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云錄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以群分2

許一白咧嘴一笑,端起酒杯,“干!”

董相林已下定決心去鎮南軍中走一遭,只不過他并非是如許明義提議那般去試探吳仲,而是想真真正正的拉攏吳仲,他甚至已下定決心告訴吳仲,呂一平究竟是如何死的。

他相信,知道了真相的吳仲,定然會站在他這邊的。

董相林還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與他同樣年紀的少年。

心中暗道幸好方才未對岳父大人說出那件事來,董相林故意露驚色問道:“笪先生,難道岳父大人他也是王上的人?”

笪守典白了董相林一眼,輕哼一聲說道:“注意你的言辭,在這巴州,不該么?”

董相林說的自然不是這個意思,笪守典也知道董相林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所以他又跟著說道:“王上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見的,不過倘若董城主不識抬舉,王上不介意將這平南城的城主換個姓。”

“這……”

董相林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猶豫了一下,他低聲道:“此事,我會盡力去勸說家父的。”

“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若不然,這城主之位不保事小,你們董家若是絕了后,那才是大事。少城主,你也該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考慮了。”

笪守典的言外之意董相林自然聽得出來,好在這不是他第一次遭到此人威脅了,因而還算鎮定。搓了搓手,他說道:“笪先生,既然我岳父的話您都聽見了,那我也不瞞你了,我是這么想的……”

“別慌!”

笪守典拍了拍董相林,打斷了他的話。

“你能做這種打算,我很欣慰,既然我欣慰了,那么王上他自然也很欣慰。王上并未是要逼迫你們父子,城主大人忠心于范氏王上是知曉的。只不過當初事態不明朗,又有呂一平從中作梗,城主大人做如此選擇亦是無可厚非,王上不是當著城主大人的面說了既往不咎了嘛。可如今呂一平已被誅殺,城主大人若還是還執迷不悟的話,那就屬實不該了。”

“不會的,不會的,您也知道,爹爹之所以遲遲未做決定,是因為呂叔叔的緣故。”

“老夫知道,王上也理解,不然也不會給了你爹爹這么長考慮的時間。不過,令尊身為這平南城之主,更應該知道的是,君要臣死,臣必須去死的道理,他呂一平與王上作對,那是死有余辜。”

“原本按照王上的意思,呂一平犯下的可是抄家的大罪,城主大人請王上網開一面,王上仁慈,已應允放過其妻女,如此,已是很照顧城主大人了。”

董相林卻是清楚究竟為何那位王上會同意放過呂府家眷。

如果沒有他爹爹董士賢承認的話,在這個諾大的平南城之中,又有誰知道他是王上呢?

況且整個鎮南軍,原本就是同他這個王上作對的。而令董士賢猶豫不決的,也正是于此。

似乎看出董相林心中所想,笪守典得意地笑了幾聲,開口說道:“有件事或許你還不知道,那位二殿下已經身亡了。”

“什么?”

董相林面露驚色,“什么時候的事?難道是……”

笪守典搖了搖,“就在不久前,不過此事卻非我等所為,二殿下雖與王上反目,覬覦王位,可王上卻是念及兄弟之情的,不然當初我們也不會就那么容易退出子陽城,讓二殿下白白占了王城。”

“那又是為何?何以爹爹這邊沒收到任何消息?”

董相林忽然覺得,自己此前萌生的那點想法似乎沒什么用了。

“是荊州人,干他娘的!”

笪守典輕啐了一口,罵了一句,繼續說道:“那幫不要臉的,趁著咱們巴州內亂攻了過來,眼下已攻陷云上城,據探子所報,二殿下的尸首被吊在了云上城的城門樓上。至于二殿下為何會出現在云上城,又是如何身隕的,老夫卻不清楚。”

“老夫今日本打算去府上講此事告知于城主大人的,恰巧趕上少城主你出門,老夫擔心少城主安危,因此才一路跟隨,冒犯之處,還望少城主莫怪。”

“我哪敢怪罪于您了?您這么做,是怕我離開平南城吧?”

笪守典笑了笑,“如此輕裝出行,卻又攜妻而出,萬一城主大人下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決定,那不就麻煩了么?少城主,要知道,你的命可比城主大人的命還金貴吶。”

不知為何,當得知范立業已死之后,董相林心中反而輕松了許多,心念急轉,他腦海之中又萌生出了另外一個念頭,而這個念頭,可比之前的那個念頭更為大膽。

“笪先生說笑了”

心跳有些加快,董相林抑制住腦海中那個瘋狂的想法,斜靠在馬車壁上,打了個酒嗝。

“少城主,既然王上已答應放過呂一平的家眷,卻不知城主大人何時將之送出平南城?”

