子瞪眼跳上木桌破口大罵的場景,當時想來不過是一迂腐老頭罷了,如今看來確是自己走眼了。

除了文人墨客那股子迂腐氣外,

該有的風骨也一樣沒少。

你陳聞之身死北地涼州,

以身報國馬革裹尸;

我秦清堂死守上京宮門,

我輩文人仗義死節;

有風骨的文人和赳赳武夫一樣值得尊敬。

“厚葬!”

徐閑嘴唇輕啟,將信紙對折塞入信封之中又輕輕的放入陳聞之的懷中。

“等等!”

魏明輔不知何時走到了徐閑身前,目光在陳聞之的尸體和徐閑身上不斷地游走,嘴唇有些發白,四周那森冷的鐵戟還是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并不是恐懼死亡,如果求活的話也不會留在這北地涼州了,其實死亡對于自己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吧,至少還能落一個

“葉落歸根!”

“這個道理咱閹人比誰都要看的分明,陳公不應該埋在北地。”

魏明輔硬著頭皮開口道。

“陳公,故鄉各處?”

徐閑細細打量著魏明輔,沉聲問道。

“南地,秣陵縣。”

魏明輔仰頭直言道。

“你帶他去?”

“此去秣陵縣一千三百余里路途,當真?”

徐閑開口問道。

“以命相護!”

“入葬之后我自入黃泉為陳公作伴。”

魏明輔目中神色堅決并未因一千三百里歸途而有半分動搖。

其實心中還藏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

既是為陳公作伴,也是為陛下探路。

當陳聞之死的那一刻,或許大慶就已經亡了。

可人吶,

心底總得留著那么一份念想不是?

“嗯!”

“可要馬匹盤纏?”

“不必了,就一步一步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吧,也讓陳公看看沿途錯過的景致。”

魏明輔從陳聞之的尸體上抽出箭矢有細細的用白布裹住傷口。

看著很蠢,

或許尸體背到半路就已經臭氣熏天滿布蛆蟲。

可徐閑始終沒有開口詢問,

尸體埋入土中同樣是這一副場景,

何不在最后看看這自己守護了一生的萬里河山?

畢竟過不了多久這河山萬里就要換個人當家了。

“保重。”

春風刀脫手而出,慶國大纛應聲而斷,飄蕩的旗幟蓋在陳聞之的尸體上。

“謝謝!”

魏明輔很是細致的講陳聞之的尸體包裹好,彎腰將尸體扶起微微一沉將尸體背在身后,又扯下一塊白布穩穩的固定住。

“派一隊碟子暗中護送吧。”

徐閑望著魏明輔蹣跚的步調輕聲開口道,戰場上四周自有人隱去跟在那魏明輔的身后,不露痕跡遠遠相隨。

“坐會吧。”

徐閑緩步走上小山丘,找了個平坦的地,也不嫌臟一屁股便坐了下來,這些日子平蠻又長途奔襲回援涼州心神已經繃緊到了一個極致,如今大戰落下帷幕徹底松弛的一刻人莫名的有些恍惚。

四周的涼州兵卒見徐閑的模樣也不打擾,只是安安靜靜的開始打掃戰場,親衛圍在山丘下席地而坐這這日子也夠累的,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住,可他們還是一聲不吭的扛了下來。

“嘮嘮嗑?”

馬有糧看著徐閑手中把玩著的煙桿很是自然的遞出一帶煙葉。

“嗯!”

壓入煙絲,馬有糧自有火折遞上。

“呼,這一仗算是結束了,大慶氣數已盡。”

煙霧從口中吐出形成一個圓環緩緩飄散在空氣中,徐閑看得久久出神。

“殿下,你說似陳聞之秦清堂一類的人再多些又會是怎樣的局面?”

場上沉悶了許久馬有糧點燃煙斗,咂嘴道。

“歷史從來沒有如果。”

“若真要再多一些的話,我還是會拼命的殺光他們。”

“道不同不相為謀,越是心志堅定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場上越是強大的敵人。”

“馬叔,我說過為萬世開太平!”

“不還能不能做到,我想試一試。”

“在此之前擋在路上的人無論是誰,我都會讓他死去!”