笪守典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嬸嬸原本是要等到關關姐回來祭拜完呂叔叔之后再離去的,不過家父明白王上的意思,便將命人先將嬸嬸送了出去,至于關關姐,也不知道現在她人在何處?暫時還未收到她歸城的消息。”

笪守典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若想讓她呂關雎活著,一定不可令其見到吳仲與鄭叔遠二人,至于為何,想必你也清楚。”

董相林點了點頭。

笪守典又說道:“此外,那個叫元夕小子的或許會陪呂關雎一同歸來,巴州之亂,始于此子,若非是他利用呂一平伺機接近先王,行那刺殺之事,也不會有今日巴州之禍,又何至于讓荊州人欺上門來。此子不除,王上寢食難安。正好,你不是要去鎮南軍大營走一趟嗎?你可以傳城主之命,若見此子出現在平南城,立刻將之擒拿。”

“可……”

董相林猶豫了一下說道:“憑元夕的身手,尋常將士未必能將他拿下,就算是吳仲與鄭叔遠出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吧?”

“不錯!”

笪守典點了點頭,“不過你別忘了,這平南城之中還有老夫在,除了老夫之外,亦有老夫的同門師兄弟,還怕奈何不了他一個少年?”

“好了,事不宜遲,此事你需盡快去安排,免得夜長夢多。”

說完,笪守典叫停了馬車,閃身離去。

車夫老王詢問道:“少爺,我們現在去哪?”

“去哪兒?還能去哪兒,馬上回府!”

董相林沒好氣道,隨后又嘆了口氣,沖著車夫老王說道“老王,若是你還想留在府上,留下來就是了,今日這事兒,我不怪你!”

一陣沉默之后,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停下來了?”

董相林起身撩開了車簾,之間老王已跳下馬車,跪在地上。

“老王,你這是在做什么?”

“少爺,是我老王對不起您,對不起老爺”

老王雙眼通紅。

此刻,這位年近五十的漢子卻哭得像個孩子。

董相林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馬車上的他,抬頭看向遠處,幾只飛鳥在白沙湖上飛過。

鎮南軍大營,

吳仲端倚坐在主將位置之上,雙目微閉,摩挲著那張嶄新的虎皮。

虎毛很硬,甚至有些扎手。虎皮坐起來也不是很舒服,若非身披甲衣,只怕屁股還會遭殃。

可很多為將者卻偏愛虎皮,只因它是虎皮。

叢林之王,獸王之威。

吳仲在這張椅子上坐得很穩,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位置,是不會再有人來坐了。

當然,一個鎮南軍的將軍,只不過是他的一個身份而已。

何向風的行動失敗了,他很是不滿,卻并未斥責于何向風。

事有意外,他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更何況是何先生親自帶人去做的,他最為倚仗的何先生。

當初那小子突然出現,是個意外,而這次突然出現的車夫,同樣是個意外。

元夕沒死,并不影響大局,沒能抓到呂關雎,卻是可惜了,至于那個神秘的車夫,確是個麻煩。

“二哥”

一陣快步聲傳來,是鄭叔遠。

“這么急著叫人喚我過來,可是有小姐的消息了?”

閃身進門之后,見吳仲端坐在主將位置上,愣了一下,鄭叔遠拱手行禮道:“見過將軍!”

吳仲站起身來,笑了笑,“老三,你這是在干什么?你我兄弟,哪里需要這般!”

起身走過書案,他迎上鄭叔遠說道:“的確是咱們派去云上城報信的人回來了,只不過……”

“不過什么?”

鄭叔遠忙追問道。

“人是回來了,卻未見到小姐!”

“怎么回事?二哥,小姐不是同王上去云上城了嗎?怎會見不到?”

吳仲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吧!”

鄭叔遠點了點頭,“那你倒是快說啊!”

“老三,你有所不知,云上城已經被荊州人馬給攻陷了!”

“什么?怎么會?王上不是率兵前去馳援云上城了么?云上城又有魏帥的人馬在,如何會失守呢?”

鄭叔遠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具體戰況如何,我也不得而知,咱們的人趕到子陽城的時候,兩軍正在城外交戰。”吳仲搖了搖頭。

“既然是兩軍正在交戰,又何來失守一說?”

鄭叔遠追問道。

吳仲看了鄭叔遠一眼,嘆了口氣道:“因為咱們的人剛好見到王上的尸首被吊在城門樓上,若非失守,王上又怎么會身歿?”

鄭叔遠愣了一下,忙問道:“那元夕呢?他有沒有見到元夕的蹤跡?”

吳仲點點頭,“元夕應該還活著,咱們的人親眼見到元夕沖上了城墻,將王上的尸首搶了過來,只不過時值黑夜,他人下了城墻之后就失了蹤跡,咱們的人又不敢貿然向前,見事態緊急,便趕快回來復命。”

“這元夕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會護在小姐身旁,那王上既然都是死人了,還搶他的尸首做甚?”

鄭叔遠埋怨道,“這要是小姐若有什么閃失,我拿他是問!”

吳仲瞪了鄭叔遠一眼,“老三,瞎說些什么?別忘了你的身份!”

“二哥,我非是對王上不敬,可眼下王上都死了,我們……”

“你還說!”

吳仲呵斥了鄭叔遠一句,“我知道你掛念小姐的安危,我又何嘗不擔憂呢?可就算天塌下來了,你我也是巴州平南城的將領,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長嘆一口氣,吳仲繼續說道:“我相信元夕不會丟下小姐不管的,憑他的身手,出入一個剛被攻陷的云上城絕非難事,況且小姐的功力比你我還強,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的。”

“話雖如此,可云上城畢竟是兇險之地,萬一元夕他沒能找到小姐,那豈不是糟了?”

“那我們只能期盼沒這種可能了,況且對于荊州人而已,小姐與云上城的其他百姓們無異,只要小姐自己小心,是可以自保的。”

鄭叔遠輕嘆一口氣,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

“對了,老三,大哥的案子查得如何?可有什么發現?”

吳仲問道。

“雖然查到一些眉目,可查到最后,還是指向老四那里。”

“難怪老四會遭人滅口,看來敵人比我們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二哥,我有一事不明,你說我們的敵人,他究竟是誰?”

鄭叔遠皺著眉頭問道。

吳仲尋了張椅子坐下,示意鄭叔遠也坐,稍加思索,沉吟道:“據我分析,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

“這其一嘛,很有可能是那范建功殘黨所為。畢竟將軍擁立二殿下為新王,又助其拿下了子陽城,他范建功自然是視將軍為眼中釘,肉中刺,他若想東山再起,勢必要先對將軍下手……”

“二哥,不會有這種可能的!”

鄭叔遠打斷了吳仲的話,“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什么事?”

吳仲看向鄭叔遠。

“那范建功已經死了,在我們抵達子陽城之前,就已經死了?”

“什么?還有這等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吳仲自然知道范建功早就死了,不然他也不會授意何向風安排寧冱扮做范立業,以此來入主子陽城。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鄭叔遠曾隨呂一平前去子陽城討伐過范建功。

“咳二哥,你有所不知,也不知道青云宗那個叫做寧冱的,也就是那個死了的賈南風的弟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怎地,竟是殺了范建功,自己在子陽城當起王來了。等我們殺到子陽城的時候,他正身著王袍,頭頂王冠,立于城門之上,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只不過此人狡猾得很,見形勢不妙,他便逃了。”

說完之后,鄭叔遠一拍椅子扶手,“莫非是他?”

吳仲心中閃過一絲殺機,可眼下卻不是對鄭叔遠動手的時候,不然只有他吳仲還活著的話,難保那董士賢不會對他起疑心。

裝作深思片刻,吳仲思忖道:“應該不會吧,他寧冱不過是青云宗的一個弟子,就算武功高于我等,但將軍與大哥遇害一事,分明是蓄謀已久之策,以其只能,是不會有如此布局的。”

“這倒也是……”

鄭叔遠對吳仲的話表示贊同,“不過二哥,咱倆還是要提防一下此人,畢竟此人功力不弱,若他來平南城作亂,你我二人亦需謹慎對待。”

吳仲看了鄭叔遠一眼,點了點頭,“是該如此!”

“二哥,那你說的另外一種可能又是什么?”

鄭叔遠沒有注意到吳仲的眼神,而是低頭思慮道,“難道和當初刺殺小姐的是一路人?”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老三,你所言與我所料差不多。”

吳仲站起身來,邊踱步邊說道,“當初刺殺小姐之人就來自于荊州,而這件事,自始至終就沒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后來又冒出一個什么割鹿樓來,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依我看,這割鹿樓或許就是荊州人弄出來的,他們來我巴州,定然是為了今日來犯做準備。”

“是了,定然是這樣的!”