徐閑深呼了一口氣,此時已至破曉,

天地間有白光亮起,

徐閑坐在山丘之上,

天地黑白以腰為界,

山丘之下是萬千尸體累累白骨,殘戟斷劍無數,落下的白光從徐閑身后漫過,強行為這蕭索的黑白畫面中擠入一份光明。

鐵騎收攏,遙遙往山河關而去。

龍虎山,

位于涼州地界,

作為天下三大道教祖庭之一,

與真武山,武當山相比鮮少有出聲的時候,于天下江湖而言甚是低調,于涼州侯府而言同樣存在感極淡,只在涼州鄉野百姓口中偶爾提起。

無外其他,

只因為當徐武帶著鐵騎來到涼州之后,那龍虎山便閉了山門,這一關便是二十年有余,說起來于佛教不同,龍虎山在蠻子鐵騎肆略的年代也曾派第子下山用符紙丹藥救一地百姓,所以口碑甚是不錯,這也是徐武讓一大宗門安然無恙待在涼州地界的理由所在。

可閉關期這二十年來,

可以說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無論是涼州地界鬧出再大的亂子,山門也從未松動過半分,所謂隱世宗門不過如此,不理凡塵,不問世事。

真武山,武當山,龍虎山,

天下皆知山上都是有老神仙的,

境界不明,數量不明,

可不管怎么說一個二品還是拿的出來的。

王朝之外還有山巔上的宗門,這方世界比起前世要來得有趣得多。

此刻,

龍虎山,

象鼻峰,

高約三十丈的山峰有一石梁凌空垂下,有瀑布川流其中,落下激起層層白色浪花,遠遠看去就像一只巨象正在汲水,因而得名象鼻峰。

“老祖宗,您當真要下山嗎?”

一個模樣極為秀氣的小道童,正別扭的擺弄著身上寬大的道袍瓊鼻緊皺,腦后黑發被收攏,一根石簪斜插在上,模樣甚是可人。

“前幾日老祖宗我夜觀天象,極北戈壁群星暗淡,原本那顆微有紫意的星辰也消失不見,想來北地的蠻子怕是遭殃了。”

“昨夜又見南地紫薇帝星那暗淡紫光已經隱去,想來這天下大勢已經明了,老祖宗我自然可以安心下山去了。”

一老道士仙風道骨正盤腿在那石梁上打坐,三十丈瀑布落下有細微的水珠升騰,卻詭異的停在老道士身旁一丈開外如同靜止一般甚是神異。

“可是老祖宗走了,小魚就不能吃魚了!”

“師叔,師伯非得天天逼著小魚喝粥不可。”

魚桃夭望著瀑布下的深潭中隱隱有銀白色的小魚游動,烏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一想著以后就吃不到它們了難免有些失望,鼻頭一皺眼睛便水汪汪起來。

老道士望著魚桃夭可憐巴巴的模樣只覺得有些頭大,十六年前緊閉的山門下有一模樣俏麗的婦人趁著夜色講襁褓之中的魚桃夭送到山門外便順著山路遙遙下山了。

當日自己坐在山頂上用銅爐煉丹剛好看見,可那時龍虎山封山已有四年之久,不解那婦人為何還要送入山門,所以只是靜靜地等著,那料到那婦人竟是頭也不回。

一步踏出山門,抱起那襁褓之中的魚桃夭,正欲追上那婦人時,山頂之上那銅爐陡然炸開,頭昏腦漲煉制了十余日的龍虎丹竟是成了。

“此子與我有緣!”

看著炸開的銅爐底部安安靜靜躺著的十余顆龍眼大小的丹藥老道士撫須長嘆一聲,看著懷中皺巴巴的嬰兒也是順眼了許多,從襁褓中翻出一塊玉牌刻有一個魚字,便取名為魚桃夭,此后魚桃夭便留在了龍虎山上。

說來也奇怪,龍虎山原以丹藥聞名于世,

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那用一百零八道珍饈藥草煉制的龍虎丹,便是三品武夫重傷服用一顆也能十余息間補足氣血,為無上珍品。

往些年成,好不容易籌齊材料煉制一爐少則三五丸,多不過七八丸,說來也奇怪自從這魚桃夭山上之后只要陪在丹爐旁沒有一爐是低于十二丸的,老道士驚為天人,后來慢慢也就麻木了,從那以后魚桃夭可謂是集老道士萬千寵愛于一身。

“那便在吃一頓?”

老道士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

“嗯嗯嗯!”

“謝謝老祖宗,魚兒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

魚桃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飛快的點頭。

“哎,一口一個老祖宗,其實你才是小祖宗!”

老道士抱怨一聲可眼中的寵溺依舊毫不掩飾。

大袖一揮,

底下的深潭有漩渦卷起,

有銀魚被漩渦纏住不得脫身,

片刻之后竟然如同龍吸水一般,

形成一個規模不大的水龍卷倒灌而上,

十幾條銀魚拍打在山石上,銀魚幼童巴掌大小呈半透明色看上去甚是神異,水龍卷消失過后老道士依舊是氣息延綿不絕猶有余力。

“老祖宗好厲害!”

小道童歡呼雀躍眼珠落在那銀魚上再也移不開目光,不知從何出拿出一個木質托盤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眼巴巴的看著老道士。

“吃吧!”

老道士輕拍地面銀魚飛起,化掌為刀輕輕揮出,魚片薄如蟬翼堆積在木質托盤中層層疊疊甚是喜人。

“老祖宗,既然是要和那涼州續上香火情為什么不早些日子下山?”

魚桃夭用手輕輕捻起一片生魚放入口中,當魚片入口的那一刻整個臉上的表情份外精彩,如同吃了人參果一般只覺得一股子舒爽從腳底升起直直的撞入天靈蓋,對于一個吃貨而言,天下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老祖宗錦上添花,遠遠比不得雪中送炭,這個道理小魚兒都省得。”

魚逃夭嘟噥著嘴道。

“就你聰慧!”

老道士一步邁步便到了魚桃夭身前,一個腦瓜崩彈下,后者捂著腦殼氣的腮幫子鼓鼓的,甚是可愛。

“青峽一戰老祖宗我是曉得的,那個時候也存了下山的心思,可思慮了許久還是沒有下山。”

老道士從托盤中捻起一片魚肉放入嘴中細細品嘗起來,表情云淡風輕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老祖宗,莫非另有深意?”

魚桃夭仰頭望著老道士。

“非也!”

“怕死而已!”

老道士直言不諱。

“老祖宗天底下修為能趕上您的人有多少?”

“不知,雖大隱隱于世,可想來也不少。”

“那早的時候他們為什么也不出手?”

魚桃夭好奇道。

“局勢尚未明了如何出手?”

“那些人大多數都惜命得很咯!”

“那就是和老祖宗一樣怕死咯?”

魚桃夭歪著小腦袋輕聲念叨著。

“那后來得知那涼州殿下一劍斬殺二品真武山老天師的時候,老祖宗您是怎么看的。”

“英雄出少年!”

老道士眉眼含笑。

“可惜不?”

“不可惜!”

“后面那么多次機會老祖宗你為什么不下山?”

“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

魚桃夭吐著舌頭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樣,不知道為什么山上的老道士總是喜歡猜啞謎,每次話都說得模棱兩可讓人捉到一絲頭緒卻又無法抽絲剝繭細細深究。

“你長大了就懂了!”

老道士摸了摸魚桃夭的頭頂望著北地山河關一帶輕笑出聲。

從老道士眼中望去,破曉時分,天地有白光初現,北地涼州的龍影越發的凝實,已經可見崢嶸,此刻半個身子隱于半空正俯身頓首望著這大慶境內河山萬里。

“那老祖宗是非走不可咯?”

魚桃夭吃完盤中最后一片銀魚滿足的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仰頭問道。

“嗯!”

“天下風起云涌,事關我龍虎山此后數百年氣運,如何不爭?”

老道士一步邁出已至山門,腰間葫蘆嘩嘩作響,龍眼大小的龍虎丹晃蕩不止,復又一步邁步已至山腳,大袖翻飛,好似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