吳仲站定身子,看向鄭叔遠,斬釘截鐵道,“難怪他們會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原來是早有準備。”

鄭叔遠一下子站起身來,面露驚色道:“二哥的意思是……可,這又怎么可能呢?”

“沒什么不可能的!眼下荊州人都打過來了,總不能說那江陵王是一時頭腦發熱吧?”

“的確是這個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見鄭叔遠似有所思,吳仲問了一句。

“我也說不清,只不過覺得這其中還是有很多不解之處,再者說了,都是大晉的天下,他江陵王沒事兒打我巴州來做什么?”

“你說他來攻打我巴州來做什么?自古以來,各路諸侯攻城掠地,還能做什么?”

“二哥的意思是……他江陵王想要做皇帝?”

吳仲點了點頭。

“可這,怎么可能?這皇帝就是那么好當的?先不說這大晉王朝了,就憑那其他幾位諸侯王,也不會坐視他江陵王獨大才是。”

鄭叔遠還是有些不信。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有些事,我們覺得難以想象,可在他們那等人眼中,這不過是理所當然之事罷了。老三,你或許還不知道吧,如今這天下,已經不是司馬氏的大晉王朝了。”

“啥?”

鄭叔遠一瞪雙眼,“不是大晉是什么?難道他江陵王已經坐上龍椅了?這又是何時發生的事?”

“稱帝的不是江陵王,而是揚州的那位并肩王,這消息是你隨將軍前去子陽城時傳到咱們巴州的。如今的國號已改做宋,只不過咱們這位天子也只是坐擁豫、揚二州罷了。其他幾位諸侯王承不承認他的帝位咱們不得而知,不過看江陵王這個架勢,怕是要與之逐鹿一番了。”

“竟然還有這等事發生,不過這并肩王稱帝一事雖是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了,畢竟他早已入主落月城多年,稱帝是早晚的事。”

“算了算了,這皇帝愛誰當誰當,與我也不想干,我現在只關心小姐的安危。”

吳仲笑了笑,“怎會與我等無關呢?你別忘了,你我二人可是有軍職在身的。”

“想那多做甚,二哥,我聽你的,你聽城主的,城主聽王上的,那王上才聽皇帝的,我這輩子也沒想過再當什么大官了,就算沒了這軍職,咱也餓不死不是?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找到小姐的下落。”

說完之后,鄭叔遠一愣,問了一句,“二哥,你說咱們巴州都沒王上了,那城主大人他該聽誰的?”

吳仲沒有回答鄭叔遠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老三,若是荊州人的兵馬來了,你是打還是降?”

“啊?”

鄭叔遠愣了一下,隨口說道:“二哥,你是將軍,你說打咱就打,你說降,咱也沒意見。”

“你怎么都推到我這來了?”

吳仲無奈似的笑了笑,白了鄭叔遠一眼。

“你是二哥,又是將軍,不聽你的聽誰的?不過,二哥,說真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吳仲面露苦笑之色,“我不過是一個代將軍而已,能有什么想法?你方才不是說了,我聽城主大人的,那我就奉命行事好了。”

說到這,吳仲感嘆了一句,“要是大哥還活著就好了。”

“二哥,照你方才那般說法,那將軍和大哥很有可能是荊州人給害死的了,那我可不愿給他們當走狗,城主大人真要是認降,我便脫了這身甲衣不干了。”

“唉”

吳仲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是如你這般打算的,只是咱們手底下這幫兄弟跟了將軍這么多年,若不能將之妥善安頓好了,就這么離去,我心實在難安。”

“二哥,真是難為你了,你去拜訪許主簿家的事我聽說了,唉以前面對他們這幫文官,咱們何時這般低三下四過?”

鄭叔遠揮了揮拳頭,“平白無故的克扣咱們一半的糧餉,真他娘的氣人!”

“是二哥無能!”

“二哥,你可別這么說,咱們兄弟理解你的苦衷,此事可怪不得你,要不然,咱們去找城主大人說說看?”

鄭叔遠提議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若無城主大人首肯,那許主簿是不敢如此克扣咱們的糧餉的。”

“不能吧,就憑城主大人與將軍的交情,也不該如此對待我們才是。”

“當年那群文官們都嫌咱們費錢,是因為有將軍在,我們的日子才過得這般舒坦,可如今將軍已逝,哪里還有什么交情一說了?況且……”

吳仲壓低了嗓音,“老三,你不想想看,城主大人他為何會這么做嗎?”

“為何?這我卻沒想過。”

鄭叔遠不好意思地輕笑了一下。

“你沒想過,我卻不能不想,倒不是我惦記這將軍的職位,而是為了咱們手底下這幫兄弟,我不能不多想一想。”

吳仲拍了拍鄭叔遠的肩膀,“老三,將軍已經不在了,大哥也已身亡,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了,二哥我……”

雙眼一紅,吳仲竟說不出話來。

鄭叔遠怎會想到吳仲突然落了淚,見之這般,也不由得虎目一熱,“二哥!什么都別說,有我老三在,就不能讓二哥你受了委屈。”

吳仲深吸一口,背過身去,抬手輕輕擦拭了幾下眼角,然后擺擺手說道:“二哥哪里有什么委屈了?只不過是覺得對不住大家罷了。”

“二哥,你可別這么說,你可沒有對不起誰。”

鄭叔遠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帶上一些人去許主簿那里鬧上一鬧,咱們有家伙事兒在手,怕他做甚?”

“鬧?怎么鬧?他若不給,你還能殺了他不成?”

吳仲回過身來,瞪了鄭叔遠一眼,“胡鬧!”

“二哥,看你說的,哪能殺人呢,我就是想嚇唬他一下。”

鄭叔遠訕訕地笑了一下。

“人家巴不得咱們去鬧呢?這樣他們就更有理由了,老三,以前有將軍在,咱們鎮南軍是平南城的護盾,是王上手中的一把利劍,可如今呢,這執劍之人該是誰?你再想想看,城主大人為何不親自執掌鎮南軍?當真是因為他不懂得將兵么?他是怕這把劍,傷了自己。”

“二哥的意思是,城主大人不相信我們?”

吳仲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

“那我們就去給城主大人投誠,這樣一來,城主大人總該會信我們了吧?正好,咱們巴州也沒什么王上了,城主大人最大,二哥,或許你這個將軍,還能坐實嘍”

“將軍不將軍的,有什么用?反正你也說了,若是城主大人選擇向荊州人低頭,咱們兄弟倆就脫袍而去。”

“那城主大人若是想打呢?”

“那打就是了!”

吳仲目露殺意,“正好可以給將軍和大哥報仇!”

“如此甚好,二哥,依我看,你我眼下就該將咱們鎮南軍的士氣給振奮起來,然后咱們再追隨于城主大人身前,只有我們強了,城主大人或許才有信心與荊州人一戰。”

說到這,鄭叔遠感嘆了一句,“要是元夕兄弟在就好了啊”

“元夕?”

見吳仲語氣之中好似帶著些許疑問,鄭叔遠問道:“二哥,元夕怎么了?”

“別急,你先容我想想”

吳仲坐了下去,手指輕敲,片刻之后,他看向鄭叔遠說道:“老三,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是從元夕的出現才開始的么?”

“二哥,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是懷疑元夕他……”

想了想,鄭叔遠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的吧,二哥,那元夕的師父霍先生可是國師大人的公子,你懷疑他,不就是懷疑霍先生了么?”

“為什么不能懷疑他呢?”

“他?霍先生?”

“不錯!”吳仲點了點頭,“老三,你想想看,當年那并肩王是如何進的落月城的?他又是如何當上相國的?有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果沒有國師大人的安排,皇上豈會甘心當一個傀儡?”

“那照你這么一說,霍先生站在并肩王那邊才是,可現在巴州之危在荊州,而非揚州,這又作何解釋?”

吳仲想了想,緩緩開口道:“老三,鷸蚌相爭的道理你懂吧?”

“然后揚州那邊坐收漁翁之利?”

鄭叔遠一下站起身來,“要是這樣的話,小姐她豈不是很危險?”

吳仲搖了搖頭,“小姐未必有事,畢竟按照我們的推測,如今小姐已無礙于大局,只不過眼下小姐已對那元夕如此鐘情,若此事真如你我二人所料,只怕小姐她……唉”

“這,這可如何是好?”

鄭叔遠想了想,對吳仲說道:“二哥,要不我去云上城走一趟吧,聽你這么一說,我更放心不下小姐了。”

吳仲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也罷,還是小姐要緊,軍中這里雖然事多,我還是能撐得住的。”

“二哥,要不明日你便去見城主大人吧,撐不住就別強挺著。”

“你放心吧,事不宜遲,你選幾個機靈點兒的,這就去吧!”

“好!”

待鄭叔遠的背影消失之后,吳仲嘴角微揚。

原本想暫且留他一命的,只可惜他知道的事太多了。